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09 圓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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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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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樓主發表於: 2008-08-09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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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9 圓緣

暮霞滿佈，染紅了整個天空。偶爾幾隻歸雁飛過，為這落日時分，增添了一絲生氣。

淡涼的空氣藏著絲絲薰風。風過，袍起，髮舞。

素白人兒就著玉波池席地而躺。沒有冠起的銀絲散遍一地，與沉綠的草形成強烈對比。一眼望去，彷彿一幅景。

攢出懷中雪白晶潤的珍珠，舉高手，放開，任其滑落，打在臉上、身上，然後滾落在一旁。

「呵……」輕笑出聲，為這奇怪的舉動嗤著。但，似乎愛上了珍珠滾落的美，再次拾起一把，放開，滾落……

好半晌，才停止這無謂的，放肆。

側過身，看著散佈的珍珠，再瞧向池中的蓮，指尖似有意識般往珠圓一彈－－
珍珠受力，飛入池中。咚地一聲，沉入。

他霍地坐起身，瞪著珍珠沉落的水心，泛起陣陣漣漪。驀地，他笑了，笑得瘋狂、笑得猖獗，甚至笑出了淚－－

被他瘋絕的笑聲嚇得飛奔過來的紫衣漢子，看著他笑得打滾在地，也不禁微紅了眼。

「素還真……」不該忘的，每年的今天，是他素還真難以癒合的傷口。

爾後，笑聲漸歇，難以言喻的悲痛與孤寂將他徹底籠罩，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進入那方寸。

「……采鈴……」聲聲呼喊，盡是那早已不在的人兒的名。

輕掬一把珍珠，伴隨句句悔恨，將珍珠一顆顆丟入池中。

一聲、一顆；一聲、一顆；一聲、一顆……

珍珠落水，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那圈圈重疊的圓，似是他心中最深處那總不完合的祈願……

「素還真，夠了、夠了……」紫衣漢子急著喊道。每到風采鈴的忌日，他就放縱自己所有的思緒去懷思摯愛的妻子。在那一天，任何武林事、任何人都妄想驚擾他。

似乎沒有聽進任何話語，他仍是丟入一顆又一顆的珍珠，迷眩地望著那忽地一現的圓……

風起、葉落。他停止動作，舉高手中那不同珍珠大小的血紅圓玉。心，隱隱痛著。
血龍圓，采鈴最愛的珍玉……

初識那可人兒，他想也不想就將他費盡心力才擊敗血龍所得到的血龍圓送給了她。
永遠忘不了她收到時所綻放在小臉上的美麗光采……

傳云血龍圓可祐其主人一生圓滿順遂，圓她的祈望、圓她的願……而此時此刻呢？！血龍圓依在，那愛憐又溫柔的人兒卻早已香消玉殞……

這教他怎能不恨？！怎能不怨？！怎能……怎能……

世人皆尊他為救世的賢者，但可有人知道，在他無法挽救他的摯愛後，「救世」二字在他耳裡聽來，卻是如斯的諷刺與羞辱……

沒人知曉，更沒人願意去瞭解。世人要的，只是一個能付出卻不求回報的素還真罷了。

一股風暴逐漸在他眸底凝聚，那疼入骨血的痛正瘋狂地撕扯他的理智。

忍耐、寬恕、理智、憐惜……到最後他究竟得到了什麼？！世人愚昧的誤解，與再也喚不回的妻……

「采鈴！」用盡心力的怒吼，震得天地為之撼動，玉波池水浪翻滾，聞者心神欲裂。

「素……還真…...」紫衣漢子氣血翻湧，喉間湧上一股腥苦，他暗叫不妙，急忙收心納神，鎮住精神。

後背驀地襲來一陣和暖的掌氣，助他恢復功體。

回頭一望，不禁喜出望外，「風隨行，素還真他…...」

滿頭白緞的劍客沉默地搖首，意喻兩人皆明。

「好吧，若真不讓他宣洩，只怕他要支持不住。」素還真數百年來的作為，他都看在眼底、痛在心裡。當一個人的祈求總是被破壞怠盡，甚至連最愛的人也保不住時，那種漫天而來的絕望與傷心，是會讓人碎心裂肺的。而他感覺的出，風采鈴的遽逝，早已將素還真的精神心緒全打落，現在支撐他的，或許只餘一股對武林的責任而已。

動鬧方停，餘的是滿地殘枝碎花，與一個立在狼藉之中，氣息非亂的他。

血龍圓絲毫無損地握在他的掌中。即使他心中是如此的衝動與忿恨，仍舊……仍舊不捨傷及血龍圓，只因，現在的他只能依血龍圓來緬懷風采鈴。

未遇著她之前，他原以為他一生皆要孤獨至終，即使有許多死忠俠客誓言追隨他，但在他內心深處仍然希冀有知心人能一探他不為人知的壓力與苦痛。

直至風采鈴的出現。她一眼望進他靈魂深處那從無人進駐的角落，他就像是個赤裸裸的嬰孩，在她面前無所遁形。他該是憤怒與羞愧於她輕而易舉地看透他，但他沒有，他只是好奇著，眼前這個聰慧敏捷的女子會是以什麼方式來救贖他？他真的很好奇。

果不期然，她妙語如珠、她溫柔可人、她嬌嫩多情、她的一切一切、再再都慰藉他的孤寂。

一想至此，或許，他真該感謝宿敵太黃君，若非他，他也無法結識她。

輕蔑一笑，頹然倒地。渾身的氣力像是被抽空似，再也掙不出任何一字話語。

采鈴……

一雙細白柔嫩的柔夷輕撫上他的倦容。他睜眼一瞧，卻望進了那雙原以為今生無緣再見的深潭內，與……那午夜夢迴總教人心生念念的細緻容顏。

這，可是幻覺……

戀戀不捨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撫著她的臉，她的眼，她的鼻，然後，她的唇。帶著絲絲顫抖，還有那祈望......

「妳……可是真？！」

紅衣女子輕搖首，目光眷戀地看著俊秀的他，「我是真是幻都無所謂……還真，你倦了。」輕蓋他的眼，希望他能好好休息。

握住她的腕，「只怕我一閉著，妳就消逝了。」好不容易盼來的人兒，他怎能放手？

柔柔一笑，「你若不想我離開，那我就留下陪你。」

「真的？！」他不敢置信。

頷首但笑，「你先睡好嗎？你太累了。」溫柔的眸光掃過愛人的倦容，帶著不捨。

「妳真不會離去？」他執拗地像個孩子。

纖細的指停留在他溫薄的唇上，然後，柔柔地烙下一吻，「還真……」喚出聲的是不捨，是依戀。

「妳仍是要離我而去。」是肯定,非疑問。他早已明瞭,縱然有能力掌握文武半邊天,卻無能保護所愛的人,這是他素還真的天命,早在他立誓要救世之後,這詛咒已如影隨形地緊缚著他,然後,他每毀滅一門邪惡,他身旁的人也必有人會為他而喪……

這是詛咒呀……

「陰陽……總不相逢。」她說得極無奈。

他直盯著她,「既是如此……妳又何必出現在我面前？！」微微嘆息,他不想說得如此無情。

淚落,「我……不想看你……難過……」雖在碧落之方,她仍為他的苦痛與心殤而碎心。

「采鈴……」抹去她的淚,「對不起……我的語氣重了……」他悔恨地道。

「沒的事,」她也跟著他躺下,「還真,我只想要你好好活著……」

「沒了妳,這只是奢望」緊擁著她,恨不得將她溶入骨血。

她微推離他,「我的身氣極寒,會傷了你。」

「我不怕,只要妳伴我,即使要我入邪成魔,我仍不在乎。」

「還真,別這麼說,我不值得你如是對待。」

「值不值皆是我自身的意願。采鈴,讓我好好補償妳。」

「你從無虧欠於我,何來補償？」

「妳為我所做的一切……」

指尖抵著他的唇,「如你所言,值不值皆是我自身的意願。」她不想他再胡亂背上根本不存在的罪責。

「妳……」

再次烙下一吻,「別再說什麼了,讓我們好好珍惜這短暫的時間。」人鬼殊途,不能長久。

閉上眼,不再多言。只希望這時間能永存不再流逝……

「爹爹……爹爹……」一隻嫰白的小手拍上他的頰。

誰……誰在喚他……采鈴……

「爹爹……」

緩緩睜眼,印入眸底的是一抹與他相似的沉綠。

那,采鈴呢？！

猛一坐起身,蹲在一旁的素續緣閃避不及,被撞了個正著。

「哎喲……」圓圓的小屁股著地,沉綠小人兒痛呼出聲。「爹爹……痛……」

「緣兒,你有怎樣嗎？」趕緊將寶貝兒子抱起,他一臉著急地問。

指著自己的小屁股,含著兩泡淚水扁著小嘴,「緣兒痛痛……」

「爹幫你揉揉。乖乖,不疼喔。」暗蘊內元,一邊揉著一邊化去他的疼痛。

緊摟著爹親的頸項,「爹爹你怎麼了？」總覺的今天的爹爹特別奇怪,一大早就要青陽叔叔帶他回聖龍口,自己待在玉波池這裡一整天,也不許任何人靠近,好不容易央求青陽叔叔帶他回來,又見爹爹躺在池邊睡覺,也沒有蓋被被……嗯,一點也不像平常精明成狐的爹爹。素續緣好生擔憂地想。

「緣兒……」明知那全是南柯一夢,為何自己總是無法釋懷？想到這裡,他不禁暗自苦笑,「緣兒,爹爹沒事,對不起,讓你為我擔心了。」

皺了皺鼻,「爹爹你騙緣兒！」失常成這個模樣還說沒事？！

「呵……」捏了捏兒子粉嫰的臉頰,但笑不語。這個孩子總像他娘,一眼就能看透他的脆弱……

「爹爹,這個給你。」小手在隨身攜帶的小荷包內掏出許多珍圓。

這……「緣兒,這些你在哪兒找到的？！」這不是他適才丟入池中的那些珍珠嗎？

怎麼……

「這些球球是剛才一位穿紅衣裳的姨拿給緣兒,要緣兒給爹爹的。」那個姨長得好美喔好像在哪見過。他歪著頭想努力地想。

紅衣裳……采鈴……

……還真,忘了我……好好照顧緣兒……我好愛你們……

渾然一震,熱淚湧上眼。這就是妳的回答嗎？采鈴……采鈴……

那麼,劣者明白了。

落下熱淚,只求這是最後一回,最後一回為他摯愛的人落淚。

然後,一切皆雨過天晴。

「爹爹……」不解的看著爹親,緣兒好生疑惑。

好半晌,終於拭乾淚痕,回頭給兒子一個微笑,「沒事的,緣兒你肚子餓了吧？爹爹帶你去吃晚膳。」

「嗯。」用力點點頭,綻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就這樣吧,心中的最愛只活在心中,即使想念,只要回憶不滅,他的愛就不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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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許久之前的文，也是我個人很喜歡的一篇文，原以為有貼在三十六雨，今日一探居然沒有...於是補貼，多謝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