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25 【莫瀧中心|東瀛眾】砂鐘奏鳴曲（更新雛人形與人間篇），27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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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8-04-26 23:54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1.25 【莫瀧中心|東瀛眾】砂鐘奏鳴曲（更新雛人形與人間篇），27F

砂鐘奏鳴曲

銀色的細砂緩緩垂落，音樂為它奏起。
喜之樂章、悲之樂章，盡是時間之樂章。
曲終，人……

若葉
——莫召奴、良峰秀瀧

1.

良峰邸，西院，楓紅的季節。
最初安排作少主與小姐的寢室時，這片院子也住過一位重要的客人，一位必定與小姐結親的公子。
那段時光，西院仿佛是整座府邸的光明所在，即使那纏繞少主的病魔，也無法在此處猖狂。
只是天意難料。向來無病無痛的小姐，卻在大婚前三天離開人世。
少主與聞訊趕來的公子傷心不已。少主一面感嘆小姐承不下這等厚重的福分，一面將小姐葬在西院春華密集之處。
而後不久，又傳來公子背叛將軍，西渡出海的消息——仿佛是這光明之地被下了分離的詛咒一般。
少主之病雖有所好轉，人們仍是擔心他觸景生情，悲痛傷身，便鼓動少主搬離西院。
曾經的陽光，如今變化為墓園中永遠昏黃的光芒。
當年的少主，也已繼承這片領地。城主事務雖忙，每隔幾日也總要到西院整理一番，斟上一杯酒，陪伴小姐。

這一年的春天，渡海之人回到故土，他也被邀請加入了整理墓園的工作。
但是轉眼到了秋天，水色衣衫的故人已不見身影，墓園中又只剩下城主一人。而小姐那塊幾十年的墓碑邊，新立了一座碑，端端正正地，刻著東瀛無人不曉的名字。

「但是，大人，這樣做真的好嗎？」
阪良城主聽到這樣的問話，不解地回頭。
身後跟隨的，是已在良峰家侍奉多年的老仆。老人看著城主手中的花種，擔心地問：
「把這花種在這裡，秀瀧小姐會不會不高興。」
「爲何？」
「老奴年紀大了，不知記清楚的是哪些，只是記得小姐似乎不喜歡這花。」
面容嚴肅的人難得笑了。
「沒有，」他對老人這樣保證，「秀瀧從來沒有討厭白菊。」
他又走到新立的墓碑前，伸手撫摸碑上刻字，一字一划地撫過。
「種這片花，是我與他的約定。」
突然，墓前的人陷入沉思，似乎是在記憶中搜尋匹配著什麽。他看看那名老仆，有些不確定地開口：
「那次，是你吧，關於白菊之事。」
「大人，您在說哪件事？」
又是一陣沉思，阪良城主緩緩閉眼，揮了揮手。
「沒什麽，太久以前的事，我也記不清了。」
究竟是多久以前，聽說那樣的事，隱約記得自己當時既是意外，又有感激，但仍是忍不住笑出聲。
究竟是多久以前……久得少年也已變爲老者，沒有任何一人再像當初那般暢快歡笑。
只有春之櫻，秋之菊，依然每年有嫩綠的葉新生。

召奴公子的窗外有一片白菊和一位秀瀧小姐。
那片白菊，是作爲召奴公子去年的生辰賀禮，君夫人遣人從京中特意送來，品種優良，價值不菲的高貴花種。據説，召奴公子極喜愛白菊，早在京都之時，君夫人便為他栽下滿院白菊。公子日觀夜賞，百看不厭，還為每株菊取了名，閒暇時親自照料。教他人看了公子那眼神，就羡慕起那些菊花，與將來能入得他眼的那位小姐來。
自前年與秀瀧小姐訂親，並來到阪良城由城主教導，召奴公子日夜思念家中白菊，不時在信中與君夫人提起。這位夫人對公子也是疼愛得緊，便趁公子生辰時，從呈獻將軍的花種裡討了些來。而後公子窗前就開滿了白菊，我們府上的人，也能看到傳説中照料菊花的眼神了，可把那些侍女們痴坏了。
至於那位秀瀧小姐，就是少主大人您的小妹，城主大人的小公主，我們府上的大小姐，劍聖……

「停——」脾氣再溫順的人，一樣有忍無可忍的時候。良峰家的少主爲避免自己可能的失態，不得不主動制止這廢話連篇的人。
「說重點。」他對屋内的小侍這樣要求。
「哦，小的明白。」

話説秀瀧小姐自拜師劍聖門下，即便回來家中，也是每日勤於練劍。小姐總是在召奴公子窗前的院子練習四個時辰。召奴公子學業之餘，也會抽空兩個時辰，陪伴小姐。
只是從那片菊花長出第一片新葉起，這兩個時辰裡，召奴公子有一個時辰看的是秀瀧小姐，另一個時辰，看的，是那菊花……

「少主，我要說的就是這樣……」小侍弱聲說完，怯怯擡頭去看，他們府上的公子正支頭盯著他，眉頭越來越緊。
「就……這樣？」他覺得應該只是聽完了開頭。
小侍一愣，點頭如搗蒜。
「你對我說他們兩個出了問題……就是，這樣？」
再點。
「那，秀瀧小姐介意麽？」
「小姐不介意，可是小的替小姐介意。」小侍說得辭嚴義正，頗有為自家小姐爭理的架勢。
她都不介意了，你起個什麽勁啊，白白讓我擔心一場。心裡這樣想，卻也為特意跑來向他打小報告的人而輕輕笑開，何況這孩子是真心為他小妹不甘。一城少主的風範，就是在這種時候，一邊微笑，一邊扶著椅子起身，輕拍小侍的肩頭。
「這事我惦記著，你先做自己的事去吧。」
小侍看到少主顯然並不嚴肅的表情，不知該不該放心，但也只能楞楞行個禮，退步而出。
看著被侍者關上的房門（？），這位病弱的公子獨自回味起白菊之事來。
他也不是特意要想起，偶爾去院中透透氣時，會轉到友人窗下，看到兩個專心致志的人。
其實在練習的時候，秀瀧是根本不可能看到的吧，否則某處山洞裡的那位大叔，一定會很生氣。
連她的召奴公子看著她時那溫柔的眼神都看不到，又怎麽會看到他轉頭去看白菊？
話雖這樣說，他還是很想把妹妹叫到跟前，看著她的表情認真問一問。
妹妹會有的反應，那種驚訝與微笑，幾乎當下已浮現在眼前了。

西院的秋風，忽暖忽涼地吹了半月。
早前，從紛繁色彩中翻出那一片蔥翠濃郁的綠，也已漸漸失了飽滿。青草成熟的香味正要散去，果樹褶皺的花瓣縮到秋實的頂端。
風中夾帶的，是北方流轉而下的乾冷，以及為夏季繁華褪去而低吟的嘆息。當它吹遍院中每個角落，便也吹紅了一片楓林，吹開了廊下新栽的白菊。
紅楓輕搖，落葉有四周秋風的催促；白菊卷絮，花開是回報一旁專注的期待之眼。
長尾雀鳥拍動翅膀，滑落紅楓枝頭。鳥兒停落的晃動，抖下來不及紅透的兩三片葉。有的飄進假山下的清流中，打著圈逐流而去。有的落至廊下，鈎挂在黑檀木般的長髮上，獨自相思。
廊下的人一手捧書，一手執扇，斜倚著廊柱，眼光卻落在絲絲未開盡的白菊花瓣上，無限愛憐。
這絲瓣，好像比昨日又舒展些——分心的人滿足笑開。
回想居住京上時，蒙受將軍大人恩寵，一個人的院子裡，侍從多到無須他親手做任何事。
貪覺的年紀裡，少年也會起得很早，勉強趕在清晨勤勉的園丁之前，照料一番他的菊花。這件事，總是令園丁們既憂傷感動，又紛紛自責起來。
而後，排滿一整天的，是詩歌、繪畫、音律等課程，課堂離那片植株有些遙遠，全盛開放時，也只看得到無輪廓的一片白色。
這樣湊近地觀賞這片無瑕的白，一直都是簡單，卻限制重重的願望。
召奴公子並不習慣向姊姊要求什麽，所以他也並不知道，讓他那位尊貴的姊姊達成他小小的心願，是多麽簡單，多麽令她期盼的事。
「明明，只要召奴大人開口，夫人怎樣都會點頭應允的。」
親近的侍女一面溫柔勸説他，一面為他的乖巧欣喜，越發疼愛他。
終于，當他開始懷有一份小小的思念，猶豫再三後，仍是忍不住向姊姊透露想去阪良城的心思。一切便很快安排妥當。
如今的日子，他為能見證親自播種下的開放過程而感激。

在阪良城的暫居，雖説是為學習，然而城主畢竟繁忙，每月除了前往城中拜會四次，其餘時候，他都是自行閲讀府上收藏的書冊。
當然，這種時候才不會是他獨自一人。

陣陣吹動的風，揚著細砂，吹亂手中書頁，也擾亂了心。
召奴公子將書冊扣放廊上，以免紙張為風損壞。然後他輕輕躍下臺堦，蹲了身子，用手拈住搖晃不住的花枝。
才閉上雙眼，就感應到白菊的清香在風中弱弱蔓延開，悠長久遠。
倏忽間，薄薄的氣息中闖入另一份香氣。
那是菖蒲與槐花，混合夏季荷葉上採集的露水所制的香，帶有淺淺的甜味，淡而稀微，卻又似四面八方圍攏來，無處不在。
這種存在感，正如無論在院中哪個角落午休醒來，無論何時從遐想中回神來，他總是被同一雙眼睛注視。
召奴公子將雙手攏向耳邊，逮住一雙自耳後探出，就要惡作劇地蒙上眼睛的手。
正有紅楓飄搖而落，拂過交曡的手，墜到肩頭。那一片葉，紅得熱烈異常。
瞬間有少女的嬉笑聲，輕輕入耳。
「你怎麽知道我來？」身後的聲音不嬌不惱，平和溫順。
他抓著那雙手，也不回頭，只是笑答：「極淡而清涼幽遠的香味，混著適量的甜味，這種香，是你上月末新配的吧。」
少女收回她的手，「故事中的高手，都是聽聲辨物，」與他並肩蹲下，一眨眼斜斜看著他，「偏偏你衣著華貴舉止優雅，辨人卻是用嗅的。」
「唔——」要不要稱讚她一句悄無聲息呢？
「不是我悄無聲息，是你出神了。」
召奴公子不做反駁。
「這是你的那片菊。」
嗯，是我種下的那片白菊。
「花開了。」
其實已開了兩三日，只是練劍的你看不到。
從來，在碧空、纖雲、群鳥的天空下，白衣的少女揮她手中木刀，心無雜念時，她總是不可能看到水色衣衫的公子在旁靜靜注視，只有那個時刻才有的眼神。
「可以摸一下麽？」
「若是你，自然怎樣都可以。」
召奴公子說得直接，秀瀧小姐也毫無拘束，伸手撫上被看作寶貝似的絮瓣。
「分明那時是小小一顆花種，如今竟長成開花，教人驚奇這形態的變化。」
「我倒是每天細細觀察，也只能瞧出一些細微的變化……爲何突然看著我？」
少女側著頭，眉間嚴肅慎重的神情讓他擔心起來。
「我在想，」她托著下巴，一臉困惑，「幼時京中的花園宴席上那玲瓏可愛的娃娃，分明每天都不察覺變化，怎麽就是與今日所見大不相同呢？」
「秀瀧所說，可是那日著淺粉色汗袗，被我的藤花撒了一身的女童？」
聼著他把逗趣的詞巧妙轉來誇讚自己，秀瀧小姐不掩飾她的喜悅，往那人身邊更貼近一些。她靈巧地探進另一人的袖子，鈎起小指。
只是手指的輕觸，他立時心思滿足，全無了其他想法。
究竟是什麽事就能滿足成這樣。少女有些不滿。
「爲何作這副打扮。」
目光從菊花轉到未婚妻的身上，梳整的髮髻，端正的單衣，還特意選一把淡綠粉花的新扇握在手中。這可不是秀瀧平日的風格，是有貴客到來，今晚要設宴款待麽？
「就要離開數月，臨行前換一身新裝陪你賞花。」
原來是這樣……
「你要去哪裡？」還要幾個月那麽久。
「師尊要傳授新劍法，也許在師尊那處暫留幾月。」
「嗯——」關於那位大叔，召奴公子掙扎在並不美好的記憶中。
「你嗯一聲那麽久是什麽意思？」
「不，沒什麽。」
這一身淺粉淡綠，與紅葉飛舞的季節，還是稍有不襯。但是在這個年歲，春之色實在是再貼和美好不過了。
召奴公子看著她，就想到那些長出新葉、結起新苞的植株，擁有美好的活力和未來。
比起秋日裡的花，他的秀瀧更喜歡春花，如櫻、紫藤，平時衣裝、扇飾也都挑選些鮮亮的顔色。賞花這種事，過去多是在花見月裡，他陪伴難得打扮一回的小姐，在阪良城附近的山水中春遊幾天。
正因此，召奴公子對今日特來陪伴賞花的未婚妻心存感激，也更珍惜了。
「白菊之香清馨淡雅，下回配香時，不妨嘗試一下。」
他將一朵盛開的花拈在指尖，湊近眼前，深深享受混有清香的空氣。身旁少女也因未婚夫的推薦，俯身上前。
極近的兩人，在花前貼著臉頰，看不到對方的眼神，只是感受彼此的呼吸。花香更成為一種催化劑，觸動了心中淡淡的情愫和小小的不安分。
誰，都不願出聲了。
忽而沉靜的空間裡，秋風不甘寂寞地吹起，卷起四周停落的相思之葉，與空中正飄舞的紅葉一起，旋轉在身邊。
似乎決定改變現狀，秀瀧小姐抵著未婚夫的臉頰緩緩轉過頭，薄唇在頰邊輕輕一碰，隨後挪動身子，擠開他的手，往他懷裡靠進去。
召奴公子一時不知該將手往哪裡放，猶豫片刻，不得不輕輕環上懷中人的肩。
目的達成，少女有些俏皮地笑了，正要開口說些親密之語，不想有意料之外的事發生了。
「啊、啊嚏——」

「不是說明天要出發，怎麽就病了呢。」
少主大人一面念叨擔心的話語，一面輕易拉開妹妹的寢室大門。
其實良峰邸上住著的三位優秀青年，都是溫和懂禮之人。所以召奴公子握著手巾為秀瀧小姐擦拭嘴角的一幕，會被少主大人撞見，那絕對是擔心與驚奇下的意外、意外。
踏入房間的一只腳急急收回，少主大人扔下一句「當我不曾出現」，慌忙關門離開。

2.

食案上擱置了細口酒瓶，杯子，和一個小碟。
碟子裡剩下最後一條烤魚。某個時刻，四支筷子在魚身上架到一起，又同時撤開。
第三雙筷子趁隙夾去那條烤成棕黃色，看起來碩大肥嫩的魚。
「小妹與召奴總是這樣關照我。」撕開魚身，騰騰熱氣伴著香味飄散開。
被點上名的兩位對視一眼，不作聲響。
本該前往夜叉洞修習劍法的秀瀧小姐，因突如其來的過敏症狀，不得不推遲一周，留在府中休養。
「知道源頭是什麽了麽？」吞下一口烤魚，唇齒還留著香，少主大人一陣滿足後側身向友人詢問。
被問起的人回答前，有些猶豫了。
「第一次出現這種反應，原因不明。紅疹消退之前，大夫連吹風都不讓。好在服了幾帖葯，如今已是全好了。」
「原因不明」雖是實話，然而召奴公子的心中，始終對某種可能有所懷疑。
秀瀧小姐連日來列舉了多條理由，反復否決他心中的猜想，她可看不得未婚夫陷入自責的情緒。
「明天必須出發了，一周的耽擱，師尊怕是已大大不滿。」
「從阪良城到你師尊之處，路程著實不短。沿路可都安排好了？」
「路是走熟的路，三晚的住宿已遣人在往常的地方照應了。到達鹤津城附近，住宿的宅院應是不成問題。」
「嗯，那就好。」少主大人點著頭，「這魚真是美味……」
今天的烤魚一定用了很多種香料，辣味中混著香甜。就是剩下這最後一條，濃郁的玫瑰香仍在房中飄散不去。少主大人把只剩半條的烤魚翻了邊，夾去金黃酥嫩的魚皮，送入口中。
小妹向兄長瞥去一眼，取過未婚夫的杯子，將細口瓶中的清酒斟滿杯中。
「但是，你是一個人去？」擱下筷子的少主，問的是小妹，看的卻是暫居家中的友人。
不等回答，少主大人又搶去話頭：「最近外頭亂著呢。前陣子將軍大人遇襲，這幾日又有暴民各處生事，擾亂城鎮生活。幕府全力打擊，手段兇殘，甚至寧可錯殺，也不放過一個可疑人物。真是上也亂、下也亂，何處也不太平。」
身為兄長的人憂心地扶著額頭，不忘從指縫間關注友人的反應。
「將軍大人遇襲？」提起與姊姊有少許關聯之事，召奴公子微微變了臉色。
少主大人點了頭。
他所說的，是發生在一周前的事。那日正逢將軍擕幾位夫人游山賞葉，車馬隊伍行至半途，忽有一隊約三十名的暴民從山崗竄出，揮刀就往將軍大人的坐轎襲去。一時場面混亂至極，所幸將軍大人與眾位夫人安然無事。只有幾位嬌弱的夫人受了驚嚇，不得不轉道回京了。
聼過這則消息，召奴公子既寬了心，又漸感驚心。
「那群人大多非是武士出身，很快便被制服或斬殺。」
少主大人見友人垂目沉思起來，便又握上筷子。這條魚鮮活可口，烤得皮酥肉嫩，絲絲入味，實在教人欲罷不能。他便再挑了一塊魚肉，細細咀嚼。
「召奴可熟悉石見這個地方。」得到他的點頭回應，少主大人依依不捨擱下另一塊魚肉，緩緩說道，「事情正是從石見開始。」
石見有一處巨大的銀礦，每年都為幕府上貢一些貨銀。當地領主對採礦之事並無沉迷，一切任其自由發展。然而幕府卻認爲每年的上貢量仍是不足，多番施壓令其加大開採力度，領主對此不溫不火的態度激怒了幕府，更令將軍疑忌。幕府與當地一些權貴及商戶勾結，趁領主上京之際多方設計，將其軟禁。此後當地商戶依幕府之意，強行徵收礦工，晝夜不休地開採礦物。
「大約，就是一些居民無法忍受，做出這樣的不智之舉吧。」
「但是，若只是普通百姓，又怎會生事滋擾他人？」召奴公子深感不解。
「其中内幕我也不知，只聽聞當地居民是受某個教團組織的唆使，一切行動，也是受該組織的秘密策劃。」
先失庇護，再淪爲不法組織的棋子，何其不幸。
他心中不忍，握緊杯子，神情凝重。
「這樣的事我們操心也是無用。」秀瀧小姐再為他斟一杯酒，闖入視線的手引來他的目光。再對視時，未婚妻溫和的眼神柔緩了心中焦慮。
「黃昏時，我陪你去神社祈福吧。」
秀瀧小姐與他輕輕碰杯。清脆一聲，仿若咒語，直直敲打進紛亂的心，使它更寧靜平和。
召奴公子回應她笑意盈盈的眼神，也漸漸眯縫了眼。
少主大人在一旁觀視，不住點頭。
「哎哎，這條魚烤得真好……」
「兄長把筷子咬了很久了。」
「咳——」少主大人收斂起莫名的滿足，擺出先前那一臉擔憂，「如今外頭那麽亂，小妹一人出行，真教兄長放心不下。」
果然，他的友人說出意料中的話。
「確實不妥，我看，還是我陪秀瀧一起去吧。」
「大小事情我皆能應付，召奴應專心學業才是。」
「哈，父親大人近日將要上京，召奴趁此機會出行遊玩，也是無妨嘛。」少主急急搬出新的理由為友人幫腔。
「如此……秀瀧便無意見了。」
於是，二人同行之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又閒聊片刻，召奴公子預備回房整理行裝，與秀瀧小姐起身將走。
少主大人吞下最後一口美味至極的烤魚，把魚骨棄在盤中，擡頭問道：「這魚烤得甚好。廚房應還剩了一條，叫他們做了送來吧。」
走向門邊的兩人駐足回望，良峰家的少主正笑得一臉真誠。
一條，麽……
「兄長還是，留著自己享用吧……」

兩位年輕人的共同之旅，居住的，是鹤津城附近一座簡而不陋的宅院。
宅院主人本是良峰家一位家僕，老年隨出嫁的獨生女搬來此地，購置了這座宅院住下。
聽聞小姐需要借住，老人幾乎是恭敬地將人請進屋子。
「這宅子本就是城主掏了一半錢給買的。」提起舊主的好，老人神情激動，説話也有些顫抖。
接著，他又打量起坐在小姐身邊那位公子，笑得合不攏嘴。
「俊，真是俊，可算沒有配差我們家如花似玉的小姐。」
召奴公子當時笑得尷尬，此後，也有意無意躲避著這位宅院主人。
隨兩位同行的，還有男女侍從各一名，負責照料小姐與公子的起居。此外車上還攜帶了一些書籍，以及一盆白菊。
那盆植物本是窗下的一株。臨行前，召奴公子在窗下佇立許久，偶一回頭，但見紅楓枝下手捧花盆，微笑注視他的秀瀧。
她對他說，回應了一個無聲的疑問：「你是真愛著它們，是親手栽下的緣故吧。」
「其實，也不全是。」
挑選一株未開滿的白菊，取了工具，小心翼翼地將粘連根鬚的土壤一起取出。秀瀧小姐見到完整的植株，立時琢磨起來。
「把一份東西埋入地下，蓋了土，隔絕了樣貌。待它生根發芽，破土而出之時……」
「秀瀧覺得奇妙麽？小心些，還是別靠太近了。」
「不要緊的。」
她將白菊移入盆中，沿著枝條輕撫。
「最初那顆花種，究竟變作了什麽？」
召奴公子握起她的手，領著她循序觸碰。
「變作枝，變作葉，變作花，變作這一切。」
「是不是無論播種什麽，都會有收穫。」
「秀瀧要種什麽植株？」
「嗯，是秘密。」

「我該出門了，晚上見。」
「嗯，請一切小……」
早晨的城鎮，清涼秋風吹過，帶來幾片枯碎的葉，卷過門前。
白衣少女已佩刀輕快走遠，臉頰留下唇香的公子仍是呆立院外。

將未婚妻送出門，閑來無事的公子偶爾會披一身水色暗紋綾，外出走走。
這座城鎮距離京城亦不遠。說起繁華，也算沾了些官僚富貴之氣。
城中有幾家較大的劇場，也不乏織錦、金銀玉飾的珍寶鋪。走在街上，時常有貴族或官家的轎子行過，響起一陣吆喝讓道的聲音。
市集之上，尋常人家做著小生意維持生計。他們時常慶幸，京城附近的治安總是好的。幕府徵收再多，好過一群匪徒的洗劫。
而街角蹲坐的老人與孩子，雖是邋遢不堪，但穿戴華美的大人們，並不吝嗇扔些小錢在他們面前。除去難熬的嚴冬，他們通常不愁溫飽，只要乞求夠誠懇，叩頭的姿態夠低下。
其實，每個人都在各自的階層上，生活得非常好——與他曾聽説的一些鄉村作比的話。
但這不足以成爲欣慰的理由。
那日在暮色浸染的神社中，秀瀧站在身邊，拉動粗繩。多重混響的鈴聲中，他默念幾遍某個從未實現的祝福。
也許，更是永遠無法實現。
秀瀧也合十念著什麽，他沒有詢問。他們從來不會疑惑對方的願望，與想法。
即使是某一次……那一句「若有一天，你必須與你的至親對立。」少主大人這樣問起時，秀瀧回頭看著他，而眼神中，同樣不存在絲毫的疑問。
胡亂地想到這裡，水衣公子拈指開扇，輕掩嘴邊的笑意。
正在此時，本無焦點的目光漸漸聚攏，街邊一位神情怪異的少年令他注目。
少年緊跟在另一名中年男子身後，埋頭行走，舉止鬼祟，不時閃爍著眼察看周身環境。
召奴公子心中一凜，這孩子，莫非是……
中年男子在豬肉鋪子前停了步，似乎是與老闆議起價來。
少年突然加緊步伐，撞到了男子，又疾步離開。
「喂，走路不……」正要摸上腰間，男子頓感不妙，大步邁開追上少年，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臭小子！竟敢偷我的錢袋！」
渾厚有力的一聲怒吼，引得在場所有人紛紛回頭。
「臭小子！偷了東西還想跑，看你哪裡跑！」
偷了東西不跑，難道要等著被抓麽。召奴公子按了按額頭，雖然對偷竊並無好感，但這樣的邏輯還是讓他覺得滑稽。
那名男子揪住少年領口，奮力將人拽了起來，他看在眼中，眉頭一緊。
少年雙足勉強觸地，呼吸急促，狠捶猛打，企圖掙脫開鉗制的手，無奈力不從心。
「還不趕緊認錯求饒，把錢袋還我，嘿！」
再一提勁，少年被舉到半空，險險就要喘不過氣來。
市集上聚集起人群，碎碎的盡是嘈雜之聲。
「請住手。」
一語既畢，手中摺扇輕點。男子只覺手背一陣刺痛，急忙松開手。
少年落地沒有站穩，眼看就要摔倒，召奴公子拂袖一攬，穩穩扶住。
待確認少年無恙，他擡頭再説：「這位先生不知是何緣故，大街之上竟欺負一名無力的少年。」
「這小子是賊，偷了我的錢袋，對這種小賊客氣什麽？喂，難道你們是一夥的。」男子理直氣壯地吼，免不去對眼前這唇紅齒白的年輕公子存有偏見。
召奴公子並不惱，他一手護著少年，正色道：「有罪名也要有證據。」
「證據！要什麽證據？錢袋挂在腰帶上，這小子一下給撞沒了，難道還是別人偷的？！」
「我不介意搜查這孩子身上有些什麽，」合扇一按，指向那名男子腰間，「只是想先問一句，先生所說的錢袋，可是正挂在腰上那個？」
「腰上哪有什麽……」男子再一摸，當真摸到鼓鼓的一個囊袋，低頭一看，不正是先前不見的那個錢袋？
「這……」
人群騷動起來，細碎的聲音都在說著男子的笑話。
「真是見鬼了。」那名男子面子過不去，嘟囔幾句，只得灰溜溜擠出人群離開了。
事主一走，街上聚集之人便也一哄而散。
少年回身鞠躬道謝，亦作勢要走。召奴公子手一動，將人攔下。
「爲何要偷盜？」他面容嚴肅地問。
少年聞言楞在當場。
「像你這樣的年紀，不在家中學些技藝，卻跑來做這不勞而獲的事，這是爲何？」他實在不能理解。
少年直直看著他，始終不願開口。半晌，竟是弱聲抽泣起來。

母親病重，小弟年幼，父親獨力養家，整日操勞，前幾日也累倒在床。偏偏官吏催上門來，叫得出的、叫不出的稅款隨便算一算，付去一半，另一半實在不知如何憑空繳清。當街乞討，又被結了團的乞丐們一頓痛打。
坐在酒館中，少年正美美地吃著三天來第一頓飯。
召奴公子對面而坐，聼完少年講述的緣由，他心思繁亂。
「像公子這樣穿綢緞衣服的，肯定不明白，也瞧不起今天您看到的這個場景。」
少年的敍述以此話起始，久久迴旋在耳邊，揮之不去。也許在他看來，眼前這位公子的少年時代，就是無憂無慮的念書、習樂、遊園。
詩詞音律，刀劍之術，錦衣華服，滿院的侍從，尊貴的身份……這名少年半點沒有講錯，他是不明白，他曾有過的最大難處，也只是無法觀賞到家中的白菊罷了，甚至曾爲此心有不悅。
一大碗米飯吞吃乾淨，只剩了兩三顆米粒在臉上，少年默無聲響，埋頭坐在桌邊。
召奴公子招呼店家結了帳，又從兜裡另掏出一些。
「這裡有一些銀幣。」擱在桌上，這「一些」兩字用得，實在是不合适。
他將銀幣用紙包好，塞進少年手中。少年楞得眼直，怕是從沒摸到過這麽許多的錢。
「也不知夠不夠用，先拿著吧。」
少年起身施禮。
「你家住哪裡，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謝謝你。」少年怯怯地正要轉身，一不留神被桌腿絆下，狠狠摔在地上。
「你無事吧。」召奴公子將人扶了起來，關心詢問。
少年深深望他一眼，奮力推了一把，退後幾步，拔腿就往外跑。轉眼，已是繞過了街角，再不見人影。
這孩子，脾氣真是古怪。他在心中嘀咕著。

走回街上，已臨近正午，市集上各處的食鋪都熱鬧起來。
召奴公子隨意在城中走動，尋得不少特色點心，都悄悄在心中記下。下次要帶秀瀧一起嚐嚐鮮。
又走過幾個鋪子，突然有誘人也熟悉的香味撲鼻而來。右手邊的爐架内，正烤著幾條肥魚。
他為那些魚停下腳步。
估算時辰，秀瀧大約是還沒吃飯。不如買條烤魚給她送去？
上一次與少主大人一同進餐，那魚烤得真好……
一旦起了念，召奴公子越想，越覺得這實在是不錯的主意。於是踏上前選了條大個的，拎在面前聞了香，招呼老闆來給算价。
想象秀瀧捏著烤魚，吮著手指的模樣，召奴公子心中有些歡喜。正要付錢，手往衣内一探，卻怎麽也尋不着錢袋。
「呀……」一聲輕呼，他不知自己這難得的疏忽，是該惱怒，還是自嘲。
那個孩子……
其實身上的銀幣都已給了他，留下的，只是備來買小物品的些許銅錢。這一手下得實在多餘。
他只得向烤魚鋪子的老闆表達歉意。
那老闆也是個爽快人，記了他的賒賬，便容他帶著魚走了。

3.

夜叉洞所在之處，是距離鶴津城大約十五里的山中。
傳言中，這是一處恐怖之地。
路過此地的人們，會從眼角餘光察覺洞口的那棵樹上，似乎懸有奇怪物品。不小心好奇張望後，都嚇得軟了腿。
挂滿枝頭的，是一顆顆頭顱。有些已化爲森森白骨，在夜晚泛著青光，有些還是瞪直雙眼、面目猙獰的模樣，可不教人膽寒。
人們紛紛猜測這是夜叉鬼所為，並且鬼怪正是伏在樹木對著的山洞中。
夜叉洞的叫法，便這樣傳開。
也有膽大的村民入洞探查，小心翼翼行上一段路，卻只見一名面容滄桑的大叔，傻愣愣對著一支石筍。幾年來，村民探險所見從未變化。
這個人而後成爲人們口中的瘋子。
召奴公子天生是抵制傳言的體質，夜叉鬼也好，瘋子也好，在他看來全無聽信的必要。
他所知的，是青山綠樹包圍中的這個山洞，住著一位奇怪的大叔。
無論何時，這位大叔都以相同的姿勢靜坐洞中，全神傾注於一支石筍上，並且不允許任何人觸碰。
秀瀧小姐說，那支石筍就是他的劍。
召奴公子深知這其中必有所謂奧秘，但在聽説的當晚，還是做了怪大叔舉著怪石筍揮舞的怪夢。
提及夜叉洞的恐怖，召奴公子也非是沒有心慌。
他深深記得上一年，良峰家的少主大人足足在房中躺夠三個月。
那日他才踏進房門，嘴邊挂著問候之語，只聼病人虛弱而急促地直喚他名字。
「召奴、召奴啊——」少主大人閉目亂喊，雙手一陣亂揮抓住了他，「召奴啊，我怕是撐不過了。」
喂喂，你只是外傷「而已」吧，大夫都講過無礙——但是究竟爲何傷成這樣？分明只往秀瀧練習之處走了一趟……
「請你一定要答應我，這件事請一定答應。」
「好啦，什麽事。」只要少主大人不再這樣詛咒自己，他應下便是。
「今後、今後若是為小妹送東西，若是去夜叉洞，這種事務，請你全權處理了吧。」少主大人對自己這個願望頗是感慨，好似就要落下淚來。
又爲何如此誇張……
召奴公子當然應下了，只是那一年，他也沒有實踐諾言的機會。
因爲那之後，秀瀧小姐突然返回家中，開始了在他窗外碧色天空下練習的日子。
至於少主大人受傷的緣由，兄妹倆默契地隻字未提。

這日，他終于能踏上聞名已久的地方。

沿著石子小道一路走來，盡頭便是那挂滿頭顱的怪樹。
繞開樹椏，放輕腳步來到洞前。
烏髮白衣的少女，執刀、閉目、屏息，佇立在正午陽光下。
召奴公子悄聲退下幾步，提著烤魚靜靜等待。
沒有一絲風。
四周氣流似被壓制，樹不動，影不移，塵沙不起。袂裾、髮絲，皆垂落靜止，仿佛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
也不知她立了多久。晶瑩的汗珠從額頭無聲滑落，墜入土中。
他又一次爲此看入了神。
眼前這名少女，就是劍聖的徒弟了。
十嵗入門，這已是第六個年頭。在劍聖眼中，還剛剛是可以學習劍法的階段。但如今的秀瀧小姐，早早失去了與同齡的武家公子們切磋武藝的樂趣。即便是召奴公子，也甚少答應與她比試。
如果等到下個六年，下下個六年……她的劍術又將達到何種程度。
也許，會登上東瀛劍術的頂峰，甚至東瀛武道的頂峰。
一切可能，皆始於夜叉洞前，他眼中的身影。也許那個時候，他依然會這樣凝視頂峰的她。
就不知這個過程，能否像窗下白菊的盛開一般，一點一滴都讓他看在眼裡。
驀地，執刀少女睜開雙眼，橫刀一斬。
召奴公子只覺一陣涼風迎面拂過，隨即是碎裂之聲——身後三十丈處，一塊巨石被一分爲二。
「召奴。」秀瀧收刀向他走來。
「秀……」正欲開口，眼前有模糊的黑色物體緩緩滑落。他本能地伸手去接，落在手中的，是一撮烏色長髮。
若是沒有想錯，這該是他額頭兩邊標誌性的細長垂髮之一——重點是「之一」。
「唔——」
「召奴，對不住。噗……」雖然辛苦在忍，秀瀧小姐最終還是笑出聲來。
「無事。」擠出一個微笑，他提起手中那份午餐，「先不理會這個，來吃魚吧。」
「笑得那麽勉強，你真寶貝這頭髮。」說著，秀瀧小姐從他手中取過頭髮，收在衣袖之中。
哪有。他在心中暗暗抗議。
其實真正讓他緊張的，當然不會是頭髮的原因。自秀瀧喚著名字向他走來，空氣中就彌漫起一種不安定的氣氛，逐漸地他感受到濃烈的殺氣。然而秀瀧的神情始終未變，可見這應是針對他而來。
只是當他拿出那條為秀瀧送來的烤魚，這股殺氣又莫名消失無蹤，令人困擾。
「在想什麽？怎麽楞著不吃。」
秀瀧小姐也將帶來的飯糰一併擺開。夜叉洞外，頃刻間成了野餐之地。尤其那條烤魚，飄香四溢，這附近若還有他人，必定也被這香味惹得饞嘴了。
「沒什麽。」召奴公子回以輕輕一笑。
「嗯？」秀瀧小姐咬著魚，認真看他。
知道必然是瞞不住，他微微嘆息，轉而將在城中遇到的那名少年翻出來講一遍。
「你在擔心。」
「這樣的年紀，正是學習技藝的大好光陰。如果長久以這種方式減免家中困境，這孩子將來……」
「你操心的事太多。」秀瀧仍是目不轉睛看著他，但他卻疑惑爲何對不上她的目光。
「庭院外的花草，你無法照料到的。若是被青蟲咬坏了葉，也是無奈。」接著她伸出了手，「真有趣，它竟然翹起來了。」
感覺頭髮被揉捏在她手中，召奴公子終于意識到，未婚妻一直在看的，是他被削斷的那撮頭髮。
「因爲太短，才翹起來吧。」
「哎，不知要多久才能長回原本的長度。這樣一長一短，畢竟不協調。不如……」
「秀瀧，先吃魚。」他把未婚妻即將按上刀柄的手，捉回烤魚的竹簽上。
然而整個午餐時間，類似的事還在重復發生。

飽餐之後，說著感激與滿足的話語，野餐中的二人就著山林美景——與那棵怪樹——閒聊起來。
他們隨時都有說不完的話，從劍法，到特產，再講起這個夜叉洞。
也許是少有這樣的經歷，這一聊，竟讓秀瀧小姐忘了時辰，直到日頭偏向西去，才吐吐舌頭，反省起自己的怠惰來。
「該繼續練習了。」
「嗯，我陪著……哇——」
秀瀧小姐看著她的未婚夫在眼前騰空而起，衣飾在陽光下閃著五彩夢幻的光芒，一面美麗地閃爍，一面開始向遠處飛離，隨著水藍色的身影越來越小，那色彩也同時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綫。
然後，優雅地，墜落。
少女不忍看到最後，小小閉了下眼睛。
「召奴。」強忍著笑，她循著飛行方向追了過去。
正在落點處，略顯空曠的環境中，輕易就找得到那身水色綾布。
一個錐形矮土堆上，寂靜地蓋著那層親切的布料。秀瀧心中疑慮，斂去笑意，稍稍加急步子。
近至眼前，才終于辨清，這的的確確就是完整的那個人，只是四肢大約都深深插進土堆裡去了。
黑檀木般的長髮披垂而下，忽而微微抖動，陷入土中的腦袋奮力仰起，再一扭，開始往外吐著泥沙。
見到此景，溫柔嫺靜的小姐徹底將個人形象遺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發誓這輩子不曾這樣笑過。
「秀瀧……」臉貼黑泥的俊美公子勉強扭頭看她，難得露出有些委屈的表情。
「我、我不笑、不笑……你無事吧，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又怎是說忍就能忍得了。
「倒是無礙，就是栽得太深了……來幫我。」
要拔水色蘿蔔麽？
秀瀧小姐蹲去土堆邊，雙手托腮，似乎研究起一些趣味的事。召奴公子見狀有些心急，再喚了她的名字。
「真想蓋一層土。」
「誒？」一句話說得他雲裡霧裡。
「因爲我想，要是把召奴種在土中，來年春天是不是也能開花，再到秋天，就能結出好多召奴了。」
「呃……」未婚夫的臉色稍顯難看，「秀瀧，不要閙。」
「呵。」
她循著由外而内的順序，小心將泥土疏鬆開。那頭召奴公子也不忘運氣做些防護。稍有不慎，怕要傷到筋骨。
折騰將近一刻間的工夫，總算將人「拔」了出來。
「呼——」一番勞頓，兩位年輕人背靠背癱坐地上，稍事休息。
思慮間，召奴公子終于明白少主大人受傷的原因了。這夜叉洞果真是可怕的地方。
「你師尊下手可狠。」他將逃過一劫的四肢輕輕揉捏舒展開。
「有嗎？你也見到洞口那棵樹了。」
「若是我也被一刀斷首，你就真可以拿去種了。」
「開出長著召奴臉的白菊，最有可能吧。」
「……當真要種麽？」他擔憂地回頭望一眼，幾乎能想象出未婚妻溫和的「坏」笑。
然後他恍然大悟。
「啊，莫非秀瀧上次說想種的，就是我嗎？」
話音剛落，只覺她的雙臂已從背後環上來，在他胸前十指交握，緊緊扣住。
「秀瀧？」
未婚妻的額頭抵在肩後，均勻的鼻息使肩頭一陣一陣地暖。
她埋在水色暗紋綾中，柔聲輕笑著說：「這樣的話，多說不吉利。」
但這是從你起的頭呀。心中所想，卻沒有說出口。只是攏上她的手，無聲應允。
「我知道召奴最想播種的東西。」
若是與召奴一同打理，靜靜守護它長出第一片葉，開出第一朵花，那將是秀瀧的一種幸福。但是，即使如此……
「但是，秀瀧也會有自己的心願。」
這份心願，對於他們這樣的出身，可以很簡單，也可以很困難。
秋風繞著年輕人吹起，白紗的衣擺迎風拂動，依偎的兩人，也就包圍在這朦朧薄紗之中。
他感激地沉默，聼著薄紗飄揚的聲音，再是微笑、鄭重地開口：

……會的……

「嗯？」
「是在說，秀瀧這樣的好女孩，心願一定會被神明聽到。」
「是嗎？也不知師尊是否願意，若他心中不願，秀瀧只好向他辭別，離開這裡，再不回來了。」
召奴公子把這話聼在耳裡，不知是喜是憂。倘若那位大叔知曉秀瀧這份心思，下回再見，他怕是真保不住自己的腦袋了。

後來的某一天，秀瀧小姐終究還是離開了夜叉洞。
雖然召奴公子對劍聖始終心存芥蒂，但是想到她要離開此處，心中不免也為這位怪大叔嘆息。師尊的期望，終究落空了。
也許至高無上的劍術，畢竟與這位雜念繁多的小姐無緣。
他偶爾也會想，現在他與師尊大人真正平等了，以後也許再不用擔心，再不用留神躲著這位大叔，再不用一頭栽進土堆裡去。
離開夜叉洞的那天，召奴公子在途中等候她。
他看著一路微笑走來的她，恍惚間有了不真實的感覺。曾經在神社中拉動粗繩的那份期許，最先離開的人，竟不是他。
但是他相信，這份幸福，將永遠永遠保存下，甚至比原本他們能擁有它的時間，更長久。
沒有什麽，比這更美滿的事了。
「其實現在，本該已經改口了呢。」
「嗯？」
「因爲已經過了那個日子了呀。」
「你想改口叫什麽？」
召奴公子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一個音節。然後他有些羞愧地笑了。
「還是算了，也許我會貪心。我們回去吧。」
隨後，他們一同返回阪良城。

「要刻些什麽字呢？」
他支著下巴，皺眉思考。
「難道不是刻名字麽？」
「我是說，也許可以刻上稱謂，譬如……愛妻，之類嘛。」
「那我更願意刻上小妹。」
召奴公子搖搖頭：「連這都要和我爭。」說完，再故意深深嘆著氣，他規規矩矩刻下「良峰秀瀧」四個字。
「這樣就可以了。」退後幾步，將墓碑完整呈現在友人視線中。
「好友。」
沒有回應。
「好友。」再喚一聲。
「……嗯？」他簡短地自我反省一番，有些事，尚需要習慣的時間。
「蓋了這層土，隔絕了樣貌，明年，會變作什麽？」
片刻的靜默中，他閉上眼睛。
他向友人伸出手，稍許遲疑，又退了回來。然後再伸向遠處，微笑著指給友人看。
「變作天，變作地，變作水流，變作阪良的一切。」
那人順他的手，微微仰起頭，看向無限遙遠的地方。
「嗯，我相信。」
良峰家的少主認真地說。

「大人，您在這裡站很久了。」
阪良城主將目光從一座墓碑，移到另一座墓碑，再轉向身後的老仆。
老人已在院中蕩了一圈，簡單打掃一番。回到此處，主人卻仍站在一個時辰之前的位置。
「嗯，想起一些事。」
他小心踏進花圃中，俯身思索種花的方法。
「其實我沒有種過花。」
「老奴記得，以前召奴大人種菊花的時候，也是笨手笨腳的。」
「噢？」他倒是第一次聽説這種事。
「是啊，弄了滿身的泥，還不讓下人幫忙。」老人想起那位貴公子彼時的模樣，笑了起來，「但是那位大人卻把菊花照看得很好，開得出那麽漂亮的花。」
他做什麽事不是笨手笨腳，虧得他每次都能做好。
攤開手掌，掌心的花種如此微小，不堪一擊，卻滿滿蘊含了一切。於是他將它們撒入花圃中，撥來薄薄一層土，輕輕覆蓋。
來年，這裡必定是白菊盛開的景象吧。遠方的人，可否看得到……
不，一定看得到。

「大人的年歲也不小了，您看，秀瀧小姐和召奴大人湊成了對，您是不是也該為自己和繼承人的事……」
「待到明年綠葉翻新，花開燦爛時，再説吧。」
現在的他，只有竭盡所能，守護住故人留下的花種。
那花種，將變作東瀛的一切。

於是，望一眼並立的墓碑，拂袖而去。

若葉完

後記：

這篇文起源于一次閒聊，因爲看到劍聖對伊達君的苛刻，不由得讓我想起當年秀瀧戀愛時，有沒有被劍聖責怪心中有雜念。那個時候，他們一個在京都，一個在落日故鄉，大概是在思念著吧。
春天把老公種到土裡，到了秋天就能收穫很多老公。
於是中間拖延了很久，真正寫到的時候，我無法控制自己去想象，秀瀧把「他」埋在土中，立起那塊墓碑時，是怎樣的心情。
與友人討論這篇文存在的結構問題時，毫無徵兆地，眼淚就掉了下來，原因當然又是爲了那對黃昏戀中的情侶= =+++
當我在本子上寫著的時候，心中滿滿所想的，不是大綱，不是接續，不是文字，而是這句話他們會怎樣講，這段情節想表達的是什麽。也許是隔了一層的感情太多，也太着急。
昨天某隻說，她對城主的惡搞、不正經，完全想象不能。也許這是一樣的道理。
莫瀧的思想同步率很高吧……很多人都說他們無須言語的交流。
那麽究竟不需要到什麽程度呢……
掙扎在「這樣會不會太直白」、「那樣會不會感覺什麽也沒說」之中，幾乎每一句對話，都經歷了這個過程。
但是等到我自己返回去看的時候，看到召奴對秀瀧稱讚白菊之香，看到秀瀧表示要陪召奴去神社，我突然覺得，它們真正的含義，甚至不是寫下這些的我能理解。如蘇菲的世界中那樣，思想脫離作者，在他們身上得到自由。
劇中城主對書書說他這名好友總是想得太多。
那個過了十幾年大少爺的日子，衣食無憂，沒有正事要做，不時與未婚妻甜蜜一下的召奴，平時是想什麽想到那麽多，想什麽想到抱著一把刀就游（？）去中原了。也許，只有秀瀧最明白……
反之亦然。
他照料著一院的白菊，卻總是不專心，飄去擔心外面的花草。秀瀧告訴了他照料不到，他仍是要笨手笨腳去做。
直到最後，也許他自己就變成了一顆種子。
突然想起曾經與某家粉絲的一些爭論，他們所糾結的所謂意義。
在我的想法中，秀瀧來問召奴索取他的性命時，他就變作了一顆種子。秀瀧會認真地播種下去，細心照料它成長。
他們倆播種的東西總是那麽奇怪，當年種下的是婚姻的幸福，現在秀瀧種下的，是自己的老公^^
但是不可忘了，有播種，就會有收穫。
海上的召奴也一定看得到的。

椰子
2008-4-24

[ 此貼被清音在2009-01-25 14:0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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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NGT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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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8-04-27 02:2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难得看到一个不那么幽雅镇定的莫莫
可是感觉很好

相象着那样如白菊般明亮灿烂的少年时光,想来在两人心里,那都是不能忘怀的记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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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uj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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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8-04-27 02:5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哦耶，终于贴来了呀~~~~
这篇应该算是说到重点了吧？少年时亲亲热热的恋爱，内里却蕴藏着对家乡和国土的深情，跟男女之爱本是相辅相成。虽然现在无法相守，但那份爱的根本所在并无改变，只有更加深，于是爱也跟着越来越深……

总有一天是会在一起的，所以很好啦~
是说等回完才发现我这个百年不换的签名档还满符合这一对的意境的，所以特别补上这句~

他們的名無人記念。他們的愛，他們的恨，他們的嫉妒，早都消滅了。在日光之下所行的一切事上，他們永不再有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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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小狐狸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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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08-04-27 05:4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噢噢~前辈你贴出来啦~~
一群人随便歪的东西可以写成这样真好~
前边看的很欢乐啊~有点呆呆的兄长，有点喜欢捉弄召奴的秀泷公主~
还在想象少掉一边垂发的召奴~XD~公主把另一边也给他修剪了吧~（笑翻滚）
春天种下一个召奴秋天收获好多的召奴~可是公主只有一个耶……（你认真在担心这种问题嘛= =）
刻墓碑那里我泪奔了...T-T
现在公主做将军了，把召奴给他“娶”回来吧~！（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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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ruvielmog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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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08-04-27 06:2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仰视椰前辈。真的有种召奴的情节耶，你太强了。。。。

你写的莫良总是这么淡雅温柔，有时候会觉得，两个人已经如此默契，那么在不在一起，能不能相守已经不重要了～
这两个人所种下的种子，总有一天会开出他们希望看见的花～
无论是召奴公子，还是秀泷小姐，东瀛线结束后，都要努力地幸福地生活下去啊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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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舞炎離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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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08-04-27 06:3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椰子><~你真的寫小莫被劍聖拍飛啊||||||||想象中，好想畫這一幕哦=v=（被拍飛~）
“變作天，變作地，變作水流，變作阪良的一切”——很喜歡這句><~

如此心意相通的一對，相離已經不是問題了吧^ ^~
相離，便有相聚~

趴地状……天熱了……犯懶了……好想夏眠呀……
^心で情巢散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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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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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08-04-27 07:2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大人的莫瀧文一直都很棒......雖然我是支持神莫的，卻每次都忍不住進來看.......
（反正在我看來，這兩者是可以不相衝突的.......）
很佩服作者對這兩隻投注的豐富感情，很多細微的小片段，比如說種花.烤魚的片段，那種溫馨而不濫情的情感互動，讓人看了會心一笑，卻又有些莫名的惆悵.......當然還有種召奴的地方（笑）如果真能種出許多小召奴的話，那其實也不錯啊......(毆)
我也很喜歡文中對自然風物的描寫～我是個城市小孩，很少有親近大自然的時候，每次到要寫景的地方，多少都有些頭大|||

水問現在也正進行到要寫秀瀧小姐番外的部分
邊構思邊看到大人的文，突然覺得同樣的題材，表現方法果然會是因人而異啊......(遠目)
個人真的很愛這種淡淡的溫柔風說> <

獻上小花聊表敬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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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莫本：水問預定D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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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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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08-04-27 07:5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小小聲...秀瀧小姐其實是對召奴公子的臉頰過敏吧?(說笑的)
好啦，後來在借住的宅院前有證明並不是(喂)
劍道頂峰，這個可能終究因為多情而消失
原因之一的召奴會成水色蘿蔔似乎是難以想像卻又可以預料的畫面
啊，我到底在講什麼...
大概在外頭被驚到，看到莫瀧太感動(你是來收驚的嗎= =)

想著，待白菊盛開時，召奴一定會回來的
到時秀瀧就可以收成了
這一切，只是哪一年哪一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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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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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08-04-27 19:0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to YINGTAO：

難得把召奴塞進土堆XD（被朱雀火烤）
這段時光嘛，不但會記下，還會記很深，以後搞不好還要拿出來講故事
因爲回想起來只會很開心地笑，大概是半點感傷也沒吧@@

to wuji：

嗯，就是這個意思無錯，但是……
為什麽我東拉西扯一大堆都沒有講明白的東西，被你一句話就講完了TAT
其實我覺得他們分再遠都是「在一起」……
這兩個人都那麽奇怪了，大概連「在一起」概念都跟別人不太一樣，現在正一個在京都一個在海上美滿著呢……
喜歡這個簽名檔><

to o小狐狸o：

一群人隨便歪的東西>v<
就是因爲大家天天都在說，天天都在想，所以才有這樣的動力去完成嘛~
尤其那個春天把老公種下去還是你跟我講的……
秀瀧公主只有一個不是問題啦，一堆小召奴圍著也不錯看啊~~

to uruvielmogu：

反正都是種了……種田和種召奴沒差啦（毆）

to 鳳舞炎離燭：

想象中，好想畫這一幕哦=v=（被拍飛~）
↑↑我、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啦~~~召喚衆人來作證~~~

我一直講，這是他們最後一次的分離嘛~下次再聚大約就是完滿之時
不會再有下一次分離了>v<

to 璃光：

感謝小花=///////=
對這兩隻會投入那麽多……是因爲身邊總是一群人，天天這樣在講，天天這樣再為他製造幸福>/////<累積下來，就有說不完的故事了^^
他們倆的互動其實是心裡有了底，但表現起來卻依然很頭大的東西ORZ
關於自然風物，大概因爲是學影視的關係@@寫起來總是假想攝像機的移動，然後按一個鏡頭來處理，包括人物的入畫感……至於具體的景，瞎掰ORZ|||||
對人物的理解各人有不同，表現出來自然也都不一樣
不過最重要的都是為召奴XD只要他幸福就好~~~

to 小稼：

感謝小花=///////=
外頭……外頭有什麽驚人的東西嗎@@
秀瀧小姐究竟因爲什麽過敏我也不知道XD（喂）
不過水色蘿蔔是遲早都會有的，看劍聖大叔那一臉嚴肅樣TT他肯定有看召奴不爽啦

秀瀧是很有耐心地~再久她都能等到收成的那一天=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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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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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3)

9樓發表於: 2008-04-27 21:5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先感謝大大在PM裡回答我的疑問^^!!

對於小莫和秀瀧我一直有特別的喜愛，或許是他們對於家國的那份真摯情感感動了我吧，秀瀧為了阪良城的人民可以在大婚前毅然的放棄自己一生一世的幸福，讓良峰秀瀧死去，此後餘下的只有良峰貞義，而後小莫也選擇了遠赴他鄉，只願戰火不要繼續在東瀛延燒，小莫和秀瀧的感情除了有愛情，還有一份對於東瀛這塊土地的深情，因為愛這片土地所以他們都願意犧牲個人的幸福，秀瀧可以選擇不再以自己的身分活下去，小莫可以離開他最深愛的家鄉、親人，甚至不計個人毀譽背負叛國者的罪名，當初為了東瀛百姓的安危而離開，如今卻也為了阻止東瀛與中原的戰事而回到暌違已久的故土，在八山柱之戰結束後又離開了東瀛，而且這次將是歸期不明，或許該說是今生今世將永無再踏上故土之日，為了家國這對情深緣淺的有情人又再次的失去彼此相守的機會，但兩人都不曾後悔，因為他們都做出了抉擇，尊重彼此也支持著對方的抉擇，即便兩人永無相逢之日，這份情只會像酒一樣越來越醇，遺憾雖存卻不致無法彌補，起碼兩人都還活著，只要活著就有相逢的希望，就像小莫說過的，秀瀧在他的心中早已是正妻。

PS.小莫被劍聖大叔埋進土裡的景象一定很有趣

釵曜日‧素釵王道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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