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6.28 【北狼】梦幻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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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竹竹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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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

樓主發表於: 2016-06-28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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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8 【北狼】梦幻泡影

——有时他也会想起千雪。

“你就是为了皇权、为了皇权吗！！！”

“——竞、日、孤、鸣！！！”

智者不多梦，梦是不恰当的情感的遗害，然而智者也知梦。竞日孤鸣负手而笑，即使在梦中，即使在梦中。

他也知道能做什么。

北竞王华美的裘衣扬起烟尘，竞日孤鸣扶起侄子濒死的头颅，借他一个肩膀，而重伤的千雪孤鸣无力拒绝：“当然，小王从不骗你。”

“你没有骗过我？哈哈哈哈哈！咳——咳咳……这，这真是天下间最大的笑话！”他可以将时间停止，九脉峰上天塌地裂，他也可同面前长笑的孤狼偏安一隅。竞日孤鸣微凉的修长手指抚过千雪孤鸣不断溢出鲜血的嘴唇，亲昵得近乎珍惜：“小千雪，你不该现在才来问这个问题。”

狼主骄傲的红发被血污与尘土点染，他扶住千雪摇摇欲坠的身躯，却没有掩住对方惨烈的眼神。也许是虚弱装了太久，他总是感到冷。千雪的发色炽烈得温暖，有时他也会心痒，溅血后是怎样滚烫。

现在他得偿所愿了，一如他每一个埋葬了尸山骨海的愿望：“你这么看着小王，可会让小王于心不忍啊。”

竞日孤鸣讲得轻描淡写，一如他举重若轻的人。梦中一缕回魂自然不能反驳他，他怀中温度渐渐冷却的千雪也只是看着他，鲜红的发丝意外地柔软而细碎。多情人，又不甘失去，最终连自己的生命也握不住。

千雪身上的血迹涂画了他如雪皑皑的氅衣，他却没有拂去。竞日孤鸣笑了笑，替疼爱多年的侄子合上眼睛：“你受了重伤，还是不要动气的好。”

唇边的血流仍是温热的，他注视自己皙白如冷玉的指尖，缓缓舔舐尽千雪心头一抔热血，目如点漆，星宿齐黯：“唉，有你这样操心的子侄，小王的确是夜不能眠啊。也罢，连小王都会问自己这种无稽的问题，再仔细讲给你也无妨。”

智者从来寂寞，自言自语说不破，舌灿莲花连本心也骗过。竞日孤鸣微微阖上眼，惬意如在自家王府饮酒赏曲：“按照常理，你一定是死了。现在你也的确是死了的千雪，那么小王为何还会在这里？”

他屈指轻敲额头：“诶呀呀，真是令人烦恼。”

也许只是因为见了默苍离，要寻些好玩的人来欺负。他坦然而笃定地分析着，“小千雪，你听好。”

——话说从头，而我只讲一遍。

千雪孤鸣十余岁，劝抄定性文一千遍。王兄要他好好听王叔管教，然而王叔分明比他大不了几岁。千雪抄得焦头烂额，一枝墨笔夹在唇上，哼起了和藏仔偷溜出去学来的歌谣。

“小千雪，如花美眷，好似不是你这个年纪该想的事。”

“吓！你、你什么时候来的！不对，你每天气吁吁的，走到我身后我该感觉到才是！”他吓得丢了笔，正好落在砚中，扬起墨点落在腮边，红发的高马尾惊得一掀如旗。

“咳咳，亏你还知道小王病体沉重。”竞日孤鸣难过地掩袖轻咳，余光一瞥，千雪孤鸣撇了撇嘴，又搔了搔头，最终别过肩去低下了头：“你听不到，自然是因为小王体虚，行动无声啊。”

傻千雪。

“王叔喔，不是我讲你。你也真该去外面走走。”

“怎样讲呢？”

“外面的景色，哇！比王府里好看的有很多！听说巫教有很多奇形怪状的蛊虫，龙虎山地势崎岖，百步九折；除了我们苗疆，听说中原更大，有清池温泉，云山雾罩，万里花海……”

成功转移话题的千雪孤鸣一掌撑桌，翻身自书案后越出。本就被他苦恼中捶打，脆弱的案几不堪沉力一压，应声碎裂。他兴致勃勃的神情犹未消散，竞日孤鸣便饶有兴味地挑眉注视着散落的书经，四书五经只是封皮，内里却夹满地理志异：“小千雪，你还真是喜欢这些杂书。”

千雪孤鸣一擦下颔：“你看看你，活得像个小老头！跟我走，我保证你身体无恙，玩遍天下！还能带几个王妃回来！”他豪气干云地一拍胸脯，竞日孤鸣倚着桌壁俯身拾起他凌乱的涂鸦：“你连路线图都画好了，真是厉害。可惜小王要辜负你的美意，王妃么，一个就够。”

他总是眉目含笑的眼神凝住千雪孤鸣，对方懵然不觉，却也无端红了脸颊。更像一只蓬着毛的小小狼，利爪尚软，只懂得有情护人，从不识无情伤人。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他微微沉吟，花明柳暗闲月照人，浔阳江头泪湿红绡，的确是好风景，好故事。然而梦是真的，路却是假的。

“好罢，别生闷气，小王允你。等你能治好我，我就陪你看遍河山。”

墨痕温热，微笑却是冷的。

千雪孤鸣三十余岁，仍认为他烦人又让人挂心不下的王叔身上有很多不解之谜。他像个温润而冷彻的瓷人，过于精美，却也如紧绷的弦，急管繁弦催一醉，弹至起坐不能平，银瓶乍破。

他知晓不必再添麻烦给他，酒后却仍来到王府。当年读书旧地，北竞王一直着人妥善看顾。而现在他这位聪慧的王叔仍端坐桌后，放下书卷微笑注目于他：“藏镜人叛了。”

他没有问他是怎么知道的，竞日孤鸣长得就像会知道一切的人。他只问一个问题，恍然又茫然：“你说……天命真的那么灵验吗？为了天命，就要逼人去死？”

“天命可信，也可不信。小王教你抄定性文，你学了些什么？”

“嗤。虚怀若谷，诚以待人那一套，每本圣贤书都有讲。”而现在他的好兄弟面临生关死劫，要他袖手旁观，再抄书一千年也做不到。

“诶呀，就知道你会这样。讲了你也不会信，不如坚持你的不信。”且看这条路最后走向何方。

他明明什么都没讲，千雪孤鸣喝了三坛酒也没舒展开的眉头却忽而释然，转身便走：“那我有急事就先走了，过几天来看你！”

竞日孤鸣没有回头，“呵”地轻笑一声：“小千雪，你信不信本王？”

“嗯？”千雪孤鸣持剑转身：“当然信，信你会把我磨死。”他翻了个白眼：“谁敢动你就先问过我手中的刀再说！”

他真是喝多了，竞日孤鸣叹息一声：“这也是你自己做的选择，记住。”

——一场大梦支离，金风飒飒，他回头说我信你。

你不该回头，错一；听谎言听得这么专注又当真，以致说谎的人都分不清自己编的故事几成真心，错二。

迷乱混淆，便是弱点。梦里梦外的新苗王笑了：“小千雪，我不能留着你。”

但你最大的错误，反而是最关键一击也说不定。

“我处处对你心软，你却不听劝告。唉，你自小到大，没有一次听过小王的。你若是聪明一点——”他的手指搭上已死之人的面容，晨露乍然恍惚，星月沉沉无迹。

竞日孤鸣悠悠轻叹，自浅寐中醒转：“你若是聪明一点，孤王也不会做这样的梦。”

他看向自己从来冰冷的手指，像从未染过鲜红。

翡翠瓦冷，暮鼓晨钟，正三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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