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26 【人法】穿到法儒退场的时候怎么办1~120，344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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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xj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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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樓發表於: 2022-11-10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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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白神仙太太！好爱这篇文啊啊啊！给你💕期待奉天和觉君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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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uns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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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樓發表於: 2022-11-10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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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一路行来，直到站在另一座宫室之前，君奉天清晰地查知了心内浮现的不安。

孤月应是知晓他记忆模糊，故而体贴地为他解释，这座寝宫正是女帝，也即他之母亲的住所，名曰“触石冥宫”。所谓触石，乃形容险峰。这座宫殿盘踞山巅，自高处俯视着阎罗鬼狱这片畸怪嶙峋的大地。四周隐约翻滚的乌云，仿佛是触山石而出，“触石”两字，不虚也。

大殿议政以外的时间，任何意图到寝宫拜见女帝后魃的鬼族，都必须低下头颅，弯曲脊梁，一步一步地攀上山顶。

君奉天再次回首望去。

这里与他先前沐浴更衣的那处宫殿同属一片建筑群，风格相类，皆是由某种巨石严丝合缝地垒成，其上雕饰多是粗犷、怪异的兽类，露着利齿獠牙，叫人望之不由心生畏惧——好像这些居所并非是以舒适与美观为先，反而是为了恫吓兼示威。但，不论怎样，这片建筑群明显已经是鬼狱所能达到的最高水准了。

再往远处看，入目皆是荒芜、贫瘠的土地，需要费心找寻，才能发现偶有十数个聚集在一起的简陋石屋，像是从岩缝中奋力挤出来的一丛小蘑菇，恐怕就是普通的村落了。

“闇姬求见女帝。”

走神的功夫，孤月已然单膝跪地，恭敬地低着头，于是君奉天也学着她的模样跪在地上，张了张口，却莫名觉得有些抗拒，终归什么都没说出来。

“进来吧。”

推开高大沉重的宫门，入眼可见轻纱半遮半掩，内间，女人侧卧榻上，凤眸朱唇，面具犹如开花的藤曼，攀附在她的半张左脸。正有一名像是男仆的鬼族侍奉近前，剥出一粒粒晶莹饱满的葡萄放在盘中。

“闇姬拜见女帝。”

孤月再次跪下，君奉天正欲有样学样，却听魙天下开口道：“奉天，过来。”

君奉天走入纱帐，男仆自觉地将塌前的位置让给了他，他稍作犹豫，还是跪了下来。

毕竟，他不能叫他的母亲仰望他。

而且，短短的时间内，孤月作为他的皇姐，就已经接连跪了两次。那些侍女们亦是，动不动便朝他下跪，生怕有哪里惹得他不满意。似乎他所遇的每个人都时时刻刻极为紧张，即使是一丁点的小事，亦生怕出什么差错，进而招致灾祸。

模糊不清的记忆使他无法理解个中缘由，但这种氛围仍是影响了他，让他同样不安。

“抬起头来，吾儿，让朕好好看看你。”

魙天下怜惜地勾着他的下巴，极为满意他顺着力道将头抬起的动作。虽是洗去了君奉天的记忆，又用术法暗示他乃鬼狱皇子，但总归性格却不会产生变化，她见那日君奉天自杀得决绝，还以为他是一匹烈马，如今看来，倒意外地乖顺。

“唉，都是朕的错，”魙天下垂眸，像是颇为伤感，“不该放你独自在鬼狱之外打拼，叫你受了如斯重伤，不仅忘记了故乡，连朕也一并忘却……”

君奉天心下不忍，轻声道：“我并未全数忘记，我还记得……女帝……”

他犹疑了一下，还是只称“女帝”。或许是失去记忆的原因，他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周围的人事物，因为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未知，而他则既好奇又惴惴不安。就他这数个时辰所见，任何人皆是尊称他的母亲为“女帝”，包括孤月。

闻言，魙天下却是眼露痛心，轻轻地给他理了理鬓发，说道：“怎么变得如此生疏，过往你都是唤朕‘母亲’。”

“母亲。”君奉天连忙改口。

随着这二字出口，他心中浮现起一种复杂到连他本人都难以理解的心情。既喜悦又悲伤。仿佛是盼望已久的夙愿终于达成，才发现，原来又是他太过奢望，而现实总会将人之奢望扭曲得面目全非。

魙天下似乎是因为这个称呼而面露喜色，连叫两声“好”，伸手拈了一颗葡萄，递到君奉天的唇边，“奉天，来，尝尝这葡萄，乃是苦境人民向咱们所进贡，朕亦许久未能吃到了。”

君奉天小心地咬过葡萄，等咽下后，才斟酌着问起了他捕捉到的一个，令他下意识颇为在意的词语：“苦境……？”

“哈，你甫回归，暂时不用考虑他事。朕尚有任务交代给闇姬，不如叫夜笙带你四处逛逛，重新熟悉鬼狱情况如何？过去，他亦是你的好友。”

纵有满腹疑问与迷茫，君奉天只得应“是”。

“夜笙，皇少记忆缺失，他有任何疑惑，你当尽心解答，明白吗？”

侍立在旁的男仆连忙跪下叩头，答道：“夜笙明白。”

“退下吧。”

……

原来伏夜笙并非男仆，同样是母亲的手下之一。

君奉天若有所思。

他们走了不短的路，伏夜笙是个耐心又温柔的人，不管他问什么，都会解答清楚，顺便为他稍微介绍了女帝手下都有哪些重臣。但，君奉天却觉他对伏夜笙极为陌生。虽则他对所有人都很陌生，但，比起初见孤月时自然产生的亲近，比起叫出“母亲”后不断起伏的心绪，刚一见到伏夜笙，他未有任何的感觉。

他没有问这件事。母亲亲口说明了伏夜笙是他的好友——母亲怎会骗他呢？或许是因他记忆太模糊了。彻底忘记至交好友好像已经是一件很令人惭愧的事情了，如果再口出怀疑，岂不是更加伤伏夜笙的心？

波涛翻滚声隐约入耳。

“前方便是鬼济河。”

君奉天抬头望去，一条极为宽广的河流横亘眼前，漆黑幽深，分明没有任何风暴打搅，暗流却不断翻涌而上，叫人不由猜想其下是否有某种怪诞海兽存在。

“这是鬼狱唯一的水道，”伏夜笙在渡口停步，回头笑道，“我知晓你很厉害，但若要渡河，最好还是敲响此钟，叫无常帆送你一程。女帝所豢养的骄宠‘厌火天獠’常年生活在鬼济河内，除却无常帆，它不会放过任何意图渡河的生命。”

君奉天问道：“厌火天獠……是什么？”

“这嘛，上次有犯人被丢进河，我远远地看了一眼，”伏夜笙装出后怕的语气，玩笑道，“反正只见到了一团又黑又大又丑的影子，口如血盆，一张嘴就将那人给吃了，渣都不剩。”

君奉天拧了拧眉，认真地在心里记下：过鬼济河要老老实实坐无常帆，要不然会被很丑的妖怪吃掉。

但，还是很好奇，厌火天獠到底长什么样子，他能打的过吗？

“那咱们要过河吗？”

君奉天的语气听起来跃跃欲试。

伏夜笙暗自扶额。他刚刚还在想君奉天和帝龙胤到底谁比较傻，现在看来，啧，不分上下。不知道是不是失忆的缘故，君奉天看起来完全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心里想什么几乎都明晃晃地写到脸上去了。

“这个渡口不能随便坐船喔。”

君奉天瞬间有一丝失望，又问：“为什么？”

“无常帆上唯有一名白骨渡者，它不是生人，不会同你交流，只会通过你在不同的渡口敲钟，判断你要去往何处，”伏夜笙停顿了一下，“这是离王殿最远，鬼狱最边缘的渡口，若在此敲钟，无常帆会将你送往苦境。”

苦境，又是苦境。

君奉天没来得及问出口，伏夜笙却先郑重又小心翼翼地道：“奉天，我有东西要交给你。”

“什么东西？”

君奉天很快体会到了一阵难以言说的感觉。自养魔池醒来后，他的心头首次不可阻挡地涌出了这般强烈的感情，强烈到而今堪称纯粹的他太难承受，太难理解的感情。

仿佛有滔天巨浪在他脑海中不断地翻滚，一次次地打击在某个无形帷幕上，最终却都难以突破，只能将他的思绪冲刷得一片空白。

这感觉的源头，正是伏夜笙交到他手中的物品。

一册书；一个编织而成的饰品，上穿一枚指环。

不知这本书的主人经历了怎样的事故，它显然没能被及时抢救，虽然已经晾干，纸张却褶皱到无法复原了，大半本书都被染成了鲜红色，封面的字迹因此模糊不清，幸而勉强能辨认出是“食经”二字。

至于饰品，则像是某种手环或者颈环，由明黄色的绳线编织而成，看着颇为朴素，但丝线极细，要编得这般规整，需要不少耐心。其上的指环或许同样被血水侵蚀太久，已然暗淡无光。

君奉天呆愣地看着这两样东西，心跳如擂鼓。

“这应是属于你的，”伏夜笙一边观察他的神情，一边解释道，“女帝确认你的魂魄全数回归养魔池后，便吩咐我处理掉……先前你受了重伤、已经不堪使用的那具躯体，我在你身上发现了它们。随身携带，想着或许对你很是重要，我就擅自保留了下来……”

君奉天开口，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多谢你，伏夜笙。”

“哈，不是说过了吗，叫我夜笙就好，”伏夜笙轻笑，又委婉叮嘱道，“你可千万别告诉女帝，她的命令是叫我直接将躯体焚毁，虽然我是想为你好，却多少算违命之举……”

“这……”君奉天迟疑地问道，“母亲会责罚你吗？”

“不论是谁，不论什么原因，一旦违背女帝的任何命令，都该受到相应的惩罚，”伏夜笙说得认真，垂了垂眸，无奈道，“为了你，我甘愿领受刑罚，但夜笙只怕若是离开女帝，女帝身边再无一个体心照料她的人……求你替我隐瞒。”

“……好，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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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樓發表於: 2022-11-11 0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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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该死的女帝，呜呜呜呜呜呜呜，失忆的法儒爸爸，被吃掉到的非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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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uns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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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樓發表於: 2022-11-11 1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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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君奉天本想稍微翻看那册《食经》，怎奈自鬼济河远处，正有一个黑点远远驶来，于是只得将这两样物品收好。

白骨渡者，果然只是一具白骨，机械地撑着船篙，连挥动的距离都一模一样。帆上另有两人，一者蓝发持杖，头生犄角，后一人身着血色僧袍，面覆佛文血字。

君奉天更为在意的却是，那冥杖顶端，赫然挂着一粒人头。

将它悬挂，显然是某种展示、炫耀的意味。即使鲜血浸染，它依然眉眼慈祥，静静地注视着任何一个与它相遇的人。

仿佛和这双永远失去焦点的琉璃似的眼瞳对视那刻，君奉天乍感茫然若失。

“怎么，皇少，”持杖者眼带压迫，笑问，“有何不妥吗？”

……

轻微的锁链响动声，在寂静地牢当中，无比清晰。

偌大牢房，只关押一人，倒说不清是尊重他，还是故意要用黑暗折磨他。建在山体内部的地牢密不透风，唯一能被打开的地方，便是阶梯上方的出入口，然而这对于被限制在最深处的人来说，仍是太遥不可及。

随着沉重开阖的声音落定，拾阶而下的脚步声响起，偏于阴柔，多半是女性。

从外透过的光亮太昏暗，上面多半还有房间。可能是别的地牢，也可能是密室。

还有，饭菜香。

单凭气味，非常君便能判断，以他的标准来说，烹饪者厨艺太差。放在从前，别说尝上一口，他连看都不屑于看一眼。然而现在，他全身的细胞仿佛都在叫嚣着告诉他，“香”。

阎罗鬼狱恐怕没有优待牢犯的美德，不仅把他像狗一样栓在这里，更不曾有半分帮他处理伤势的举动，仿佛是数日过后，才想起派一个人过来看看他是否死了。

非常君不知道是不是真有犯人因为被无情忘却而饿死在这间牢房里，但他脚边确实还躺着一具没人处理的白骨。

而他也真有饿死的风险。

如果不想因为如此滑稽的死法而被他两名同修耻笑的话，最好想些办法脱离目前的困境。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刚刚被丢到这里，套上连接着锁链的金属项圈时，他还能感受到紧贴颈间的冰凉，而现在他已经毫无所觉了——不是这项圈被他捂热，而是他的身体变得与项圈一般冰冷。

极破真元的后遗症本就使他难以储存真元，数日粒米未进、滴水未沾，他可以辟谷，但辟谷亦需要消耗真元。这点消耗对全盛的他来说微不足道，但对现今的他来说，与褫夺性命无异。然而他又不得不维持这种消耗，否则他就会“饿死”。

这种状况导致了他体内真元入不敷出，连伤势的恶化都无法遏止，而伤势恶化，又使得他更难留住真元，就此恶性循环……

食盒被轻轻搁在地面，却离牢门尚有距离。

鼻尖嗅到的一丝腐臭，使垂头靠在墙壁的影越发像个死人，但孤月心知肚明，他活着。

“人觉先生，久见，闇姬有礼了。”

非常君没有答话。他不想耗费所剩无几的气力，去说一些客套之类的废话。

“何必如斯冷漠呢？”孤月笑语嫣然，“再怎么说，你我也算是兄妹。”

“……条件。”

即便只是吐出二字，对非常君来说，亦是在加深他的痛苦。孤月尚未应答，因为说话而被牵动的胸肺，先用窒息感热烈地回应了他。

这两个字听起来没头没尾，却直指孤月的来意。提着香气四溢的食盒，不仅不给他，反而这样悠闲地“认亲”，无非是要消磨他的意志，让他丢盔弃甲，乃至最终不战而降。孤月明显是在等着他丢弃尊严，主动开口讨要饭菜，进而提出相应的条件。

“哈，我倒有些理解女帝何以仿佛欣赏于你了。”

闻此，孤月反而先说了这样一番话，语气中除却欣赏，还莫名透着一丝埋怨。她早就明白女帝身边能人甚多，但，纵使比不过师尊、殒相这些长辈，她自认至少同辈当中，该是她最合女帝心意——

女帝怎么能就这样让君奉天这个未立寸功的傻皇弟唤她“母亲”！

可恶，好嫉妒。

至于非常君，唉，算了，她还是不比了。论战绩，别说直面厄祸，一个“手刃天迹”就能让她觉得高不可攀了。如今伤势沉重，身陷囹圄，仍是冷静自持地一针见血，不枉女帝耗费心力，也要使他屈膝臣服。

……可恶，还是有点酸。

怎么总有人空降过来啊！

在心里小小地埋怨了一下，孤月很快调整好了心态，贯彻执行她的任务，“吃下此丹，女帝自会在鬼狱允你一席之地，乃至，借养魔池助你疗伤，亦不在话下。”

“丹？”即使声音微弱，非常君的语调依然十足讽刺，“是毒，还是蛊？”

“此蛊名曰‘歃心’，”孤月竟毫不隐瞒，大方地娓娓道来，“它并非活体，而是由秘术炼成的意识之虫。一旦吃下，便会永久与你的魂魄如影随形，只要女帝心念微动，无论你身在何方，都要遭受噬心痛楚——你或许不怕痛，但，根据鬼狱记载，所有曾服用此蛊而后背叛者，不管意志多么坚定，修为多么高深，最多不过三日，皆因不堪忍受而选择自戕，全部连半点灵魄都再不存于世。”

“……所以鬼狱给我的两个选择，就是疼死或者饿死吗？”

非常君犹似嘲笑。

孤月没想到非常君此时还有心情说玩笑话，不由愣了愣，随即又自若笑道：“当然不是。前者，只要你忠于女帝伟业，为女帝披肝沥血，该你所得，绝不少你，甚至，你还能见到你最想见的人。若是后者，哈，恐怕连一个知晓你死在何处的人都没有。”

不知是否有哪句真的打动了非常君，他缓缓抬头，带起一阵锁链“哗啦”的声响，透过脏乱披散的长发，向孤月看去，一字一句地道：“我要见君奉天。”

锋锐冰冷的眼神，毋须任何多余的威胁，都能叫孤月的心脏开始不由自主地怦怦乱跳。但，常年侍奉魙天下左右，她多少练就了一种顶着极端压力，表面若无其事的能力。

“哈，今日闇姬就给你上鬼狱生存的第一课，”乍听，孤月的声音倒比非常君的眼神更加冷血无情，“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

说完，她直接收起歃心蛊，拂袖转身，不紧不慢地离开。

“下一次，女帝再想起你这个毫无用处的阶下囚，谁知是什么时候呢？”

“你期待君奉天来救你吗？啧，皇弟怎么会踏足这般低劣肮脏的所在。”

“既然是没用的死人，亦不妨和你透露。来此处之前，我刚同奉天一起面见女帝，他还从女帝手中咬过一粒葡萄，这可是谁都没享受过的无上尊宠。现在，他该是在游览鬼狱，重新认识他的故乡吧。”

黑暗中回荡的轻柔女声，句句诛心。

非常君几乎咬碎一口银牙，依旧死死忍住，不说任何挽留的话。欲擒故纵罢了，他若低头，才真输了。

片刻寂静。

恍惚间，非常君以为孤月已走，却又听得她关切地道：“你知晓你脚下那具白骨是谁吗？不必心急，很快，你就会落得与你母亲同样的下场。”

母……亲……？！

孤月在暗示，这具女性尸骨，是他的……

她已死在此处不知多久，无人问津，无人收埋，生时孤冷，死亦单薄。

一口心血上涌，非常君呛咳两声，再也撑持不住，晕倒在一片天旋地转当中。

他做了一个许久未做的梦。

天獠，鬼阿叔。以及，与鬼阿叔同样看不清面貌的，母亲。

他们用一道柔和的沉浮着的劲力将他送走，那或许是鬼济河。他在陌生与恐惧中妄图找到回家的路，找到熟悉的人，却遍寻不得。终于，他见到了一个背影，正法，那是正法……他追了好远好远，追到马上将要气空力尽，才抓住了那人的袖子。

一瞬间，他无比地踏实与安定。

那人转过头来，对他说：记住吾的名字，九天玄尊将会改变你的一生。

闷哼一声，非常君转醒，心脏仍是狂跳不止。

还真是，噩梦。

饭菜香依然时刻挑动着他的神经。看来，特意用了术法来维持这香气。他可以去试着够一够那个食盒，但他不想，因为他必定拿不到，而且若试，他无法起身，那时就真成了想要奋力挣脱绳索的一只狗而已。

魙天下，与过去的他同样贪心。她要做鬼狱的千古一帝，她要摧毁他的意志，践踏他的尊严，叫他永世屈服，不敢生反背之心。

另外……

君奉天确实被复活，而且地位不差，应该比他好过得多，自由得多。如此，他多少能够暂且放心。为今，只有等。若他留在鬼狱未动的那张牌可以发挥一点作用，君奉天当来找他。

只希望……快些……若无其他转机，他只能先答应魙天下的条件。毕竟，他不能……他不能死在此处。

他死，谁来救君奉天。

[ 此帖被chunshan在2022-11-21 16:3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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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uns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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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樓發表於: 2022-11-14 1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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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八面鬼戎与“舞祭”渡末莲所带回的，乃是释至伽蓝的首级。

议政大殿上，君奉天站在魙天下左首，多少有些心绪不宁。除了他，任何鬼族都清楚这粒佛首代表了什么——阎罗鬼狱彻底解封，将要向苦境进军。军士沸腾，众将奋然，唯独他惶然无知，分明身处其中，却与这片狂热格格不入。

“殒相、舞祭，带领人马，擒捉苦境成年人类，男为驼夫，女则改造为鬼狱战士，充实军备，若有违抗，格杀勿论。”

“闇姬，暗中找寻钟灵毓秀的形胜之地，收集为应许之土，不得有误。”

“吾等遵命。”

三人低头屈膝，君奉天发觉自己成了唯一站着的人，不由寻求倚靠一般，向他的母亲望去。

“奉天，”魙天下的确被他这般下意识的举动所取悦，安抚地轻拍他的肩膀，“朕亦有一个重任交给你。”

君奉天学着身边三人的模样，恭敬地跪地，说道：“奉天愿为母亲分忧。”

“你已见到释至伽蓝的首级，他乃西煌佛界主事，而佛域正是咱们鬼狱之死敌，”停顿一下，魙天下的语气里透出了三分冷厉，“朕要你，清剿佛域余孽，给你三日时间，务必一个不留，你可能胜任？”

“母亲放心，我必竭力完成。”

君奉天隐隐明白“清剿”的内含是什么，虽则心有不安，此时此地，却肯定地应了下来。不说闇姬等人犹在一旁，这可是，母亲交给他的第一件事情。

“闇姬、舞祭、殒相，你们去吧，留我们母子再说几句知心话。”

等三人退下，魙天下伸手将君奉天扶起，目光柔和，“朕知晓你向来仁慈，但如今乱世，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咱们自己的残忍。唯有适应了杀伐决断，奉天，日后，朕才能放心把鬼狱交到你的手上。”

君奉天愕然却又感动，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

“来，”魙天下将一副面具递到他的手上，“戴上它，这面具将象征你是鬼狱唯一的皇子，是鬼族的奇迹与希望，更是朕最疼爱的儿子。”

镂空雕花，显然是魙天下脸上面具的同款，只不过覆盖的范围要更大，几乎完全遮住了上半张脸。君奉天顺服地将它戴好，便发现极为合适，而且丝毫不影响视线，恐怕是按照他的脸型所制作。

“吾儿此去，还缺一把趁手的兵器。可惜你之前身受重伤，佩剑亦在战中折断，委屈你先将就用此忉利狱龙斩，待朕为你寻来一把合适的神兵。”

君奉天接过狱龙斩，再次跪地俯身，认真地叩头道：“奉天定不负母亲所望。”

一份来自母亲的殷望。

他似乎已然失去太久，却在今天重新得到。失而复得，总是珍之又重。自养魔池醒后，他总觉得不知何来、不知所往，这世界像是一片茫茫大雾，但在背负上一份如斯珍重的期望之后，他竟突然变得踏实了。

原来他该这样活，照母亲的期望而活。

他以前，仿佛也是这样活的。

西煌佛界线，自从近月观音化作了血海观音，与八面鬼戎一同击杀释至伽蓝后，这里便下起了一场血雨。有人大呼“佛域倒了”，遂收拾行囊，赶紧逃离；也有人坚持要守住尊佛传承，留在西煌佛界，等待血雨停歇。

与佛域同样混乱的还有西儒支脉，一笔春秋。

这种情况在大名鼎鼎的“天迹”神毓逍遥到来之后，才有好转。并非他多管儒释的闲事，而是目前这些混乱，多半都与阎罗鬼狱有关。若一笔春秋与西煌佛界皆倒，等鬼族倾巢而出，受苦受难的只会是无人庇佑的无辜百姓。

系雪衣面有焦急，一人踏上了西煌佛界线。原本局面已然稍微安定，他却突然收到了来自西煌佛界的求救。

他越深入，就越心惊，越愤怒。

苍天降下的血雨停了，却有人再次将佛血洒满西煌佛界。

不该如此，不该是这样。

“住手！”

高喝一声，背后凋松鹤骨瞬出，击偏斩落的刀刃，救得了刀下佛者。

君奉天心头一怔，本能地再次回刀，铮鏦几声，顷刻间，二人已过数招，各自分开。他这才看清来者，明显并非佛域之人，眼覆白布，似乎目不能视。但，阻止他，此人亦是鬼狱的敌人吗？

“报上名来。”

系雪衣正意外于莫名熟悉的少年嗓音，便听背后传来令他记忆深刻的阴森语调。

“系雪衣，吾八面鬼戎，特来结束你的苦难了。”

君奉天还在思索殒相所言究竟是什么意思，系雪衣却迅速反应了过来，惨笑道：“你们如此做为，就为了引我入彀。”

八面鬼戎翻杖笑道：“杀你，还另需计谋吗？我一人足矣！”

话音尚未落定，冥杖便携雷霆万钧之势，攻向了系雪衣。虽然失了双目，这些时日，系雪衣早已习惯借听觉辨物，提剑一挡，铿锵过后，与八面鬼戎纠缠相斗，看似不分上下。

君奉天却观得清清楚楚。这名系雪衣将败，将死。他虽不记得任何的人、事、物，然而有些东西，对他来说是不需思考的本能，譬如武学。

他抿了抿嘴角，转头往方才那名佛者逃离的方向走去。

“杀人凶手，停步！”

系雪衣注意到他的动作，不惜战中分神，一掌劈来。君奉天不与他对掌，侧身让过，系雪衣遂借势向前一翻，正好躲开了八面鬼戎气势凶狠的一仗。还头再攻，凋松鹤骨所向，乃是君奉天。

刀剑碰撞，光影交错。

“一对二，你必死无疑。”

仿佛是为印证君奉天所言，一式闪躲不及，冥杖迅猛地击在系雪衣的后背，使他往前踉跄几步，呕出一口鲜血。君奉天此时出刀，便能立刻结束战斗，但他未动。

这给了系雪衣出最后一剑的机会。

他站稳，擦去嘴角鲜血，再抬剑时，神色坚毅，周身真气涌动，说道：“系雪衣，死得其所。”

君奉天手腕一动，忉利狱龙之上，紫麟闪耀，他身形微转，挡住了八面鬼戎，意思很明显，是想独对系雪衣的最后一剑。

八面鬼戎自然乐得看他表演。

“此招，敬你。”

霎时，龙鸣低沉，君奉天刀行剑招，利落地向系雪衣攻去，衣袍翻滚，宛如一尾游龙。

母亲所下的命令已然明示，鬼狱不在乎苦境之人的性命。

他不明白他怎会对系雪衣有莫名的好感，但，让他来动手，当不至于叫系雪衣受多余的痛苦——就如他斩杀那些佛者时同样干脆——他也不会像殒相那般，故意割人头颅示众，将其当作值得炫耀的功绩。

他不知道过去自己是不是经常杀人，然而，这次任务让他清楚，杀人恐怕并不是一件可以称道的好事。

但，他已在母亲面前保证过，要尽力完成这次任务……

刀剑将交之刻，只听得有人急匆匆地高声喊道：“奉天，刀下留人！”

顿时，系雪衣剑慢半分。什么，尊驾……！？

电光火石，并没给君奉天留下思考的时间。正因他没时间思考，听见这个声音的刹那，便是左手一转，刀气走偏，蹭着系雪衣的肩头划过，削断一缕鬓发。另手则直接握住了凋松鹤骨的剑刃，帮系雪衣将剑停在他身前三寸。

……此人又是谁？

此刻在君奉天心中排上第一的念头，便是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他立时松了手中剑刃，转头望去。

那人一袭晴似天空的碧蓝道袍，衣上云纹似真似幻，使人怀疑他随时都可驾云飞去。他银发披肩，手持拂尘，君奉天在他那对漂亮的紫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黑发高束，戴着精致的金面具，劲装飒爽，倒提一口犹沾鲜血的长刀。

君奉天怔怔地往后退了一步，竟有一种将刀上鲜血擦净，用以欲盖弥彰的冲动。

“奉天！”那人惊喜地又叫了一声。

八面鬼戎皱眉喝道：“皇少，为何对系雪衣留手，你要背叛女帝吗！”

“你在讲什么屁话！”那人直截了当地开骂，“原来阎罗鬼狱还干拐卖人口的勾当，鬼族缺皇子叫你们女帝自己去生一个啊——”

“侮辱女帝，罪大恶极！”

八面鬼戎不欲再废话下去，举杖便攻。

“咣当”一声，鬼元动荡，这一杖却被忉利狱龙斩稳稳挡住。

玉逍遥站在君奉天身后，挑衅地朝八面鬼戎露出一个明快的笑容。

“你们——”

玉逍遥往八面鬼戎身后一指：“看，有飞碟。”

换得一声嗤之以鼻。

下一秒，八面鬼戎便感眼前爆发一阵极为刺眼的强光，于是下意识闭目，暗道不好，瞬时便感杖下力道骤轻，再睁眼时，不见人影，只闻空气中传来一声讥笑。

“我好心叫你回头，你不听我的话，那就怪不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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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uns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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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樓發表於: 2022-11-15 2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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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被强光所影响到的只有“可怜”的殒相。系雪衣目不能视，玉逍遥作为用出这手段的人，当然早有准备。至于君奉天，本就背对着光源，甚至，他真的抬头往玉逍遥所指的方向看了看。

紧接着，他便被身后的人拉走了。

玉逍遥一手扶一个，一手拽一个，带他们到了附近某家客栈暂避。自从旁边的游仙台一夕之间被不知何人屠戮殆尽，这家客栈的生意也一落千丈。不过，倒仍若无其事地开着，仿佛很有底气。

一笔春秋离西煌佛界尚有距离，系雪衣负伤，先在近处找个安全的地方让他休养才是。而且，奉天的状况明显不对劲，必须先稳住他。

君奉天敏锐地听见客栈掌柜称这个蓝袍的道者为“玉大头家”。

客房里，玉老板先关切完系雪衣的伤势，转头就扑过来要揭他的面具，“奉天啊，你怎么戴这种一看就很张扬的面具啊，上面居然还雕花的！”

君奉天觉得这位玉老板完全认不清形势。他是一名鬼族，而且，系雪衣所言没错，还是一名“杀人凶手”。乃至，现在同处一间的两名人类，全都不是他的对手——系雪衣自然是重伤不说，虽不知因何，但他能看出来，玉老板亦是内伤沉重。

如果他想，不出半炷香的时间，这两个鬼狱的敌人就能毙命于他的刀下。

玉逍遥轻而易举地摘掉了君奉天的面具，露出一张令他不知怀念过多少次的脸孔，就连脸上皱眉思索、犹豫不定的神情，都能与他记忆中的师弟完全重合。

包括接下来所说的话也是。

“将面具还我。”

……

“玉逍遥，将课业还我！”

“唉，不还不还，”玉逍遥悠游地转了个圈，高举着自家师弟的课业，有模有样地端详，“藏着掖着做什么，拿出来让师兄帮你一起参谋一下嘛……嗯……正其谊不谋其利，此句甚妙……”

听他直接念出内容，他的师弟多少恼羞成怒，“你再不还，我就要生气了！”

瞧瞧，连生气都要提前警告别人，他的师弟是多赤诚可爱啊！

……

玉逍遥轻巧地一举，躲过了君奉天来拿面具的手。

“快还我，不然我要动手了！”

“还你还你，”玉逍遥笑着把面具往君奉天的手里一塞，又按住他的手腕，“等下再戴嘛，我好久没见你这副模样了。”

“这副摸样？”君奉天捕捉到了句中的关键词语。

“对啊，”玉逍遥歪头，面上只是好奇，实则同时认真地打量着君奉天的表情变化，“奉天，你怎么突然就返老还童了？”

君奉天对这句话挺不满。说得好像他有多老似的。

“你认识我，你是谁？”

“奉天，是我啊，我是你的师兄玉逍遥啊！”

即使稍微预料到了君奉天此时的情况，玉逍遥依然没忍住流露出了一丝委屈。君奉天蓦然觉得有一种辜负别人的，与杀人时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罪恶感，遂往后退了半步，看起来却像是嫌弃玉逍遥碰瓷一般，成功换来了玉逍遥更大的委屈。

“……我是鬼族，怎会有人类做师兄。”

“你只有一半鬼族血统，你的父亲乃是九天玄尊，亦是我的恩师。”

玉逍遥解释得平和且耐心，然而乍闻此言，君奉天只觉抗拒与焦躁。

他虽失忆，却正因失忆，他无时无刻不在审视、理解着这个世界。

玉逍遥的话使他意识到了一件事实，他必须要选择站在哪一方：到底是这名自称为“他的师兄”的玉逍遥，还是他刚得到了不久的家人、朋友。心底的声音告诉他，他哪一项都不想失去，不论失去哪边，他都将感到痛苦——眼下这种抗拒与焦躁就仿若一种趋利避害的应激反应。

同样是因他失忆，故而他失去了解决难题、直面伤害与痛苦的经验，这使得他无法对抗这种本能般的应激反应。

“你胡说，我没有师兄！”

系雪衣听到了君奉天忽然变得激动的声音，立时戒备。天迹前辈绝不会错认尊驾，但他刚刚直面了杀意腾腾的那一刀，如今尊驾的状态明显不对，要使尊驾回忆起过去，前提却要保证天迹前辈的安全。

“啥，失忆到这种程度居然也不肯叫我一声师兄，你还真是有够固执。”

玉逍遥敲了敲脑壳，满脸无奈地伸手将君奉天按坐在桌旁，又道：“算了，我神毓逍遥绝不乘人之危。不过，奉天呐，你饿了没有，坐下来同师兄一起吃顿饭总可以吧？”

正巧，他话音刚落，便有小厮送来了他方才点好的饭菜。

这句话说得机巧，故意将君奉天所言曲解成了“不肯叫师兄”，却叫稍有尖锐的气氛顿时缓和。只让他坐下一同吃顿饭，而非继续逼他承认此事，多少也能减少他的紧张。在饭桌上，亦还有更多可谈论的空间。

玉逍遥向来知道该如何应对他吃软不吃硬的好师弟。

起先几口，君奉天吃得有点入迷，完全将其余的事情抛之于脑后。主要是鬼狱实在没有多余的资源去培养厨子了，更没有合适的环境用来种植苦境作物。所以他在鬼狱吃过的仅有的几顿饭，虽然不能说难以下咽，但是比起珍馐美味来说，相差甚远。

这顿，玉逍遥作为客栈的幕后老板，被端上桌的自然是最好的饭食。

后来，突然醒悟不该沉迷于口腹之欲，君奉天这才矜持了起来，同时发觉了玉逍遥正用一种奇怪的心疼眼神看着他，见他吃得慢了，伸筷子给他夹了一只鸡腿，鼓励道：“多吃点，请你吃饱的钱我还是有的。”

……？

我觉得你可能有什么误解。

“我……我吃得差不多了。”

君奉天解释一句，又苦恼地觉得好像很是欲盖弥彰。

见他放松了下来，玉逍遥想着时机差不多，问及了关心的另一个问题：“奉天，非常君没与你一起吗？”

君奉天与非常君双双失踪，疑似陷于阎罗鬼狱。这也正是玉逍遥急着来此的初衷。要不然他不至于连极破真元所留下的内伤都没养好，就跑出来劳心劳神。实力不足，所以先前与八面鬼戎对上，他选择用地冥给的小道具将人带走，而非正面硬刚。

非常君。

君奉天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心中被轻易掀起的惊涛巨浪。又是这个名字——他在那本《食经》扉页所书的序言里，第一次发现了这个名字——每每思及这个名字，他都久久不能平静。

这一定是一个与他关系匪浅的人。

“非常君与我，是何关系？”

啥关系？没关系，他捅了你一剑，又欺骗你折磨你，叫你痛苦万分，背负上太多不该背负的罪责，是最恨你的人！

玉逍遥有种如斯回答的冲动。

最终，他叹道：“奉天，或许你一时无法相信，但他可能是最爱你的人。”

他在天宙之间看到了非常君有多恨奉天，但他也在不归路看到了非常君握上正法那刻的神情。

那剑，梵天落败，三恒曌世当场折断，不是因为非常君的剑术有多高明，根基有多深厚，执念有多刻骨——而是因为他的爱。他的爱早已不知不觉地包容了他的恨，在他的心内筑起一片宁静安和之地。即使他本人尚未意识到此点，那一瞬的忘却胜负，便注定他将得胜。

君奉天用手抚上心口，激烈皱缩的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他的声音里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定：“我信。”

原来，是这样啊。

他定定地看着玉逍遥，问道：“他在何处，他……还活着吗？”

玉逍遥回视他，平稳地答道：“他与你一同失踪。我根据线索追到此处，今日却只见失忆的你。”

“……多谢你。”

君奉天深呼吸一口气，站起来，转身欲走，却被玉逍遥拉住了袖子，一脸担忧地问他：“你去何处？”

“回鬼狱。”

“你……”玉逍遥倒不太意外他这样说，叹气道，“既然你也清楚你丢失了记忆的事实，不管怎样，可否给师兄一个帮你找回记忆的机会？过去的你亦站在与鬼狱相对的立场上，他们如此做为，我何以安心放你回去。如今我功体不全，又不擅长与记忆相关的秘法，你给我时间查阅问询，我一定——”

“母亲给了我时限，三日内，我必须回去复命。”

这回换成玉逍遥呆愣了一下，随后渐渐面露愕然，“你说，你的母亲……”

君奉天皱了皱眉，“你不知道？殒相所言的女帝便是我的母亲。”

“你确定——”

“我虽失忆，却还是有辨认出血亲的自信，”君奉天又想起玉逍遥怼殒相、骂女帝那几句话，虽则有点不悦，仍是认真地解释，“若真如你所言，关于非常君的下落，与其漫无目的地找寻，不如让我先去问过母亲。你有帮我恢复记忆的方法，自可叫我来寻你，母亲未曾限制我的自由。”

玉逍遥眼神变幻几番，并没放开君奉天的衣袖，郑重地道：“你想回鬼狱，我不反对，但，请你先避开你的母亲，按照我的方法在鬼狱地界搜寻非常君的下落。我与你说实话，我信任你，但不信任你的母亲。行事千万谨慎，我会留予你通信之法，届时若无结果，再行商议。如果你不答应，就算要死在你的刀下，我也要阻止你踏出这扇门。”

君奉天嘴唇嚅动了一下，应道：“好。但，若最终遍寻不得，你不能阻止我去问母亲。”

“好，”玉逍遥轻轻松了口气，抿了抿嘴，又道，“另外，西煌佛界……你，唉，你勿再造杀孽。若你的任务是清空西煌佛界，我会尽快劝他们离开，这样也算是变相完成……”

这次君奉天沉默良久，问道：“你……为何这样帮我？”

玉逍遥冲他扬起一个神采飞扬的笑容，拍着自己的胸脯道：“因为我是你的师兄啊！”

[ 此帖被chunshan在2022-11-15 23:3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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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y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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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

136樓發表於: 2022-11-16 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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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大宝贝，太可心了，啊啊啊啊，奉天啊，加油，落难的王子等着你拯救呢？大大，最近很高产哦，爱了爱了(⑉°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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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uns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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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樓發表於: 2022-11-18 1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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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听到脚步声渐远，系雪衣终于忍不住问道：“前辈，这样好吗，让尊驾独自深入鬼狱，岂非太过危险？”

“我别无选择。比起奉天，我更担忧的是非常君的状况。盖因他必竭力保证奉天的安全，但眼下奉天尚且如此，叫我难以想象他之境况如何。”

“这……若先将尊驾稳住，再求援助，去找人觉先生呢？”

“咱们两个伤号哪有实力留下他啊？”玉逍遥苦笑，“他明显是全盛的状态，诛邪之战刚过不久，大家都在各自养伤，不论再找谁援助，恐怕都打不过他，还不如放他去找非常君。八面鬼戎叫他‘皇少’，他独自回鬼狱或许更轻易，找人要更快。”

玉逍遥来回踱步，仔细回想着君奉天的神情，继续道：“再则，他虽偏向我，却未必立刻全信我所说的话，我越劝他留下，他反而会越抗拒。我能看出他对新接触到的所有人、事、物都抱有某种怀疑，该是失忆所致。如果说鬼狱那边有什么优势，无非是先一步占据了他的信任，但用欺骗换来的信任，绝不长久。”

“人觉先生不是同样被尊驾忘却了，即使尊驾找到了人，他们……”

“这你就不懂了吧，”玉逍遥坐回桌旁，本着杜绝浪费的精神开始消灭剩饭，语气莫名酸溜溜的，“目前呢，若说奉天是在我与鬼狱，或者说，我与他的母亲之间犹豫不决，不知道到底该信谁才好。然则，一旦找到某人，他根本不用犹豫了，非常君说什么他都绝对愿意相信。”

“可是……”

“担心啥，天塌下来有我神毓逍遥顶着，”玉逍遥一把往系雪衣手里塞了个叉烧包，“来，我最喜欢的叉烧包让给你，趁热吃，回去记得好好感谢公子笑纳，若不是他及时发觉你这么晚未归，推测你遇到意外，我也不能正好赶来。”

可是，若人觉先生已然归顺了阎罗鬼狱，那怎么办？

系雪衣默默低头啃包子。食不言，天迹前辈都拿叉烧包来堵他的嘴了，他还是从善如流吧。等回一笔春秋，再同公子笑纳商讨商讨。

见他没问题要问了，玉逍遥转而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纸，外加明显是配套的羽毛笔和墨水，三两下挪开空盘子，在饭桌上腾出地方，提笔就写：在吗？

写完这俩字，他开始一边盯信纸，一边百无聊赖地咬起了羽毛尖尖，半天，就在面上露出一点失望的时候，信纸上陡生变化，凭空浮现几个花哨的硬笔字。

“眩者在忙，有话快说。”

玉逍遥欢快地在下一行写道：“我找到奉天了，刚和他吃了顿大餐。”

字迹接连映现：

“？”

“？？？”

“你要是敢在眩者的信纸上弄上油渍，”

玉逍遥飞快地写道：“你就要做什么呀，地冥？”

末了，还画了个笑脸。

“呵呵。”

这两个字显然没什么威慑力，生动而形象地表现了写字者面对玉逍遥时的羊质虎皮。还能做什么，当然是选择原谅他了。

“好了，不跟你胡扯，有正事，奉天人是找到，但他失忆了……”

……

伏夜笙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掩好门扉。女帝后魃不一定能够安睡，但他今日的舔狗任务也就到此为止了，魙天下不允许任何人侍寝。

他觉得，魙天下或许是害怕有人在她熟睡时刺杀她。

起码他的确动过这样的念头。

有段时间，鬼狱传言他是魙天下的男宠，就因他被准许住在触石冥宫之内。但事实是，魙天下不过随意给了他一个无用的房间，仿佛是某种暗示或者警告，叫他安分地做一个同样无用的宠臣

空旷的走廊中只有脚步声反复回响，他手里所扶的烛台照出了重叠摇曳着的阴影。

转过这个拐角，就是他住的地方。

伏夜笙顿了顿脚步，戒备地探出半个身子，借着火光迅速扫了一眼，见一切如常，这才若无其事地走出拐角，推开自己的房门，在心里自嘲地笑笑。啧，他这是在魙天下身边待太久，染上同款疑心病了吗，刚刚突然觉得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在，果真是错觉吧。

反手关门，却没推动。

伏夜笙顿时惊起一身冷汗，就听门后传来了略微熟悉的嗓音：“夜笙。”

龙胤你索命不要找我啊我当你是好朋友的这一切都是魙天下逼我——

憋着一口气，伏夜笙硬生生地把这句话给一起憋在了肚子里。

不对，有呼吸有心跳，而且声音听起来比帝龙胤年轻。

强装镇定地回头确认一眼，他松了半口气，脚步虚浮地去点灯，抱怨道：“奉天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大半夜跑来吓我是要干啥……”

君奉天闪身进了屋子，把门带好，“抱歉。我是暗中回来，有事欲请你帮忙。”

把烛台放下，伏夜笙定了神，轻声问道：“可是因为系雪衣与天迹之事，你怕女帝生气吗？放心，虽然殒相告了状，但女帝心软，说你失忆，太容易被他们欺骗，这次错不在你，只要完成了分内之事，回来复命就好。”

君奉天沉默了一会儿。玉逍遥说不信任母亲，鬼狱这边又说玉逍遥在骗他。两方互相指责，总有说辞。他需要第三方来给出谁对谁错的证明。所以，不论怎样，他都要先找到非常君。冥冥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过去的他是何种身份、有过何种经历，现在的他又要何去何从，这些问题的答案，非常君都能给他。

“夜笙，这项物品，你真不知道它出自何人吗？”

君奉天稍微扯开衣领，向他展示了颈间所戴。项绳的尺寸合适，正好贴着他的脖颈，指环依旧黯淡无光，平添了几分苍白的遗憾。

伏夜笙张了张口，像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掩饰道：“这，我没去过苦境，也不知你在苦境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是一个人的发丝，是吗？”君奉天往前迈了一步，不由自主地提高些音量，透露出三分急躁，“术法给我指示了它之主人位于何地，夜笙，若你真是我的好友，我不希望听你骗我。”

“你——”伏夜笙慌张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太大声，如果女帝知晓你在找他，你不一定会出事，但我就真的要惨了。”

此话多少承认了这个“他”确有其人，对君奉天来说，离真正找到“他”，仿佛只差一步之遥。他压抑住心内愈加强烈的冀望，定定地看着伏夜笙，问道：“非常君，在冥宫哪处？”

“你这样问，术法所指，乃是冥宫对吧？”伏夜笙无奈地妥协，“以你的实力，搜寻整个冥宫不在话下，唯有一个房间是你无法进入，又何必来拖我下水？”

但，

君奉天先是面露愧色，又纠结道：“我不明白，怎会是母亲的卧房……”

玉逍遥所言“最爱他的人”，倒有很多解读的方法，莫非是他的直觉错了，非常君其实是他的亲人长辈……？

伏夜笙叫他坐下，给他递了一杯水，似乎是有什么故事要讲给他听一般，“据说，触石冥宫所倚的这座山呢，在很久以前，乃是用作重犯监牢。”

“监牢？”

“以特殊的方法将山体内部挖空，从上至下，越深处，关押的犯人就越罪大恶极。”

君奉天恍然，“你的意思是，术法所指，并非冥宫，而是冥宫下的暗牢？”

伏夜笙笑了笑，不置可否，继续道：“女帝登基后，这座监牢便被弃置，然而，住在附近的鬼族总能听到从山内传来冤魂的哀嚎，闹得鬼心惶惶，女帝遂命人建造‘触石冥宫’。建好后，她在此住上三日，不闻任何响动，于是以欺君的罪名，将原来住在附近的鬼族全数杀尽，又以冥宫为中心，慢慢建起了现今的王殿。”

不出他所料，君奉天闻言，明显有些怔愣。

“眼下这暗牢只有一个出入口，就在女帝的卧房。明日巳时，女帝会往浣凰池沐浴，那便是你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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