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20 【素慕，灵神类】风月番外之莲子续缘，5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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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cid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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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樓發表於: 2011-05-05 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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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蘭丸
呃...怎么说呢，素素习惯了众星拱月的追捧，习惯了风花雪夜的徜徉，等真正遇到了喜欢的人，想要定下来反而不知所措了吧......

PS:其实我本人挺喜欢朱痕的~~

TO：煢煢
谢谢喜欢，少艾失忆不会太久的，希望不会让你失望XD~~~

TO：央歌
莫召奴偶尔出来打一下酱油，唉，其实说到底都不知道谁比谁伤得深了......

TO：霍香
彼此交易这种模式其实是在与少艾相处的过程中潜意识里形成的......不过，素素陷得越深越不想要这样的模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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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cid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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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樓發表於: 2011-05-05 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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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长街，无尽头的长街，步步实在，却又似步步踏空。

等到返回医馆，慕少艾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屈世途连叫几声也无应答。一进门便直奔药房，然后查看那些药材、那些医书、那原有的一切。边看边用手一排排摸索而过，都是熟悉的事物，进了眼底落在心头却无熟悉的感觉。

这种落差...究竟是......慕少艾闭一闭眼睛，茫然更甚。

素还真不久之后也回到了医馆，明眸暗火，幽幽五色斑斓。挥手挡住想要上前禀报的屈世途，径直走向药房。

“怎么一个人回来了？”素还真踏入房间，开口问道，忐忑焦躁全都掩在温雅的语调中。

慕少艾不回答，背对着门口甚至没有转身。

一头银丝，散落肩头，在昏黄的烛火映衬下飘飘荡荡晃动着些许不安。

“你......”素还真咬咬牙，该说是生气的。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害他担心到无措，可是看着慕少艾就这样形单影只地孤立在自己眼前，恼怒的对象竟成了自己。

“慕少艾...”素还真走近几步，再开口。

这次慕少艾有了反应，他慢慢转过身来，木木地看着素还真，突然弯眼笑道：“什么时候开始你竟然叫我名字了？”

素还真一怔，竟不知如何回答。然而慕少艾却还是温煦着笑意说：“这样也好...只是原来你已经来医馆这么久了......”边说眼中边浮上一层回忆的色彩。

明明是很简单很随意的交谈，素还真却觉得自己听不懂了，越是不懂越是不敢妄加揣测，只拿一双眼紧紧地看着慕少艾。

看得久了，慕少艾就不笑了，而是正了色问：“如果我没记错，这么久的时间你和屈管家都没有回去过吧？”

这一问问得素还真心下沉沉：“这是要赶我走了？”

慕少艾负袖道：“在外呆的时间久了总要回家的，报个平安也好。”

素还真说：“这个简单，明日我就让屈世途启程回去报信。”

慕少艾闻言眉眼微蹙一下，说：“屈管家去啊......”尾音竟是遗憾。

素还真扬眉，“莫不成你是想让我回去？”

慕少艾摸摸鼻子，半晌，才咕哝道：“屈管家会做饭做菜。”说完瞟一眼素还真。

是错觉吧，素还真想，要不他怎么会觉得慕少艾那一眼中摇头有轻叹有恨铁不成钢有。真是郁卒，看来屈世途不必明日启程了，今夜就可以麻利地卷铺盖了。

是夜无话，第二天屈世途果然离开了。

慕少艾还在睡着，素还真起得却早，钻进厨房一阵手忙脚乱地忙活，总算是做出了一顿看得过去的早餐。兴冲冲地端着走向慕少艾的卧房，却在迈步入门的那一刻放轻脚步。

慕少艾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梦魇缠绕，却始终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一向不见心绪的脸上此刻似乎笼罩着一层乌云，黯淡不散。

素还真看着，心中顿时不是滋味。放下手中餐盘，轻轻走到床边，伏下身来，伸手小心地抚上慕少艾的额角。一下一下，伴着细语：“少艾啊，少艾......”

窗外雀鸟脆鸣，一个展扇，直冲天际。

似是被惊了一下，慕少艾蓦然睁眼。

四目相对，素还真先是一愣，然后仓惶收回手去，急辩道：“少艾，我......”

慕少艾拥着被子懒懒坐起来，淡看一眼素还真，撇头，视线正好落在一旁温香袅袅的米粥上，复又看了过来。从他的脸上看到他的手上，点点烫伤的痕迹。仿若电流急蹿，神经猛然一痛，然后便是更加的茫然无解。

“少艾、少艾...”素还真看着恍若神游天外的慕少艾，情不自禁地一把将他抱住。

“你......”

“少艾，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素还真认真地说着，看进慕少艾眼中，看到他眼中玩玩全全的都是装着自己的身影。

绒被就这样滑落，亲吻，和风细雨般绵绵无尽。

慕少艾觉得自己被卷入一场风花雪月，繁花没顶，满庭芳菲，绕不出的迷惘。窒息一阵紧过一阵，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来得让人心惊。是前世还是今生，我们也曾光影纠缠，将断未断？

执手翻云覆雨间，素还真问他：“少艾，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我......”慕少艾失神地看着素还真。

“喜欢还是......回答我，少艾，回答我一句，一句就好。”极轻的哀求，竟似悲戚。

长发纠葛，剪不断，理还乱。

慕少艾默然，就在素还真眼神黯下的一刻，忽然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将他拉近。

欣喜若狂不过如此，素还真灿然一笑，明艳不可方物，情欲、动荡。

之后的相处是更加得融洽，偶尔的拥抱缠吻从未被拒绝。两人可以牵着手从长街的这一头逛到那一头，仿若亲密无间的情人般。有时莫召奴会来拜访，每逢此刻，素还真总会旁若无人地抱着慕少艾大秀恩爱。

莫召奴面带微笑，内心扎个草人将素还真拍扁一万遍！

也有莫召奴得意的时候，比方说他带着一本《诗经》前来探望慕少艾的时刻。

说是偶遇佳作，特来与慕少艾欣赏探讨，又说其实也算不得特别经典，只是今日看来觉得别有深意却又不知这种感悟由何而来遂想问问慕少艾。

慕少艾接过，翻到莫召奴所说的那一页，上书《秦风.无衣》。

站在慕少艾身后的素还真瞬间黑了脸，却偏偏还有人不知死活地开口吟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衣？与子同泽。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素还真的脸再黑一层，说：“喂！念诗念全首，忘了就别出声让少艾自己看行不行？”

“哦？是我忘了么？我怎么记得以前好像有人就是这样背给别人听的呀。”

说完，四目相对，刀光剑影。

身处锋口而不自知的慕少艾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解释得也很正派，不像某人歪理邪说一大堆。

等莫召奴走了，素还真便蹭着慕少艾道：“以后不能再让他来了。”

慕少艾也不多想，点点头，说：“好。”

真是事事依从，事事无挂，却无端让人心中难安。素还真捧过慕少艾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然后问道：“少艾，你在想什么？”

慕少艾摇摇头，无言。

“算了...”素还真见他不答，自己也不愿追问，只是抱紧了眼前人，说，“你在我身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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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樓發表於: 2011-05-05 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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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日子平淡如水，三三两两的也就这么几个人上门，问诊、开方、取药，然后离开。

问诊的是慕少艾，写药方的也是慕少艾，取药这种劳力活当然落在了素还真身上。一天忙完，素还真便会缠着慕少艾，说自己累了一天腰酸背痛需要补偿。心情好的时候，慕少艾会帮他按摩几下，心情不佳了，慕大药师会直接亮出银针，并说针灸最有效。每当此刻，素还真就会垂头丧气地将整个脑袋都搭在柜台上，委屈得似被人抛弃一样。

慕少艾看书看药，就是看不到素还真。

唉声叹气也罢，心有怨念也罢，最后的最后败北的总是素大公子。无甚，反正他家少艾为人温和，即便真有别扭，也抵不住他一而再的纠缠。

有时候就想，真这么过下去也不错，两两相守，不离不弃。

然而，美好于前，总有贪恋，无论是人还是神。头一次心生执着，执着到想要这个人与自己共存于世，直至天地俱灭，万物灰飞。

同床共眠，素还真便枕着胳膊问慕少艾：“你可曾想过......长生？”

“长生？”慕少艾想一下淡淡地反问，“我以何理由长生？”

光影交错，打在两人脸上，都看不清彼此的神情。

素还真试探般道：“若是...为了我呢？”

这一句问得轻了，对面良久都无人应答，再等片刻，提着的心在一片平缓均匀的呼吸声中慢慢归宁。

少艾啊...素还真无奈苦笑，伸出手去，将熟睡的人牢牢拥在怀中。

又过几日，医馆里来了生人。白衣白发白眉，有那么一派仙风道骨的韵味，却又有那么一点......慕少艾看着来人觉得自己找不好形容词。

“是不是很流气？”素还真指着来人问，一语中的。

剑子仙迹百般纠结道：“公子，不要开玩笑了。”又说，“公子，你出来这么久，怎么也不回去看看？再过不久，便是你师父的寿辰，书信日前已经送出了，公子不可能没有收到吧？”

素还真拂袖说：“师父的寿辰你们前去便好，我很放心。”

剑子仙迹摆手道：“别，难道你真想哪一天被‘笑尽英雄’叫醒？”

素还真哼一声扭过头去，明显不想搭理的架势。

眼见面前的人说不通，剑子仙迹心思一转，视线就落到了一旁的慕少艾身上。能入得四方境主之眼的必然不是普通人，这一看来，还真是不流于俗。单是这份安静平和就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然则虽是如此，却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剑子仙迹心中暗想，面上却是笑得一团和气，开口打招呼道：“这位便是医馆的主人吧，在下剑子仙迹，初见幸会。”

“在下慕少艾。”慕少艾礼节性地回道。

剑子仙迹越发热情起来，上前一步执了慕少艾的手说：“少艾啊，你这里有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啊，我有一位朋友近来偏执的厉害，有什么法子能治一治么？”

“说归说，不要随便动手动脚的！”素还真直接插到了剑子仙迹与慕少艾之间。

这一份激动，落在剑子仙迹眼中，倒是讶异不小。他认识的境主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在意一个人了？

再看慕少艾，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一眼之下，只觉淡漠寡合。

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么？剑子仙迹摇摇头，甩去心中一丝不好的念想，道：“好吧，那换一个问题，少艾啊，若是有人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连含辛茹苦教育自己大半辈子的师父的寿辰都不肯前去，你还会不会喜欢他？”

慕少艾闻言，便很自觉地转眼看向了素还真。

素还真见状立马郁闷道：“少艾，其实我不是这样的人，真不是！”

“那就时不我待，即刻出发吧。”剑子道。

然后，剑子仙迹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扫地出门。

再次写完一张极其普通的药方之后，慕少艾顿了手，若有思量。眼光随意地扫过那一格一格的药柜，然后从桌案上抽出几张纸，又埋头书写起来。

素还真端着两杯茶走进医馆，见慕少艾正坐在柜台后面笔触不停地写着什么，不由好奇，凑过去看了起来。

白纸黑字，具是药材的名称，笔笔珍贵稀有。

素还真不解问道：“写这些是要做什么用？”

慕少艾抬起头来：“我是看这些药材快用完了，记下来准备去采买一些回来。”

“要补齐这些药材可不容易，需费些时日，”素还真抽过慕少艾写好的单子，折了折，收入袖中，“等我回程的时候给你买来吧。”

慕少艾闻言，看着素还真很直白地开口：“要不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将它们都一一列举出来？”

“哈！”素还真不由朗笑，直觉眼前这个人真是被自己宠过头了，竟是早就算计上了么？可是这样的算计却没来由地让他心安。

“你会在此等我的对不对？”素还真倾身贴着慕少艾的耳根问，温雅的音调，满满都是柔情蜜意。

吹入慕少艾耳中，引的人一阵轻颤。慕少艾扭开脸去，稍稍与素还真拉开距离，轻淡如昔：“我会在此等着那些药材入库。”

“真是无情。”素还真半真半假地埋怨，整张脸却似绽开了一朵花般瑰艳明丽。

夜深人静，眼看慕少艾睡得香甜，素还真起身下了榻。

一开门，果然看见剑子仙迹安坐在月下石桌前。听见响动，便转过眼来，笑得贼特兮兮的。

素还真微蹙眉走了过去，心情不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剑子便站起身来，说：“境主，实在不是我有意打扰，只是这梵天诞辰连天帝都要前去敬贺，你身为四方境主，又是梵莲化体，能避得了么？”

“不是还早么？”素还真不耐烦地说道。

“金雀送来书信的那会儿的确还早，我来的这会儿可就不早了啊。”剑子长叹道。

眼见素还真微拢了眉，剑子又开口道：“至于慕少艾，境主，你不觉得自己对他做的太过了么？”

“我自有道理。”素还真拂袖道。

剑子闻言，只觉无奈。眼看这位放浪了几千年的四方境主总算学会收心安生了，这是他和谈无欲一直祈盼的，然而此时此刻，他为什么总觉不安？

沉默一下，剑子摇摇头转移话题道：“翠环山真是个好地方，只可惜过度扭曲的空间已然让此地逐渐失了灵气，真是可惜啊！

“想说什么就直说好了，何必拐弯抹角？”

“我说了你会听么？”

素还真侧过身去。

“哎！”剑子再次一叹，拱手道，“话已带到，我就先行告辞了，到时候我和谈无欲自会在四方境阁恭迎境主尊驾。”

说完，也不待素还真表态，广袖轻扬间，径直驾雾而去。只留下一人独自对着月色怔怔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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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樓發表於: 2011-05-09 0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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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等到真要离开的时候，素还真拉着慕少艾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说：“你知道么？这样一份牵挂以前我从未感受过。”

慕少艾便问：“那现在呢？”

“现在啊...”素还真笑着握着慕少艾的手落下一串轻吻，“你还在我眼前，我竟然已经开始想念你了。”

慕少艾默然，只是看着素还真，眼中是纯澈的不染浊烟。

素还真再靠近一点，伸出双手将人圈住，亲吻一路从额角掠过眉眼、掠过鼻翼，然后停留在唇畔，痴痴缠绵，久久不肯离去。直到两人都有些喘息未宁，才稍稍松出一些距离，转眼又再度贴上。任由体温升高，慢慢地在双颊上蒸腾出红晕。

“少艾、少艾......”情到浓时，素还真连连急唤，好像要生生将这两字刻上心头，再也不能抹去半分。

慕少艾却依旧不言不答，只是主动凑上前去，将那一连串的呼唤全数堵在了唇齿之间。

厮磨久了，心中的欲望就被勾起，素还真一手揽了慕少艾的腰，一手拉开慕少艾的衣襟探了进去，正待求索，却被人一把抓住。

抬眼，慕少艾正看着他，说：“你该走了。”眸中已然波光迷离。

“再等一会儿。”舍不得这样一份缱绻，素还真低哑道，倾身想要继续，却被慕少艾仰头避开。

“你该走了。”虽是情欲迷蒙，慕少艾却还是半分不让道。

素还真无奈苦笑，这样一个人真是叫人爱不得、恨不得，唯余疼惜。

“少艾啊少艾...”素还真放了手，却还是抱着眼前人，将头窝在他的脖颈处贪婪地闻着属于他自身的芳香，“我只怕一个转身，你会忘了我是谁。”

慕少艾于是问：“你会让我忘记么？”

“不会！”坚决的不留任何余地。

落栓开门，晨光熹微，天地一片清明朗润。

素还真站在门外转身看着倚门而立的慕少艾，轻笑道：“我真的要走了。”

慕少艾点点头，答曰：“哦。”

“就不会想我？”素还真语带不甘道。

慕少艾别开脸去，看看天色，然后迎着素还真满是期许的目光诚恳说道：“你快走吧，我还可以去睡一个回头觉。”

人生...真是失败！素还真笑得一脸僵硬。

缓一缓面色，素还真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交给慕少艾。

“这是......”慕少艾纳闷地看着手中莹白无瑕的明珠。

眼见慕少艾神情无异，素还真才稍稍放下心来，温缓地解释道：“这是海龙珠，可以助你实现任何心愿，但是一人只有一次机会。我将他送给你，你随身带着...好么？”最后一句，竟似乞求。

慕少艾沉默一下，然后点头。

素还真这才真正笑开，喜悦之余，不免想要玩笑，遂退开一步，抱臂打量着慕少艾说：“你看此情此景，像不像在家的妻子送别即将远行的丈夫，并盼望他早日归来？”

只是一句玩笑，换得的却是第一次的震颤。

有什么自眼角蜿蜒而下，冰冰凉凉。

“你...”素还真难以置信地看着慕少艾，一怔之后，连说话的语调都是颤抖，“你哭了......”

“...嗯？”慕少艾却似毫无察觉般，一手紧握海龙珠，两眼看着素还真。

然后，便是清香掩埋，素还真紧紧地抱着慕少艾：“少艾、少艾！其实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哈哈！我就知道，怎有可能不爱！”

或喜或悲，疯魔一般。

等到素还真离开，慕少艾却没有像先前说的那样睡个回笼觉，而是带着海龙珠，一路往城门而去。

一路走来，遇人无数，无数的人和他打着招呼，一样的说辞，说了几百遍听了几百遍，怎生不厌倦？路边的菱角铺还在，一年四季，是他出来的太少了么？竟是次次看到，次次不以为意。

还有茶楼的伙计，包子铺的小哥。

慕少艾逮着人问：“你看到我脸上的刺青了么？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超出预期的话语，被问的人转眼木然，空留一具躯壳。

“哈哈！”慕少艾便笑起来。城不城，人非人，一切都是错，错得离谱。

城门就在眼前，空荡荡的竟是无人来往，这还是那个繁华的京师么？我和你不过生活在一场幻境之中，这就是你的给予你的喜欢么？哈，四方境主啊！

一步迈出，再无回头，身后城池崩催，轰然裂成满目疮痍。

不知道走了多久，衣衫在林间穿梭时被树枝勾破，包括面颊、包括手脚，鲜血淋漓。等到又见虚迷山，竟若时隔千年般陌生。景致未改，变化的只是心态吧......一步一步，生生拖出一条血印，然后，就见那个青衣黑发的山神自空谷深处走来。

“朱...痕......”

未开口，先被拥住，额前一缕斑白的发刺得人眼疼。

“朱痕，我失约了。”慕少艾说，轻声一叹，竟似绝响。

“...阿呆。”

“阿九呢，我来...接他走......”慕少艾靠在朱痕胸前似倦怠般慢声说道。

朱痕便不再言语，带着慕少艾眨眼隐去。

落日烟内，晴空如洗，繁花似锦，一眼如昨。

朱痕说：“我知道你最心疼阿九，为了他这里也不能有所改变。”说完，推开了屋门，让慕少艾一个人走了进去。有些话不需言尽，心知肚明即可，朱痕抬头望天，山外暗云迭起，徘徊不散。

屋内，阿九闭眼躺在床上，心口已然扎上了定魂针。慕少艾面色一紧，心头蓦然长痛。

“少艾......”似乎听到了什么响动，阿九稍稍动了动眼皮，却还是闭着无法睁开。

“阿九，是我，我回来了。”慕少艾走上前去，将阿九的双手握在掌心。倾下身去，以自己的额抵着阿九的额角。

“少艾...”阿九忽然哭出声来，断断续续地说，“少艾...我心口好疼...好疼......”

“阿九乖，少艾在这呢，少艾很快就给你医治。”慕少艾一下一下用手抹去阿九落下的眼泪。

“少艾...”这一哭竟然停不下来，“我是不是快死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会的阿九，相信我好不好？”慕少艾贴着阿九的面颊轻声道，“我们现在就走，我会治好你，然后你再也不必困在落日烟了，你可以向其他小孩一样自由玩耍、自由学习。”

“少艾......”阿九却只是流泪，边流泪边紧紧抓着慕少艾的手不放开。

慕少艾小心翼翼地将阿九从床上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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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樓發表於: 2011-05-09 0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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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朱痕斜靠在门外，看着阿九像只小猫一样乖顺地趴在慕少艾肩头被抱出，再看着慕少艾默然无声地从自己身边走过。锦绣凋敝，苍然排闼而至，头顶乌云翻涌漫漫蔽空。

等到慕少艾走到石门前，朱痕忽然失声说道：“慕少艾！你敢放过你自己么？你敢么？！”

还是绝望，唯余绝望。

传入听者耳中，造成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朱痕...我失约了......”慕少艾说，声音瑟瑟，抖落一地懊丧。一滴泪，足以让人悔恨一生。

云渡山前，凤舞鹤鸣，金鹏戾天。众仙家排排站，恭迎天帝，恭迎天后，恭迎......

谈无欲走在素还真身侧，热汗涔涔，说：“我的主啊，方内方外的仙家已然到齐，我们不求早到，但求准时，可以么？”

素还真却还是一步三回头，置若罔闻。

谈无欲不禁感叹：“到底是哪路大神，竟真镇住了这个祸世千年的魔王！”

剑子挥挥拂尘：“不好说，只希望万事太平。”

谈无欲闻言，转眼看过来问：“你这句话很不乐观？”

剑子于是看向素还真，看他慢吞吞地驾着云霓当龟爬，怅然一叹，说：“就这情形，我乐观的起来么？”

“确实！”谈无欲点头附和，继而又是催促，“我的主啊，快一步到，便能快一步拜贺，便能快一步离开......”

“呼——”的一声风响，眼前已然无人。

谈无欲语塞，好半天才转过头来纳闷地问剑子道：“我刚才...说了什么？”

“好像是很了不得的话......”剑子慢慢道，也是费解。

这是一个幽谷，开着几丛野花，细碎而疏落。久不见，景致依然，没有多好，也没有多坏。来到此处，慕少艾打心眼里笑开，摸一摸阿九的脑袋，说：“阿九，还记得这里么？岘匿迷谷，我们回来了。”

阿九扭头动一动，蹭在慕少艾肩头的体温忽冷忽热，不甚极端。

慕少艾继续笑笑，道：“想当初捡到你的时候，我也是一个人。我们相依为伴了这么久，这么久......我却还是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童年......阿九，少艾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过没关系，我说过一定会让你健健康康的成长，对你的承诺，我从不失信。”

慕少艾说着，轻轻将阿九放平在地。

海龙珠自掌中浮现，载沉载浮，蓝莹莹的光芒幽幽普照一方穹宇。

“这是海龙珠，可以助你实现任何心愿......你可曾想过......长生？”

长生...哈......慕少艾蓦然闭上双眼。

玉阶步步，穿云透雾。偶有人来闲聊攀交，都被剑子和谈无欲挡住。真正挡不住的，便由素还真一脸敷衍的笑意打发了。

大家都说，今日四方境主似乎与众不同了，雅致不减，倒是敛了那一贯的风流作风。怕是在真佛面前，不得不有所正行了吧。那边揣测得正欢，这边就有人靠近了素还真。靠得极近的时候，出声唤道：“境主。”

入耳有些熟稔，素还真遂不得不再次停步。

无衣师尹带着清雅的笑意看着素还真，说：“境主，好久不见，一切安好？”

素还真愣了愣，好半天，才点点头，说：“好。”

话语一出，倒不似先前那般的排斥。于是旁观者再度恍然，原来是没看上眼啊。这一旦相中的，是怎样都不会推拒的吧，边说边咂舌，欣羡嫉妒皆有。

“不知无衣师尹是否有这个荣幸，陪境主走上一程？”无衣师尹笑问道。

“有何不可？”素还真莞尔，又见观者众多，玩乐的性子一起，大庭广众之下，径直牵了无衣师尹的手肩并肩走得极近。

许...什么呢？慕少艾闭眼想着，都说天意不可违，那我以命换命总是公平了吧......

慕少艾慢慢睁开眼，看着半山萧条，独有海龙珠熠熠生辉。

“以心换心，以命抵命，然后......”伸手入袖，缓缓拿出隐于袖中的短剑，医者之手竟是抗不住铁兵器的森寒，不断颤抖。

“然后将我今后生生世世的命数都补给阿九吧，以我的命格替补阿九冥童的命格...可以么？”慕少艾改用两手握剑，抵上心口，“至于我......杀人偿命，就让我的亡灵在鬼界服役直至魂飞魄散吧......”

语落，心愿即成；剑入心口一瞬，血泪滴下，竟是不留丝毫余地。

“境主、境主。”

“嗯？”素还真举杯转身，眼见月老正在不远处朝他招手，便走了过去。

“境主，有些话老朽不知当说不当说？”月老拉过素还真避开众人耳目低声道。

“还请月老明示。”素还真扬眉。

月老轻咳一声，说：“老朽掌管红尘情缘，历经千百年，看多了那些悲欢离合。幸福美满的摆下不提，这惨淡收场的，不过是因了‘缘尽’二字。”

“月老到底想说什么？”素还真闻言不由捏紧了手中玉杯。

月老却是放声一叹，穷尽沧桑般说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境主，老朽希望您能听进这句话。”说完，一拱手，俯身而去，端的是谦卑有加。

看得素还真蓦然苍白了脸色。

再转身，又见东海龙王面色匆匆地朝这里走来，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境主！”龙王仓促行了个礼，然后急急道，“境主将海龙珠交给了谁？臣下刚感应到海龙珠的灵气四散，似乎有人向海龙珠许了愿。再观下界天地变色，怕是什么不好的愿望......境主、境主......”

言未尽，聆听者已然如箭般射出，转眼没入滚滚红尘。

高高在上的佛者，慈悲观世，此刻竟显怜悯。

“少艾、少艾......”我可不可以认为只是自己杞人忧天，其实你只是一时贪玩，许了个无足轻重的愿望，比如变出一桌好菜好酒......这才像你应该做的事吧，少艾，我的少艾，可是为什么我会心如刀绞，泪如泉涌？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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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樓發表於: 2011-05-10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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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飛魄散！這太悲了吧！還生生世世？
朱痕的話讓我不解，為何少艾不敢放過他自己？朱痕是最疼阿九和少艾的呀！太多疑問及擔心，看見藥師傷心，我也跟著難過了......

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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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4)

46樓發表於: 2011-05-10 0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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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45樓煢煢于2011-05-10 00:09發表的 : x]01j4HJ
魂飛魄散！這太悲了吧！還生生世世？ la{:RlW
朱痕的話讓我不解，為何少艾不敢放過他自己？朱痕是最疼阿九和少艾的呀！太多疑問及擔心，看見藥師傷心，我也跟著難過了...... |l\/{F

少艾说过不会忘记朱痕，可还是忘了他......其实他也是一个执妄的人......

本文不悲（其实作者想悲来着，硬是被威胁成Happy Ending 了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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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4)

47樓發表於: 2011-05-10 0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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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虚迷山上落了一场大雨，气势磅礴的似乎要将整个天宇倾倒。飞禽走兽都缩着脑袋窝在巢穴之内，仿佛不堪承受这突来的沉重。黑压压的云团愈见浓厚，翻涌推挤，在天地间扭曲成一幅惨烈的景貌。万物混沌，不见生息。

于狂风暴雨之中，有人打着伞走近，白纸红梅，被雨水冲刷成一处崭新。

来人走近，走远，走出雨幕，走入雨幕，慢悠悠恍若跳出这自然之外，飘渺而虚幻。

自天界至人间不过瞬息的功夫，这一次却是走得漫长。漫长到心焦力悴，神识几成荒芜。翠环山上已然不用再看，过往一切已然不用再想，惊惶无措，思绪混乱之际只是循着那熟悉的气息飞奔而去。每一刹那的流逝，每一丝生命力的流失，越走越近，感觉却是越来越远，下一步的迈出竟成艰难。

“少...艾......”不知走了多久，总算是看见了，隔着千山万水，看见了那熟悉到让人心痛的身影。

素还真张张嘴，想要叫住那个慢慢前行的人，想要叫他停一停，然而却只是张了嘴，声音堵在喉咙深处，发不出唯余苦涩。

纵使山外再怎样凄风苦雨，落日烟却还是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

朱痕拿着横笛慢慢擦拭，一旁阿九挥舞着小木剑，练得满头大汗。等看一下日头差不多了，朱痕慢慢抬眼说：“阿九，该停一停了，你身体刚好，不宜过量活动。”

阿九放下小木剑蹿到朱痕身边，仰起一张小脸任由朱痕掏了帕子来擦拭，擦到一半，出声询问：“朱痕，少艾什么时候回来？”

朱痕手一顿，若无其事地回道：“下雪的时候就会回来。”

阿九便再问：“那落日烟什么时候下雪？”

朱痕说：“总有一天吧。”边说边用帕子堵住了阿九的嘴。

“哈~”山门外，打了伞坐在石头上窥视的人晃着两条腿笑得一脸疏朗。笑到尽头，落寞慢慢滋生，黯淡了眉眼。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跌跌撞撞的样子，真不像在位上仙啊！慕少艾闲闲地想着，始终未曾回头。

步步走错，步步揪心，却还是痴了般想要靠近。即便每接近一分，眼前的身影就淡去一分，无所觉、无所感，只想靠近、触摸、然后拥抱。

“境主，请留步！你不能再过去了！”

随之赶来的剑子仙迹拦下素还真的步伐厉声说道。

“闪开！”肃杀之音于唇齿间迸出，手一翻，神威赫赫，生杀予夺尽在掌握。

剑子避得狼狈，愤声道：“想要慕少艾即刻烟消云散，你就去吧！到时候看境主还能留下什么！”

素还真猛然一顿，心头一震剧痛，似被箭矢无情穿透般支离破碎。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一步之遥，伸手触不得，素还真死死地看着慕少艾的背影，惨白了唇色，“你明明、明明......”

明明什么？离别时的一滴泪能说明什么？哈...眼看面前的身影无动于衷，素还真蓦然失笑，“明明什么都没说啊......明明一直是我在自作多情啊......哈哈哈哈哈......”

这一笑，再也站立不住，一个踉跄，身体猛然滑落。

风过无情，带走面上一片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凭空传出一阵幽幽冥音。铁链镣铐，撞击着生生摩擦出血腥，鬼府之门无声开启，代职的鬼差若隐若现，逡巡着不敢靠近。

慕少艾轻轻一叹，起身，飘忽的身形愈发透明。再抬眼，就看到素还真怔怔地看着自己，满目惨淡。

“少艾、少艾，以前都是我的错，我知错了......”眼见慕少艾真要撇下自己离开，素还真止不住地开始恐慌，什么四境之主，什么天界至尊，他全然不放在心上，只要眼前人留步，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过往一切，我们都忘了好不好？是我的错，我以后会弥补，少艾，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素还真仓促伸手却又仓惶缩回，胆战心惊到让人唏嘘，“你不是一向依我的么......再依我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慕少艾撑着伞微垂下睑去，呐呐道：“素公子，你没错，自始自终不曾相爱不曾相负，我们只不过是走在自己的道路上罢了，何错之有？”

尽管已经明了，却在听到答案的时刻还是紧缩了心脏。

“不曾相爱...不曾相负......哈哈哈哈哈......”素还真觉得自己想哭，然而却是越笑越大声，笑到最后连抬眼去看慕少艾的力气都没了。

而慕少艾也在那一连串的狂笑声中转了身。

幽爪鬼锁，慢慢靠近，同行的鬼差畏畏缩缩地看一眼素还真，相视一下，倒是让慕少艾走在了前方。

剑子在一旁看着听着，不由扼腕，张嘴想要叫住慕少艾，却在伞落的那一刻怔住。

伞落，魂消，彼时的面容已然模糊，却有一行清泪留了下来，清晰到令人心惊。

剑子顿感悲凉，再低头去看素还真。只见他慢慢地捡起了滚落在地的那把伞，缓缓收拢，然后捧在胸前，痴狂一般。

四方境阁，昔日天界最奢华繁芜的所在，如今，却是闭了宫门，愁云惨雾，连冻界外三千。大凡仙客至此，都要绕道而行。

莫召奴气冲冲地来敲门，然后，就见那曾经意气风发冠绝古今的四方境主正半死不活地躺在琉璃榻上一动不动。手边是打翻的酒坛，满地滚落，狼藉不堪。

“喜欢他就去找他，我就不信区区一个冥界地府能难倒你这个堂堂四方境主！”莫召奴咬牙恨恨道。

素还真不言不答，连眼皮都不动一下。

“三哥，你到底是在干什么？！难道你真想就这样下去一直看着慕少艾呆在鬼界直至魂飞魄散灰飞烟灭？”莫召奴横眼瞪过来。

素还真终于有所触动，睁开眼：“你以为我不想么？可是......他不愿意啊......”开口，声音竟是嘶哑干涩，“他不愿意我能怎么办？强求么...哈......比魂飞魄散更绝更尽的是什么？我不敢想象，真不敢想象......”

“他这个人......”莫召奴说。

“他这个人啊，一直温顺随和无害，却是比任何人都要执妄无情。他说不爱便是不爱，任你做得再多再好也动不了他哪怕一丝一毫的心。”素还真接口。

“...那你打算怎样做？就这样放手？”

“......放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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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4)

48樓發表於: 2011-05-10 0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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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剑子仙迹和谈无欲在门外喝着茶磕着瓜子。说是这天界的仙果吃太多了，倒不如这人间的瓜果来的香甜。又说是这天界一日，人间一载，眨眼沧海桑田，回首竟是什么也看不到找不着了。

说到尽兴处，剑子问谈无欲：“你说过往一切如果全部消失，那又要以什么来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谈无欲便抿一口茶，想一想，说：“记忆吧。”

剑子摆手：“别提这么玄虚的东西，你我都不会相信。”

谈无欲就不说话了，睁眼看着自家境主从满地的酒壶中爬起身来。

素还真再次来到姻缘一线的时候，月老正捧着姻缘谱翻查盘点。眼见境主驾到，也不意外，只是暗自叹了口气迎上前来。

素还真慢慢地开口，说：“我就是想来看看。”声音淡淡的，透着一股疲倦。

月老便拱了手，语重心长道：“境主，缘生缘灭，自有定数，执着过了，便是伤人伤几啊！”

素还真恹恹地摆摆手：“我明白......我只是来看看那三个字的牵绊...也好...叫我死了这条心不是？”

“这......”月老面色为难。

素还真便扬唇道：“大不了以后我再也不来此地蹭酒了。”

月老闻言，却是心底发了酸，沉默一下，不由叹道：“境主若是想看就请入内，只是老朽还是那句话——‘缘尽莫求’。”

素还真微点头，便隐身进了那错综复杂的世界。

满眼红线缠绕，缭乱纷扰，一眼望不尽这人间的贪嗔痴怨。素还真负了手，立在当中，心里默念着“慕少艾”三个字，念得久了，眼前就真有金字浮出，若隐若现。

双手不由握得紧了，素还真闭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睁开，顺着金字上系着的红线一路看去。线不长，纹路清晰，由浅入深再深入浅出，直到尽头，竟似断开一般。素还真怔怔地看着末端的名字，良久良久，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素还真！素还真！竟然是素还真！哈哈哈哈......”

“少艾啊少艾！看到没有！我的名字因你而落了这红尘，落了这红尘！”仿若歇斯底里般，素还真笑道，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再看那红线转眼恍惚成当日绕在慕少艾十指之上的金丝红绳。

那日他说要陪他过中秋，而烟火绽放的月夜，却是他独自伴着夜色冷去。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一字一顿，竟是字字颓靡。

时光匆匆，转眼已是百年。这百年发生过很多事，有人间修仙者位列仙班傲视众神啦什么的，据说连身份地位相当尊贵的剑子仙长都被华丽无双地鄙视了一番。又有方外龙族内斗啊什么的，据说是某个做二叔兼做二伯的伤了大嫂兼伤了弟媳。还有就是四方境主转性了，不再捏花惹草了，四方境阁清场了，不再歌舞升平了，天帝么得窜门郁闷了，连带众仙家一起郁闷了......

过多的传言天上人间转悠一圈，再悠悠飘入冥界地府。

某人听了，只是浅浅一笑，转眼看着前方。

前方是忘川河，猩红的河水掩埋了无数罪恶的亡灵，汹涌澎湃间，黑色骷髅争先恐后地探出脑袋，恶意地诅咒往来的一切魂魄，怨毒的鬼爪挣扎般嘶嚎着宣泄心中的不甘。

素还真不为所动地看着，似是静静地等待。

莫召奴以扇加额，叹一声，然后拉过同来的神无月，指着素还真说：“看到没，这就是负心薄幸的下场啊，你以后可不能这样。”

一句话说得素还真黑线铺天盖地而来，遂抬了眼道：“以平日作风来看，我觉得这句话应该由神无月来说较为妥当。”

莫召奴摇摇扇，刚想反驳，神无月抢先开了口：“莫召奴你放心，我绝不负你！”

一句话，要诚挚有诚挚，要真心有真心，说得莫召奴心花怒放，听得素还真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偏某人还不消停，拉着神无月满是遗憾道：“哎，看他们分分合合，而我们如此圆满，我总觉得不好意思罪恶感浓浓啊！”

“哪家放出来消遣人的，赶快领回去啊！”素还真就差当场发飙了。

神无月却还是一本正经地说：“我难得来到地府，需要等恩公过来和他道声谢才走。”

然后素还真就默了声。

过了片刻，忘川之上幽幽飘来一叶扁舟，舟上一人，头戴斗笠，遮去了容颜。等离岸近了，先前候着的魂灵便争着上船，上得了船的兴奋的飘飘然，上不了船的直接穿过船身掉入忘川之中，眨眼便被怨灵吞没，都是命，都是注定了的。

神无月看着舟上人，一直到岸边的魂灵差不多清干净了，才走上前去。

这边就只剩下了莫召奴与素还真。

莫召奴慢慢展开自己的扇子，看着自家那位又是抱拳又是施礼地说着什么，对方淡淡地听着，应该是还露了一丝笑颜，就是不应声。八成是根本就忘了那回事了吧。

看了一会儿，莫召奴便转向素还真道：“你化身业火红莲的形态呆在冥界，就不怕有朝一日元神散开再也不能恢复么？”

素还真用手点着眉角，不甚在意地说：“散就散了吧。”

“三哥！”

“哈！我开玩笑的，我和他之间还什么都没有说清楚呢，我怎么舍得走。”越说声音越轻，眼看小舟飘离，眼中纠葛成殇。

莫召奴暗自一叹：“慕少艾死前许下以命抵命的心愿，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念他一世行医救人，广结善缘，便罚了他在这忘川之上掌舵千年。千年之后，是生是灭，端看机缘。三哥，莫不成你真要在这地府等上千年？”

“也就一千年而已。”素还真说，从隐身的地方走出来站到岸边。

一眼望尽，只是血染苍茫。

“四弟，他在人间的身体...就有劳四弟照顾了。”沉默一会儿，素还真开口道，是很诚恳地拜托。

“这点你大可放心。”莫召奴收扇正色道。

顿一下，又晃开了扇面，说：“靛羽风莲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前，还用得着我么？你这一句，是来博同情的吧？”

“呵。”素还真笑笑，神情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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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4)

49樓發表於: 2011-05-10 0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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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其实时间并不难过，百年间，素还真隐在暗处偷偷地看着慕少艾，百年过后，素还真叹着气想：过了这么久，早就忘记了吧，是忘了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素还真第一次站在了忘川之岸等着那艘鬼船靠近。

鬼船静静趟开血色的河流，短棹前后拨动间，竟是抚平黑暗的躁动。

亡魂们排排队，畏畏缩缩地站得离素还真远远的，被派来维持秩序的鬼卒面上兢兢业业，内心叫苦不迭。

等到船在岸边停泊了，素还真却迟疑着，拿不定主意了。

华发韶华的艄公安静地立在船头，不催不促，掩在斗笠下的面容看不真切。

素还真动了动脚，一咬牙踏上船板，船只荡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然后陆陆续续地，其他的亡灵也登了上来，聚得多了，素还真借着让位的理由直接站到了慕少艾身侧。离得极近，一低头，便能看见那如玉白皙的双手正压在暗红的船桨之上。

曾几何时，慕少艾珍惜着医者的双手不让它们有半点伤害，可如今......

素还真看着想着，心头不由抽疼起来。

一寸光阴，一段距离，平静地不起任何风波，原先叫嚣着的怨灵全然沉寂了，不露半个脑袋，忘川安静得诡异。

等到了彼岸，渡过忘川的灵魂逃也似的奔下了船只，就剩下素还真，还是紧挨慕少艾站着，镇定地好似不知已经达到终点。

直到慕少艾慢慢转过身来，静候而不发一语。

素还真便开口自我介绍道：“在下...初行雁......”其实还是不敢以真实的身份出场么？素还真摸摸鼻子望天，地府不见天日。

“我要在这忘川之上等人，”初行雁说，“是冥主恩准了的。”

话一出口，不知打哪出现一个鬼差配合着连连点头：“确实、确实。”说完，又立马消失不见。

慕少艾于是便又转过身去，船桨轻拨，鬼船再度起航。

初行雁就在鬼船上赖下不走了，每日每夜总有许多话要说，絮絮叨叨地也没有个重点，只是闲谈而已。却总是得不到回应，偶尔有人应声，也只是同船的鬼灵搭上两句。

人说境主你累不累啊，一下子说这么多不着边际的话竟还不带重复？但也只会在心底吐槽，面上仍然恭敬。

有时候初行雁也会凑到慕少艾身边，低声央求着：“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我还要等很久很久啊，一个人好无聊啊。”

慕少艾不答，全似毫无感觉。

初行雁就挫败地以手抵了额，卧在船头唉声叹气。每当此时，便是恶灵退散，百鬼禁忌的时刻。基本上鬼船三个往返都渡不了一个亡灵，鬼差回去禀报，冥主怅然长叹，深觉这样的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然后又是一个百年，初行雁消失了，冷非颜出现了。再然后，就有百炼生，乐雕缘，甚至是灵啸月，男女老少，总是能赖在鬼船上飘个百年。或笑或闹，一次次地出现，一次次地消失。

前来探望的谈无欲见状便问：“你累不累？”

素还真笑着摇头：“比起他日日夜夜地掌着鬼船，我实在是太轻松了。”

这边在叙旧，那边冥主就遣了机灵的鬼差来伺候，好酒好菜摆了一桌子。谈无欲便笑，说：“其实你在这边过得也挺惬意嘛。”

素还真不说话，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呢？又是那阵闲风将你吹来的？”

谈无欲说：“别提了！那只白毛追着珍珠跑了，你又不在，四方境阁的事物就都落在了我肩头，偶尔出来吹个小风我容易么？”

“哈！素还真日后必当重谢！”素还真闻言承诺道。

谈无欲长声一叹，说：“我只求你们能快点圆满，结了这段冤孽吧！”

素还真遂垂了眼，轻声道：“只怪我爱得浓时却不懂情，等到懂了却是为时已晚。”这一句，哪还有半点风流不羁的姿态。

“现在知道了也好，不是...还有机会么。”

“是啊，还有机会......”

又过几日，莫召奴再次来到冥府，摇着扇子和素还真八卦着世间乐事。说到那个无界妖皇香独秀啊，据说是近日养了一只小青鸟，整日里天上人间的捧着显摆，比的那些有毛的没毛的全成了脱毛鸡。

“所以，你其实是来避难的吧？”素还真便斜了眼睨着这位朱雀神君问。

“咳，我不是怕三哥无聊嘛。”莫召奴扇子摇得欢快莫名。

再过一段时间，有血凰乱世，生灵涂炭，无界妖皇奉令诛杀血凰。事隔未久，地府便又多了一抹异常的灵体。那是个冰雪般冷漠的少年，三魂七魄少了一半，将灭未灭，入不了轮回，放不了冥渊。正好十殿阎君有位空缺，就让他补上了。

岁月轮回，与光同尘。千年之后，妖世浮屠现世，自地府扎根直插霄汉。妖世浮屠乃世间万物之浊念所化，历经千年，具体成像，内有机关天成。冥主带来这个消息的时候，素还真笑开了眉眼，千年之中只这一次，终于踏出冥府。

来到妖世浮屠，便看见了昔日的冥界小殿主，也是欲进妖世浮屠的样子。

冥殿主看到素还真有些吃惊，但也只是微颔首行了个礼。冷冷清清的模样，倒是像极了某人，就是少了那云淡风轻般的微笑。

素还真便开口问：“小殿主来此意欲何为？”

小不小冥殿主显然懒得和四方境主讨论，只是回答道：“幽幽灯。”

“幽幽灯啊，”素还真想了一下说，“你要幽幽灯，我要玖珑心，不相矛盾，可以合作。”

冥殿主抬眼看过来，眼中有丝迷惑：“玖珑心？”

素还真说：“是啊。在世间浊念具化成形的时刻，世间美善也孕育成体。天地之间，万物相生相克，是绝对不会允许极端存在的。”最后一句说的实实在在，犹似感慨。

冥殿主便不说话了，与素还真一同进入妖世浮屠。

天成的机关果然不同凡响，四面八方而来的攻击溢满煞气。素还真又元神散开千年之久，不得时间融合，当下便觉得晕眩。好在有冥殿主的配合，还能相互替补。等灭了妖世浮屠拿到玖珑心、幽幽灯的时候两人都有些狼狈。

冥殿主回头会故人去了，素还真更是一刻也不愿等化了光就往朱雀神宫而去。

寒玉转台上铺满鲜花，没有大红大紫，都是淡雅的明澈无瑕般。慕少艾静静地睡在上面，一闭眼就是一千年。

靠得越近，脚步放得越轻，仿佛害怕将人惊醒。素还真垂眼看，看得痴了，就伸出手想要抚上慕少艾的眉眼，然而尚有一段距离就急急收了回来。

一旁的莫召奴便摇扇叹息，然后问：“三哥，你真要以这种方式让他复生？假如他不愿意呢？”

“最后一次，”素还真拽紧了掌心，说，“让我最后一次任性一下。”

玖珑心泛着璀璨的光芒慢慢浮现，然后在素还真的神息催动下隐入慕少艾体内。等到华彩消失，素还真身形摇晃一下，不待休息便又急急赶往冥界。

千年刑满，忘川上的艄公终于摘去斗笠，下了这鬼船。

走过奈何桥，经过望乡台，到了孟婆亭。孟婆忙忙碌碌地为前来投胎的鬼魂递上一碗孟婆汤，等到了慕少艾这里，孟婆摇摇头，说：“走吧、走吧，千年无心，前尘皆空，还要这孟婆汤何用？走吧、走吧......”

慕少艾便木然地离开了孟婆亭。

轮回道口近在眼前。

急切、焦躁、惊惶凝结成一股狂乱的气息，震荡冥府。自忘川畔一路走来，竟是始终不曾见到那守了千年的身影。素还真觉得自己的两条腿一直在颤抖，然而却又是不由自主地想要迈出，一步一步，直到轮回道，绝望铺天盖地而来。

孟婆犹自念着：“散了散了，前尘皆空，早登彼岸......”

字字句句，明明知晓，却是因这知晓而痛彻心扉。

为什么？素还真想问，然而出口的话语只剩：“少艾、少艾......”念兹在兹，声声不息。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人拍拍他的肩头，素还真睁着一双溢满血丝的眼回头。

孟婆端着一碗汤，说：“境主，要来一口么？”

“他...也喝了这孟婆汤？”素还真沙哑着声音问。

“他？”孟婆遥遥回忆一下，然后指着身后不远处问道，“你是说那坐在三生石上的人么？”

素还真霍然转身——彼端的世界，曼珠沙华绽放，杀尽人间百花。青青石上，慕少艾盘腿而坐，一手托了腮看着素还真，平静而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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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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