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29 【黑獄雙皇】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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貘雪不輕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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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0)

樓主發表於: 2013-09-29 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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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9 【黑獄雙皇】刀（上）

【嗶】的第二章太長了填不完，抽舊文出來修一下寫怨侶~~（何棄治）~~

海的聲音。

像是柔軟堆積成壯闊，男人望著遠方，指尖滑過白色海沫，溫度比想像還要溫暖許多。闔上無用雙眼，舌尖舔過指關節，舌上翻著一層鹹，還有苦。
雙足陷在流沙裡，迴旋不散的鷗聲錯落天際。

但這些記憶已經遙遠。

隔著半闔的落地窗都還能聽見溫柔繾綣的波濤，獄天玄皇深深吸了口氣，推動輪椅側的輪子。
廚房裡的水龍頭聲停了，獄天玄皇偏著頭，聽不見拖鞋踩踏聲，也聽不見碗盤輕撞的脆響。自從鋪了地毯之後許多動向他無法感知，即使不樂意都無力改變。

呼吸噴薄過耳際時仍是不免顫動，空氣的流動讓他知曉另個人來到身邊，只是不習慣這突來存在。

「讓我來。」
連語調都透著森冷的聲音落在頭頂，身下輪椅鐵架發出細微嘎啞。
獄天玄皇將手按上車胎，讓我自己料理。

沉默蔓延開來，海聲又比剛才遙遠了些。風的氣息從身側流過，吹息落在鼻尖，再緩緩滑下唇上。
你仍畏懼我嗎？低沉呢喃的氣音吻過乾燥下唇，獄天玄皇雙眼映不出喜怒，只有掐在細胎上的指甲壓出青白。墮神闕將他手指一根根扳開，便聽見藍髮男人自言自語般開口。

是什麼逼你做到這個地步？

直到死亡將他們分開，又讓他們相遇。
湖青色的髮末摩娑蒼白臉頰，妖脈深處的湧泡替他問出那句話：

你懷疑吾會背叛僅存一絲神識的你嗎？獄天玄皇。

後來消散於乾涸妖脈上的浮光沒有回答他，只剩寂寥風聲輪迴到下世。

人說墮神闕是個美男子。

獄天玄皇笑了笑，凝止於虛空的視線畫不上浮魚與飛鳥，偶爾關於那男人的流言蜚語會傳入耳底。
大概真的是很英俊的人，或者美麗。如酸液侵蝕的醋語會在酒觥交錯的角落裡隱密響起，彷彿一旁輪椅上的他不只瞎盲，還能聾聽。

不難從那無溫度的諷刺中聽出男男女女的寂寞，更常聽見墮神闕枕邊伴侶的不堪與狼狽。
有時話題也落在他這不起眼的男人身上。

聽她們形容自己的樣貌總讓他微笑，彷彿自己沒見過的風景未嘗需要讚嘆；更多談及自己的身世，既來路不明又殘廢無用。

他獨自推著輪椅到陽臺上，她們討論他失去視力與行動力，但若一開始就不曾擁有，談何失去？
不懂人們用綠松石與青金石如何形容他倆髮色，亦不懂他們說的蒼白或者夜黑。

從未見過黑，便不需要定義黑。也沒有資格定義。

誰的五指按在肩上，冷的指尖擦過脖頸，滑上臉頰托高下巴。貼上來唇卻是溫熱的，連伸入口腔的舌頭都翻著燙。
滲著香氣。

獄天玄皇偏開頭，喘了口氣。「香水味太嗆了，那位小姐該考慮換種牌子。」
他可以感覺到墮神闕的手指僵硬，那些指頭也同樣能讓他僵硬，又讓他疼痛痠軟無法動彈。

但男人只是拉開了一點距離說，那我們回去。

回到一個他從未到過的國度。
那裡有海，有鳥的空音自臨海的山間迴盪。

然後有無數個夜晚的寂靜，男人回來時會將一身香氣洗淨，只有氣息混入情慾洩漏秘密。

反正沒有心動，自然不會心痛。
獄天玄皇披著髮，扳住男人肩膀任嗓音喊得嘶啞。讓所有問題沉入深淵般海底，身下的鈍痛可以撞碎疑惑。

連同「墮神闕取代獄天玄皇的位子」這句流言都能隨著他斷失的記憶、聾跛的身軀一起被欲望抵磨殆盡，理智潰散得只能由對方吮去唇角涎液。心血來潮時，獄天玄皇會在帶上哭音的抽噎裡喘著一句「你是誰」，男人勒緊他腰口的挺動會更加殘虐。

獄天玄皇仰著頭扯唇笑了笑，如同聽見人稱讚墮神闕樣貌。

那些認識獄天玄皇的人後來便沒了消息。

他再也聽不到一點「流言」，平靜的日子如海裡的砂流過指縫之間。墮神闕會若無其事地攬著他在海裡坐，或者在海裡做。
所以你到底是為了什麼。男人喃喃著，卻又喘著，髮絲浮在淺淺漫過的海浪上，水退潮了便又纏在沙上。被海風吹過的皮膚冷得發顫，身下卻被鈍痛宰割。

墮神闕的聲音含糊著在頸邊響起，聲音被潮水聲揉散，獄天玄皇一時聽不分明。掌心按在墮神闕臂上，潮水又再次漫過耳際，他隱約聽見一句為了死在你身上。

聽錯了。
獄天玄皇緊閉雙眼，拽著墮神闕長髮喘著痙攣。

沒有真相。

他曾經為了真相逃跑過，從那間屋子逃跑。
當海的聲音又回到耳邊時幾乎像場惡夢，墮神闕的笑聲悶悶的，像是靠著手背上發噱。

我竟然會忘記你是那個獄天玄皇。斷了腿、瞎了雙眼你都還是獄天玄皇，我竟然忘了。哈。
墮神闕的笑聲陣陣被浪潮掩蓋過，默默糊糊聽出點酸澀，大抵又是錯聽。

男人冰冷的掌心貼在他胸口上，彷彿那裡殘留著前世創傷，獄天玄皇覺得心裡竄出點恐懼，又從那恐懼中生出悲哀。他將掌心按在墮神闕的手上，順勢扯開自己襯衫，鈕扣一顆顆散落在地。

既然沒有真相，便沒有解釋。「該做什麼就做什麼。」獄天玄皇聲線毫無起伏，吻那雙唇，一遍遍吻開對方僵硬又帶著怒意的唇，直至沉默蔓延到盡頭，胸腹被凶狠抵壓，呼吸被加倍索要。

失敗了便付出代價，如此而已。

後來墮神闕便不再離開，一整夜能聽到碗盤喀喀碰碰。
地板上了地毯，腳步聲都被隱去。

不能再刻意遺忘用餐時間也不能徹夜聽海，墮神闕咬著他耳朵說你從前不是這樣。你就算讓別人徹夜不眠也不會讓自己夜不闔眼，從不知罪惡感為何物。

聽起來我很自私。

你是很自私。

獄天玄皇低下頭，心底那層恐懼正在蔓長。他開始聽不見海浪，耳裡盛滿這男人的低喃。他抽回按在墮神闕肩上的掌，掌心反被握住，貼往對方溫熱鼻息下的唇。
要到什麼時候你才能不再懷疑我？

我懷疑你嗎？
掌心被牙抵咬住，獄天玄皇聽見男人咬牙切齒的低聲：你有所隱瞞時總不願意碰人。

獄天玄皇安靜了一陣，反駁他似地伸手擦上墮神闕臉龐。骨節分明的長指緩緩滑出五官輪廓，那是獄天玄皇第一次這麼做。
......你長得挺好看。

墮神闕輕咬住他無名指說，你想看嗎？

不想。
獄天玄皇回答得毫不猶豫，抽回的指頭上泛著濕涼。他轉身推著車身前進，這回男人再沒追上。

聽見指尖攀過絕嶺，聽見呼吸吹皺浪聲。

音樂倏然停止，獄天玄皇從沉思裡回神，墮神闕自輪椅中攬起他身驅，
我沒關上收音機，回來再聽。男人熟門熟路道。

獄天玄皇也沒回應，坐上冰涼平滑的瓷緣，感覺鈕扣由下而上解開。
空氣凝著一層溫熱厚度，皮膚覆上濕氣，水聲滴落，長髮散開。

男人也如往常一樣拉過他掌心放在肩上，說坐穩了。

泡沫的香氣抹過，浴缸裡的熱氣貼著腰臀。獄天玄皇沉默間突然鬆開扳著墮神闕肩膀的手，搓揉長髮的指掌一瞬停止動作。從髮上滑下的泡沫掉在腿上，溫熱的，伸出手去觸碰便搓開一點似有若無的滑膩。
怎麼了。墮神闕又開始繼續動作，語調滿是不在意地說著。

但獄天玄皇知道他很在意。
指尖抹著白沫伸出去，隱約戳到了一點軟肉，但不確定是不是臉頰。滑了開才知道是脖頸，那就繼續往上，鑽入耳側，穿入微溫的髮。

蓮蓬頭轉開，花灑聲中男人偏頭問你到底想做什麼。

你怕癢吧。
獄天玄皇說著。躲開的指尖又追上，他試著多撓了一下，手指被用力握住，對方的氣息貼著下巴如吻舔。唇角被指甲尖抵住、又輕輕刮搔，墮神闕的聲音竟覆上一層啞：
你在笑。

像是什麼稀罕的事物，墮神闕的聲音裡有著難以置信，獄天玄皇感覺不到自己是否真的微笑，唇角被輕輕碰觸，胸口的抽痛亦不真實。

我不笑嗎？熟練地扯起唇角，卻被墮神闕的手指壓住了，對方湊得很近，
不是這種笑，你不可能會真笑。

浴室裡沉澱著靜寂，彷彿連漸冷的蒸氣也有呼息。只有花灑聲模糊著兩人氛圍。

你？獄天玄皇眼睫一顫，指尖撫過墮神闕眼角，但那裏並未濕潤。

被擁抱，被需要，甚至被信任。
墮神闕說，這樣的你比以前更讓人害怕。

我讓你畏懼了嗎？

墮神闕盯著他一陣，直到確認失去焦距的視線永遠無法與自己相接後方才開口。
......你讓人信服，但你不輕信別人。

獄天玄皇聽了也沒有太大反應，身軀沉在雪白絨被裡，沉入他懷底。
這場景熟悉得讓人頭皮發麻甚而浮上痛楚，哪怕未曾後悔。

但我從現在開始怕你。
獄天玄皇說。

聽不見海濤聲。

男人說要離開，明天早上便回來。獄天玄皇點點頭，聽見門闔上了又打開，男人的聲音攪著黏糊的不安，
我替你開燈。

開了也看不到。
獄天玄皇說。

兩人安靜許久，久到獄天玄皇幾乎以為墮神闕離開的時候，男人說，明天我會帶個人回來。
獄天玄皇應聲表示同意。

你不追問是誰人嗎？

總不會是妻兒。藏情婦的人都知道要隱密，何況是藏了一個上司的你。

墮神闕頓住，哈了一聲關上房燈。
是能醫好你雙眼的人。

門闔上了，殘留著語句尾末的期待。
獄天玄皇躺著半天，感覺不到海浪拍打，也聽不見夜蟲鳴動。他撐起上身，床側穩當地停了輪椅。

太久沒有親自坐上輪椅，挪動身軀變得僵硬而陌生。
聽不見腳步送遠，看不見背影走遠，地上該是柔軟的地毯，即使摔了也能減輕疼痛，但確認不出方向。滑著輪椅跌跌撞撞，一切如他所想，家具全換了位置，吃力摸索終於觸碰到門把，但轉開後如何四處逛走伸出雙手都觸碰不到電話。

連秒針轉動的碎響也沒有。

吻到忘我。

忘記雙眼疼痛，忘記雙腿麻痹，連同體內深處的鈍痛都可以被淡忘。

男人說手術後不久他可以重見光明。
淫靡的氣息還未散去，夢裡一點奇怪的異物便漫開，帶著黏稠的流動聲響匍匐腳下而來，感覺冰涼卻詭異，彷彿可以聽見水與水匯聚。濕黏順著踝與膝蓋爬上，獄天玄皇仍不能辨認眼前流動的是什麼，直到他恍惚意識那也許是顏色與顏色的分際。

帶著冰冷氣息的色彩在身前匯聚成型，一瞬又褪成同一色彩。
夾帶著深海沫音的低語在耳畔響起，痛楚沿著耳朵深深鑿入意識深處，獄天玄皇猛然睜開雙眼，色彩鮮艷而紛亂的記憶夾帶大量噪音刺入眼底，最終都消失於一雙金紅相錯的眼瞳殘像，

那些過往流過但留不住，抓住一句「獄天玄皇非死不可」的電子音便悉數忘卻，勾起記憶的男人壓著頭踉蹌退後，身前那塊色彩攫住他，青白的五官與湖綠色長髮。

柔軟的唇銜住他的，亙古以前彷彿如此吻擁入眠，
卻城府暗生。

黑獄需要的是利益，而非仁義。
獄天玄皇聽見自己這麼說，攬腰勾起對方膝腿挺入。

飽含痛楚卻又壓抑著歡愉的低啞隨著挺動撞散，唇間漫開不知誰人的血鹹，獄天玄皇皺眉想鬆手、想看清眼前面目，疼痛又一斧劈裂腦門。

他聞到了血氣腥繡，一雙帶上溫度的掌心支住他頭顱重量，髮絲黏在他汗濕額上。
遲疑了一陣才感覺出那雙手掌是墮神闕的，身驅像剛墜入冰窖裡顫抖未止，只剩痛覺殘留在腦部。

他還感覺到自己臉上滑過溫熱液體，那些熱度沁入墮神闕指縫裡。
血的味道也來自那裏。

淚水是鹹著，血也是鹹的，大概分辨不出雙眼是否湲流汙血。
喧囂的記憶又讓他腦袋陣陣抽痛，漏聽了門外人那句角膜移植失敗，以及墮神闕一句：

「不，沒有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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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9 【黑獄雙皇】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