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4【宁离】樊笼·章一一二（囚禁与强制爱）| 九脈峰| 金光論壇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3.24【宁离】樊笼·章一一二（囚禁与强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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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樓發表於: 2022-12-06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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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119樓yssm于2022-12-06 10:43發表的 : f a\cLC
离骚：背起我的小包裹，擦亮我的剑，有仇报仇，一个都别想跑。 D^TKv;%d

离骚复仇记正在热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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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樓發表於: 2022-12-07 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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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六

入夜之后，肆虐了两日的风雪暂歇，仅留天地间银白一片。一身素色的莫离骚停在堆满积雪的松木上暂歇，单薄身影几乎与松枝白雪融为一体，在夜色遮掩下更是不见半点破绽。他从邾城赶来只用了三个时辰，眼下虽是天幕沉沉，但其实才过酉正，前方山下灯火通明，总有人声络绎不绝，不是夜探的好时机。
莫离骚坐在松枝上，极佳的目力正从那一簇簇灯火上逐一扫过，很快便将仙舞剑宗的全貌尽览。像这样的大门派，门下弟子众多，少则数百多则数千，宗门内不仅要有居所与练功之地，还另备着诸如藏书阁、刀剑库等处，往往都占地极广，不宜安置在城中。譬如行天教有无瑕山，擎云山庄有落云峰，仙舞剑宗就背靠坐落于邾城与淮齐交界处的鹿鸣山，院墙宛如城墙，屋宇依序排布，俨然是座规矩至极的小镇。
为防外敌来犯，仙舞剑宗在高大院墙外还布了剑阵，若有学艺不精之徒擅闯，轻则受皮肉之苦，重则就会丢了性命。莫离骚少时随师父住在鹿鸣山往北的沐雪峰，只在出师前后来宗门走过几回，只对剑阵还留有记忆，余下的一片模糊，正好趁此机会重新摸清排布。
大抵是晚膳的时辰过去了，莫离骚将仙舞剑宗的布局看了足有三遍，下方又陆续传来年轻弟子练剑时的呼喝声，气势倒是很足，就不知真与人对招会是什么效果。那一群人倒是勤奋得紧，到了亥时都还不见有多少灯火熄灭，莫离骚久坐有些无趣，白日间在酒楼里听到的那些话慢慢地浮上来。
各大门派围攻无瑕山一事早有预告，却拖了半年多才动手，让莫离骚深感奇怪。至于流传甚广的慕容宁以一敌二后重伤、玉千城毫发无损的消息，莫离骚则心存怀疑。依那男人的脾性，绝无可能闷声吃下这样的大亏，被段月虹与玉千城联手围攻，他就算是自损一千也定要伤敌一千，没道理让实力稍逊一筹的玉千城全身而退。最有可能便是玉千城受的内伤，为了压万剑宗一头，故意强忍下伤痛不说。
思及此，莫离骚心下有了盘算，打定主意要去探一探玉千城的虚实。
子时一到，仙舞剑宗内多处灯火陆续熄灭，山下顿时漆黑一片，只有院墙外成片的积雪透出微茫。莫离骚又等了半个时辰，确定大多数人都已熟睡，这才如雪片一般从山上飞掠下来。他一身白衣本该极其打眼，但有这一场风雪做了陪衬，走在雪地里反而难以被分辨。莫离骚轻松越过外围的剑阵，随即又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翻过高墙，躲着巡卫时更是踏雪无痕，由始至终没惊扰到仙舞剑宗的弟子。
夜间巡卫的人马分为两队，分别以东西为起点，顺着同一方向巡夜，相当于每两刻钟就能绕上一圈，比莫离骚从前所知的要严密许多。就不知是这几年皆如此，还是因为没能在无瑕山上占到便宜，回来后心中有鬼，生怕有人前来报复。但无论如何，寻常门徒也拦不住莫离骚夜探的脚步。他身法极好，来去无踪，踏过的雪面上不说完整的足迹，就连半个足尖都没有，就像是一阵微风吹过。莫离骚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将各处都绕了一圈，不过今夜只是初探，藏书阁等处还未进门细看。
旁的地方没那么紧要，莫离骚暂且走马观花一趟，最后目标明确地直奔宗主的居所。这一处居所是栋三层的小楼，从仙舞剑宗创派开始就代代相传，只有在任的宗主能够居住。莫离骚离着小楼还有六七丈，即闻到一缕掺杂在冷风中的药腥味，当即循着那味道找到源头，正是有人躲在玉千城的居所里熬制汤药。
橘色的炉火舔舐着乌黑的瓦罐，微腥的气息不时从窗缝里漏出来，被冷风一吹就散了，教寻常人难以察觉。莫离骚停在墙角的一株山茶之后，无法看清屋中熬药之人的面貌，但观衣物有几分熟悉，在仙舞剑宗门内应当地位不低，或是辅师，或是执剑师，都是玉千城的左膀右臂。这样身份的人在深夜里躲在小楼偷偷熬药，好似正中莫离骚先前的猜测，极有可能是玉千城受了暗伤，且不能为外人所知。
为了证实心中所想，也为了从玉千城那里拿到洗清污名的证据，莫离骚且耐着性子在暗处等待。又是三刻钟过去，屋中那人终于将熬了许久的瓦罐提起，慢慢滤出一碗浓黑汤药，片刻不停地端着药碗上了小楼二层。那人约莫是知天命的年岁，与莫离骚的便宜师兄相差不多，显然是玉千城十分信任的心腹，上了二楼后连房门都不必敲，径直走进去后反手就阖上了门，让人看不到内中情况。
盛着汤药的瓷碗落在小几上，磕出极轻的声响，送药的男子搓了搓烫得微红的手指，朝人影摇曳的室内唤了声“教主”，屏风后随即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进。”
得了明确的准许，韩半山这才又端起药碗，小心地绕过屏风走进内室，把熬好的汤药摆到慕容宁面前。这一碗汤药色泽浅棕，闻着没有太多辛苦气息，似乎只是一杯泡太久的茶，趁热饮下后才觉得五脏六腑火烧火燎一般又热又痛，同时也将体内微乱的内息缓缓镇压。
见着慕容宁面不改色地将伤药服下，随后解开上身衣物，露出宽厚肩背与裹在身上的一道道白纱，韩半山随即取出新的纱布与药露，为他身上的创口重新换药。
无瑕山一战之中，慕容宁独自对上段月虹与玉千城，确实受了伤，但与传言之中的重伤相去甚远。一些不足为虑的磕碰之外，最狰狞的伤口分布在左臂、左肋、右肩，看着鲜血淋漓，其实并未伤到根本，而且可谓是自损一百伤敌一千。比如右肩那一剑就换了段月虹被劫寒贯穿了心肺，左肋那一下则是重创了他的右手少阴心经，整只胳膊几乎全废，往后再不可能拿住天下第一剑的名头。
魔医的药依旧是老规矩，药效最好的药性最烈，敷在伤口上会让人感觉伤处又被重创一次，寻常人消受不起。三处伤口接连用了药露的慕容宁却是眉也不动，好似无知无觉，只有熟知内情的韩半山隐约猜到他此刻心中所想，只顾着埋头替人将伤口包扎好，一个字也不敢多说。没有多余的声响打扰，慕容宁的心思确实还停在回忆之中，满心都是莫离骚疗伤时忍痛的模样。惨白的面容，汗涔涔的额角，咬得嫣红的唇瓣，还有不由自主轻颤的身躯，每一种反馈都让人欲罢不能。慕容宁情不自禁，舌尖在齿列上绕了一圈，迫不及待要回味那绝妙的体验。
男人正想入非非，门外又传来了叩击声，慕容宁面上的不愉才挂起，忽然猜到此刻传来的会是什么消息，立即换了一副微笑的模样，变脸之快让魔医叹为观止。随着他一声“进”，带着狻猊铁面的九煞恭敬地走进来，脱口而出的果真是慕容宁想听的话。
“教主，剑雅出关了。”九煞在邾城守了数月，终于等到这一日，偷偷地松了口气，满是劫后余生的意味。慕容宁此刻的心神都在莫离骚身上，无暇关注下属微妙的心境，渐渐加深的笑容中有几分不出所料，更多的则是迫不及待，手指在小几上敲了敲，长叹道：“总算是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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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樓發表於: 2022-12-10 2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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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七

慕容宁的语气颇为诚挚，仿佛他与莫离骚之间满是情真意切，毫无阴谋算计与仇怨。韩半山看着男人唇边若有似无的笑，忽然间对莫离骚生出几分于心不忍，但这情绪极淡，更为了自身着想，半点都没有在慕容宁面前流露出来。
“教主可要去仙舞剑宗？”韩半山看眼天色，“若是现在出发，天亮之前应当能赶到。”
莫离骚既已经出关，且走的是邾城非是鄞州，那目的地就只有仙舞剑宗。十日之前，无瑕山之战方才平息，慕容宁就不顾身上的伤，带着韩半山赶到千里之外的邾城，暂住在行天教暗中置办的一处宅院里，正是预判到莫离骚出关后的行动。魔医以为他会迫不及待，然而换好药的慕容宁只是随手披上一件雪白里衣，否了他的提议。
“不急。”慕容宁慢条斯理地系上衣带，认真的模样让韩半山不禁猜测，他脑中是否又在做着与莫离骚有关的布局。让人惊异的是，这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慕容宁看了眼还未退下的九煞，曼声道：“离骚对本座心有芥蒂，如今还不是见面的好时机，但玉千城狡诈无耻，下作手段不少，本座放心不下。”
慕容宁说着放心不下时，韩半山脑中闪过的是金色囚笼，银色长链，还有不声不响仿佛人偶一般的莫离骚。从一个泥淖陷入另一个泥淖，对莫离骚而言，或许没什么差别。魔医心里长长一叹，面上半分不显。
带着狻猊铁面的九煞犹豫一瞬，坦然道：“属下的身法远不如剑雅，若是靠得太近，恐怕会暴露行踪。”
数月前被识破的两位同僚从戒堂出来后养了足有一个月的伤，至今提起莫离骚还心有余悸，他自认不是对手，与其办砸了教主的任务后再被清算，不如先承认能耐不足。
“不碍事。”慕容宁忽然变得极好说话，“离骚心思缜密、心性坚定，就算手无缚鸡之力也能从无瑕山逃走。现在又恢复了内力，就连本座都未必能躲得过他的耳目，更何况是你。此回只管盯着仙舞剑宗就是，留心不要折在他手里即可，余下的不必担心。”
得了慕容宁这句承诺，狻猊九煞心下一松，朗声应道：“是！”
子时将过，心思缜密的莫离骚仍藏在山茶树下，眼睁睁看着给玉千城送药的人进了门，随即昏红的光落在窗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即便耳力过人，门窗阻隔与风声侵扰之下，想要听清屋内动静着实困难。莫离骚没有片刻犹豫，气息稍转，随即轻飘飘地乘风而起，长身如柳叶一般落在屋脊上，藏在吻兽背后，连一片积雪都不曾碰掉。
落定后的莫离骚等了一等，屋内总算传来了一些活人的声响，但呜哝的声响并非是谁人在言语，倒像是有人正勉强往口中灌入汤药，却无论如何都难以下咽。如此折腾了半刻钟，伴随着药碗摔在地下的动静，一口“呜哇”声也无法被忽略，莫离骚猜想着那一碗汤药至少被浪费了近半，却对玉千城的狼狈姿态没有丝毫兴趣。
“宗主……感觉如何？”送药人似乎对此情状已不陌生，欲言又止中希冀与失望并存。吐了药的玉千城来不及作答，猛咳两下后又跌回床上，气息断续且杂乱，有几分命不久矣的感觉，莫离骚听着倒觉得他还能贻害千年。然而送药人所见的是玉千城衰败的面容，衣襟上沾染汤药的狼狈，更有七分关心则乱，不禁恨恨道：“竟然还是不行，这究竟是什么毒，这般难缠？”
原来玉千城是中了毒。
莫离骚闻声恍然。
那就难怪江湖传言之中说他毫发无损了。
以慕容宁的手段与魔医的能耐，必然是精心算计过，有心要玉千城身上的毒拖延到返回仙舞剑宗后才发作，如此一来便是一箭双雕，不仅让玉千城吃了个哑巴亏，还能离间仙舞剑宗与万剑宗的关系。
半途红尘这样的稀世奇毒都难不倒魔医，足以说明他在医毒二道上的造诣，特意为玉千城准备的毒物可想而知的难缠。莫离骚不免想起韩半山为他解毒时的情形，整整三日的彻骨寒意，从里到外的极寒，连骨头都冻得能如冰一样轻易碎裂，痛苦不逊于中毒之时。再听玉千城喝药时的动静，比起致命的效果，魔医下的毒精髓应当在于让人受尽折磨，在被毒死之前就先丧失了求生之念。
莫离骚心里闪过一丝荒唐的念头，竟想向魔医道一声谢。
与他截然相反的，玉千城当下只想将慕容宁与韩半山千刀万剐，咬牙切齿地念着那两个名字，试图以此来抵消身上的痛苦。送药人不忍见他如此难过，小心试探道：“宗主，要不要找……”
“不能去！”玉千城猛然喝骂一声，十足的色厉内荏，“行天教……那魔头一定早就，早就派人盯着了，不能露出破绽，不能让他们找到……”
他说着又痛苦挣扎起来，无法自控地朝着床柱猛击一下，上好的酸梨木应声而断。
莫离骚一面听着下方的热闹，一面剖析着现状。听二人所言，送药人想找的应当是个解毒的高手，玉千城却担心被行天教发现那人行踪，或许……那人亦是半途红尘的所有者。所以，玉千城才会这样紧张，生怕被行天教捉到把柄，将他那些肮脏的作为抖出来。
只是莫离骚还有些摸不清，当年对他下毒究竟是玉千城一意孤行，还是与段月虹有过商量。但无论是前者或者后者，依着玉千城的谨慎，恐怕都不会留下太过明显的罪证。因此，还是要从半途红尘入手。
不过，这一条寻找真相的路途上，恐怕还要防备行天教。
莫离骚有意为自己正名，且在他看来，此事针对祸首足以，不必将整个仙舞剑宗都拉下水。但慕容宁要的是正道大派颜面扫地、分崩离析，行事必然无所顾忌。届时正道大乱，魔教各派必然会趁虚而入，武林再难得太平。莫离骚无意将整个江湖搅得一团乱，但以他一人之力实难抗衡正魔两方，唯一的办法就是步步抢先，提前扰乱行天教的布局。此外，魔教也并非每一个都与行天教立场相同，既然能有一个贪图利益到灭门的绝生门，未必不会有下一个往生门，借力打力之法或许能用。
莫离骚躲在吻兽背后思前想后足有半个时辰，玉千城痛苦的呼吸声一直不见好转，后来大抵是被折磨得难以忍受了，终于有气无力地松口：“你……亲自去找、找他……现在就走……”
“宗主一定撑住！”送药人握住玉千城的手，“至多三日我就会回来，期间毒发之时还请宗主务必忍耐！”
玉千城哈着气，也不放心地叮嘱道：“路上、小心行踪，如果遇到……行天教的人，立即放弃。以保护、秘先生的行踪为优先！”
送药人犹豫一瞬，到底还是答应了玉千城：“我明白，宗主放心！我速去速回！”他言出即行，将玉千城安顿好后立刻离开小楼，随后几步拐进了西侧一处院落里。倚在吻兽身上的莫离骚没有轻举妄动，居高临下地看着送药人迅速进出一遭，换过一身寻常衣裳，拿上一口剑与一顶竹笠便往南而行。
等那皂色身影熟门熟路地绕过外围的剑阵，转眼就要没入黑暗之中，莫离骚才远远地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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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樓發表於: 2022-12-13 2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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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八

送药人对玉千城果真是肝脑涂地，承诺三日就会回返，一路上便不停不歇，生怕有片刻的耽搁。幸而莫离骚的身法独步天下，闭关多月后又内力丰沛，否则未必能牢牢跟着。这一趟追踪并不容易，既不能被送药人发现，又要分心隐藏自己的身份，莫离骚一路上只得不远不近地缀着，为免跟丢了人，被迫陪着餐风饮露。
夜幕之下，两道孤影一前一后地疾驰。
莫离骚听到耳畔呼呼的风声，心中不是没有怀疑。
事情怎会如此巧合，偏就在他夜探仙舞剑宗之时，忍耐多日的玉千城就松口要找人。而且，他们要找的还极有可能就是制出半途红尘这样奇毒的人，莫离骚为自身正名的关键。是否玉千城早就发现了他，当下的一切都是为了引他入瓮，前方已有重重陷阱在等待？
心思电转，莫离骚很快又否了这猜想。
玉千城无论是想杀想擒，只需在他孤身夜探仙舞剑宗之时高声一喝，就会有无数长老、弟子围攻而来，届时双拳难敌四手，莫离骚落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将他引开。
也许是运气。
莫离骚一瞬之间想要相信自己有如此好运，但眨眼就被冷风吹散了。
与其期盼不切实际的天运青睐，他更倾向于另一种猜测。
一切都是慕容宁算计好的。
魔医能够掌控毒发的时机，知道玉千城何时会达到忍耐极限，醉客推算他出关的日子亦不需耗费吹灰之力，更是早笃定他出关后必会去仙舞剑宗寻找答案。
何况，还有九煞盯着不老峰。
如此一来，他抵达仙舞剑宗与玉千城妥协，左右不会差出两三日。在知晓玉千城中毒的情况下，莫离骚并不缺等待两三日的耐性，捉到追踪的机会只是早晚的问题。
一切疑惑都有了解释，莫离骚心神蓦然一凛，自心底攀升起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就好像他仍被锁在悬崖之上，连呼吸都为慕容宁掌控，视野之中仅有一小片天空。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莫离骚脚步一顿，本能地往四下张望一番，似乎那个男人就在他左右。
沉沉夜色，簌簌风声，没有追踪者，更没有慕容宁。
莫离骚缓缓收起身上防备的刺，继续跟上送药人的脚步。他以为自己有一点运气，一来就赶上了玉千城毒发至崩溃，只要动作足够迅速，还有机会跳出慕容宁的陷阱。然而送药人的能耐远不如预期，竭尽全力奔走了五六个时辰之后，那人在第二日午时慢下了脚步，钻进街边一家食肆用了些热汤面，再出发的脚程也远不如前。
送药人停歇的镇子不大不小，往来的人影亦不多不少，莫离骚打眼一望，数百张面孔匆匆掠过，都是一样的陌生，看不出任何端倪。并非是情理之外的举动，但莫离骚还是生出了不妙之感，往下的每一步都愈发小心谨慎。
离了小镇又往东行了约莫五六十里，莫离骚忽然加快脚步，正当他与送药人间仅余半里之遥，几乎就要被发现之刻，雪白身影忽然如被打散的云一般晃了晃，随即消失在茫茫雪地里，无影无踪，无人察觉。
十余息之后，莫离骚失去踪迹的地方有一道人影匆匆掠过，始终盯着雪地上不甚清晰的足印往前走，却因莫离骚踏雪无痕的身法，并未发觉前方少了一人。那人身形高大，虽没有戴着铁面，但所用的轻身功夫足够熟悉，藏在暗处的莫离骚立即认定了对方身份，确是九煞无疑。
心里暗道一声果然如此，莫离骚还未有所动作，前方即将远去那人倏然回首，对上一双若有所思的碧眸。出乎意料的照面令双方都有一霎错愕，回神的时机巧合得分毫不差。发觉自己已经暴露，不等莫离骚开口，狻猊九煞当机立断，脚步一转就拐了方向逃往远处山林，是料定送药人的行踪更有价值。
莫离骚确实有刹那犹豫，不敢与他交手的九煞趁机全力奔逃，很快便远得只剩下巴掌大的背影。一番权衡之后，莫离骚还是选了送药人，当即追着雪地上还未被风雪抹去的痕迹往前。
足足一天一夜的奔走，从西向东跨越了七百余里，送药人最后进入的山谷熟悉得令莫离骚有几分心惊。
连山谷，程君相。
闻名天下的道心侠医，一颗仁心济天下，就连莫离骚都曾数度叨扰过的人，竟会与半途红尘，与玉千城肮脏的算计有关。
送药人也知此事绝不能外泄，在进入连山谷前又仔细地确认身后没有尾巴，这才急匆匆地踏入迷阵，往谷中去求援。莫离骚没有再跟上，只在山谷外耐心等待。一个多时辰之后，送药人总算说通了侠医，谷外的迷阵里走出两道人影，急欲赶回仙舞剑宗，却见一道雪白身影矗立在前，分明是飘然欲仙的模样，不知怎的教人恍惚见到了索命的无常，齐声骇然道：“是你！”
入夜之后，窗外停了一日的雪又飘起来了。不同于先前的鹅毛大雪，洒下的雪粒细细小小，仿佛是一场迟来的雨，打在窗棱上劈啪作响，与泥炉中炭火炸开的细微动静莫名相合，使得满室微甜酒香都带了几分活泼。
慕容宁提起巴掌大的酒壶，慢慢往白玉杯中注入琥珀色的温酒，眉宇间一派宁静安和，似乎极为享受此刻的闲适。若有闲暇的时候，他实在是个风雅至极的人。选一扇景致最好的轩窗，煮一壶去岁酿造的青梅酒，斟上小小的两杯，在饮前轻碰杯沿，美酒入喉时的畅快不言而喻。唯一遗憾便是另一只白玉杯，孤零零地立在小几上，不知何时才能等到那个端起它的人。
青梅酒味甜微酸，素来是莫离骚偏爱的，慕容宁多品了几杯，似乎也寻到了几分趣味。
一屏之隔，守着火炉取暖的韩半山慢慢滚着药碾，偶尔也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神情颇为惬意。如此舒心良夜，他不禁想起被勒令留守无瑕山的孟长定，多半还在忙着大战的善后，不到子时无法歇下，心里没有半点愧疚，甚至还有几分幸灾乐祸。慕容宁的伤愈合得不差，再有几日就不必用药露，意味着韩半山即将无所事事，每日多余的时辰可随意安排，无论是寻药制药，又或者把酒贪欢，皆无禁忌，比捉去做苦力的右护法不知要自在多少倍。
魔医正暗自窃喜，一声询问忽然破空而来：“韩半山，解药准备得如何了？”
韩半山顿了一顿，诧异道：“教主真要为玉千城解毒？”
“总不能让他不明不白地死了。”捏着白玉杯的慕容宁笑得温文尔雅，一口将杯中的青梅酒饮尽，眉目疏朗的模样仿佛正在品诗论画，“还没有体会身败名裂的滋味，死太早可不好。”
教主果然不安好心。
不过，玉千城确实不能死得太痛快。
韩半山看一眼才被碾好的药材，如实道：“最后一味药今夜就能备好，只等明日熬制。”
“甚好。”慕容宁对这答案颇为满意。
“教主想要何时为他解毒？”韩半山追问着。
慕容宁思索片刻，问：“下一次毒发是什么时候？”
“明夜子时。”
“子时也好。”慕容宁将最后一杯酒吞下，修长手指捏着玉杯把玩，“玉千城等的人恐怕是来不了了，就由本座日行一善，等他毒发过后，我们去送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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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樓發表於: 2022-12-14 1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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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长章~~~。

阴谋终于掀开了一角，离骚之前落到如此境地，是整个江湖的推波助澜，果真的有能者不愿，有意者不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离骚之前的路太顺也太耀眼了，怕是遭了不少人的记恨了。

当然主要还是惹上了某慕容姓男子。没这个男人，离骚还能逍遥很久，毕竟武力高，轻功又好，打不过还能跑。

年底了，没法及时追更，太太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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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樓發表於: 2022-12-15 2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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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124樓yssm于2022-12-14 14:01發表的 : *>aZc::
是大长章~~~。 T2:oWjC3$
d2C[wQF
阴谋终于掀开了一角，离骚之前落到如此境地，是整个江湖的推波助澜，果真的有能者不愿，有意者不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离骚之前的路太顺也太耀眼了，怕是遭了不少人的记恨了。 Q{AZ'XV
Ha)3i{OM
当然主要还是惹上了某慕容姓男子。没这个男人，离骚还能逍遥很久，毕竟武力高，轻功又好，打不过还能跑。 @],6SKbG6
....... ?qg^WDs$

没错，根源就在慕容宁！
他要负责背起大半的锅，将来给离骚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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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樓發表於: 2022-12-16 2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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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九

此夜有风雪声作伴，慕容宁于睡梦中重回了那日的天剑峰。犹记得殷红落雪如梅，狂风摧折劲腰似竹，莫离骚的面容冷若冰霜，寸寸碎裂之后露出的并非纯然的脆弱柔软，在鲜血淋漓之外，还有无论如何都消不去的韧性。是纵然从云端跌落凡尘，失了一身倚仗，再难振翅高飞，也从未真正屈从于命运的韧性。
正是如此，才让人更加欲罢不能，以至于日思夜想，魂牵梦萦——
冬日的晨光总是来得稍晚，好在窗外有白雪映色，屋中并未漆黑一片。慕容宁睁开清明双眼，看到枕边一片空荡荡，没有散开的乌发如云，亦没有白衣下的身段风流。
孤零零一人的卧榻，确实有几分冷衾似铁的感觉。
也该是时候了，让出笼的金丝雀回归。
慕容宁心念一转，从并不温暖的床榻上坐起身，透过窗棱看到挂在屋檐下的冰棱，还有远山如黛，赏心悦目，令人心神宁静。他将睡梦中带出的些许欲求不满收敛妥当，推门而出刹那就瞥见一道高壮人影，老老实实地矗立在廊下，肩头落了冰雪也不敢擅自拍去。
终于等到慕容宁出现，一日两夜奔波了近千里的九煞哑声道：“教主。”
下属狼狈的模样一看即知，八风不动的男人轻轻挑眉：“被发现了？”
被寄予厚望却无功而返，带着狻猊铁面的身影羞愧地垂下头：“是……”
“如何暴露的？”
“其实，属下也不知。”此言听来荒唐，但事实确实如此。他深知莫离骚的能耐，因而一路不敢靠得太近，始终追着送药人的足迹前行，与那人相距至少两三里之遥，按说不该被察觉，所以更加百思不得其解。慕容宁听罢前后经过，不仅未曾责怪，反而换了一副笑脸：“不必深究了，他能发现你，靠的是直觉。看来，这次闭关确实恢复得不差，让本座愈发期待重逢了。”
“竟然是……”九煞与莫离骚并未真正交过手，只听闻他从前与慕容宁势均力敌，没想到对危险竟还有这样无以伦比的洞察力。不过，这并非是任意一人都就能学得的本事，输了也无可奈何。好在慕容宁一言九鼎，如先前说的那般没有给予任何惩罚，只让人回去勤加修炼，很快又若有所思起来。
十余年前，半途红尘突现江湖，谁也不知究竟出自何人之手。魔医精通药理，在为莫离骚解毒的途中渐渐有了猜测，但仍缺少最关键的证据，才会在慕容宁授意之下给玉千城用了极刁钻的毒。果然，玉千城为了活命，终究还是冒着阴谋败露的风险，让人前去延请救兵。盯着仙舞剑宗的九煞虽是半途而返，但这一个方向已足够慕容宁确定对方身份。
以那两人的脚程推断，莫离骚应当已于昨夜拿下了程君相，接下来就是要想方设法将真相公之于众。近来武林中没有盛会，他若是想让各派人马齐聚一堂，恐怕要费一番气力。慕容宁反复琢磨一番，确定莫离骚不会向秦断情求援，但这江湖中能对他施以援手的门派少之又少。
是秀月门，还是桃源谷？
亦或者对莫离骚颇为欣赏的百兵阁？
可惜，外头已经大雪封天，如影随形也难以施展，想要追踪莫离骚的下落有些困难。
不过，慕容宁更乐意亲自揣摩莫离骚的心思，这一想就不知不觉入了夜。
夜渐深沉，韩半山怀揣不久前才配制好的解药，随着慕容宁潜入仙舞剑宗。行天教之主身法高绝，深入敌营也如漫步无人之境，魔医修为平平，半途中险些被巡夜的队伍发现，索性大方地送出两份“黄粱一梦”，将两队人马全数放倒，也不必再刻意隐藏足迹。
身为宗主，玉千城居住的小楼颇为醒目，主从二人很快便从连片的屋宇中找到了目标，一路不躲不闪地走了过去。
还未踏进小楼，韩半山就听得一声凄惨的哀嚎，紧接着是让人耳根发酸的磨牙声，伸手在慕容宁面前拦了一下：“教主，他正在毒发，稍等片刻再进去吧。”玉千城身上的毒每两日一发作，毒发之时宛如遭受千刀万剐之刑，若不能用全部内力护住心脉，只怕会生生痛亡。每逢此事，他身上的狼狈也不消多说，韩半山怕污了慕容宁的眼，惹得教主心生不快，这才稍稍拦了一下。
“如此精彩的一幕，本座如何能错过。”慕容宁兴味一笑，躲开韩半山的手，径直推开小楼的正门，慢慢地拾级而上。玉千城将中毒一事瞒得很紧，整个仙舞剑宗里只有执剑师知晓，他离开后小楼中就空空荡荡，连个守夜的弟子都没有，倒方便了慕容宁这位不速之客。主从二人一前一后地踏上二楼，玉千城刻意收敛的哀嚎声愈发清晰，几乎能让人想到那道貌岸然的脸如今是怎样一副狰狞的模样。
韩半山识趣地为慕容宁推开最后一道门，屋中繁杂的气息立即扑面而来，慕容宁展开铁扇摇了摇，随手就将所有窗子都打开，由得冷冽夜风席卷而入，将难闻的气息吹散。卧榻上的玉千城正在经受锥心刺骨之痛，被突来的寒风一吹，不禁如虾子一般蜷缩起来，半晌都没能寻回意识。
摇着铁扇走近的慕容宁温雅一笑，对着床上狼狈的人影客气地问候道：“别来无恙，玉宗主？”
“……你！是你！”恨入骨髓的声音总算唤回玉千城三分神志，险些惊跳起来，可惜疲惫的身体力不从心，头颅稍稍扬起又迅速落下，仿佛垂死挣扎。无瑕山之战时，他看到段月虹与慕容宁两败俱伤，还庆幸自己身无大碍，没想到其实早就着了这魔头的道，还不得不瞒下中毒一事。
“是我。”慕容宁好声好气道，“感谢你没将离骚留在仙舞剑宗，本座亲自来送解药，还请玉宗主笑纳。”男人谦逊有礼，端得一派翩翩君子的模样，玉千城浑浊的双目却只看出满面嘲讽。纵然已被无名的毒折磨得心力交瘁，大敌当前的时刻，他仍被激发出了几分求生的意志，戒备地看着不请自来的两人，并不相信满口谎言的魔头。慕容宁不在意他信与不信，用合拢的铁扇轻轻一敲掌心，韩半山立即上前，将磨成粉的解药倒入玉千城口中。
这主从二人自说自话，不给玉千城一点反抗的机会，喂完解药后也不管效果，兀自道：“本座无意惊扰，玉宗主也不必太过感怀在心，安心休养吧。”他这般说着，却不阻止韩半山将玉千城身上几处要穴封住，没有五六个时辰无法动弹。随后二人即消失在暗夜之中，独留下玉千城吹着冷风，满心都是解不开的疑惑，很快又被凛冽的北风吹得头昏脑涨，神志不清起来。
随手处理了玉千城，慕容宁领着韩半山在天明前回到位于邾城的院子，一进门就对迎上前的九煞吩咐道：“准备一下，明日去藏器山。”他思前想后一整日，对莫离骚的去向确实有些拿不定主意，最大可能是往百兵阁，但也不过五成而已。不过，百兵阁所处之地和暖，途中可用“如影随形”追踪莫离骚的下落，所以最终决定前往藏器山。
但是，还等不到慕容宁亲自去寻找，莫离骚的行踪就已经传遍了邾城。
“传言剑雅将现身邾城，得到消息的各大门派已赶往此地，仙舞剑宗正派人守住所有出入口，明日或许又是一场大混战。”七卫之一的冉谕亲自将消息送到慕容宁面前，指尖停着一只赤色蝴蝶的男人沉默片刻，忽然哼笑一声，又叹道：“邾城，竟然是邾城。离骚，你总不会令本座失望。”
冉谕听得心头一颤，小心地抬头一瞥，就见慕容宁面上不仅没有半点不虞，眸中更满是异样光彩，以及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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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樓發表於: 2022-12-19 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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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十

“可说了他何时会来？”慕容宁很快收敛了眼中光彩，在窗边的椅子上落了座，又是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模样。冉谕垂着头道：“这消息刚传进来，只有‘莫离骚将现身邾城’一句话，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哦？”只这一手安排，莫离骚带给慕容宁的惊喜就已超出预期，他仔细揣摩一下对方用意，笑意更浓，“这钓鱼的线放得倒是很随意。不过，谁让愿者上钩的人太多呢。”
冉谕即便心思细腻，但也猜不透教主与剑雅之间的博弈，不敢随意开口搭话。慕容宁更不在意他是否听懂，看了看指尖上尖轻轻抖动触角的赤蝶，将人打发出去：“退下吧，留心仙舞剑宗的行动。”随后依着莫离骚的脾性推算答案。
莫离骚何时会出现？
这不仅是慕容宁的疑问，更是正赶往邾城的武林各派所关心的。江湖上对他此行的目的众说纷纭，多数都是不怀好意的猜测。有说他已为行天教所用，打算率众报复师门；有说他被追杀得难以喘息，打算向仙舞剑宗求和。正道才在无瑕山一战中经历惨败，许多被削了面子的门派有心迁怒，蛮不讲理地将败因归怨于莫离骚与慕容宁勾结，迫不及待将他打成背信弃义之徒，叫嚣着要他付出代价。
一片喊打喊杀声中，能保持清醒的实在是少之又少。偌大一个邾城，数千江湖人士齐齐聚集，或许只有慕容宁猜到了莫离骚的用意。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莫离骚现今的处境极其危险，速战速决是最好的出路，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将消息传出去。慕容宁原以为他需要求助某个大门派，没想到莫离骚竟是铤而走险，直接“求人不如求己”。有赖先前正道一番作为，人人都对捉拿他跃跃欲试，若是侥幸成功，不仅能从仙舞剑宗那里得到丰厚报酬，在江湖上的名望自然也一日千里。因此，莫离骚只需将他的行踪散播出去，就会有无数人自发追来。
事实证明，莫离骚的盘算没有落空。
短短的一日功夫，已经有近千人涌入邾城，加上原就聚集在此的武林人士，热闹得仿佛将要开一场武林大会。如此一来，只要莫离骚能将真相公之于众，仙舞剑宗犯下的恶性就再无法隐瞒。就不知，他要如何说服程君相为他作证。
“总不能，又是一本行令剑围。”思及此，慕容宁想起大邱镇的那一夜，眸中不禁带上三分笑意。
既然莫离骚要来邾城，藏器山之行自然作废了，慕容宁且耐心地等待着。
又是一日过去，已有近三千武林人士聚集在邾城，且还不断有人从天南海北赶来。一时之间，城中大大小小的客栈、茶楼、酒肆都挤满了人，尤其是临近城门的几间酒楼，已经日进斗金了。如此暗潮汹涌的时刻，仙舞剑宗也派出了五百弟子，将邾城守得只进不出，只要莫离骚一露面，就会立即被捉拿回去。
对比起焦躁不安的武林人士，早早占了最佳视野的慕容宁显得太过从容，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喂养那只赤蝶上。随行左右的韩半山闲得无聊，一双眼睛不停地扫视着能看到的每一扇窗子，还有聚集在街市上的人群。万剑宗十二代的弟子、雷火门的分堂主、五缘庄的管事、西定寺的秃驴，还有百兵阁的撰者，人头攒动，声势浩大，仿佛又一场屠魔大会。
韩半山正数着下方的人头，忽然听到熟悉的笑声，扭过头就见慕容宁还未收起的笑脸，奇怪道：“教主为何而笑？”
“一场好戏即将开演，本座如何忍得住笑。”慕容宁左肘抵在扶手上，左掌半屈起撑着侧脸，整个人十分轻松惬意的模样，戏谑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对面酒楼的雅间里。韩半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入目就是玉千城特意用胭脂修饰过的脸色，一瞬之间就悟了慕容宁的乐趣所在。
莫离骚即将现身，仙舞剑宗自然不会置之不理。玉千城亲自顶着病体赶到邾城，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四天过去了，为他外出寻医的执剑师还未回归，侠医也不见踪迹，而莫离骚忽然漏了行踪，一切巧合得令人怀疑。但玉千城找不到任何纰漏，只能推翻了这猜测。
且不说莫离骚并不知这场阴谋背后的真相，退一万步说，半途红尘的毒性有目共睹，他虽侥幸活下来了，但据传言所说，功力已经也大不如前，实在不足为惧，绝无可能是执剑师与侠医的对手。或许，是执剑师寻医的途中出了旁的问题。侠医常往各处采药，极有可能不在连山谷，执剑师为了找寻他的行踪，这才耽误了返程。
玉千城正在尽力打消心头莫名的不安，猛然察觉有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身上，抬头一看便瞧见了魔医韩半山，还有坐在一旁的慕容宁。那魔头完全没有遮掩，一副有恃无恐之态，好似笃定这三千人都无法伤着他一分一毫。玉千城前一念还在想着给慕容宁弄些不痛快，最好能趁着他与段月虹苦战后两败俱伤将人诛杀于此，后一念突然想起韩半山用毒的能耐，感觉四肢百骸，每一寸筋骨都在隐隐作痛。这痛让玉千城想起前夜的遭遇，至今也无法相信，慕容宁带着韩半山闯入仙舞剑宗，竟然真的是为了给他解毒。
思及此，玉千城又将目光转向慕容宁。四目相对的瞬间，那魔头忽然勾起唇角，露出个极其危险的笑，满是嘲讽之意，令玉千城又加倍地戒备起来。江湖中无人不知，行天教之主行事乖张，心狠手辣，城府极深，他可以无缘无故地闯入寿宴杀了孟和思，也可以拼着自损一臂也要取敌性命。有前车之鉴在身，玉千城不得不担心那解药是否又是另一种毒药，正暗暗潜伏着，只等时机一到就给他致命一击。显出老迈之相的男人心有余悸，想着将莫离骚拿下之后，还是要让侠医好好诊治一番。
有头有脸有钱的大门派弟子们能在茶楼酒肆中温酒品茗，耐心地等候莫离骚自投罗网，无权无势只想趁乱捞一把的闲散人士顶着寒风与积雪，早就躁动不安。眼见着冬日难得一见的金乌渐渐西去，几位等待了将近一日的金戈门弟子已经口无遮拦、出言不逊起来。他们本就与莫离骚有旧怨，抱着为同门复仇的念头等了许久都没看到人，满嘴污言秽语地咒骂他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狂妄地想着稍后要如何折辱对方，冷不丁地感觉到舌根一凉，随即惨叫出声，口中纷纷喷出鲜红，还有一截截软肉掉在雪地里，很快就冻成了硬块。
骤起的变故立即惹来一阵恐慌，尤其谁也不知究竟是何人下的毒手，又是如何得逞的，一时间人人自危，再没有心思嚼舌根。耳根终于得了三分清静，慕容宁慢悠悠地品一口手中热茶，温声道：“说不出人话，就不必再说了。”
韩半山对慕容宁这绝无仅有的占有欲暗暗腹诽两句，面上却半点不显。可下方安静还不到半刻，又传来了一阵齐整的惊呼。
“那是什么！？”
日光微红之刻，一片雪白的轻云从天际飞来，后方跟着一道青绿色的影子，追得很有几分狼狈。早已认出那身形的男人双眸一亮，唇边的笑弧都多了几分真诚，眼里则再容不下其余闲杂。
久见了，离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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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樓發表於: 2022-12-22 1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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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十一

那朵白色轻云飘得极快，第一眼所见只是小小一点，两个呼吸间就放大得足够令人看清全貌，也终于有慕容宁之外的人认出来者身份，正是今日这场热闹的源头——剑雅莫离骚。
莫离骚的身法飘逸无比，沐雪而来时仿佛仙人踏步，不在凡尘留下半点踪迹，一时间竟教仙舞剑宗的弟子们看得目瞪口呆，难以相信这与他们平日所用的竟是一样的功法。无数的目光都聚集在莫离骚身上，少有人留心到飘在其后的青色人影，唯独玉千城惊愕双目来回转动，疑心自己身在噩梦之中。
侠医程君相，那人怎可能是程君相？
意料之外的地方，意料之外的人，玉千城心底霎时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莫离骚究竟从哪里得知了真相，又如何说服侠医为他所用。但事实已摆在眼前，玉千城亦在这一瞬之间猜到了莫离骚的目的，顿时心跳如擂鼓，耳畔激烈声响仿佛催命号角。
无论如何，要阻止他们！
危机迫在眉睫，玉千城来不及谋划更多，心中仅有这一个念头，当即拍案而起，给了门下弟子动手的讯号。仙舞剑宗弟子得了指令，百余人齐齐拔剑出鞘，一道道玄色身影不给莫离骚进城的机会，气势汹汹地扬起厚重积雪，抢先一步朝着那片雪白流云扑去，誓要将他拦在邾城之外。
乱局已起，韩半山回头看了眼慕容宁。行天教之主仍端坐在窗前，霸道地独占了最好的视野，端着茶碗优哉游哉地看着城外的热闹，面上没有半点担忧或慌张，反而隐约可见兴味盎然的笑意。
仙舞剑宗人多势众，所有人都以为莫离骚必然要陷入苦战。然而在这分不清边际的一色白茫茫之间，忽然有一道金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紧接着狂风骤起，卷动白雪倾覆天地，瞬间吞没了那百余道黑影。莫离骚的剑围本是以剑气构建而成，如今多了风雪助力，威力似乎更上一层，轻而易举就将敌人困在剑阵之中，分不清方向，看不到目标。这百余名仙舞剑宗弟子猛然入了困境，惊慌失措之下只凭着本能胡乱用着招式，能被一点风吹草动惊得六神无主，防卫毫无章法。
这是让莫离骚名扬天下的行令剑围，留在仙舞剑宗足有十载，至今尚无一人学会，寻常弟子也毫无应对之策。看热闹的人群亲眼目睹了这场实力悬殊的对战，心中莫名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对仙舞剑宗的信任减了三分。
情势向一面倾倒，莫离骚似乎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就将胜利果实收入囊中。但他心中如有明镜，深知当下的情形有万般的不利。聚集在邾城的不仅有仙舞剑宗弟子，还有那么多看热闹的江湖人士，以及，或许正藏在暗处随时准备出手的魔教中人。
古往今来都说双拳难敌四手，即便莫离骚能接得住四手、四十手、四百手，但他终究还是凡人之躯，没有更多的气力与千人为敌。
如果杂鱼杀之不尽，那不如直接擒贼擒王！
玉千城正想着要如何对莫离骚先下手为强，那人已经一转剑势将行令剑围变了阵，随即抛下晕头转向的敌人，以移形换位的身法在一息之间闪到眼前。所有来势汹汹的拦阻都成了笑话，莫离骚进入邾城如踏无人之境。站在窗前的玉千城察觉到他带来的凛冽剑气，本能地拔剑抬手一挡，想以转劲卸力之法化解攻势，却因内力与身体都被韩半山的毒狠狠磋磨过，完全失了招架之力，只得节节后退，狼狈闪躲。
眼见宗主被针对，余下留守城中的仙舞剑宗门人皆试图进入酒楼雅间，好助玉千城一臂之力。可惜这个才解了毒的玉千城遇到的是实力更胜过往的莫离骚，胜败只在二三十招间，并未给其余人留下施以援手的机会。
莫离骚夺了玉千城的佩剑，提着他的后领仿佛捉着垂死的猎物，从窗口直飞出来，三两步就登到了酒楼的屋顶之上，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直面聚集在邾城的数千武林人士。
“你这个叛徒，快放了宗主！”玉千城跌坐在堆满积雪的屋顶，被莫离骚用持之不败架着颈侧，此情此景惹得仙舞剑宗弟子愤恨不已，纷纷朝着他们眼中的叛徒怒斥起来。莫离骚环顾一圈，等那道青色人影登上屋顶站到他身侧，终于施舍给昔日同门一句话：“让仙舞剑宗声名扫地的可不是我。”他目光冷如冰，声寒似水，裹缠在北风之中，吹遍大半个邾城。
正当众人为这一句话生出疑惑之际，程君相轻咳一声，朗声为他正名：“一年多前的天剑峰之战，剑雅并未与行天教勾结，他之所以落败，是因为被人下了毒。”
“你——”真相就在侠医三言两语之间，玉千城竭力想要阻止程君相继续说下去，一转头就在持之不败的剑锋上撞出一道血痕，很快又被冻得结了霜。但除了莫离骚之外，已无人在意他只言片语的争辩。
程君相的侠医之名源于他的妙手仁心，无论声名赫赫的大侠，亦或者不值一提的小卒，但凡求到连山谷外的伤患，他都一视同仁地给予救助，且不求回报。久而久之，侠医之名传遍江湖。就是聚集在邾城的这数千人之中，亦有不少曾受惠于他，因而对这一句话没有半点怀疑，但也只以为是慕容宁手段卑劣，正想怒骂那魔头无耻，程君相又道：“天剑峰之战前三个月，段宗主与玉宗主曾到连山谷找我，想要一份半途红尘。他们说，天剑峰之战对正道而言至关重要，绝不能让行天教取胜。剑雅必然能胜得过慕容宁，但行天教不会心甘情愿俯首称臣，所以要让慕容宁死在决战结束、返回无瑕山的途中，好教魔教群魔无首。然而莫离骚必不会对慕容宁下死手，于是他们向我讨要一份半途红尘。为了达成这效果，我改了半途红尘的方子，让中毒之人在十二个时辰之后才毒发。可是，天剑峰之战里中毒的那个人，是莫离骚。”
真相一出，众人哗然。
让人闻风丧胆的半途红尘竟出自侠医之手？
天剑峰之战背后怎会藏着这样的阴谋？
为慕容宁准备的奇毒，为何中毒之人是莫离骚？
天下两大剑门行事居然这般卑鄙，对剑雅倒打一耙目的为何？
“胡言乱语！”众人满心疑惑之际，突然有人高声怒喝，随即一道凶猛剑气自下而上袭向程君相，想要打断他的讲述。莫离骚伸手拽着侠医往右侧闪避，偷袭程君相之人也从人群中跳出来，意图将他就地正法。那人面容端正，一手沛然剑也算闻名天下，看得围观者又是一阵不可置信的惊呼，反而更加笃信了侠医先前所言。
段怜山形如猛虎，手握沛然剑跃上屋顶，剑招直取程君相。莫离骚反手将侠医往身后一推，要他以玉千城为盾护住自身，收回的持之不败当即挽了个剑花打退了前来助阵的万剑宗弟子，再不急不缓地横扫过来，恰好架住了段怜山的第二剑。
两口神兵初会，段怜山被震得手腕一麻，险些抓不住佩剑。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绝非莫离骚对手，手一扬示意师弟们与他结成须弥剑阵，所有向他涌来的万剑宗门徒却被一道罡风扇出去，摔在各处好不狼狈。
搅了段怜山布局的男人轻摇铁扇，失望地摇头叹道：“段少侠，阴谋被道破，就要恼羞成怒杀人灭口吗？敢做不敢当，可配不上这个侠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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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樓發表於: 2022-12-27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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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十二

“慕、容、宁！”再见慕容宁，段怜山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恨不得能生啖其血肉。这男人派出下属在他的婚宴上搅局，杀了万剑宗的长老，扣押万剑宗弟子至今不放，还特意跑到鹭城当众下了他的颜面，又将他的祖父打成重伤。过往一桩桩一件件仇怨涌上心头，加之此人方才还阻挠了他们的须弥剑阵，令段怜山急欲除之而后快。但他还没有愤怒到完全失了神志，面色不善地将慕容宁上下打量一通，惊讶地发觉对方竟然行止一切如常，先前那气势如虹的一招也不见勉强，与重伤卧床至今的段月虹有着天壤之别。
怎有可能，他以一敌二，怎可能还全身而退。
难道是玉千城做局……
段怜山眉头紧皱，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被程君相拿捏住的玉千城，心中对仙舞剑宗的不满更甚。两人联手对战慕容宁，段月虹重伤昏迷，玉千城近乎毫发无损，若说其中没有古怪，谁都不会相信。正是对玉千城有所怀疑，段怜山才会带着师弟们赶来邾城，试图抓住某些把柄，没想到会赶上这样一场闹剧。
但事已至此，只能将仙舞剑宗的问题暂时搁置，先把莫离骚与程君相解决。
段怜山心头闪过这一念，就看慕容宁唇边满是嘲讽的笑，耳畔有无数议论声传来。
“发生何事？”
“怎么又打起来了？”
“精钢铁扇！是慕容宁！”
“他不是受了重伤吗？”
“又是什么阴谋？”
“没想到万剑宗如此卑鄙！”
“兔死狗烹，好狠毒的心。”
“段月虹分明是担心他天下第一剑的名头不保，故意要害死莫离骚！”
千百张嘴都在发出惊讶疑惑的声音，说得段怜山双目通红，恶狠狠地瞪着慕容宁与莫离骚，讥讽的话语脱口而出：“莫离骚，能得行天教主这般回护，你可是当之无愧的武林第一人。这等境况下还想说你与行天教毫无瓜葛，也不怕伤了慕容宁的心。”慕容宁本就恶名昭彰，从不在意正道如何议论他，但莫离骚大费周章地想要洗清污名，必然对名声极为看重，段怜山正是察觉了他二人的差别，才会突然将矛头指向莫离骚，意图将他打成魔教同党，以此让世人相信所谓阴谋陷害不过无稽之谈。
段怜山的盘算打得好，可惜程君相铁了心要为莫离骚翻案，不惜与他针锋相对：“连这样浅显的挑拨离间之计都看不透，万剑宗果真前途堪忧，难怪段月虹要用这样的手段打压后起之秀。又或者，沛然剑其实是有心构陷剑雅，所以非要颠倒黑白？”正话反话都被侠医说完了，众人再看段怜山气得面色通红，确实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样子。
被抢了开口机会的慕容宁轻轻抚掌，似乎对程君相所言颇为赞同，段怜山耳中听到的却是另一句话。
“至于本座与离骚的家务事，就不劳万剑宗费心了。”慕容宁此时并未用上内力，这句话只有屋顶几人听着了，却面色各异，无一雷同。段怜山想起大婚那日贺仪上的一双名字，落在莫离骚身上的眼神兼具了惊讶、愤怒、怨恨与茫然，一双本该十分清明端正的眼睛忍不住往人腰腹间扫去，令人颇为不适。沦为人质的玉千城则是冷嗤一声，对慕容宁的话是半个字都不信，可惜他已是自身难保，莫说是起身反抗，就连多说两句话都十分费力。程君相在短暂的震惊过后便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目光在莫离骚与慕容宁身上来回游走，最后似乎已有七分笃定。
当事人面不改色，一双明眸冷冷地瞥过来，满含警告：“慕容教主说笑了。”
慕容宁语焉不详，笑容中满是暧昧：“也对。这等私房话不应当说给外人听，是我忘情了。”他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只让莫离骚目光更冷，又懒得与他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剑围乍起，将意图偷袭的仙舞剑宗弟子拖入剑阵之内。与此同时，万剑宗的须弥剑阵也已成型，气势与莫离骚的剑围难分伯仲，颇有一较高下之意。
万剑宗早习惯以多敌少，段怜山又有意接管此间乱局，哪里还会在意当下对莫离骚动手是胜之不武。然而这局面是慕容宁乐见的，必不会教他顺心如意，精钢铁扇在寒风中凛然一展，直取剑阵核心。慕容宁的招式素来霸道，铁扇横扫间带出一股磅礴剑气，从四面八方压向段怜山，逼得人难以招架，只得立剑在前狼狈后退。然则段怜山后退一尺，慕容宁就能欺近一丈，瞬息之间便跨过二者间本就不远的距离，锐利扇锋自上而下斩向段怜山。这一招来得迅猛又刁钻，若非有剑阵护身，段怜山恐怕就要命丧当场。可即便被须弥剑阵化消了九成威力，慕容宁霸道一式依旧从段怜山肩头带起一串血红，左掌随即又补上一击，便将这匆匆结成的须弥剑阵打得七零八落。
剑阵被破，身为执阵人的段怜山被一掌击中心脉，落地时忍不住将一口鲜红喷薄而出，人也踉跄了三四步才勉力稳住身形。而慕容宁不仅要破他剑阵，还要撕下段怜山与万剑宗的脸面抛在地上，煽动众人再狠狠踩上两脚。
“千方百计阻挠真相现世，对苦主百般打压，段怜山，你与玉千城果真是一丘之貉。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天下第一剑门，天下第二剑门，平日提起来威名赫赫，实际上早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为了保全那张虚假的颜面，什么肮脏手段都能用得出来。今日这一战后，还有多少知情者能活着走出邾城？”
慕容宁一字一句说得明明白白，低沉嗓音在内力加持之下足够被无数人捕捉到。段怜山在他开口刹那就自觉不妙，然而拼尽全力也阻拦不了，只好也厉声道：“诸位，行天教的大魔头有心挑拨，切莫被他的胡言妄语欺骗！”
“是我胡言乱语，还是尔等心怀不轨？”慕容宁冷笑道，“所有的出入口都有仙舞剑宗弟子把守，寻常人哪里逃得掉？万剑宗的须弥剑阵以一剑统万剑，只需二十四人就能结成最强剑阵，这里有不下百人，全部成阵后又有谁能够抵挡？”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皆不由自主地扫视全场，事实也果真如慕容宁所言，万剑宗加上仙舞剑宗，足有四五百人在场。
“老子现在就要走，看谁敢拦着！”不知是自何处发出的一声怒骂，瞬间惊醒了惊惶的人群，带起一阵不安的骚动。段怜山虽没有将人逐一灭口的打算，但也不能让他们就这样离去，见事态已难以控制，只得扬声喝道：“诸位同盟，请让众侠士留步！”随着这一声高喝，先前还隐于人群中的雷火门、五缘山、西定寺纷纷出面，想要助段怜山稳住局势。然而众人先被两大剑门联手算计莫离骚的真相震慑，又经慕容宁提点知晓了利害，当下再看几大派越来越人多势众，更是坚定了此地不可就留的念头。
慌乱的人群并不想听任何辩解，纷纷结伴朝着城外涌去，生怕走得慢了就要被灭口，更怕落单后会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抹杀。
局势迅速脱离掌控，五大门派弟子不得不强行留人，但就在他们动手的一瞬间，一蓬鲜红在人群中炸开。谁也不知那究竟是哪一个人的血，唯有死亡的恐惧如影随形，教人再也忍耐不了，有志一同地手持兵刃对准拦路者，不惜杀出一条血路。
段怜山惊骇地看向三言两语就操弄了局势的慕容宁，后者露出谦逊的笑，轻声道：“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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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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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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