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21 【吞宵】無機　ＥＮ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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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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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6-07-21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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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1 【吞宵】無機　ＥＮＤ

或者：刺殺夜重生

   　異行者

       雪落的時候,吞佛童子正在回家的路上。

       日間的差事結束了,和昨天一樣,沒什麽不同。他混入城市喧囂的人流。

　　這天,他沒有開車。

　　通勤時總穿正裝,他不是一個刻板的人。他的頭發像火,或者像剛從切開的動脈血管裏流出來的血。他品位苛刻,在穿著上面花錢很多,並且特別註意衣服的潔凈。這就是說,他穿得很講究,人家看到他的時候往往把他誤認為明星,這是因為他的眉頭要皺不皺的，一臉嫌棄，好像全世界所有的灰塵都不顧他的感受，硬是粘到他的身上去了。

　　踏入社會沒多久,他就學會了隨心所欲控製自己情緒的技巧。他效力於一個獨立特行、聲名狼藉的組織，在裏面,他晉升得很快，將同期的競爭對手遠遠拋在了後面，沒多久就躋身高層。從小受到嚴格的精英教育，作為那個圈子裏的佼佼者,他清楚所有必須的規則,與之相關的一切他都知道，除了事實以外，而事實,他是不會去想的。

　　當他突然發現的時候，周圍變得寂然無聲，猶如身處廢墟之中，眼中所見唯有雪白，細小的晶體紛紛揚揚，不斷從空中飄降下來，將整個巨大、空曠的世界染成了純色……

　　這感覺多麽奇怪，萬物都凝止不動，顯得安靜、自由，天地被裝扮成了一個舞臺，道旁的街燈打下光束，在雪上圈出小小的畫面，他在這舞臺上走著，也成了其中的一部分，一切也萬籟俱寂，就像是世界都在看著他，期待著他對它的理解，加入進來。

　　這時，一些含混不清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註意。

　　那是重物在地上拖行發出的動靜,一個腳步很重的人。

　　他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不禁奇怪剛才怎麽沒發現這兒有人……

　　有個人影正從斜對面向他走來，看腳印是從岔道口的小巷拐過來的——那條小巷被稱為黑暗之間，通向這個城市最破舊、也最暴力的角落，報紙上常常宣稱那裏集中了世間所有的罪惡，雖然，它和市中心僅僅隔了幾個街區的距離。外面天寒地凍，這個人上身卻只穿了一件單衣,領口開得很低。短袖。這件單衣明顯是件製服，胸口處貼著他的名牌。吞佛註意到，他沒穿鞋，或許是在雪中拖行的緣故，這雙腳顯得很幹凈，腳脖子纖細得仿佛用手指就能折斷。

　　他搖搖晃晃地走過來，他還很年青，臉上還有些稚氣，怯怯地。這種像是羞怯的東西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他的頭發很長，比女明星們的留得還要長。在燈光下,臉上的皮膚泛起了一層油光,有些發膩。他並不關心這些,只是眼望前方，向著走著。眼神像丟了魂，看樣子不知道、也不在乎自己到了什麽地方，只是一個勁地往前走，但就像醉了酒，手腳都有點不聽使喚。他蹣跚地走到吞佛面前，眼看就要撞上去了，後者伸出一只手，在他睜開的眼睛前面晃了一晃，他毫無所覺，繼續向前踉蹌。

　　吞佛看看他，又看看周圍——目力所及之處只有憧憧的暗影，沒有任何變化，大雪從天空神秘地、幾乎憂郁地簌簌落下，路邊空蕩蕩的，沒有其他人，除了將一切也要吞噬的黑暗。沿著這條路，再往前走上五條橫街口，他就到家了，這一天也將劃上句點——暫時的。他會換鞋、換衣服，將壞天氣和其它使生活離脫正軌的因素拒之門外，舒舒服服地窩在床上，或者勾手指打幾個電話，拉開富於刺激的夜生活那糜爛的帷幕,就這麽簡單。

　　他往旁邊退開一步好讓這小子通過。這一天才過去一半，而剩下的一半也不會發生什麽他無法把握的事。他想抽煙，就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根，咬在嘴裏，點燃，他感到了近在眼前的火焰的熱氣，還有煙絲燒著時苦澀的焦糊味就在這一瞬間，那人從他身邊經過，十分迅速，因為他不是用腳走的，而是整個人栽倒在地，聽起來摔得不輕。妙的是，他倒下的時候打到了吞佛的手，令他的這支煙沒能吸完，掉了。也許是天意，俯身下去的時候吞佛想，在背光處，他的嘴角泛起了微妙的弧度。

　　                       匹諾曹

　　總有些顏色你不能忘懷。

　　房間很大，地板和家具都是實木質地的，保持著原來的紋理，墻上塗了淡色的乳漆膠，掛著線條簡約、色彩凝練的壁畫，要是把落地窗拉開，坐在沙發上欣賞一下，就可以發現這房子裝修得實用又舒適，十分具有都市氣息。

　　現在窗子關得嚴嚴實實的，窗簾也拉上了，只有壁燈亮著，發出並不太明亮的光，照著床上姿勢曖昧的人影。

　　宵——由名牌可知這就是他——張開四肢躺攤在床上，身上胡亂地搭著被褥的一角，由裸露出來的部分很容易推測被單下面是一絲不掛。他躺在那裏，赤裸、單薄的胸膛隨著呼吸微微地起伏，左臂搭在床沿，軟弱無力地垂掛下來，顯出一幅毫無防備的樣子。他的臉已經洗幹凈了，頭發濕漉漉的——一張好看的臉，黑眼睛，眉毛上挑，臉色過份的蒼白，沒多少表情，卻讓人覺得他心情不佳，這可能是因為他繃緊了下巴，加上他又很瘦，使得臉部的線條有點硬，像是他在生氣，但湊近了細看，就知道他的眼裏並沒怒氣，也沒活氣，事實上那眼珠特別黑，半天不眨，透著一種無機質的淡漠感。此地的主人對這些不感興趣，他只對實際的東西感興趣，比方說這具身體能夠給自己提供多少快樂。在微黯的光線下，少年顯得姿容姣好,他的美帶有一種禁欲感,並不徹底。證據就是上位者占有他的時候,沒遭到過份的抵抗。當他改換姿勢的時候,床單滑了下去,可以看到微攏的雙腿內側黏附可疑的痕跡，乳白色的液體像溶化的果汁,流淌下來，映襯著絳色的印記，散發出糜亂而色情的氣息。

　　陌生人帶他回家，他沒拒絕，也沒不高興。陌生人將他帶上床去，他也沒有什麽表示。男人懷疑他被餵過藥，腦子有些不清楚，但他說沒有。他睜著眼睛，做的時候一直睜著,有時候動作亂了,視線很容易被落到臉前面的頭發擋住，他也不弄一弄，還那麽睜著，不知道在想什麽。

　　「你這是什麽表情？」男人抓住他的一縷長發，用力扯了一下。

　　宵微微蹙起眉頭：「我不知道。」

　　「餵，餵，看著我。」男人把他扯起來，把頭發從他的臉上拂開。

　　宵便看著他：「為什麽？」

　　男人端詳著他，冰雪般蒼白的臉龐，精雕細刻的古典式眉眼，同他以前帶回來的對象相比，確實是一張甚為可愛的臉。男人用手指碰了碰，是溫的：「疼嗎？」

　　「現在不了。」

　　男人的拇指擦過那因某種原因而呈艷色的唇。

　　做的時候,他一向不喜歡親誰的嘴,這不是說他不喜歡調情,他的方式更粗暴一些,粗暴而適度,他想對今次這個人或許可以更粗暴一些。

　　他伸出手,捏住那只小巧的下巴：「你真可愛。」

　　和以前那些對象不同,名為宵的這個人對甜言蜜語是無動於衷的。

　　「簡直等不及看到你F?lle tief in Liebe的樣子了。」男人戲謔地說了一句,漫不經心似的,手指慢慢收緊。

　　宵不得不仰起臉：「你說什麽？」

　　「沒什麽，」男人擡高他的臉，「你很漂亮，這是很好的資本，」今晚放縱得夠多了，他決定要說一些現實的事情。「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嗎，或是想幹的事情?我可以幫你實現。」他接著說下去，幾分鐘之前他們剛剛結束，肉體一旦分開，由於情事升高的體溫就會冷卻，陶醉於性愛之中、忘卻一切的感覺現在離他已很遠了，或許是由於潔癖，他的鼻子一向敏銳，他能聞到房間裏有一股怪味兒，混雜了汗水、酒精、揉皺的布料與昂貴香水的酸味，以及潤滑劑、藥物、血液……等等可疑的東西。這讓他開始煩了。「說出來吧，作為……你應得的。」話一出口他痛快多了。這就是現代生活的好處，對付一切你都可以簡單粗暴，前提是付得起代價。

　　宵停了一會兒才問：「真的嗎？」他的反應有些遲鈍，理解力也不好，但也許是裝出來的，他作出思索的樣子，看起來有些不安。

　　「說吧。」

　　「你，不要騙我。」

　　「不會。」

　　宵又停了會，擠出了幾個字：「這件事很難。」

　　「沒關系，我盡量辦到。」男人不禁想起自己的工作，上司經常會提出一些無理的要求，下屬們也不總是安份守己，時不時給他一堆難以收拾的爛攤子，他永遠也不能使他們同時滿意，但幸好有這句話作擋箭牌——他真佩服自己的耐心。

　　他等了好像有一個鐘頭那麽久，宵才慢吞吞地開口。「我想要，」宵將渙散的目光收回，看著他，「殺一個人。」

　　男人幾乎要笑出來，他想宵還是太年青了。

　　「簡單，」他懶洋洋地擺弄宵的頭發，讓他看著自己。「說你愛我。」

　　「我愛你。」宵說。

　　男人盯著他，目光慢吞吞地來回巡梭——蒼若白雪的肌膚，裸裎後消瘦得可怕，總的來說是缺乏調教的未覺醒的肉體……總是不看著什麽地方的黑眼睛，很少的話，說任何話的時候缺乏必要的音調起伏，面部表情奉欠……「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男人拉扯著宵的頭發，直到他疼得皺起了眉頭。

　　「我知道的呀。」停了幾秒,宵說。

　　「那可真糟。」男人說，「我不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因為你正在說謊。」他並不真的想得到什麽回答,於是捂住了那張嘴,另一只手隨心所欲地輕薄著那具纖薄的骨架。

　　他不再說話了，好幾個小時持續探索那具新鮮的肉體，宵也不再開口。燈光將他們交錯叠現的影子映到墻上，看上去像兩只野獸,一只被另一只撕咬著。

　　細細的血流沿著結合的地方流下來，沿著身體流下來，在黯淡的光照中，滲到白色的床單上。

　　                 嗜血者

　　夜重生長著一張醜臉，總和美貌的女人交往。他的身材魁梧、強壯，神經非同尋常的纖細，擅長在談判時占據有利地位。他說話拿腔拿調，生怕人家不曉得他的地位，此外穿得太好，太考究，像是電影裏演出來的那種教父，臉上永遠架著一幅黑超，遮沒所有表情，出門的時候也絕不會忘記戴帽子。

　　夜重生十分熱衷他的事業，多年來一直是本城黑道中的頭面人物，要是他願意的話，當市長也是可能的，他更享受在幕後操縱一切的感覺。

　　夜重生下定決心要殺掉宵，一秒鐘都不再等，盡管在內心深處他認為不值得。他翻來覆去的想著宵，不是想宵幹掉了他多少手下，而是，他早該這麽做的。

　　在宵這邊，殺死夜重生是使他生存下去的動力，來到外面的世界並沒有讓他的日子變得好過，相反，他被侵食了，這個世界甚至比過去那個幽閉的空間更加寒冷，冷而空曠，他是在陽光下，像陽光下的泡沫一樣漸漸消失，這比一個人縮在黑暗的角落（心靈的角落）更讓人發狂。

　　殺戮，是不是只有殺戮才能了結這一切，是不是只有不停的殺戮才是活在這個世界的唯一理由？

　　宵做很多很多的夢，夢裏擁有的是用大桶的血製造的人生，一切也都混亂不堪，辨認不了那些狼藉的臉容。

　　有時他高高在上，望著身邊的屍體，暗紅的血，殘缺不全的肢體.

　　有時他血肉模糊，被惡狠狠的折磨．

　　暴力的極致。語言壓抑、簡練、純粹，鮮血眩目、刺激、浪費，

　　如泉湧的鮮血，一點也不吝嗇血漿．

　　刀光一閃，一個人頭飛起，無頭的軀體還是繼續原來的動作，幾秒鐘內，噴泉一般的血漿從無頭的脖子裏灑射出來，像沖浴時的蓮蓬頭朝上的效果。一通噴射之後，血泉落下。因為刀法太快，屍體的呼吸尚未結束，一口氣此時才吊上來，心臟又一次擠壓血液，又一股血漿從脖子噴起，充滿了……美感。

　　過於血腥，過於暴力，過於兇殘，但是確實……很過癮。他漸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血液下面流淌的也有兇殘的本性.

　　反正絕對不能倒下,一旦意誌堅持不到惡夢結束，夜重生刺眼的面容和失敗的痛意就會糾纏在一起，像一記大錘狠重地擊倒他，心臟四分五裂，血在體內狂放地朝各個方向噴射。他噴出一口血箭，像流星閃過，像七月的紅花綻放，曼妙地飛翔在虛浮的空氣中，任意變幻出朦朧的圖像．血箭深入異次元空間，血星化為淚雨灑落塵埃，血花開成最燦爛的風景，展現出一種淒絕，奇詭的美麗，再落回他的身上．他的胸前開了一朵大花．血澆紅了四周，他躺在紅花中間．

　　一片血紅。滿面血汙的失敗品掙紮不斷地蠕動著……

　　有時候夜重生潛入夢中，淹沒了他。

　　夜重生和宵在房間中對峙劍拔弩張，兩個清潔工走進來隨手掏出槍邦邦打死兩人，然後若無其事扔掉槍拖屍體閑聊．這是一個更高段的殺手組織安排清場．

　　宵一刀砍過去只砍中夜重生的衣袖，被夜重生連刺數刀，始終不倒，臉上掛著奇異的微笑，夜重生顫抖著問道：你為什麽要殺我，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我要建立世界上最大的殺手組織，從日本東京到美國華盛頓，太陽照得到照不到的地方，全是我的天下，你為什麽要殺我，我不準你死．

　　夜重生搶過宵手上的刀，宵說，我就跟這個世界一樣，這個世界是永遠不會變的，你以為你是誰啊？於是夜重生一刀捅在宵的肚子上，哭著說，你沒有出息啊，不要臉，沒有出息啊．

　　宵搶過手槍邦邦邦邦邦邦打了六槍一槍都沒打中夜重生，吞佛走進來一槍打死夜重生，然後摟過宵，低聲對他說，我們一起，好好活著，看看將來，是什麽樣．

　　宵擡起頭對吞佛說，我決定了，右手擡起槍對著自己腦門邦的一下自殺掉，夜重生聲聲狂叫，ＮＯ！ＮＯ！ＮＯ！四周火起，夜重生在翻滾著的火海中慢慢被燒焦．

　　宵平靜地扣響一槍，庸常地流下無謂的鮮血。

　　藍得發冷的天空中灰雲急馳，光亮迅速從眼中撤離，到不可知的遠方。

　　於是宵驚醒過來，發現自己在夢中哭得一蹋糊塗。是吞佛給了宵躺在床單上放松地流淚的可能，它清空了宵的內心，讓宵在酣暢淋漓或者艱難險阻之中翻到他死亡名單的最後一行。

　　這是一個「以暴製暴」的預言，宵終於領悟到，對待這個瘋狂的世界只有采用更瘋狂的態度。惟有變態才能緩解痛楚，惟有憤怒才能獲得新生。他發誓要砍死自己的父親，並把肢解的屍體扔進垃圾箱．

　　這是真的，一個被欺侮的兒子和他的父親．

　　復雜而微妙的東西總是一言難盡的．一旦陷入，就失去現實．

　　宵饑渴地做愛。

　　陰森、暴烈、驚悚

　　他的身體是比牙齒柔軟的。

　                          　說謊者

　　九禍沒說什麽，只是讓他別待在城裏，好好享受他的假期，她的寬宏大量沒有換來感激。從喉管深處，幾乎是條件反射般，湧來了反感的波動，吞佛，像每一次一樣，適時又得體地結束了談話。

　　「你什麽時候出發？」九禍追問。

　　「馬上。」如你所願，他在心裏又加了一句。

　　他說到做到，出門就轉機場，關手機阻斷所有聯系方式。再回到城裏的時候，身上還殘留地中海沿岸潮水的鹹味，不及回味。

　　他沒回家，直接去了總部，處理像雪崩一樣迅速堆積起來的公務，居然有那麽多，好像是說他多麽重要，人家離了他什麽決定也做不了。

　　他倒著時差，半夢半醒，碧海藍天已很遠了，那朵冰花也是如此，被遺忘在了細白如銀的海灘上，被熱浪灼成飛煙，湮沒。

　　假日來了，接著假日結束了。事實是沒發生什麽事情，你又回家了。

　　和黑暗之間的孽緣並沒在他的履歷表上留下汙跡，不管人們向他為之效力的組織潑上多少汙水，這是一個頑強而有包容力的組織，組織信任他，他絕不會背叛組織。

　　不久，他晉升了，辦公地點換到鄰城，隨便把家也搬去了那邊，舊宅是半個多月之後賣掉的……調取宵的資料是更後面的事。

　　看守者代號黃泉，對他向來敵意很深。不過這沒關系。他下命令的時候口氣既隨便又有耐心，說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監視由宵和他接觸的第二天便開始了，取得的影像清晰度很高，但是離目標物較遠，聲音的錄製沒法保證。

　　他出門後，宵一天不出門的時候也有，出門也很快回來。從家裏走路去地鐵站然後坐地鐵去超市，買東西回家，總是如此。那陣他老喝味道古怪的咖啡，因為宵清洗咖啡機時，忘了把過濾器裏的肥皂拿出來。

　　直到那場突如其來的假期之前，他晚上回家，看到的宵都正常，安靜、順從。同一時段，殺戳不聲不響地展開了。

　　最早遭到毒手的是兩個警察。表面上風不知和樂波君是黑暗之間的殺手，他們找上宵並非夜重生授意，也不清楚宵的真實身份，只是為取信於黑暗勢力故意將手攪到了臟水裏。

　　宵被他倆逼到了沒人的角落，沒有交談幾句就動手了。宵的活幹得極為利索，沒法看清小刀是什麽時候拿出來的——由傷口知道兇器的鋒刃極薄，風不知先倒下，由畫面看宵只是在他面前揮了下手，樂波君反應極其迅速，向宵開火，宵捏住了他的手腕，扳機就扣不下去。他的傷口在心臟，風不知是喉管，都是一刀斃命。

　　宵拿走了槍和子彈，一顆都沒有浪費。

　　起初，黑暗之間派來幾個落單的殺手，他們的計劃是盡量低調行事，在宵外出時選沒人的地方偷襲。不久夜重生意識到宵的成長超出了他的預期，就讓心腹之一伏天塘處理這事，伏天塘老謀深算，讓手下混進人群一直跟著宵，到了熱鬧的大街上才動手，他自己從不露面。但宵很擅長利用環境，一擊不中之後街上的行人就成了他最好的屏障，槍聲引發騷亂，在騷亂和哭喊中他準確判斷，悄沒聲息地接近暗殺者，對方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他用利刃戳穿了肚子。

　　宵的出手極其隱蔽，警方這邊對他又是毫無所知，如此這般，接連發生的槍殺案就被鑒定為黑幫火並。夜重生被請去警署，喝了好幾回茶，完了火都發在了伏天塘身上。伏天塘一籌莫展，大白天就想要喝一通酒。為了克製和磨練自己，他戒酒好些年了，這次也沒有放縱自己，只是天天去店裏喝咖啡。

　　一天，他在街角的咖啡館裏焦急不安地等待最新結果，一面不時的啜飲不加糖的拿鐵，由玻璃窗外面飛來一顆子彈，擊中了他的太陽穴。

　　鬼祚師死於藥物中毒，這是夜重生的另一名心腹。當時他在城裏頂級的餐廳擺酒，到座的都是他要拉攏的人，他們原本是站在伏天塘那邊的。大家心照不宣，這酒不得不喝。湊巧的是，宵那天也在餐廳吃飯，就坐在人來人往的大廳，侍者走到他那兒的時候絆了一腳，差點摔倒，宵給他借了個力，順便在湯盆裏滴進了高純度的嗎啡汀。

　　被夜重生寄予重望的奉夜之能被宵瞬殺。夜重生不得不承認和反思自己的失敗，他終於意識到別人都是靠不住的，刺殺宵的計劃進行到第二十九天，夜重生決定親自出馬。

　　「我要知道S級的資料。」吞佛將視線從夜重生臉上收回，盯著黃泉。那個惡棍已經斷氣，死時黑超脫落，一臉的不可置信，那是一張輪廓和宵相似的臉。

　　視屏長7分14秒，宵真正動手歷時極短，手法簡單、直接。他轉過身背對夜重生，像是要走的樣子，給自己來了一槍，子彈穿透他的身體沒入在後面幾步遠的夜重生的胸口。夜重生的第一反應是抓住宵，同時對他猛烈地開槍，宵沒閃避，回以相同的禮物。夜重生的內臟一定破裂了，口裏嗆出大量的血，直到死他都抓著宵不放。宵身上也紅了，倒在地上，具體什麽時候斷的氣不曉得，偷拍的人過於驚奇，鏡頭一直定格在夜重生暴露出來的臉上……

　　黃泉擡起眼睛，冷冷地回看吞佛：「你請示過了嗎？」

　　「我用不著向任何人請示。」

　　黃泉皺了皺眉頭：「你和那個宵似乎有交情。」

　　「任務需要。」

　　「是嗎？」

　　「你懷疑我？」

　　「從來沒相信過。」

　　他們的視線在虛空中膠著了一會兒。

　　「請便吧，」黃泉說，手指朝投影儀的開關狠狠一戳，「不存在所謂S級的資料，這件事已經了結，你很聰明，知道這是誰的意思。」

　　吞佛走在回家的路上，時節已是春天，道旁的鮮花都開了，明妍多姿，芳香馥郁。灰的只有頭頂的天空，像是沒有節目時的電視屏幕。他鬼使神差，摸進了一家電影院，不知道自己看了什麽。

　　他和宵那次約會，也是在這樣的私立劇場，空氣汙穢混濁，酒精和垃圾揮發的氣味隨處飄散，從電影的開始到結束，不時有人發笑，那是藥嗑多了沒法控製自己的癮君子。就是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宵很專註的看著電影……而且在哭……

　　電影的名字是Love Story 。

　　事後吞佛問他，他說那個電影院就像棺材一樣，四四方方，黑漆漆的，逼仄，難聞。棺材裏面的味道應該和那個電影院的臭味差不多吧？人生的失敗者、屍體一樣的人，都聚集在那個地方……但在那個臟亂的地方，所演的電影依然很美。

　　「今天在那個電影院，只有你和電影是美麗的。」宵說，「我啊，如果要死的話，想要在和那個電影一樣下著大雪的時候死去。」

　　當時他是怎麽接話的，吞佛已經想不起來了，大概沒有正面回應，拿別的話岔過去了。

　　他，就是這樣的人。

　　電影落幕了，他跟著人群又回到了大街上，大街上熙來攘往，人多得像要溢出來似的。以前他從沒註意到這個城市有這麽多的人，發出了這麽多的聲音。每個人都這麽急迫，迫切地想要表達自己，好讓自己被滿得快要溢出來的世界接納。

　　他看到一張和宵長得相似的臉，就在他眼前，擠進人流，消失了蹤跡。他想追過去，然而沒有。無非是幻覺罷了，他這麽告訴自己。他控製自己的腳步，卻沒法控製自己的眼睛，望著來來往往每一個人的臉，他第一次註意到了那些人臉上的表情：痛苦、喜悅、憂郁……那個瞬間，他真正的崩潰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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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7.21 【吞宵】無機　ＥＮ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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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1 【吞宵】無機 ＥＮ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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