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02 一翦梅(練X藺)13樓更新第九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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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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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4-02-07 2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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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2 一翦梅(練X藺)13樓更新第九章完結

一翦梅(練X藺)
103-2-7

第一章

山為萍，雲為濤，絕逸紅塵任滔滔。
雲霞爭變，風雨橫天，絕逸清坐，一榻滄然。

「練雲人？你是說……傳說中拔起萍山，隱遁天際的那個練雲人？天下間難道真有此種修為已臻登仙的人物嗎？」

「欸~你不要以為傳說只是傳說，哪，看到坐在角落向著客棧門口的那個人嗎？」

八卦時就是要低著嗓音說話，包子縮起頭藏在櫃檯後，盡量將他的粗聲壓低壓低說：「看到了、看到了，那個人生得也不圓也不扁，是有什麼好看？」

「哈，這你就有所不知。」二掌櫃捻捻鬍鬚，「這個人也是大名鼎鼎，傳說中的人物，練雲人的友人，隱居在白雲山的藺無雙是也~」

「耶~你哪會這麼了解？白雲山不是在不只好幾座山頭而是好幾十座山頭之外嗎？無代誌哪會經過我們這種小市鎮是要做什麼？」

「哈，講到這個藺無雙，說來我和他還是親戚哩！他是我阿公的母舅的嬸婆的小兒子的拜把兄弟的祖太的他老婆的小叔子的──」

「哇哩咧！有夠啊！講到結拜兄弟去就跟你沒有親戚關係了還講到祖太！這個人是老妖怪喔，是你阿公祖太那一輩的那到底是活了多久？」

「啊~你不知啦！所謂的先天人都是像素還真同款活了幾百年依然青春永駐鶴髮童顏的，這才顯得出修道人的道行嘛~」

「嗯嗯，認真看是有像，」跑堂的店小二包子，點頭打量座位角落的客官，「頭毛還黑金黑金的，人嘛……生得還不哩煙斗，就是……他的神情看起來有淡薄仔冷冷的，現在都流行這種酷酷的帥哥嗎？」

二掌櫃說：「說酷是酷，對人還真有禮，每送一樣小菜茶水過去他就說一次多謝，看他用餐慢條斯理，看起來也是一號正派俊逸的人物。」

「老二ㄟ啊~」掌櫃大娘從簾後鑽出來，揮動手巾，「哎唷~還站在這邊開講，是嫌沒事情做呢？老大ㄟ在後邊叫你，還不快去！」

「是是！」二掌櫃忙點頭入內。

大娘開聲叫道：「包仔，還不趕緊去二樓送包仔，躲在這邊鬼鬼祟祟是在創啥米？」

「好啦大姊，歸下晡也只有兩組人客，是真正閒閒沒代誌，二樓那趟包仔我去送完，包仔我就馬上回來~」

「哎唷~給你們太好命，講這什麼話，真正是──欸~何時外面坐一個這捏煙斗ㄟ人客？大娘我擦擦眼睛，哎唷~脣紅齒白，真正是有養眼。」

「咳。」

大娘說話太大聲了，坐著的客人輕咳了一聲，站起來輕道：「麻煩大姊會帳。」

「叫我囉~緊來去~」掌櫃大娘用滑的嚕過去，邊點盤子邊用眼睛不客氣地欣賞客人，嬌道：「哎唷人客倌，怎麼吃這麼少，還點的都是些素菜，還是再坐下來享用，妹妹我再主動為你炒兩樣山珍海味──」噗，自己說主動，自己也覺得有一點露骨。豈止是主動，簡直是倒貼，掌櫃大娘掩嘴偷笑。不過對方長得這麼帥，就算是倒貼給他也是自己賺到，沒啥要緊。

「不用了，一共多少？」藺無雙沒有多一句話。抬眼道：「赤雲染？」

「嗄？」掌櫃大娘涎著笑臉想要靠向藺無雙，聽了他後面那句話頓了一下，回頭一看，一個淺紅白髮的美女正踏入門，眼睛盈滿笑意走入來，哎唷，一看就知道她對眼前這個帥哥有意。

好吧，既然人人家裡都有口灶了，還是轉來去自己廚房陪那隻老猴卡實在，唉~

「一共是十八錢。」

掌櫃大娘收下了銅板，瞄了他們一眼，是還蠻相配的，就讓小倆口自己說話去吧。大娘屁股一翹，拐個彎，自顧自轉入廚房去。

「妳怎會到此？」藺無雙淡淡地開口。

赤雲染對他點頭一笑，「是絃首的交代，他說這個時候你大約會行到此地，命我在附近等候。」

「蒼？找我有事？」藺無雙輕輕一揚眉，赤雲染低頭將眼神移到腳下，柔柔道：

「是的，絃首要請你一聚。」

「地點是……？」

「此處不是說話處，隨我來──」

赤雲染輕輕巧巧地轉身，長長秀髮飄逸，躲在珠簾後的掌櫃大娘連連嘖嘖稱讚這個美女有氣質。本以為帥哥會跟進在美女身側，沒想到帥哥卻等美女向前走了數步，才將雙手背在身後，慢慢地踱出去。

「欸？這是怎樣一回事？甘講是落花有意流水無心？」哎唷~可惜了小妹子長得清新脫俗，沒想到大帥哥卻無動於衷，嗯~就不知道他是哈哪一口味的菜。

※

前往與蒼會合的路上，赤雲染不時回頭，藺無雙跟著，目不斜視。

赤雲染實在是很久沒見到他了，忍不住問道：

「你可有聽到萍山即將落地的消息？」

後面的人腳步滯了一滯，淡道：「沒有。這是蒼要找我的原因？」

「你……難道不關心？」赤雲染的口氣不是試探，反倒是像代他詢問。

「這個消息不該跟我講。」

「你難道不想見她一面？畢竟……」赤雲染替他找了個理由，「畢竟你們是朋友。」

「白雲萍山不相逢，人間天上兩稀微……我已將所有的不該，封印在明玥劍內中，沉入黑河底，妳為何又再提起？」

「我……」赤雲染細細皺了眉，她知道他說話就是這種口吻，但聽了還是禁不住有點難過。

「真不住，是我口快了。」藺無雙卻誠實地道歉，便沒有了下文。

赤雲染聽見他微不可微地嘆氣一聲。

她也不再說什麼，默默地與他走了這段路。

你的心，總是為了她而動搖，即使你自以為沒有表現出來，但是因為……一直看著你的人是我，所以我知道，你的所有細微變化，從來都是因為她。

修道之人講究清修，怎麼會是你也心不由己、而我也亂了方寸……？

赤雲染搖搖頭，這是個解不開的謎，情關難過，不是俗話說說而已，真的遇上了，世上又有幾人能把持得住自己？

尤其，向來不把人間情愛放在心上的修道之人，一旦動情的水不期然滴入心，就像滴水穿石一般，漸漸滲透，到時候那顆鐵石心腸，還由得不由得自己？

赤雲染仰頭看天朗氣清，藺無雙的神色沒有變化，但他的眼神深沉了。你究竟是想見還是不想見她？我始終都有一點明白，你的心情，似乎，我和你站在同一種立場，所以我能懂得你對她的對待，清淡，就是你所有能對她的表現。

但是我比你幸運一點點，我對我的心問心無愧。

而你，還是顧忌太多了。

只要牽扯到你怕影響到她的修為分毫，你就不肯對自己讓步，寧願讓自己與她雲山相隔，避不見面，你的心就不向著她嗎？

當你抬頭望天，你難道就不想著天上有著她嗎？

你以為，她拔起萍山飛天而去，是因為你，是為了閃躲你，所以你懷著愧疚，若你連那一點點表現都不曾讓她察覺，你想，她就不需要離開了，而你，也還可以仍和她是朋友。

你問過她的心嗎？

你問過嗎？

你害怕除了交情以外的東西她並不想參透？你更害怕面對自己的心？

我看著你，並不覺得那有什麼難處，情就是情，在道法裡不就是自然？接受任何在這世上發生的事，就沒有什麼不可與不該。

所以我始終對自己誠實，我是喜歡你的，喜歡擁有為她如此著想的情意的你，即使，你不肯讓人對你提起，你對她的關心，卻早在你的舉手投足間就已經顯露無遺了。

[ 此帖被桑金在2014-08-10 16:2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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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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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4-02-08 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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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翦梅李清照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
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軒外寒梅覆著白衣，天際仍在飄雪。藺無雙佇立在園中，萍山十里浦團闃靜無聲。

芥子園畫譜中的梅譜描繪了梅花的種種姿態，卻也沒有她軒窗外的梅枝來得那麼冷冽，像她臉上覆蓋著的面具，他永遠看不見她另一半的臉。

當年，他意氣風發，疏於短淺，對於她之挑戰、她從未拒絕，總是漠然以對，為了更上一層樓，藺無雙閉門修練「古雲之極」，在無法突破的當口，是她守護了險而走火入魔的他，當功成之日，那一瞬間她的微笑認同，讓藺無雙從此失了心神。

現在他站在軒外，換成了他為她護航，他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會由內室中出來，卻很清楚地發現自己的心思應該與她不同。

我想化為妳窗口外的一翦梅，在妳第一步踏出來的時候第一個見到妳。

那麼，就算明玥化為塵，我也心甘情願。

※

金八珍第幾次登上萍山，見到那抹昂藏的身影還是立在雪中，受不了地唉了一聲。

「我說藺無雙，你是不知影旁邊有涼亭嗎？就一定要在這邊用雪洗自己，是會比較乾淨嗎？」

提著一籃水果，放入涼亭桌上，金八珍拿起葵扇搧風點火，碎碎唸道：「亭中不是還有爐子？為何不自己泡茶來喝，冷到自己是有什麼值得？」

金八珍是練峨眉的好友，雖算不上自己與蒼的交情，但藺無雙基於尊重也待之以禮。

「修道人，就不用吃了嗎？至少也吃一點水果。」金八珍丟顆蘋果給他，藺無雙反手接下，正瞪著蘋果看，沒有刀子，怎麼削皮？還是要叫我整顆吃？

沉思中亭外傳來聲響，雪厚欺枝，將寒梅壓斷了，一枝潔白掉落在地。藺無雙皺眉，心疼她細心照料的梅樹有了折損，撿起梅枝想要再接回枝頭上，弄了幾回，停格在當場，思量該用黏膠還是用自己的功體運作來修復？

金八珍在旁取笑：「人說為了情真正會變笨，原來是真的。」

藺無雙有點窘，索性將梅枝取回，步回亭中，紅爐水滾，澆在紫砂壺裡，一時茶香四溢。

金八珍撐著下巴問他：「你不覺得自己有點笨拙嗎？」

藺無雙板著臉更正道：「只是有點手忙腳亂。」

金八珍翻了下白眼。再襟嘛你，鬱久了看你會不會得內傷。

「守了這些時日，你打算如何？甘不用回去洗一下頭髮、換一個內衫？」

金八珍調侃他，藺無雙低頭看看自己，應該還算衣著整齊吧？聽說吃素的人流汗是清的，加上練功護體，不至於身上有什麼臭味吧？……想了一想，藺無雙忽然覺得也許應該回去換一件新衣服，免得她出來撞見自己已經數日未沐浴。

想罷起身，被金八珍一把按住，又坐下，藺無雙無言地看向她，金八珍笑嘻嘻地盯著他。

這個人還真好玩，問他什麼他還真的會想。不過，只有話題是她好姊妹的時候才會這樣，怎麼會這麼老實，赤雲染要是得到他一半對待不曉得會有多高興，但是這個柴頭心是硬的，不曉得變通，既然赤雲染有意，兩個人湊合湊合不就好了，何必在這大雪天等她那個即將升天的好姊妹。

「你知道有人曾說過，若是你能一心求道，你的修為將不亞於練峨眉？」

「喔？是誰？」

「你我的好朋友們。」號崑崙與蒼和那個暗戀你的赤雲染啊。

「哈。」藺無雙輕置一笑，卻有點無奈。「我也希望我的心不是我的，我自己的心會痛，如果可以，我寧願不要它。」

「嘖嘖。」吃錯藥了今天這麼誠實，金八珍有趣地看著他。

「說真的，你自己要選擇。」

「吾已做下選擇。」

「你不回頭？」

「回頭，是多年的情誼，情要斷，要斷在未深之時。心動，是在於日久的相處與欣賞促成，吾不知來由，也不問來由。」

藺無雙深吸一口氣。起身辭行：

「既然妳在此，就勞妳換班顧守，吾先回浩然居一趟，隨後再來。」

「順走、順走。」金八珍揮手，我知我知，回去洗身軀是吧？真正是潔癖。

「妳在唸什麼？」

「沒啥、沒啥，」只是感覺你也沒有那麼死硬派而已。

金八珍將眼睛瞇成一線，在她還沒發福前的此時，她也是長相甜美迷人的，藺無雙的眼睛卻總是繞過她的頭頂、穿過她的身體，從來沒有好好來欣賞她，要是一般妖媚的女性，會怪他不知好歹，認為他很傲慢，只有金八珍知道他眼睛就是長在頭頂上，看著高高在天上的練峨眉。

「吾走了。」藺無雙被她看得有點不自在，蹙起眉，帶著一點點被打量過頭然後起寒顫的心理離開了。

[ 此帖被桑金在2014-08-10 16:2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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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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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4-02-08 1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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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美的文字，谢谢楼主的文~~特别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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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n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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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4-02-08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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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抬头望着天，你就没想着天上有她么？
TUT好虐！！！楼主的文笔真好，把蔺无双和练峨眉的感情写的挺到位的。被雪洗一下会比较干净什么的笑喷了~~~ 偶尔能看出闽南语的说法，但是不太影响理解。才2节就觉得写的非常好。期待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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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r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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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4-02-09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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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顶啊！就算这一对虐到肝疼也不放手！楼主文好棒...加油求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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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hyl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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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4-02-19 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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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练蔺文好少，不要坑啊！这是闽南语风格？很特别很好看，千万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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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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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9)

6樓發表於: 2014-02-24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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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官們：

听雪維：謝謝你的特別喜歡，讚謬了，希望後面寫得你也喜歡~^^

qinlian：謝謝賞文，其實我不太懂什麼是虐，也不知道續文寫的有沒有繼續虐，但是我都順順的寫，順著自己的心意在寫，也不知道在寫什麼東西、什麼時候會結束，我也希望有後續XD(啥不負責任的發言)

muran：謝謝支持，我真的不知道有啥虐的啊，得到這個評價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沒有特別想要虐啊><

jhylong：所謂坑就是有各種的可能性，我們不要限制它，隨它去吧~謝謝賞文~

謝謝眾位看官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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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9)

7樓發表於: 2014-02-24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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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2.24 一剪梅(練X藺)

第三章

藺無雙刷了個牙換了套衣服，回轉萍山十里蒲團，金八珍遠遠見到他來了，興奮揮手，大喊：

「藺無雙啊~我煮了火鍋一起來吃啊~」

藺無雙搖搖頭，不愧是美食家，走到哪裡都要吃。他不知道金八珍後來還開了一家店叫笑蓬萊，很有名的。

金八珍丟給他一塊鋁箔紙包的燒烤物，哈哈大笑：「來，野菇三鮮！香菇杏鮑菇金針菇，還有焗烤哩，有火爐真方便。」

金八珍吃得嘖嘖有聲，她好姊妹這裡好山好水好風景，就適合郊外踏青家人旅遊野餐烤肉。

「吃菜人也可以吃得很有水準很豐富，我幫你準備了青椒絲瓜敏豆臭豆腐......嗯，這是這個時代的東西嗎？我也不知，管他的，現場工作人員準備的，你就隨意吃一些。」

藺無雙覺得有點頭痛，練峨眉這個手帕交個性實在太凸顯了。她青春洋溢，活力無限，信奉及時行樂，天下間所有可吃可玩可樂的事物都難不倒她，她本身擅長歌舞，身段柔軟，說話討人喜歡，藺無雙真不知道練峨眉在哪裡結識她的，她們可以說是兩個極端的人物。

練峨嵋冷而清淡，就像寒梅含苞，從不透露出自己的底蘊，她說話溫柔但無可撼動，絕不多說一句閒話，令人望而心生敬愛，她待人有禮，有禮而保持距離，這是她修為所致，絕非刻意待人疏遠，她雖自然和人間會保持一個距離，但也並不讓人覺得她難以親近，練峨眉這個人是難以形容的，藺無雙覺得自己已不能想像得再多。

金八珍盛了一大碗公的火鍋料給藺無雙，一片高麗菜掉在碗外面，還調了紅油，這火鍋還是麻辣口味啊。

藺無雙眉毛皺了一下，給金八珍眼尖看到。

「咦？你為何不吃？不給面子？」我煮得這麼好吃你應該要驚為天人才對竟敢嫌棄！金八珍鼓了腮幫子，待要發脾氣，卻看到藺無雙眼中有點為難，瞪著手上捧著的湯碗似乎正在想要怎麼吞了它。

「我說你......該不會不敢吃辣吧？」金八珍突發奇想一問，果見藺無雙臉色更嚴肅了。

噗。

雖然想笑，看在他的顏面，先忍了下來。

金八珍小心翼翼道：「我還真不知道你不吃辣。」

「我一向甘於平淡，太濃重的口味對我而言是個挑戰，我也總是能不碰就不碰，這......實在遺憾，只好全數奉回給妳。」

金八珍接下碗，拿筷戳了就吃。「這也沒啥大不了，各人有各人的口味，我喜歡的未必適合你。早知道你天性如此，我就準備個涮涮鍋，讓你清湯涮白菜，也就用不著勉強你接受了。」

藺無雙微笑了。練峨眉這個好姊妹快人快語，倒是乾脆，他可以想知練峨眉何以和她結交了。

「也不是這樣說，鐘鼎山林、各人有志，酸甜苦辣、也各有滋味，人若深愔此理，自是你尊我重，無甚風波。」

「說得有理。」金八珍拍掌笑道：「贊你一杯酒，這個賞臉嗎？」

金八珍從桌底掏出一壺酒，哪時候藏在她好姊妹的園林裡？藺無雙失笑了，有人以吃吃喝喝為人生職志，但藺無雙覺得金八珍是真正懂得生活的人。

他頷首：「有何不可？多謝了。」

兩人對影而碰杯，不知不覺夕陽斜照，天色也暗了下來，紅泥小火爐竄出火星，像似夜空中流星，兩人的臉在彼此的眼睛未適應黑暗前，都看不清彼此。

金八珍有點為他可惜，可惜他於道的境界上不能再上一層樓，也可惜他不上不下地卡在這裡，連跟她好姊妹告白一句也不敢，這不是逃避心態嗎？男子漢大丈夫，要就敢要、追就敢追，這不是更快意？

這是她自己的想法(也許也是很多觀眾普遍的想法)，金八珍趁著夜色仍看不見他的表情，怕他受窘似地先問了：

「難道你不覺得你這樣是逃避嗎？我是說......你心內的想法，你不覺得應該正面面對嗎？」她暗示。

藺無雙搖頭笑了，練峨眉這個好姊妹怎麼這麼愛八卦，他可以想見她青春美麗的臉上，眼睛閃動著好奇。

那他是要假裝聽懂還是聽不懂？

很多事情他假裝一切如常，是為了配合他人的希望，他原不希望破壞任何關係，因此裝著自己就是一副死板的樣子，只因為有些事說破了，就不再那麼單純簡單，而若依他自己的希望，他是希望過著單純簡單的日子的。

他決定答道：「我已經正面面對過我的心，還需要正面面對誰？」

「呃，就是......」該死的木頭，回答這麼冷僻，不然也稍微臉紅一下或手足無措一下，回答得這麼鎮定是要叫她怎麼接下去？有人編這種台詞的嗎？

「哈！」

藺無雙朗笑了一聲，嚇到金八珍。
瞬間似乎閃光燈亮了一下，不是，是眼睛適應黑暗了，讓金八珍被他的笑容閃到。

唉唷驚死郎，還真的會笑，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的笑嗎？真正是值得紀念，可惜這裡是霹靂片廠，黃董仔沒給每隻戲偶一人發一支智慧型手機，不然就應該即時給他拍一張相片，搞不好PO上網萬人點閱說讚藺無雙竟然也會笑。

「咳。」好吧，雖然不是少女會情竇初開，但也被藺無雙嚇到，他選擇修道是好的，不要無意中亂笑去害到無知的少女們。

金八珍鬆鬆喉嚨道：「我是說，除了你自己之外，你不打算對什麼人？呃，表現一下？」我的天啊，我的暗示怎麼這麼不明顯又很明顯。

「哈！」藺無雙又笑了，「我的心已由我來面對，再多的人來說，都有他們自己的想法、有他們自己的出發點，像妳，不就有妳開口的出發點？妳是為何而說的呢？」

不就是為了八卦嗎......

金八珍自已檢討自己，連續劇看多了，總覺得感情就是要有個結局，愛恨都要有個完了、編排，偏偏藺無雙什麼都不要，這樣的劇情真的很難掰。

「好啦，我不再問你就是，你自己有選擇就好。」

沒有八卦聽，有點心灰意懶，虧她提起多大勇氣問的，結果得到這種沒有人想看的進展，給藺無雙當編劇一定會沒有收視率。

藺無雙抿抿薄唇而笑，他似乎有點喜歡上了跟練峨眉這個好姊妹的談話了。

他誠心道：「妳問我要有選擇，我已做下選擇。決定不再因這顆心而痛，不會因任何風霜而動搖，這世間的人世容易變遷，我選擇了一個不會變遷的選擇，我的心由我決定，是不是逃避也由我決定，我感謝妳的好意，但那不是什麼值得掛懷(值得八卦)的事。」

這個人！金八珍白眼了一下，把自己的事說得很冷淡，這要是他的真面目那她還真不曉得該說啥是好。

「算了、算了！這樣就好，世上事何必太分明，虧我蠢到竟然想在你口中探到為什麼喜歡我好姊妹的原因，我真是蠢！就當我沒說！」

沒想到藺無雙回答了，令金八珍瞪大了眼。

他從從容容地道，嘴角淺淺噙笑：「我喜歡她，是因為她清新淡雅，而我原本也一心修道，屬意於她，是因為實在也無法喜歡上其他任何人，這個回答妳滿意嗎？」

我靠。

金八珍心中粗話了。

這句話也太誠實了，換句話說你就是喜歡修行人就對了，我哩咧，莫怪編劇沒給你們加戲份，依你們的心態根本一開始就無法開始嘛。

對著落雪的夜，藺無雙淡淡然拿起茶盞，對金八珍淡淡笑了。

有的人，終其一生在自問自己想要什麼、要追求什麼，不斷去肯定自己心中所想要的東西，然後拚命追求也不覺得疲累，這不是修道人的模式，修道人在紛擾的世間寧取平淡，就算為了世間善巧方便也不失道心。

我是做下了選擇，那可能無關於你，至於關於我，我是清清楚楚的。

有所求的愛，無法永久存在。能夠永久存在的，唯有一分無形、無染且無求的愛。

-------------------------------------------------------------------

桑金筆記：
看官們不要太感動，最後那一句是抄靜思語的XDDD
期望大魚大肉的文章可能在我的筆下是永遠看不見的，在之前的蝶月文裡，我曾說過，我喜歡的是皇甫定濤和藺無雙這一類的，所以我寫了這篇XD(那下一次可能就是皇甫定濤了XD)
如果我渴望追求一些東西，我可能喜歡的就不會是這類型的配對(全都沒有結果)

這可能是天性使然。
我聽過很多人對我說過，他們對他們的人生沒有辦法，那我想我也是沒有辦法，我就是如此，喜歡甘於平淡、喜歡安貧樂道，雖然我學習過一些人，遭遇過一些人我是非，並且試著去追求一些我心內其實沒有的東西，但感謝天，我回到我自己，我想當我自己，不是任何別人所希望的我。

寫文章是為了什麼原因？我想就在於文章能給我們一點安慰、一點啟示，並且讓我們在文章中看見我們自己，那麼我想創作是盡在不言中的。

[ 此帖被桑金在2014-02-24 22:1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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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14-02-25 1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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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2.25 一剪梅(練X藺)8樓更新第四章

第四章

赤雲染領著藺無雙前往與蒼約定好的會合之地，由於時間寬鬆，並不需要日夜兼程趕路，江湖兒女，自是不拘小節，藺無雙也持守君子之禮，露宿時並不未出聲就忽然靠近，自己抱劍躍上樹，好半晌都沒有聲息。

赤雲染已不知他隱在山林中的何處。曾聽絃首說過，藺無雙在長居白雲山之前，曾經遍歷名山、雲遊天下，並拜得高人為師，其師名號依門規不得洩漏，所以蒼也不曾聽聞，只知許久前就與號崑崙相識，號崑崙乃仙家敬愛的耆老長輩，若說藺無雙的師父與號崑崙相識，怕也是數百年前之事了。

他在山林裡面，像是很自得其樂，一路上聽她說了目的地之後，便開始帶頭在前，盡挑一些偏僻少行人的路走，很多路赤雲染都不認得，他且行且尋，隨遇而安，似乎並不怕自己迷途，是否他久已習慣如此呢？

他看起來像是完全忘記那件事，他並不想提起，但金八珍不會忘記八卦，他在某個雪夜曾經對金八珍透露的話，女孩兒間總是有得聊。

一份清淨無染的愛心，究竟能不能夠？

這一路在不同的山頭上行走，藺無雙盡心照料她的安危，不要說逾矩，看著她的眼神也挺大方的，她的情思，他似乎看不見，他可能只看著自己想看的事物吧。

路過城鎮，城鎮廟前酬神熱鬧，搭了戲台子，演一齣西廂記「拷紅」暖場，再上來林沖夜奔雪夜裡大火燒了火料場，那風啊呼呼地吹、呼呼地捲啊，草料場沒了，林沖跑了，蹦出一隻猴猻來，同唐僧西方取經去，孫行者說師父你也好沒道理這般個妖魔鬼怪你也不見識還和他胡混──

藺無雙看了，只笑說：「戲文當不得真，但孫行者那段，仔細體會體會，悟了癡、不就空了？是以名為悟空。」

我不曾想過你心裡有這般體會，那你空了嗎？

我輕輕這麼問你，你淺淺笑了。這是我初次看見你對我眼神如此柔和，柔和而又堅毅，原來，我白問了，你早有決定，哪管空或不空，那是無關緊要的，重要的是決心。

所以縱然萍山落地，你也打算不去見她，是嗎？

藺無雙看了赤雲染那一眼，別回自己的頭，繼續往前行去。將街口一個孩子插著竹帚賣的糖葫蘆全買了去，又沿街分送給所有湧上來的小鬼頭。

赤雲染觀察他日久，她發現修道人雖然清心寡慾，但對人間有一份真，對人也有關情，只是光看他的臉和外在，左看右看、怎麼看也不太像有食人間煙火，畢竟一不娶妻生子、二不積攢錢財、三不起高樓大廈，心似閒雲、身如野鶴，兩袖清風也兩手空空。

她發現他路上為人治病解危收的酬謝，很快又轉手送了出去。

他之於人們，所給予的情感表現力很有限，頂多路邊拔刀相助，扶了被欺負的小孩子一把，可能小孩子看到他的臉還反而哭了。

前一日在一個近郊，遇到兩個閒漢在懲兇鬥狠，互相較量誰學的功夫勝一籌。

藺無雙抱臂看了一會，看出勝負來，」腳一跨手一伸，就把個年輕人的衣領往後拉，大喝：「退！」

年輕人踉蹌一步，閃過對方毒辣的一招，也往後差點跌倒，藺無雙扶住他的背，那人還想衝上前火拼，自己腿腳出了力，就絆了一跤，跌在一塊石頭上，碰傷了右肋。

藺無雙即時踩出一步，擋在年輕漢子前頭，對過招的對方說：「得饒人處且饒人，他受傷了，無法再戰，就讓彼此的爭端就此停息，以和為貴吧。」

受傷的年輕人不服氣，摀著傷處硬是粗著脖子道：「說啥！我還可以再戰！我沒輸！可惡的道人，要不是你插手，我早就贏了！」

赤雲染皺眉，心想：不知進退！若不是他插手你現在早就死了！

──正想要喊出口，藺無雙隻手止住她，輕道：「言之無益。」

藺無雙使了個眼色，抱起傷者，赤雲染微搖頭，兩人身形一轉，化作光團，彈向天空而去。

將受傷的那人放在人來人往的街市上，兩人就離去了，那年輕人兀自罵不停。

走了許久，赤雲染按奈著問他道：

「你雖然幫了他，但他並不領情，陰錯陽差間他也受傷了，你何苦淌這混水？」

藺無雙神色自若，問道：「妳覺得每個人的眼睛雖然長在他臉上，但是這每雙眼睛都是相同的嗎？」

赤雲染想了一想，回答道：「眼睛長在各人的臉上，自是各人不同。」

藺無雙笑著點頭。

「正因為如此，每個人的眼睛都不同，每個人對我，每個人都會產生一種看法，依據時光流逝，時間點的不同，每個人又會再產生不同的看法。那是沒完沒了的，言語是多餘的，至於他要怎麼想，就隨他去吧。」

藺無雙看起來剛毅木訥，在他嚴肅的臉龐底下卻有這份心思，他的道雖不再追求嶄露頭角，卻以一分安閒自適的自得，來延續他現今所行的道，那是一種保有彈性、如風吹竹梢的感覺。

「我師父曾跟我說，面對人群要關懷，但是不能耽溺，修道雖是為了追求真理、並令自己達到真人的境界，但也需要走入人間感受蒼生之苦。修道人情淡，為了要能產生感受，所以需要雲遊四海，四處以醫藥或武術救人，但是對於與人的互動，千萬不能深陷進去，否則久而久之，人與人之間的習氣漸染，到最後不是我們在渡人，反而會被拖下水，所以應要曉得及時抽離。」

「你師父……？」赤雲染頓了頓，是傳說中號崑崙的老友。

藺無雙點頭，又笑著搖頭。

「我師父慈愛眾生，只可惜我脾氣剛烈，學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赤雲染微笑看他，修道人重在反璞歸真，一邊與人相處、一邊維持清淨，談何容易？世上事眾說紛紜，是非到頭皆是浮雲，爭它什麼？又要勝負什麼？行所當為，不計得失毀譽，修得真性情，悠遊天地塵寰，不就是修道人本色？一顆無形、無染、無所求的心，不就能做到如此愛人？

赤雲染是喜歡他的，他話不多，但每次說話都能令她得到一點東西。很多時候人之間互相吸引，不是因為欲望索求，而是心靈的靠近。

「這些……」藺無雙仰天，眼神柔和道：「也是她讓我體會到的。選擇自己所想要的，而不要逞強氣盛，贏得第一能代表什麼？什麼也沒有，只是虛名一個。但是學得退讓，卻讓我獲得身後的一片天空。

「聲譽，曾令我沖昏頭，以為我想得到的是一種人人稱羨的地位，戮力多年而差點走火入魔，是她的肯定讓我明白，回到原點，順其自然，如此便可。」

「嗯……。」赤雲染淺淺而笑，聽他說著她，她並不心痛。為一個人好，不是希望他為自己做什麼，而是放他順其自然，如果他覺得這樣便好，那就好了。

絃宗六絃，赤雲染是唯一的修道者；男子堅定、女子重情，是以修道之事男子較易達境界，女子易受感情影響，而赤雲染如天邊一朵紅雲，染境不染心，故於絃宗眾多弟子中脫穎而出，連金鎏影也排不上的六絃，她一個女弟子佔了一位，卻沒有任何人說話，實在是因為她蕙質蘭心、實至名歸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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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金筆記：
藺無雙的戲份很少，所以我杜撰了一些關於他會醫藥之類的設定，至於武術，由於古代的道士四處遊方天下，多少都需要學一點來防身，也很多都精通歧黃之術，經過鄉鎮時能替人治病，據說著名的大夫像是孫思邈、葛洪也都是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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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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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14-02-27 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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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2.27 一剪梅(練X藺)9樓更新第五章

第五章

即使我在你的身邊，我仍想你，若你能愛她愛得無所求，那我想我也能夠。

心一旦變動，就不再屬於我們，屬於塵世，縱然身不由己，也只好接受。說沒有慌張是不可能，怕自小學道都白學了，怕對不起師父也對不起自己，更怕對不起天下蒼生。

學道是為了什麼？從小就探討這個問題，師父總是捻鬚莫測高深地微笑，從來也不說破。

情關在學道的路上一定會碰到，修道是為了什麼？屆時自己得面對得一清二楚。

古昔有個杜子春，為了學道接受仙人種種考驗，先是仙人給了他數百錢，他一時半刻就揮霍掉了，後來再遇到仙人，仙人再次給了他數千錢，他看透物欲，於是這次將錢全數用於布施。

仙人器重他，讓他隨往崑崙山，命他看守丹爐煉丹成仙，並告知杜子春練丹過程不管遭遇任何人事物，皆是幻象，萬萬不可開口出聲，否則功虧一簣、練丹不成，仙道葬送。

子春答應，不久出現種種幻象，暴風打雷、毒蛇猛獸，子春端坐看顧丹爐，眼神一動也不動；後又出現一個怒目金甲神，執鞭鞭打杜子春身在家鄉的妻子，歷歷在眼前，聽見妻子哀嚎，子春不忍淚泣，但仍忍住不說話。

金甲神大怒，就把子春殺了，子春死後靈魂入了地獄，閻羅要審判他，子春怎麼也不開口，閻王也大怒，叫鬼卒拖出杜子春的父母也來鞭打，子春看見父母受刑，心中痛苦，終於忍不住大哭出聲。

一瞬間子春回到塵世，仙人現在眼前，杜子春原以為仙人會責備他不該破戒，沒想到仙人卻笑著對他說，如果他連父母親在眼前受苦受難都還不出聲，那他連人都做不成了，更何況成仙呢？

仙人沒有給杜子春成仙的丹藥，將他自己留在人間就走了。

小時候赤雲染聽師尊說了這段故事，驚恐萬分，她稚嫩的小手牽拉師尊的衣袖，一再哭問：「師尊，如果受鞭打的那人是你，那我是哭也不哭啊？」

小小的赤雲染不能抉擇，師尊看著她哭紅的臉蛋，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大掌撫著她的頭，口氣硬硬地說：「妳得自己決定！」

學道，能不能參雜感情？能不能參雜私欲？

就像這樣子，僅止是陪在你身邊走一段路，是我的私欲，可以麼？

沒有人知道那個故事究竟該如何選擇才算正確，也許忍住不開口，就有仙丹可以服用，於是真的斷了七情六欲，成了仙；也也許什麼都沒有，還要受仙人責備自己不是個人。

無論如何，我已做下選擇，就用這樣的自己走下去吧。

赤雲染盯視他的背影，他無所知覺，他對自己，永遠基於一份禮貌──只要不提到練峨眉──他對人的態度是可以無懈可擊的。

但是她看見他的亂，是因他的心而起，他不是不承認，只是再多他也沒有辦法了。

好想要離開你喔，如果可以離開你的話，真想要離開你……。

赤雲染閉起眼睛讓情緒過去，自從那一瞬間的動心，之後，她的心似乎真的不屬於自己了，她可以要自己不心痛，但卻還不能要自己不心動。

這世上沒有一種方法能夠令人離開這份情，只有當自己的心能夠離開之時。

深吸了一口氣，赤雲染在心中回答了早已仙逝多年的師尊：「師尊，原來情是不可言說的，所以不能開口，但是可以做下選擇；沒有絕對的答案，只是必須自己承擔。如此不論結果，便不負這份情。」

赤雲染的臉暈開了一朵笑，對著藺無雙寬闊的背影輕輕地說：

「對不起，雖然不能向你當面說抱歉，但我的人生由我自己決定，所以請讓我就這樣繼續喜歡著你吧。」

※

藺無雙來到了與蒼的約定之地，那是位在一座崖邊的小草蘆，蘆旁有流水，崖外是平心胡，湖上三兩點漁舟。

舟上舟子划槳撐篙，載些文人騷客，想是要過湖到對岸去。

藺無雙進入草蘆之中，蒼從書卷中抬起頭來，對他笑了一笑，焚了香擱在獸爐裡，獸爐裊裊生煙，青煙一絲絲游移在室中，飄過蒼的眼前。

他瞇起眼，穩穩笑道：「好久不見。」

藺無雙問道：「你怎知我這個時節會走到那裡？」

「觀測星盤，見你主星向東，猜到的」蒼回答，又沉吟了會：「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我已聽說，若為此事，實不用特地告知我。」

「我找你，不只是為了萍山落地，實與你本人有關。」

「喔？」

「當年練雲人與狂龍一聲笑定下『萍山不落地，狂龍不出關』之約，於今為剷除異度魔君，練雲人已在日前出面，萍山一旦落地，狂龍必定不受拘束，我日前推算出你的一生中有三劫，起於相同的考驗，一念之間將可能使你後悔。你須要小心注意。」

「多謝你，我已了解。」

蒼道：「依你功力，狂龍雖不足為懼，但人生多有變數，是道門玄數推算不出的，只能事先提醒你而已。」

「我曉得。」

兩人推開蓬門，走出草蘆，赤雲染在外等著，見兩人談完，一個笑容自然流露。

蒼面對著湖水，見到舟子仍然不斷地運載遊人過湖，絲毫不停歇，悠然地說：「多年好友，有一句話是我私心想要送給你的。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情也是如此，能障道，也能藉以修道。道心若水乃上善，道心若石則易破碎。」

「……好友所言極是。若不是多年交情相知，怎能贈我如此金玉良言？」

蒼微側頭瞄了赤雲染一眼，輕嘆道：「自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赤雲染咬咬唇，低頭不語。

藺無雙也似是若有所思，遠目眺望湖面帆影。

過盡千帆皆不是，弱水只取一瓢飲。人心若能像水，自古哪有遺恨？

※

藺無雙要與赤雲染分手了，她才開始覺得時間過得好快，即使仍想多和他待著一會兒，但是沒有理由挽留，絃首在一旁，女孩兒家臉嫩，更說不出口。

赤雲染微微蹙眉，藺無雙背對著她，正要開步走，見他背影一動，赤雲染情急張了口，卻是蒼出聲了：

「天晚，雲霞出了，再一會兒日就落了，不如留下過夜吧？」

蒼悠閒自在，哪知赤雲染聽見他這一句，自己卻紅了臉。實不該，實不該教絃首看出端倪。

她好想摀住臉，將自己的臉埋起來不要叫他看見。又怕自己舉動奇異，會惹他心疑。

唉，心疑什麼？

那日她輕聲對自己說的話，早讓藺無雙給聽進耳朵裡了。

藺無雙背對著赤雲染，摺深了眉，他暗自調息，將一口長氣慢慢吸入腹中，才道：「不了，依我自己的路程行去，早該到中原東方，如今耽擱了，我這就該啟程。」

心好硬哪，這個人。說好了不心痛，那心中這滋味又是什麼？赤雲染別過頭去，不該再看他，多看他一眼，自己的心就動搖一分。師尊沒有教誨她過，就算我們的心做下了選擇，仍然是難捨難離的。

赤雲染抬步匆匆離去，蒼看著她走去的方向，鑽入山間小徑，緩緩搖頭。這個師妹，打小做什麼都認真，因此武學進展快，師兄弟們也都服膺她，沒想到大姑娘頭一次見到藺無雙，從此芳心暗許；她自以為人鬼不知(當然連師父也知情的)，師父臨終前交代他與赭衫軍好好看顧師妹、但是不要插手，兩人當年仍年少，一半懵懂地答應了，直到他與赭衫後來……懂得了，咳，這一段就跳過了，留到下一個故事再說。

藺無雙裝作沒聽見她的腳步聲，多日相處，再遲鈍的人也不能一點也沒察覺，赤雲染看起來溫溫存存的，但眼神中的包容與堅定曾叫他暗自感到心驚，他不明白何以她有此種眼神？直到那日聽了她的話，他才後知後覺地想通了，但心中一直不能肯定這件事，覺得絕對是自己多心了，不可能的，直到今天又見了蒼的態度……他才知道，這世上不是只有他一個人陷在一段注定沉默的感情裡，人啊，何苦，又何堪承受此苦？

他仍背對著蒼，低聲說：「你該勸勸她。」

蒼也低道：「那誰又來勸勸你？」

如此反問，藺無雙嘆了一聲，「我自有把握，不會有太大影響的。

但他沒忘了金八珍曾說，他修道為何不能再往上境界的一番話。

「彼此保重。」蒼理解地道。

若他自己身陷危險，而要叫赭衫軍保持冷靜，對赭衫軍也是個考驗，赭衫曾開玩笑地怨他情淡，他身為絃首無動於衷，也開他一句玩笑「不然不要在一起了」，赭衫軍笑了擁住他說「情淡好過無情，我將你放心上就好」。若在一起不是兩人的默契，而是彼此折磨，不如放開手、將心也放下。

赭衫軍問他：「你做得到嗎？」

蒼毫無猶豫：「我做得到。」

赭衫軍說：「那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呢？」

蒼說：「那我會繼續為了天下蒼生努力。」

赭衫軍笑了：「那就好，同樣的我也是，我們彼此要信守承諾。」

蒼回神過來，藺無雙已走遠了。他遙望變得金紅色的天空，湖面反映，天水一色。

若人的心上沒有一個人，說要為了天下蒼生都是大話。人因為心中有那麼一個人，所以才能為了他而努力，才能將天下蒼生當成己愛，就算對方故去了，為了守護這些遺愛，人才能夠無懼艱難地為天下蒼生努力。

愛你是我內心的反映，因為反映了你的愛，我才能用那個愛去愛人，而我只是一面鏡子而已，我的情淡只是因為我本身什麼都不是。

「赭衫……」蒼低低地喚他的名，將右手伸出，似要撥動雲霓，手一揮，天空彷彿就瞬間暗了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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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金筆記：
咦？今天寫一寫，怎麼讓我突然好想把赤雲染跟藺無雙湊在一起XD
自己寫一寫看到可愛的赤雲染這般癡心，我心中突然燈泡亮起來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虐？是嗎？囧」(是我太久沒寫文章了後知後覺嗎XDDD)
糟糕我快要把(藺X練)寫成(藺X赤)了，這可怎麼辦>”<||

雖說我不會大魚大肉，但我可以為了學術而犧牲(啥呀)，清粥小菜不可少，在行文中，也可能多少會出現一點魚渣呀肉末的(雖然我吃素但也可以隨緣一下)(說啥)

[ 此帖被桑金在2014-02-27 17:2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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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3.02 一翦梅(練X藺)13樓更新第九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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