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11 一欠 (龍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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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雲染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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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樓主發表於: 2010-06-11 21:41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6.11 一欠 (龍劍)

『我與他第一次見面時，正是楊柳花開的季節。』

劍子去找蒼的時候，他正在寫字。蒼寫字的時候都站著，他從很遠的地方就看見了蒼的身影。

劍子踏進亭中時，收起了手邊的傘。他望了一眼自己收傘的手，再看向亭外萬里無雲的天空。
這傘是做什麼?他想，卻不知道怎麼解釋。

蒼彷彿沒有見到劍子一樣繼續動著手。
劍子並沒有和他說話，只是逕自坐了下來。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紙傘，小心地將它收好了。
為什麼要這麼珍惜一把傘呢?大概因為它很漂亮的緣故吧。

『楊柳花絮滿天飛舞，我忽然想起謝道韞的文才。』

劍子將桌上的茶壺裝了水，然後放在一旁煮。他要將茶葉放進壺中時，蒼正落下一筆長捺。

「好久沒見到無雙了，他都往你這跑嗎?」

「無雙下山很久了。」

「有與師尊拜別嗎?」

「無。」

劍子捏了下拳頭，然後又鬆開。水滾了，發出細微聲響，一陣一陣，破碎的聲音。

「要走怎麼不和大家說一聲?」

浪濤終年拍打著的地方，風也不停吹送著。蒼的衣角被捲起，上頭的紋路鮮明，也是他熟悉的紫與玄色。只是劍子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刺痛了自己，或者空洞了。
他揉揉眼睛，又將手放回石桌上。

『說真的我一直覺得他長得很漂亮，雖然從沒對他說過。我知道他討厭人家說他漂亮。
但，我說的漂亮並不是姑娘家的貌美，而是種只屬於儒門的氣質。』

蒼還是沒有坐下，他不停的寫著。劍子轉頭看了看四周。

「怎麼不見你翠師弟?」

「小翠回去很久了。」

劍子眨了眨眼。他看著蒼從來同紫晶般漂亮的眸子，溫潤的光澤，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錯覺。
但他怎麼會想用似曾相識這樣的形容詞呢，雖然自己不是玄宗出身，好歹是個道門人。
道境玄宗與苦境道門，真要說起來大略是遠親般的關係。
他與蒼早已相識，六弦四奇就算不相識也聽過名號。
似曾相識不應該是蒼的。

『他笑著的時候，柳絮拂過了面上。我們相距約十步之遠，那雙珀色的眼卻如此燦亮。
他原先以扇半掩著唇角，望向我的時候剛巧放下。淡金的薄唇襯著兩旁酒窩，看上去竟是風流倜儻。』

蒼將手往上微微抬起了些，移動紙張發出了很細碎的聲音。
劍子忽然很想看看蒼在寫些什麼，但他正要伸手時，卻又突然地不想看了。
這樣的思緒，來的快去的也快，快得令他無法去想自己怎麼這樣唐突。

茶葉的香在空氣間緩緩漫開，他看著裊裊白煙，不自覺又伸手揉了一次眼。
他想去抓住那些縹緲的水霧，又不明白為什麼。

『偶爾我們見面時，我看見煙霧還比看見他先。』

劍子低下眼看著手中的杯子，那上頭有著細微的紋路。
他用指尖摩娑著，好似撫觸著什麼，他感覺不到一點痕跡。

整個空間頓時靜默了下來，蒼不再寫了，他化去筆硯，再化出一把琴。
劍子在他還未落手時倒了杯茶給蒼。
蒼接過茶杯的時候，斂起了眼，長而細密的睫錯落，蒼望著杯中一陣，最後放下杯子。
然後，將它推回給劍子。

劍子沒有任何反應，也不慍怒。他拿出第三個杯子，將茶壺舉起。

琴音響了，泠泠地歌著。

『他會很多的技藝，琴棋書畫不用說。我們相識後不知多久，偶然間他得知我有把琴，卻不會彈奏，還大大地嘲笑過我一番。
不過最後卻也是他教會我彈琴的。師尊來不及教我的，最後，還是成了。』

「錦瑟無端五十絃，一絃一柱思華年。」劍子忽然想起這首詩，不自覺地出口。
然後他頓了下來，莫名。
年幼時他與蒼當過幾年的同窗，後來就被師尊接下山，離開玄宗。當年與他同窗的子弟裡，蒼與藺無雙排名總在他之前。
三人之中，劍子的背誦之學最不精熟。偶爾他還會想起當年在玄宗負責教授經史的師傅，在課堂上唸著詩書的樣子。
古人的東西為什麼要背誦啊?我最討厭傷春悲秋的詩人了!
劍子想起年幼時自己曾這樣說過，他本來不喜歡文飾與凡俗，所以最終跟著師尊離去。
玄宗也有人後來去儒門佛門的，畢竟還年幼。有時候他們入玄宗，根本也不是自願的。

錦瑟嗎，不記得曾經背誦過呢。
劍子心想，卻很清楚的記得接下來的每句詩詞。

彷彿自然而然流洩而出地惆悵，從蒼的指尖吋吋漫開。
劍子閉上眼，先前感受到的空洞漸漸擴開，像那繚繞的輕煙，慢慢。
錦瑟無端五十絃，這琴只七絃，卻使人無比哀慟。

慢。
琴只七絃...?

劍子抬起看著琴絃的雙眼，蒼無波的紫晶中，映著他茫然的神情。

這不是怒蒼，亦非墨曲。

他看著蒼將琴交到他手中。
然後，劍子出手，撥了一根弦。

叮....

打響了什麼。

很清脆的聲音。

彷彿落雨。

落雨聲，很熟悉的落雨聲。

雨落在哪裡呢?

遠方的海面上嗎?

劍子偏頭看了身旁的景色，卻已不見波濤陣陣。晴空萬里頓時灰濛，那是種熟悉的顏色。
雨細碎地落了下來，帶著茶香的水霧，不知何時竟變成一種，寧淡的氣息。
好像山林間的樹木，他熟悉的山林間，他熟悉的，檀木香。

他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人，他正在磨墨。他有雙纖細卻不柔弱的手，放下了墨條，換上一管水煙。
繚繞裊裊的煙飄飄忽忽地晃過劍子眼前，他不自覺笑了，勾起唇角。

「遲到要罰一杯，汝真改不了這遲到的壞毛病。」
劍子接過眼前的人倒的一杯茶，喝下。

「上回傘又忘在宮燈帷，再罰一杯。汝當這裡是汝豁然之境麼?」
說話之人輕笑兩聲，又接。然後華麗地轉了一下手中珠扇，又倒一杯茶給劍子。
劍子還是將它喝了，只是感覺，這茶帶了點苦澀。

「賓主未盡歡。主人動手應該，但客人將茶罰完了，該自己動手。」
那人燦金的珀眸閃著很亮的顏色，對上劍子的雙眼。

他忽然找到那熟悉的灰濛，原來是自己眼中的顏色，倒映在那人的眼中。
如此熟悉。

劍子接過茶壺，放入茶葉。
他在等水煮開，他知道自己還欠那個人一杯茶。

被他撥響的那聲絃音被接續下去，那人將手游走在他的琴身上。
撫水廣陵，悠悠蕩開。
時而輕緩，時而遽急。

劍子閉起眼，然後他聽見破碎的聲音。
水煮開了，他睜眼，煙霧繚繞。掩去了他的容顏，只餘淡金薄唇，若隱若現。
那個人彷彿說了什麼，但他聽不見。

陽光灑落的時候，有個身影打傘從亭中走出。
蒼看著那抹衣白如雪的背影，感覺有什麼拂過了他的臉。

他畫出了筆墨與紙，繼續寫著一些東西。

「...苦境不存三教，三教先天不存於世久矣。儒門龍首亡於百年前阿修羅滅世之時，聖行者天命因闍成血劫逆天而終。
劍子仙跡於聖行者佛劍分說圓寂後再次與六絃之首與中原等人抗阿修羅，誤中奸計，此役慘虧，正道幾近危殆。
劍子仙跡為保眾人全身而退斷後，靈識散盡，亦亡於阿修羅之手。」

光打在傘面上，沒有顏色，那是一把純白色的紙傘。
亭子裡的茶壺與杯子中，沒有水浸潤過的痕跡。

『我們最後一次在宮燈帷徹夜暢談時，龍宿罰了我了兩杯茶。本來還有第三杯，我估計他也會找理由讓我喝掉。
但天色剛破曉，儒門就有人來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龍宿最後離去，我們都沒有喝那杯已經冷掉的茶。』

後來我們再也沒機會在宮燈帷暢談徹夜了。葉口月人，闍城血印。
三先天入世，宮燈帷染上了凡塵。

其實他曾與我說過，還記得有杯茶一直沒喝。
我們都記得。

但我們什麼時候有機會，再一起飲那杯未飲盡的茶呢。

我忽然也想學龍宿說，共飲逍遙一世悠然。

也許來世吧。

再次共飲逍遙，一世悠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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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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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1樓發表於: 2010-06-11 22:1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剛開始看有種畫面清晰又模糊的錯覺
似乎在煙嵐瀰漫中,寂靜無聲卻有聲
等那突然一聲的弦音打響了這如夢的空間
那是最熟悉也最深刻的記憶,浮現
欠了一世的一杯茶,究竟何時才能飲盡
來生是否真能共飲一世悠然呢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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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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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6.11 一欠 (龍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