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01 [剑龙] 断情弦1-5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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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1-01-01 15:24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1.01 [剑龙] 断情弦1-5 1.1

这是一篇不太正经的产物，讲的是龙宿怎样跌跌撞撞地长大然后遇见剑子的故事
第一次发文m(_ _)m

断情弦

楔子

按照今天的标准来说，龙宿智商满分情商满分德商（×）优良但是明显低于他身边好友群的平均分，这样的人天生应该成为枭雄，而不是作为一个悠闲的世外书生宅在一栋房子里甘老一生。

然而，人的际遇就是如此的奇妙。

一

龙宿对于幼年的记忆已然十分模糊，大约只记得是锦衣玉食，倍受疼爱，只是身子不太好。

有先生说，这孩儿这样聪颖，面相又如此俊美，恐怕是天上下来的人呢。
走江湖的人，常常善于藏话。
这句赞美的背后，说的是，这孩子是早夭之相，恐怕活不长久。

这话叫不懂事的人传与龙宿娘亲听了，于是这孩儿便越发金贵起来，直至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三伏天的还需穿着夹衣。
这一来二去的，终于生了场重病。于是又有先生说，这娃儿生的这样好，只是可惜了。

龙宿娘亲哭了一场，简直要去了半条命去，终于狠了心将孩儿交付给乳娘带至乡下去，免得“为宅子招来晦气”。临去前收缀了不少金玉锦帛，千叮咛万嘱咐，终于还是用帕子掩着脸，哭着就抽过去了。

龙宿透过车帘子看着娘亲被一惊一乍的下人们簇拥着搀扶回去，他此时还小，心中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这女人为何哭得如此伤心呢？都说儿子跟娘亲，但是龙宿对娘亲的面容早已记不清了，所以说，龙宿这男人，多少是有些没心肝的凉薄。

－－＝＝－－＝＝－－＝＝－－

天生天长的东西，大多不怎么娇气。
龙宿在乡下养了一阵，身子渐渐好起来，龙宿娘亲听闻很是欢喜，常递书信来说要将龙宿接回去，然而这信总被人截下来到不了龙宿的手上。

龙宿自然不知道这些有的没的，乡下的日子对他来说很是新奇，这里摸摸那里碰碰，过得很是欢喜。不多时便到了念书的年龄，家里来信说要为龙宿请个夫子，龙宿想了想说不要，这日子过得神仙也似，读书做什么。家里人虽不乐意见他回去，但这次倒也顺着他的意思。
只是龙宿不愿请夫子，倒是喜欢四处跑私塾，他虽到了入阁读书的年龄，但还是个三头身，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可爱地不得了，私塾里的先生都喜欢他，也便由着他不交钱蹭课听。

这日龙宿起得晚了，胡乱地梳洗一下，也没和人打招呼抓起自己的小包袱就跑，害怕来不及便抄了一条近道，而谁知，这小小的意外，便是一世纠缠的缘起。

－－＝＝－－＝＝－－＝＝－－
虽然是近道，但龙宿平常并不很喜欢走这条路，这路上许多小土丘，长满了半身高的藁草，有时还有细细长长的蛇冷不丁地窜出来，总之不很令人愉快。
这日龙宿赶时间，也没工夫计较这么多，只一味闷头往前跑，一面留心着脚下的路。

老师教育我们，不管多赶时间，跑一阵子一定要抬头看看方向，不然很容易撞墙&跑错方向&被坏叔叔拐跑BLABLABLABLA
所以很不意外的，龙宿撞了，不过撞的不是墙，而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小道士。

龙宿被小道士撞翻了，一屁股摔到草丛里半天爬不起来，想着要迟到了，不由得眼圈一红。那小道士一下子慌了，跑过去拉他起来，一面哄他说不哭不哭哈，不疼不疼哈。

小道士把龙宿扶起来，揉揉他的头，问他摔痛了没？龙宿摇摇头，一个没把持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小道士又是一阵子手忙脚乱，说，既然不疼你哭什么？不哭不哭哈。
小道士看着龙宿牢牢护在胸前的小包袱，估计他是个一时任性闹离家出走的小屁孩儿，就问他，你多大啊？龙宿说了一个数字，小道士撇了一下嘴，他估摸着龙宿的年龄不过是这数字除以二再加一。

小道士又问，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长这么小啊。

龙宿摇摇头。

小道士又问，你是不是挑食啊？我告诉你，小孩子挑食可不好哦，等你长大了你的胃会坏掉然后你会脸色蜡黄很难看很难看的哦。

龙宿又摇摇头。

小道士一歪头，笑笑说，来来来，本道爷今天心情好替你把把脉，小娃儿把腕子伸出来。

龙宿见日头已高，要赶上听课已是不可能，再见这小道士说话有趣长得也不吓人，便听话地把腕子伸出来。

那小道士搭在龙宿的脉上，闭上眼睛摇头晃脑念念有词了一阵，煞有其事地说，小娃儿你这不是后天的毛病，是先天从娘胎里带出的寒毒。

啥米？龙宿一歪头，表示没听懂。

小道士一摊手，说就是没的治了。

这回龙宿听懂了，瘪瘪嘴，觉得这小道士的话真是没影子，转身就想走。

小道士看他如此，哪里知道龙宿的小心肠，只当他又要哭，连忙说虽然没的治但是我可以教你一些吐纳的法门让你强身健体啊。

龙宿眨眨眼，抬头问，你说真的？

小道士还是头一次听他开口，觉得这小孩子的声音真是好听，不自觉地点点头。

龙宿展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
基本的吐纳法门并不困难，龙宿学的很快。

小道士挠挠头，说哇你好聪明我们师兄弟里没有一个人像你学的这么快的。

龙宿很得意，但是没说话，只是心里悄悄补了一句，那当然。

他二人就这样在一座小土丘上有的没的说了一个上午，又一个下午，直到星辰漫天小道士才说你快回去吧，你家里人该担心了。

龙宿点点头，抓起自己的小包袱就走，那小道士又叫住他，说记住啊，每天都要练两遍的，早上一遍，晚上一遍，这样你的身体才会好。

龙宿又点点头，向小道士摆摆手，说我走了啊。

小道士点点头。

直到分别，他们都不曾想过问对方的名字。

幸或不幸的，这个小道士并不是剑子仙迹。

从来没有谁注定要和谁在一起，三生石上的姻缘也需要足够的因，来达到那个果。

但无论如何，如果没有这个不知名的小道士，龙宿甚至不可能活到他认识剑子的时候。

哦，这次短暂的会面还在龙宿幼小的心里留下了另一个深刻的印象：

穿白衣服的人是好人。
小道士是好人。
穿白衣服的小道士，乃是大大的好人。

(×)德商：用于测试一个人的道德指数，更普遍一点的称呼是人品＝＝
有兴趣的各位大人可以去人人网上测一下哈

二

龙宿读书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怪癖，在一处地方总是坐不住，今天在这先生这里听点这个，明日在那先生那里学点那个，四处跑来跑去也不见他累，可见身体是真的好了不少，只是个子还不见长。

家中的来信也渐渐少了，只是一次信中无意问到了龙宿的读书问题，这边便把情况报上去。家里头一想，不行，这孩子从小欠管教，性子真是野，该找个地方好好管管。于是一来二去的，便把龙宿送到了学海这倒霉地方。

龙宿早过了懵懂的年岁，只是看着还有些天然呆，对许多事总装成不懂的模样。所以当龙宿从马车上下来，看着面前杂草四处长，小鸟满天飞的景象，纯真地拉了拉驾车人的袖子，问我们这是在哪里啊？那人镇定地回答，我们在学海呢。于是龙宿又问，哪来的海啊？我怎么看不到。那人没说话，只是脑门上挂上了三条黑线。

好在不多时学海方面便来了人，一面领了龙宿，一面颔首向那驾车人致谢，一面伸手自衣襟里掏出些碎银子交于那人，颇有些罪恶的人口交易的味道。

说起龙宿入学海的时候，真是相当地早。譬如那时还没有伏龙先生和灵犀妹妹，譬如那时东方弈还是肌肉纠结的壮男，譬如那时太史侯才刚和怜照影传绯闻，譬如那时太学主还没有穿高跟鞋，譬如日后学海无涯礼部四儒官排行第二的章少辅此时只是一个被打发来接小孩儿的门生。

章少辅把龙宿软软的小手握在掌心，笑眯眯地问小弟弟你今年多大啊？龙宿说十二了，章少辅不可置信地打量着龙宿的三头身，犹豫了片刻又问，那小弟弟你读过些什么书啊？龙宿耸耸肩，不置可否：读一点这个，读一点那个呗。章少辅乍舌，没敢直接把龙宿带去教书先生那里，而是牵着龙宿往太史侯那里去了。

那时太史侯还不是礼部执令，充其量算是儒官，每月被那点份子钱折磨地死去活来，于是常常去找掌管学海财政的数部执令怜照影磨叽。怜照影见他可怜，再加上太史侯有上进心人又长地帅，便与人事部的学海教统商议着，又批给他一个学海面试官的闲职。

龙宿来见太史侯的时候他正在写书，没办法为了评职称不多发表点论文不行。太史侯抬头看了眼龙宿，又低头继续鼓捣他那点破事儿，随口问了句孩子你哪家的，快回你妈屋里去别乱晃。龙宿面无表情地说先生我是来念书的，人家说我要先来你这面试。于是太史侯又抬头瞥了他一眼，问孩子你会念书了吗？认识多少字儿？龙宿说你认识的差不多我都认识。这话算是十分猖獗了，只是太史侯居然不见恼，反而抽了一张白纸出来，还招呼龙宿过去，说孩子来来，写写自己的名字我看看，可见是读书读得疯魔了。

只是还没等龙宿挪步，门口风风火火又冲进来一人说太史侯不好了出事了快和我来一面拉了人就走，太史侯说你等等，一面又抽了张纸批了张条子就把龙宿给批到了学前班。

――＝＝――＝＝――＝＝――
其实所谓的学前班和私塾差不多，不过七八人的小班，从早到晚就是读书背书，中午后习字，隔三天要学造句。没有暑假寒假更没有双休日，只是节日还是放的。到了年终还要背年书，就是要将一年内读过的书统统都背出来，否则就要打手心，少一本打十下，少两本打二十下，少三本理理铺盖回家去。

其实龙宿并不讨厌背书，只是在一篇奶声奶气里过了几个月着实令人崩溃。

这日正是七夕，原本该由数执令来亲自教授珠心算，只是那日不知怎么的怜照影居然晃点他们，课堂里立刻就乱了，斗鸟儿玩的也有，趴在一处说话的也有，睡觉的也有。龙宿觉得脑袋要炸，便瞅了个空溜了出去，自先生们藏书的房里偷偷抽了几本，七绕八绕出了学前班的院子。

这时的学海还远远未被拔高到儒门最高学术机构，只要愿意读书的都能来学，师资雄厚价钱合理，名下还有不少田亩产业，过得好似土财主。要不说龙宿从小就有看风水买房产的天分，在荒草丛中居然被他寻的了一处幽静所在，于是心下欢喜，找了块大石头坐着，靠着树便读起书来。

龙宿走时抽书抽得匆忙，仔细一读才发现自己抽了几本居然都是佛经。佛经就佛经呗，龙宿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便看起来。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野草的香味淡淡地匀染着龙宿的衣襟，看着看着，人便打起盹来。

不知睡到什么光景，龙宿终于醒了，刚想抬头看看是什么时辰了，猛然发现背后居然立着一人。那人一身缁衣，面容俊雅，只是莫名长了一头白发，看样子已站了不少时候。

那人笑笑，问道娃儿汝看什么呢，这般入神。

龙宿想想，也笑笑，学着那人的口音道，说是一物既不中。

那人一愣，略略侧了头，显然龙宿的回答很令他意外。只是那人楞了不多久，便扬声大笑起来。那人笑起来的样子真有趣，用手捧着自己的腰，每笑一身，身子便向后仰一分。

待那人笑够了，一面揉着自己的腰一面又问，娃儿汝在何处学书。

龙宿眨眨眼，说在六心居呢。六心居便是学前班所在院落的名称。

那人上下打量了龙宿一遍，突然冷声说，汝明日不必再去六心居了。说罢竟拂袖而去。

龙宿被那句话给从头到脚冷了个透心凉，手脚发抖地从石上爬起来，一路上恍恍惚惚，都不知自己是怎样回去的。甫一进屋，便弃了书，用被子掩了头，呜呜地哭起来。
三

第二日清晨，龙宿醒地很早，看着窗户纸外朦胧的天色渐渐由暗转明，一只小蜘蛛徘徊在窗棂上磨磨蹭蹭地织着网，刚要织好，龙宿自被窝里伸出一根手指，戳破，小蜘蛛毫不在意，继续织，龙宿心思正灰暗着，也便一次次地破坏着。这无聊的戏码直到鸡鸣之后方歇。

这时房里的众人都醒了，陆陆续续开始梳洗，说话声，脚步声，交错不绝。龙宿将脑袋埋在被子里，眯着眼装睡。有人轻摇他的被子，又被人阻止了，他听到那人轻轻地说龙宿好像生病了你让他再睡一会儿，一会儿我去和先生说。

不久，诸声停歇，龙宿估摸着时间，一掀被子就要起床。谁料他掀时力气大了些，就削到了一直守在他床边的那人身上。那人没料到龙宿的三头身里居然暗藏着这样恐怖的怪力，被一被子抽到了地上，忍不住叫唤了一声。龙宿听见有人，吓了一跳，再听着人声颇为耳熟，再一看原来是章少辅。

当日龙宿入学海，便是章少辅给领的路，今日又见这倒霉孩子，龙宿心中顿觉无比灰暗。

章少辅自地上爬起来，拍拍手，去试龙宿的额头，龙宿避开，章少辅也不恼，问道，你可是有什么不适？龙宿摇头，问的有气无力，你来干什么？

章少辅这边已经非常速度地开始打包，说干什么当然是接你走啊。一边回头看龙宿一脸生不足恋死不足惜的表情趴在床上，又笑道，怎么还赖床，快起来。龙宿没鸟他，把脑袋又往枕头里埋了埋。

章少辅看这孩子的确可爱，又忍不住拿他打趣，说，怎么，这小破床你还睡出感情了？快下来与我一起收拾，待你入了百经卷，才知道什么叫做床外有床呢。

龙宿一听这话，唰地一下翻身坐起来，你说什么？百经卷？

章少辅点点头，自衣襟里摸出一张黑漆漆的文牒，略笑道，校长亲下的敕令，要你转入百经卷修习呢，瞧你，青天白日仍高卧不起，我若是先生，首先就将你的德行分扣地透透的…………

别啰嗦了，快理东西。龙宿一本书拍在章少辅脸上。

－－＝＝－－＝＝－－＝＝－－

学海旧制，教统之下设六部，六部之外尚有百顷良田属于学海固定资产。每季收租得钱之后，将所得钱款拨出三分之一用作建设资金，余下三分之二按照一比六的汇率发放学海内部流通的货币，这种货币俗称份子钱。
份子钱中，拨出拨出三分之一供给学生的日常开销，缺了笔啊纸的可去书部去取，剩余三分之二权当作教员收入，在其中太学主与教统还需抽走四分之一，剩余四分之一平均分成六份，再根据各部人数多少分别抽出六分之一，五分之一，四分之一，三分之一，二分之一，三分之二，统筹一处后再平均分配到各部。
各部收到所得钱款后，执令先抽走三分之一，剩余的三分之二供底下的供职人员按个人资历分发。

六部之下，便是各处学生，分为六心居，六如居，百经卷三处，六心居由各部儒官之下的夫子授课，六如居由儒官授课，而百经卷除儒官外尚有执令讲座，凡是百经卷毕业者，直升儒官。

龙宿初入百经卷，便引来四方围观，章少辅一个不留神，龙宿已被亢奋的众人簇拥着离去，唧唧呱呱地灌输着各式各样的闲言碎语。

这日的天气很是不错，而龙宿在学海无涯的欢乐生活，也由此，正式开始了。

说起百经卷的生活，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真是神奇。

比如礼部的课程，大多由礼部一等的儒官授课，这时候太史侯已混地相当不错，各个儒官的论文叠起来还没有他一个人的高，只是他还是不停地写不停地写，大有把提拔他的礼部执令取而代之的势头。某一日礼部执令来找太史侯喝茶，席间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我老了，这个位子总是要让出来的，除了你我还能给谁呢？太史侯略笑了笑，说，我哪里是看重什么执令的位置呢。
礼执令一时没听明白，等踱步回去，想明白了，回头将礼部最肥的差事拨给了他，于是太史侯走马上任，成了百经卷的授课老师。

而龙宿来的时机正好，正赶上听太史侯的第一堂课，那日，只见太史侯啥都没带，只象征性地怀里揣了本小册子，一上课，把小册子往台子上一丢，开始了他教授生涯的第一课。

升级到百经卷的生员们，大多是柔柔弱弱的乖宝宝们，看着台上讲师一幅流氓做派，瞬间囧了。

说时迟，那是快，只听太史侯一声大喝，“何为礼！”这声音洪亮无比，甚至将横梁上的灰尘也震下不少。众人瞬间被这讲师非同寻常的气场祥瑞到，一时鸦雀无声。

太史侯灰色的眸子往台下扫了一圈，忽地又压地声道，“所谓礼仪，学之端也。”众人默。

太史侯又道，“学之端，生之始。”这句话说得气如悬丝，众人再默。

太史侯停顿了半刻，忽地又扬声，“既然人之初性本善，又何须礼仪来束缚？！！！”这声吼地又太狠了，龙宿听得有些晕乎乎，不然他为什么看到有人站起来与太史侯呛声呢？

那人的背影看来温文秀气，说起话来也是彬彬有礼，只听那人道，“所谓礼者，理也，并非束缚，而是疏导。”

那人又道，“人之于礼，便如河水之于河岸，岸无水则涸，水无岸则不行。”

语罢那人向着太史侯微微欠身，复又落座，底下掌声雷动。

太史侯沉默了片刻，向着那人问道，“是水随岸，还是岸随水？”

那人复又站起来，道，自然是岸随水。

太史侯点头，说这位同学对礼仪理解地很深刻，你们都要向这位同学学习，每个人对人与礼仪的关系写五千字的策论，写完了给这位同学过目，对了，同学你叫什么？

那人略显惶恐似的，又站起来，道，学生名为逸君辞。

逸君辞，逸君辞，太史侯念着这个名字，居然施施然就这么走出了教室，从此，再无人见过此君在课堂上的英姿，只苦了乖宝宝逸君辞，批作业听报告，学生老师一起当。

龙宿面无表情地瞧着这二人眉目传情（咳），心中默默地呕红，表面上却装作无事一般，将面前的乐谱慢慢翻过了一页。

四（上）

青出于蓝这句话，说说简单，做起来真是难上加难。

倘若师父以文采闻名，徒儿就应在文采上胜过师父。倘若师父以武功闻名，徒儿就应在武功上胜过师父。

但是如果你的师父以头脑秀逗闻名，你要怎么胜过他，变得比他更秀逗吗？

怎可能！！！

剑子的师父道号玉阳子，若单论武功造诣，百年前放眼整个道境也找不到敌手，只是不知他从何处学来了一门诡异的缩骨功夫，可将自己的形态相貌瞬间变为孩童，从此剑也不练了，琴也不修了，一心一意扮小孩儿玩儿，直至今日，众人提起玉阳子，面上说的是，喔，是那位身负异禀的前辈啊，心里想的是，是那爱好特殊的变态啊。

玉阳子本人对此的解释是，所谓的先天奇才，在幼年时多少有些叛逆反骨，强而逼之，恐伤玉材，放而纵之，于心不忍，唯一的方式便是化作孩童成为他们的朋友。

玉阳子的这番理论被他的美女同梯广寒子精确地概括为正太控。

每当广寒子这样嘲弄他时，玉阳子总是扬起他纯真的小脸大声说，剑子就是这样被我拐上手的！

而每到此时，剑子表面上置若罔闻着，心里默默地对着写着玉阳子名字的小草人使劲地戳戳戳。

多多少少因为这秀逗师尊的缘故，剑子幼年时并无多少好友，唯一略有神交的，便是那一脸苦大仇深宛如疯魔小次郎的笑封君。

四中

说起龙宿和剑子，幼年时都可算是非常早慧的。比如龙宿，天生一颗九窍神心，配备双核处理器，附带500GB海量存储，别人说的做的，面上不说，心里看得清清楚楚。

而剑子与龙宿，却是大不相同，大大地不相同。

剑子天生夹带的内存，莫说是500GB，恐怕连5KB也没有，看到什么想到什么张口就来，玉阳子刚收了他那会儿，小孩子还白白嫩嫩一脸正太样，只是一张老嘴动辄把他没节操的师尊吐槽到血压狂飙。

某日玉阳子一边量着自己的血压一边恨恨地说三两的鸭头二两的嘴！剑子想也不想张口就来，你连买个鸭头都不会，那厢广寒子赶快去帮他师兄按人中。

由此可见，剑子与他师父相处地并不多愉快，再加上玉阳子收剑子的时候，一身功夫早已荒废地七七八八，日常教授剑子的，多是他那温柔又毒舌的美女师姑广寒子。

剑子幼年时并不爱读书习琴，唯爱舞刀弄剑。

有次他练剑的时候被玉阳子看到，于是劝他先把经卷读读熟练再习剑不迟，剑子飞剑脱手差点把他师尊给削了，事后一脸淡然地说，抱歉，手滑。

当晚广寒子就抱了一尊桐木琴去剑子房里，正碰上剑子换了一身雪白劲装预备出门锻炼筋骨。

广寒子朝他挥挥手，招呼他说，侄儿，今日露水深重，风透寒意，正是兵刃的忌讳，麦出去了，来，我弹琴给你听。

剑子愣了一下，接下佩剑朝屋里一丢，却没有回转的意思。广寒子蛾眉一挑，身形一动，正欲手挥五弦，剑子就乖乖的回身进屋，广寒子在屋外，道，你先把这身丧服给换了，剑子没有应，但屋内却窸窸窣窣地响起了换衣声。

不多时，剑子开门，还是一身雪白，只是换了一身长袍，看起来到有些仙风道骨似的。

广寒子微微一笑，也未说什么，席地坐下，横琴一扫，指尖便袅袅流淌开了。

这曲子初闻只觉意态悠然，甚至还带了几分风流的意思，仿佛满园的月光随着琴音袅袅都似水那般流淌起来，所经之处，处处春光融融，鸟语花香。只是稍一神失，那曲子突然便冷冽肃杀起来，那些花花草草，莺莺燕燕，一时都不见了，只看见刀光剑影，戎马丹青。

剑子并不懂琴，但这曲子却听得他痴了，一曲终了他仍呆呆的，直到广寒子连唤他数声才回神。

广寒子却似没注意到他似的，只是问了一句，剑子侄儿，在你眼里，武器到底是什么？

剑子一歪头，武器，自然是用作伤人的杀器。

广寒子道，武器是杀器，那你又是什么？

剑子莫名，我自然是我，是使杀器之人啊。

广寒子又道，你既然仅是凭借杀器伤人，又与那些凭借毒液利齿伤人的毒蛇猛兽又有什么区别呢？

剑子说，自然不同，猛兽杀人是为口腹之欲，而我却是为道义。

广寒子接口道，道义，道义又是什么？你为你之道义伤人，安知猛兽不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道义呢？

剑子语塞，过了半晌答道，猛兽愚昧，尚未开化，又安知什么道义。

广寒子抿嘴微笑，你又非猛兽，又怎知猛兽愚昧而未开化呢？

剑子垂目，还在思索该如何接话，广寒子的音调已冷了起来，道，你师父辛苦渡你出红尘，你却屡次以言辞损他，今日更是想以剑伤他，这也是你心中的道义么？

剑子下意识地摇头，广寒子又连连追问，剑子饶是早慧，毕竟不如龙宿那般沟壑万千，一时往昔旧事纷纷涌上来，竟带了些许哭腔。

广寒子叹了一声，放下琴去摸剑子的头，汝可知这只曲子是谁所做？

剑子摇摇头。

广寒子说，是你师尊，剑子一愣。

四下

夜凉如水，广寒子安抚剑子睡下，刚出了院门就看到玉阳子蹲在墙角，拿了一个琉璃小杯正偷听，还笑地一脸那啥啥，于是一脚踹翻。

玉阳子摔地一身灰，也没在意，拍拍灰，冲上去保住自家小师妹的大腿还蹭啊蹭啊，一边还说师妹我就知道你最行了。

广寒子面无表情地拖着他继续走，此时玉阳子仍化作小孩儿模样，并不太重，一边若无其事地接口，说，是啊是啊，这活真不容易，今晚我还得熬夜把我当年读的经卷翻出来给他。我说，你自己找的徒弟，干嘛老让我这么费心。

玉阳子笑嘻嘻地抬起头，说师妹你要是嫌麻烦我来帮你找。广寒子说，得了，你来找，我房间还不得塌了。玉阳子撇撇嘴，说大不
了用我的好了。武功秘籍我没有，经卷我总有吧。

广寒子扶额，算了，还是用我的，你对教科书厌恶那是道境闻名啊。

玉阳子又笑笑，也没说话，任由广寒子拖着他继续走。

这一路月光遍地，二人并行，却只留下浅浅的一行脚印。

就这么走着走着，时而踩过树叶细碎的暗影，时而掠过浅浅的水塘，时而将低小的灌木踩出簌簌的声响。

好像就这么走着走着，就能走到地老天荒。

就在剑子快要出师的前几年，一纸调令，广寒子被委任看守九曜沉星塔，不日将启程。

彼时玉阳子的身体已是十分地差，送行那日却特地化成了青年的样貌去看她。

广寒子的居处名为沉水雅榭，不设迷阵，不布法术，功体散得七七八八的玉阳子就扶着桥慢慢地走过去，一入门，却看到广寒子一
身家常，毫无形状地团坐在地调弄朱弦。

玉阳子笑笑，走上前俯下身，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笑道，你要制琴送给那顽劣儿吗？

广寒子抬头，略怔了怔，也随即笑道，养了他那么久，多少有点感情，送点离别礼啊什么的不为过吧。

玉阳子撇撇嘴，又是一脸孩儿气，道，我与你相处了那么久怎么不见你送我离别礼。

广寒子横他一眼，说你要什么，你还要什么，这么多年我帮你带徒弟写论文理房间，你还要什么。

玉阳子顾左右而言他，说哎呀剑子这不懂事的孩子跑哪里去了。

广寒子笑笑，顺着他的话说，还能跑哪去，被我支使去寻玉材了。

玉阳子盘腿在她身畔坐下，也调弄起朱弦来，道，玉材？后山找块好些的桐木上些油便好，犯得着去寻什么玉材？

广寒子手下略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再好的木材又能陪伴他多久？这孩子啊，我看着他，总觉得他是要活很久很久的。

玉阳子眨眨眼，说，怪不得被调去看守那塔，师妹你这双眼睛果然能看到许多东西哈。

广寒子也学他的模样眨眨眼，笑道，哪里比得上师兄你。

玉阳子叹了口气，说我又有什么好眼力，我要是有，当初打死也不会带回这样一个不省心的小孩儿。

广寒子失笑，哈，你还不省心？话说回来，师兄你这么多年，真的没有见到一个小孩儿比剑子根骨更好的？

有是有，玉阳子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只是那孩子心思太过深沉，若带来道门过清静无为的日子，搞不好被憋成一个心里变态。

哈，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就是受害者中的典型吗？

他二人凑在一处说话，直至日薄西山剑子还是没有回来。或许是那玉材的确难找，或者是他被笑封君捉去当打手，又或者他只是单纯地迷了路。

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晚一刻回来，离别的时间就被推迟一刻，他二人共聚的时间又能多一刻。

因为这一别，恐怕就是永不再见。

后来的后来，剑子踏足苦境时，身后常常背着一尊白玉琴，若不是琴侠圣上儒出道实在太早，这琴侠的称号到底花落谁家，还未可知呢。
这

尊琴剑子极为宝贵，从不离身半刻，直到他送给龙宿。

五上

百经卷的课表排的十分秀逗，比如上午是御术，下午便是念经，到时往往睡到了一片。再比如上午是数部，下午又是术部教授，只把人烤焦。再比如上午是清静无为的太史侯授课，下午是更加无聊的乐部课程。

乐部负责的课程由乐执令亲自教授，然而龙宿听了一堂，以后每逢乐执令的课必翘，一心在院子里睡觉。

其实乐执令温文有礼认真负责，更感化N多音盲，不知怎么的就是不合龙宿的心意。

用神棍的话来说叫八字不合，用肤浅的话来说叫看他不爽。

更深层次的原因却是－－龙宿他犯懒。

乐部不像礼部，不设大考小考，年终一次，通过就好。

龙宿在百经卷呆久了，深谙偷懒的真谛，如果把有限的人生投资到无穷的事业中，最后怎么赔光的都不知道，所以，该偷懒是就偷
懒，是多少先天前辈血泪总结出来的真谛啊。

然而话又说回来，龙宿的年龄已然不小，然而身体一直保持着团子状态，多年不见长高，有一回被射部的热血执令东方羿看到，龙
宿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人揪住后衣领拖回了射部。

彼时东方羿还是肌肉纠结积极向上的好青年，他拍拍龙宿的脑袋说孩子你身体太不健壮了，我要给你开开小灶。

龙宿刚想说谢谢不用了，看到东方羿充满热情的炙热眼神，于是咽了咽口水，说，谢谢执令，执令辛苦了。

彼时射部还管着学海对外的生意，有一回几个心术有些不正的生员找上东方羿，结果被他抡圆了从窗户里扔出去，就龙宿当时的身
高体重，估计人家还没使力，就被扔出学海了。

于是每逢射部下课，龙宿都被热情的射部执令留下来特训。

特训，这是官方辞令，龙宿更愿意管他叫折磨。

整天盯着一个红点看，再狐媚的丹凤眼也瞪成了斗鸡。

有一回龙宿十分委婉地像东方羿表达了自己的见解，东方羿一拍脑袋说，哎呀你看我怎么没想到，于是明天开始我们来练习移动目
标。

龙宿微笑，点头，再微笑，再点头。

只是晚上回到寝室，一个人抱着枕头，心里默默地流下悔恨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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