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13 共渡 [忘塵緣×樓至韋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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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xyue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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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9)

樓主發表於: 2012-12-13 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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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3 共渡 [忘塵緣×樓至韋馱]

風動蓮荷舉，蜻蜓在未綻的荷尖上停下，似乎倦極困極，一個時辰也未動彈。岸邊的人手裏拿著荷葉，也已經在河塘邊上躺了許久。
身後草葉輕響，蜻蜓聞聲，受驚似的飛去了。
“嘖嘖，你可真會敗我的興，沒看見我和蜻蜓聊得正興起？”半躺的那人雙眸微睜，清澈似海的藍色瞳仁裏滿是慵懶神色。
“大戰在即，吾友竟還有這般閒情雅致。”來人擲了一塊石頭入塘，滿池的蓮葉漾成一片碧綠的潮浪。
“要戰，那是你佛鄉的事情，吾這一介廢人，幫不了你什麼忙。不過，你竟能找到這裏來，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忘塵緣，你當真不肯隨我入佛鄉？”
“哈。樓至韋馱，我要是入了佛鄉，恐怕今日就不是你來求我了。讓至佛勞頓，罪過啊罪過。”忘塵緣說著，站起身來，不經意的拍拍身上的草葉，來人顯貴的身份，倒並未使他感到絲毫拘謹。
“只怕如這一池水般，石入池塘，蓮隨水動，竟是唇亡齒寒，脫不得干係罷。”
“呵。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水波瀫紋，又幹卿何事？你此去，若敗了，吾便應你邀約，不過，吾希望沒有這一天。忘塵緣的脾氣，普天之下，也沒幾人能捉摸得透徹，去罷，別讓吾失望才是。”
樓至韋馱聽了，臉上沒有任何不悅，恭敬合掌道“得好友此諾，足矣。大戰在即，吾不克久留，告辭了。”
“廢人不送了，至佛慢走。”
目送樓至韋馱離開，忘塵緣卻是輕輕一歎。
“非是吾不願隨你一戰，但吾乃心智不全之人，如何敵得過魔考？樓至，厲人兇殘狡詐，你武學修為，吾並不擔心，只怕他折辱你的精神，依你個性，如此好潔，又該如何？”
與樓至韋馱相識，是在久遠前的辨佛大會，自己味嗅兩覺俱喪，天生食不知味，左耳失聰，本來便不是具足圓滿的色身，望見樓至韋馱三十二相全俱，傾慕不已，而那一年的佛辯，正是論魔佛是否一體，終究是自己贏了，那一年，站在蓮座高處四望，心魔已紮根。
那一年，忘塵緣勝出的原因，是他當眾脫下袈裟，一絲不掛，然後催動無上念力，幾乎滅掉了所有的與會者。
“以身證魔，這便是魔佛一體的真義。”
硨磲念珠已然被無辜修者的鮮血染紅，忘塵緣仰天狂笑數聲，反手折斷了自己的右臂。
是魔，是佛，還是修羅？
夾金袈裟罩身，忘塵緣禪杖高擎，宣告這一任佛辯大會的勝者歸屬。蓮座下，是堆積如山的屍首，是蜿蜒如流的血。倖存的僧眾潮水般向他湧來，高聲念起佛號。他望著天邊被執殺惡念染紅的落日，直挺挺向後倒去，眼前只餘黑暗。
“忘塵緣修者心智有損，不能繼續留在佛辯院。”雖是身負數千人命，可問及當天的事由，忘塵緣竟然絲毫記不起，戒律院只得以此判決匆匆結案，從此，忘塵緣便銷聲匿跡。不知所蹤。
直到最近，樓至韋馱找上門來，他才感覺到，這次大戰的嚴重性。
數千年來，天之佛的最強對手，天之厲，終究還是找到了佛鄉的所在。
此戰若天之佛戰死，那末法大劫便會提早來臨，佛鄉崩塌，是蒼生大難。
忘塵緣深知自己應該幫，但，又如何幫？
自己狂性若起，只怕要連佛鄉也一起滅了，他如何幫得？

厲佛大戰那天，忘塵緣選擇了閉關，尖長的利錐刺進心口寸許，血汩汩流進桌上的白瓷盞。
“若你今日敗了，忘塵緣這卷《佛說阿彌陀經》，就正好為你超度。”
“若你今日勝了，那該說，是天佛原鄉的幸運，或是不幸呢？”
忘塵緣左手捂著心口，右手運筆，微蹙的眉尖，仍是出賣了他的心緒大亂。

沒等到樓至韋馱本人出面，這次來訪的，是個女子。
面如滿月，眉若遠山，長睫舒卷，眸子金褐色，唇色紅如頻婆果，紗衣在秋風中上下翻飛，雖是容顏姝麗絕世，卻隱隱有幾分熟悉的感覺。
“在下恒沙普賢，敢問閣下可是忘塵緣辯師？”
“辯師不敢當，修者何來？”
“如今大劫將至，請辯師移駕吧。”
“你的意思是，樓至韋馱輸了？他禪天九定方有大成，怎有可能輸？再者，佛鄉並未放出消息，修者此言，廢人不解。”
“輸了，當然是輸了，沒能斬了天之厲，如何不是輸了！”
“樓至韋馱何在？”
“在與不在，只在本心。”
忘塵緣看見女子眼中神采，心下已確定無疑，嘴角微挑。
“本相非相，修者當真要逼吾到這份上？”
“佛鄉傾頹在即，辯師如不肯移駕，那只得恕在下無禮。”
“哦？你想動武？”忘塵緣眉頭一挑，已是氣凝在掌。
卻見恒沙普賢雙手輕拂，將身上的紗幔盡數解下，竟是寸絲不掛，伸展玉臂，攀上他的脖頸。
“久聞辯師心智有礙，那，可抵得過這一關麼？”
“你……竟然做到這種程度！”
“數年前，辯師不也是如我這般，赤身裸體，以身證魔，哈……”
恒沙普賢呵氣如蘭，臉頰緊貼忘塵緣的胸口，鶯聲嬌啼，仿佛不是佛鄉深處的修者，更像是巫陽神女之流的祭子。
忘塵緣眼中精光暴起，欲把懷中之人推開，卻是無果。
“你……為什麼要這樣逼我！”
“辯師，你動心了麼，你若動心，便隨吾入佛鄉，可否？”
“你這麼做，太失身份了！”
“身份非實相，何必著意？辯師，你可是親口答應，若我輸了，你就要隨我入佛鄉，你忘記了麼？”
纖纖玉指撫上忘塵緣的臉，一時讓他方寸大亂，渾身發抖之際，已是狂性漸起。
“走開，走開，快走啊……”
強行壓制心魔，忘塵緣嘴角滴血，卻聽得耳邊人的聲音，已經從方才的放誕嬌聲變回清聖莊嚴，一抬眼，恒沙普賢已是衣衫整齊的形貌。
“忘塵緣，你之心魔，就僅僅是見欲不知內省，犯戒不知自持嗎？面對該然責任，不知擔當，真心叫我失望。與你相識一場，我幾時把你當廢人看待？是你太過執著，你的魔，非是心智有缺，而是對你自己的色身太過看重，薩迦耶見，已墮婆羅夷罪而不自知，心血抄經又有何用！”
“樓至……韋馱……你可知……當年見你色身完美……我已然是……入了魔障……”忘塵緣狂性被壓了下去，身子一軟，雙膝跪下。
“或許我……不該逃避……但是……看見你……我就會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貪欲……”
“對不起……至佛……忘塵緣心性污穢，入了佛鄉，怕玷辱了你的清譽……”
恒沙普賢眸色一暗。“你知嗎，如今的我，色身已經大損，如你所見，吾這一身，如同處子已失貞潔。”
忘塵緣臉色大變，雙眸微闔，過了許久才開口。
“好，吾跟你走，但是，剛才見你裸身，已經罪莫大焉，應須自懲。”
“何必在意，方才不過魔考，你若放下，吾也可放下。”
忘塵緣卻是搖搖頭。“樓至，你不明白，廢人之身，留下三寸舌頭可供辯難，足矣。在佛鄉中，吾除了你，不想記住任何人的模樣。見則心動，動了心，便是你我大劫。”
掌風疾過，恒沙普賢未及反應，卻見忘塵緣已是自廢雙目，血淚交流。
“何須自苦如是……”恒沙普賢搖頭，向前攙扶。
“接下來的年月，吾只允你一人來見，為吾擇一冷僻居處，你若死，就是我出山之日。”
“吾允你。”

不知過了多少歲月，待接到樓至韋馱死訊，忘塵緣停下手中磨作鏡面的磚塊，恭敬合掌於前。
“若你死，吾便出關，只是吾一身殘破，你的擔子，挑不挑得起來，吾自己也不確定。”
禪鐘三響，喪訊傳遍佛鄉上下，佛鄉新進弟子，還猶自誦著《四十二章經》。
“……大懷愛欲，不見道者，譬如澄水，致手攪之，眾人共臨，無有睹其影者。人以愛欲交錯，心中濁興，故不見道。汝等沙門，當舍愛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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