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06 【枫岫X师尹】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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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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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37)

樓主發表於: 2010-09-06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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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6 【枫岫X师尹】无衣

“禀少君，少傅大人到。”

他揽袖搁下笔，那人便进了内殿，一身绛紫华服翩跹风流。他拢起袖子，看着那人翩翩然在他对面落座，神态自若地自行倒了茶，掂杯细品——那是小童前脚送进来的，他还未曾动过。

“我的少傅大人，”他眯起眼似笑非笑地盯住对面的人，“早课时间已过了一个时辰，我是不是该上奏参您一本？”

那人放下瓷杯，坦然一笑。“耶，少君何必如此小气。为此等小事而上奏，岂不坏了你我情分。”

“哦？”将身子向前凑了凑，他看着那人一派自若的脸，如同那个平日里漫不经心应承他人的自己。“听闻少傅大人最近常从太祝令处请教礼乐祭祀直至深夜，却疏于本职职守，是否陪侍我这个少君令你不甚顺心？”

那人终于抬眼看了他，“师尹，你多虑了。”

“告诉你多少次。”他故意板起脸，略带不悦地伸手用指节敲了敲桌沿。“既然都说到情分了，彼此当以表字相称。”

破天荒的，以口舌之利扬名的那人竟顿了顿，“抱歉。你的字是什么？”

口口声声说着抱歉，那人却泰然自若从袖中取出一柄折扇打开晃了晃。他梗了一下，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呀你呀——我再提醒一次，日后如有再犯可定要减你的俸禄。”说罢起身从一旁书架上抽出《诗经》，翻到《无衣》那一页丢到他跟前。

“岂曰无衣……”那人瞄了一眼，拿折扇掩了脸从扇面上方看他，眉眼里是悠闲淡定到令人着恼的似笑非笑：“岂曰岂曰，不可说，不可说也。”

师尹睁开眼，朔月的夜里一片漆黑，他的眼前还晃动着那人似笑非笑的眉眼。他轻轻叹了口气，下床点了灯。

这是那人的尸身被送入四依塔的第二天。他拿过床头叠好的衣物开始穿戴。方才梦境亦幻亦真，却是旧日情景重现。自他焚香取道之后，睡眠质量已经大有改善，许久不曾做这些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梦了。

他刚穿戴完毕，响起轻轻的叩门声。拉开门，小童言允睡眼惺忪站在外面：“师尹，这么晚是要做什么？”他看着穿戴整齐的师尹，用力眨了眨眼：“这么晚了要出去？”

“哎呀允儿，吵醒你了。”师尹拍拍他的头，转身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罐子，用小勺挖了一点苏合香放到桌上的香炉里点了。“没什么，你继续睡吧。”

略带了点清苦的香气袅袅散开，在安定的香气中言允终究没抵过强烈的睡意，揉了揉眼转身走回去：“那我去睡了……有事再叫我……”

师尹看着小童走回侧间睡下，掩上门转身走进了黑沉的夜色里。

高耸的四依塔燃着长明灯，飞翘的檐角在只有星子的夜色里如同一只只端庄的、展翼的飞鸟。师尹沿着石阶走上去，将手里的提灯递给迎出来的守夜人。

“师尹……主君。”

浅蓝色的头巾，滚白边的披肩衣饰，深褐色的长卷发贴着微微躬下的背垂落。师尹看了看这个低眉顺眼的守夜人。秀士林出来的无疑，有点像撒手慈悲，又有点像一羽赐命，还有点像拔刀洗慧……都是年轻的，美貌的，他亲手教导出来的少年。看着眉目清秀的少年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师尹停了下来，转头道：“你不用跟着来了。我一个人上去。”

虽然对师尹深夜来到四依塔感到疑惑，但少年还是恭顺地低了头，眉眼因为顺服而愈发秀丽动人：“是。”师尹却没有看他，只有华贵的紫色衣摆从他垂下的视线里迤逦而过，沿着通往塔内的台阶一点一点漫过去，最后消失在拐角。

少年按了按腿侧藏着的一柄小刀，默默提着师尹带来的那盏提灯回到四依塔入口。

那人的棺椁独自放置在一处，是他特别吩咐过的。师尹取了一盏长明灯放到一旁的石台上，伸手推开了玉棺的棺盖。

心绪莫名波动了么？师尹看着慢慢重新展露在面前的这具躯体，想着想着突然无声地笑了出来。

面前的这张脸，与他离开慈光之塔时并无太大差别。被擒时那人已经做了几乎天衣无缝的易容，是以御天五龙并不认得这张真实的面相。长明灯安静地燃烧，棺壁在那张脸上投下一道柔和的阴影。师尹抬手抚上去，这张面色如生的脸，在他放入了异香之后可以百年完好，然而再也没有那样令人着恼的悠闲淡定的神情。

指尖触到的是冰凉的肌肤，安静没有生气。师尹笑了笑，把手收回来，拢进袖中。“看你一脸哀愁，似乎苦境之行也不甚顺心。曾经独善其身连师尹都自叹弗如的楔子，如今竟落到这步田地。”
夜风穿过开着的窗，灯火晃了晃又安定下来。师尹俯下身去，深紫色的发丝垂落下来，和那人淡紫的散发叠在一起。

“我的少傅大人。哦不对，是楔子。嗯，或者是天舞神司？还是枫岫呢。”他眨了眨眼，看着那曾经坦然直视也令他看不出端倪的、或者刻意躲避的，隐藏着睥睨冷漠似笑非笑事不关己的眉眼已经凹陷了下去。“我放你离开慈光之塔，但你还是回来了。”

“慈光之塔留不住你，诗意天城的星河之狱关不住你，御天五龙擒不住你，神源被毁动摇不了你，但你最终还是要回来。”

师尹直起身子，看着外面渺远的深蓝色星空叹了口气。“秀士林的孩子都是我一手提拔的。他们每一个都优秀耀眼，年轻美好……可是一个都不像你。神态自若不像，眼神也不像……”他又伸出手去碰了碰棺中人冰凉的肌肤，带着点缠绵和眷念。“师尹的少傅大人。”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与子偕行就算了，看你在外反而八苦皆俱。”将手指按在唇上摇了摇头，师尹喃喃道，“那么，我每日来此将这两句念与你听。无衣，无衣师尹，你可记住了？”
他袖袍一扬，玉棺盖“咔”地一声又沉闷地合上了。

著书三年惯写字，如今翻书不识志。若知卷书悔前程，无如渔樵未识时。

——END——

[ 此帖被蓮歌在2010-10-27 00:2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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