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5.27 【策雁】阳宅三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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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8-05-27 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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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7 【策雁】阳宅三要

*《论堪舆在犯罪现场重建中的实际应用》系列
*混更，策雁本《机关算尽》参本文
*风水先生公子开明X痕检专业研究生上官鸿信

阳宅三要

上官鸿信站在窗前。
这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敞开的窗外传来一阵阵烟火的气息，闻上去就像是楼下夜市的烧烤摊，就混合着一种令人食指大动的味道。
这本来就应该是他要去吃晚饭的时候，但是到了这个时候看起来是吃不成了，因为现在他对面站着一个年轻人——面色苍白，穿着破洞的牛仔裤和品味十分堪忧的、花花绿绿的短袖衬衫，这还没完，重要的是这人嘴里竟然含着一块棒棒糖。
然后这个看上去奇奇怪怪的家伙含着糖、拖着长腔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公子开明，不是公子开门也不是公子开钱也不是公子开光。我就是你导师介绍来的那个风水先生，或者你可以叫我大师，再或者——”
公子开明微微地眯起眼睛来，金色的虹膜似乎映上了一种奇异的笑意，他轻飘飘地吐出最后几个字：“……从心所欲，你其实想叫我神棍对吧？”
“我没有那样想。”上官鸿信谨慎地说道，他的声音里惯常地没有什么波澜，于是也显得这样的否认不甚真诚。
公子开明哈地一笑。

事情本来不应该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因为毕竟按照上官鸿信这个人的人设来说，他是师从默苍离学习痕迹检验的研究生，在大部分人的眼里，他肯定应该是一个沉迷于科学的科研人才。讲道理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然后就在他搬了新公寓并且第四次从梦中惊醒的时候，他的导师默苍离介绍了个风水先生给他。
他的导师默苍离，介绍了个风水先生给他。
——当上官鸿信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该先吐槽哪个词才好。
他当然不相信风水，但是最后还是答应了这件事。可能是因为这毕竟是那个理应比他更注重科学的导师推荐给他的人，或者，他的噩梦里的情景太过栩栩如生了。
他搬进这栋公寓以后日复一日地梦见盘踞于床头的女鬼，惨白的手指腐烂到露出一截一截的白骨来，黑绿色的黏腻液体顺着眼眶向外淌。于是乎第二天他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去上默苍离的课，他那面色冰冷的导师慢慢地点着平板的屏幕，问了他一句怎么了。
——于是就到了现在。
现在一个名叫公子开明号称风水大师的家伙站在他家的客厅里，场景不能更诡异。而当这个风水大师向他提问的时候，他的画风比起一个坑蒙拐骗的神棍更像是一个严肃认真的警察。
认真严肃但是说到底还是神棍的公子开明问道：“你搬进这间公寓多久了？我看好像没有多长时间嘛？”
他做出这样的猜测是合理的，因为黄昏的阳光从窗口瓢泼而入，屋子里还隐约能看见犄角旮旯没打扫干净的薄薄一层尘埃；这房子里还没有什么人气，一些打包的行李被上官鸿信堆在了墙角，现在还没来得及打开；屋子里面沉积这一种仿佛不甚新鲜、可能是因为一种没有通风所致的怪异味道。
“上周四搬进来的。”上官鸿信回答他，他一方面觉得在这件事上耗费时间真是愚蠢之极，另一方面看着公子开明一板一眼的样子未免好奇起来。他在心里又仔细想了想，然后补充了一句：“虽然周四就拿到了钥匙，但是其实那一天东西没有完全搬完，等到住进来的时候已经是周五了。”
也许这回答对于公子开明来说没有什么参考价值，这人以一种沉思的目光打量着他。公子开明的脸很小——或者是因为他脑袋顶上那奇奇怪怪的发型太过庞大的缘故——这下摆出一副皱着鼻子的表情来，看上去好像是心事重重的猫或者狐狸。
他想了想，然后说道：“现在很难说是怎么回事，给我看看你的卧室？”
他把最后四个字拖得不必要地长，而上官鸿信并不是很喜欢说话拖拖拉拉的人。可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不作声地给这个科研之神默苍离推荐的神棍带路。
这个公寓不算是很大，卧室在朝阳那一面，夕阳西下的时候阳光泼洒进来，在地上撒了很长的一道金光。单看这温馨和谐的场景很难想象上官鸿信每天都在这里做很难以言喻——换而言之十分恶心的梦。
他想如果他是医学生，每天面对着大体老师，那么也许这还可以理解，但是天可怜见的，他就只是个痕检而已。
而公子开明站在上官鸿信的床边上，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上官鸿信问道。
“唉，很可惜十分可惜特别可惜，”这神棍十分深沉地回答道，“听说是默苍离的学生，我还以为床上会有粉红色的兔子布偶呢。”
上官鸿信：“……”你是不是对默苍离有什么误解。
可惜对方看上去无意于回答这个问题，而他自己则将将想起来自己竟然忘了去问他的导师他怎么会认识一个神棍。公子开明嘴角挂着一个笑，是习惯性的伪装和些微的讥讽的混合体，而他只是把背上掉色的帆布包拿下来，在里面翻了半天，掏出一个东西来。
——金色的、圆圆的，伪装成铜制但是实际上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劣质品在阳光下反射出闪瞎人眼的光芒。
那是一个风水罗盘，红黑两色的磁针在天池中微微地颤动，先天卦爻、洛书九星、地盘二十四山环绕周遭，瞧上去出了挺便宜的错觉以外可能还真有那么一点点唬人的感觉。
看着这一幕，上官鸿信简直有点想报警。
而他的腹诽公子开明可能一句也不知道，这个人正在低着头摆弄罗盘——其实就是盯着罗盘的天池转动他。如果上官鸿信懂这一行的话，就会知道公子开明是在定向，也就是把天池中的指针与罗盘上的正北相对。
可惜一来他啥也不知道，二来他们两个之间保持着一个很礼貌的距离，所以他其实也没有看见公子开明微微地眯起眼睛，眼里那一点郁金色仿佛在燃烧。
“沉针，”他慢吞吞地说道，语气听上去不那么故意的拖拖拉拉，倒显得有些发冷了，“针头下沉，说明有阴气介入，大多是冤死之人，居住者在睡梦中受到影响也是正常的。”
说完这句话，他咯嘣一声咬碎了糖。
上官鸿信看着他。
公子开明面不改色地继续道：“当然啦，另一种说法是地下有金属矿所以影响了本地的磁场。”
上官鸿信：“……”
这已经不是他今天第一次被噎到了，所以说他怎么不报警呢。
而公子开明依旧低头看着那个罗盘，仿佛可以从上面窥破天机。而上官鸿信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别的事情，比如说现在其实应该放个背景音乐的，就从“每天，什么藏在你床边”那一句开始放；或者，他其实并未对公子开明提过自己做噩梦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这个人推演出来的还是默苍离告诉他的；再者就是，他真的好饿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去看完他好去撸串。
“我猜你学那种专业的人让我来这地方也顶多是卖你导师一个面子，”公子开明终于抬起头来，慢慢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认——识我呢？”
他如同往常一样把句子断的奇奇怪怪，用以隐藏自己语调里深沉的东西。下一刻，他就很自来熟地说了一句“帮我拿一下”，然后就把那个罗盘塞在了上官鸿信的手里，自己又一次在那个帆布包里翻翻找找了起来。
上官鸿信莫名其妙地拿着那个风水罗盘，一时间不知道要把这东西放在哪里好。公子开明的手指把那些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铜的金属捂暖了，罗盘摸起来竟然是一种十分温和的温度。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公子开明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个碗。
没错，一个碗。
“……”上官鸿信震惊道，“你随身带着这东西干什么？”
“因为理论上做风水局的时候可以跟户主借碗，”公子开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道，“可是你看上去像是有碗的样子么？你厨房里除了方便食品还有什么东西？”
这话可真是说中了，上官鸿信沉默了半晌，垂死挣扎道：“我才搬进来几天。”
风水先生挑了挑眉毛，算得上是嘲讽了。他从包里摸出一个矿泉水瓶，瓶子上的包装撕掉了，有一种“不是赞助商就不能给他打广告”的超尘气质。那不知道用了多久的矿泉水瓶里面有半瓶水，公子开明慢悠悠地拧开了瓶盖，往碗里倒了半碗水。
然后公子开明在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小纸团来，等到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小纸团展开，上官鸿信才看出那一团原来是一张黄符。
“你知道吗，你这风水先生看上去挺像是没有从业资格证的。”上官鸿信情感真挚地嘲讽道。
“我们这个行业本来就没有从业资格证。”公子开明一本正经地回答。
“……”
公子开明抖了都那张皱皱巴巴的黄符，介绍道：“其实符箓有很多种使用方式，并不是所有的都是一写上字就一道闪光召唤SSR的那种。比如说有的要放在缯制的袋子里随身佩戴有的要贴在各种特定的地方有的是写在木片上的还有的要烧成灰混在水里——也就是符水。”
说话没有标点符号对听者来说是一种折磨，或者说这恶趣味的风水先生本来就是故意的，他弯着嘴角笑一笑，愈加像是一只刚吃了鸡的狐狸。他的另一只手在黄符的下角一弹，黄纸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与此同时燃起一团火来。
上官鸿信看着符箓被一点点灼烧殆尽，灰纷纷扬扬地洒在碗里。他倾向于认为刚才着火那招是什么魔术手段，或者江湖骗术的十三簧的把戏。搞风水的喜欢用这种东西昭示他们仿佛有神力，可惜上官鸿信是一个科学的人。
虽然他忽略了一点，他要是真的特别科学，恐怕一开始就不应该让公子开明来这里。
符箓燃尽，公子开明慢慢地晃悠着那一碗水，看见灰烬浮在水面上，随着他的动作一点一点地打旋。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公子开明意外的缓慢地说道，“你的导师会认识我，是因为他自己也见过这种东西。”
——但是这其实是公子开明蒙他呢，默苍离从来不被别人刷新三观，刷新别人的三观还差不多。
可是他的话音在如血的夕阳里铮然落下，与此同时他一抬手把手里的那一碗水泼了出去，水哗的一声泼在床头处的地板上。上官鸿信刚要开口，就看见一团雾气似的东西从地面上升起来。
上官鸿信提前做了一点点的心理建设，建设得不太成功，将将让他没有对着自己的床头柜露出一个很蠢的表情——但是说到底他还是一个讲求科学的好青年的，而没有一个好青年能对自己忽然开始上演默片的床头柜保持淡定。
从地面上升起来的是颜色很淡的影子，淡得就好像放错频道的黑白电影。他依稀能看出那是一对男女，从肢体动作上来看他们两个好像在激烈的争吵，不过没有声音，一切看上去都怪异的安静。
上官鸿信皱着眉头说：“这……”
“你大概可能说不定看见了案发现场，”公子开明说道，他抱着自己的手臂，两根手指有点滑稽地夹着那个碗，他太淡定了，在这样的情节下可能显得有点无情，“知足吧，别的学现场重建的学生可没有你这种待遇。”
而那对男女的争吵很快上升成肢体冲突，他们两个在这狭小的卧室里厮打在一起，男人抓住女人的头发，狠狠向墙上一撞——
“噢噢噢。”公子开明平淡地说道。
上官鸿信轻轻地后退了一步，大幅度的动作让黑白的、半透明的画面也显得真实了起来，撞到第三下的时候那血就好像要向着他们的方向喷溅过来。然而片刻之后一切尘埃落定，女人的身体了无生气地倒在地上，男人俯视着她，肩膀和手都在疯狂地颤抖。
公子开明轻飘飘地笑了一声，敷衍地拍了几下手，凶手和女人的尸体都砰地消散在了黄昏温暖的空气中。
“这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上官鸿信问道。
“可以这样理解，”公子开明慢吞吞地拖长调子，“你可以把那碗符水当牛眼泪一类的东西看，当然并不是真的牛眼泪——毕竟你们都想让牛哭但是牛不想哭牛能怎么办呢牛也很绝望啊。”
有那么一两个瞬间，上官鸿信看上去很想要打他，当然最后也没有，他们两个一起注视着从窗外渐渐落下的夕阳，然后上官鸿信沉吟道：“你是想说，我做噩梦的原因是因为屋子里有个怨灵？”
“不是这个屋子里，冤死的女鬼能把你克死，相信我。”公子开明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把那个亮闪闪的罗盘从上官鸿信的手里抽走了，“不过，尸体大概还在这个公——寓——里——”
上官鸿信看着已经空无一物的床头，那面墙很干净，很明显是后来粉刷过的，不过他也可以想象，如果这里真的死了个人，血液会喷溅成什么样子。公子开明站在边上瞄着他，用一种可能是奚落的真诚语调说道：“不过我觉得你现在就报警还没有尸体的话，估计警察不会相信你的。”
可不是嘛。
“歪妖妖灵么我家可能死过人因为一个风水先生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你可拉倒吧。
公子开明站在那用手指尖有节奏地敲着罗盘的外壳，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而且更重要的是似乎也不饿，就好像窗外的烧烤味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似的，这可真气人。
“不过，”片刻之后上官鸿信终于问出了心里话，“你要是真的能算出这里死了个人来，应该也能算出尸体藏在哪是吧？”
“是，”公子开明愉快地回答道，“但是不告诉你。”
“……”
“你想啊，我是看在你导师的面上来看风水的，而现在的发现不在那个人情之内——我是来看风水的不是破案不是找尸体也不是盲生你发现了华点的。”公子开明碎碎念道，他说话的时候左摇右晃的，一脑袋复杂的发型和叮叮当当的簪子也跟着摇晃，“作为一个有节操的风水先生，你要是在我卡上打个几万块我一定马上帮你找到尸体在那，用钱能解决的事情就不要用人情就解决嘛。”
上官鸿信转头盯着他，片刻之后忽然笑了一笑。
“你打算给我打钱了吗？”公子开明满怀热情地问道。
“不，我想说的是，”上官鸿信冷静地回答，“找尸体应该是我的专长。”

“现在看起来，”上官鸿信说道，“这个房子最好的一点是，把屋子的窗帘拉上以后，屋子里实在是非常暗。”
他一边这样说的时候一边把整个公寓的最后一扇窗户的窗帘也拉好了，这个公寓的窗帘是那种带有黑色遮光涂料的，这就导致他们陷入了片深沉的黑暗里面。公子开明手里拎着一个手机，手机的手电是现在唯一能看见的一点光明，而他的对面，上官鸿信的手里拿着一个瓶子。
“不过，”公子开明用很中肯的语气问道，“我能问为什么你家里会有鲁米诺试剂吗？”
“因为这是我的专业。”上官鸿信的声音就好像他问了一个蠢问题。
——好吧，虽然他很确定一个还没有真正从事这方面的工作的学生不应该随身带着鲁米诺试剂，这种东西估计应该呆在他们的实验室里才是。但是谁知道呢，这个人是默苍离的学生，一个和风水先生谈笑风生的前任精英痕检的学生能干出什么事来，那可说不定。
“情况是这样的，”上官鸿信的语气十分平静，公子开明大概能想到他做这一行以后在案发现场是个什么性冷淡模样，“鲁米诺试剂与血反应发出荧光的时间其实很短，大概只有三十秒作用，我会从可能是案发现场的这面墙开始，然后咱们就能通过血迹形态判断他把尸体移到哪里去了，如果运气好的话可以发现他的藏尸地——如果按你说的，他真的把尸体藏在了这个公寓里的话。”
“嗯嗯嗯，我负责看风水罗盘，你负责看鲁米诺试剂，这分工挺好。”公子开明很没有诚意地说道。
……好个头啊。
上官鸿信有一点误入邪教组织的绝望感，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开始往公子开明泼了符水的那面墙上喷鲁米诺试剂。
于是一片荧光的亮色从墙上绽放出来，不过一想这都是人的血，就让人觉得没有那么愉快了。公子开明站在黑暗里面注视着这个方向，上官鸿信的手在墙上虚虚一点：“你可以看见这里的喷射状血迹，毫无疑义这里就是第一现场。”
公子开明顺口问道：“你们上课的时候默苍离也是这样讲的吗？”
因为他忽然想到他当时第一次认识默苍离的时候看上去大概也是这种样子，对方好像是一个严谨科学但是被伪科学劈头盖脸砸了一脸的倒霉痕检。但是后来公子开明才知道这个看上去特别科学的痕检其实就是他们钜子——简而言之是一个风水大派的掌门人，公子开明都是从他那领工资的。
毕竟谁知道默苍离和策天凤是一个人啊？！
这一次默苍离找他来看上官鸿信的房子的时候这位研究生导师脸上还带着淡漠的神情，公子开明可知道默苍离不单单是想给学生解决燃眉之急的，有可能还想给学生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于是笑吟吟地说你能不能对你的学生好点。
非得要打破人家稳固的世界观。
得了，由此可见公子开明根本没有听上官鸿信说话。于是上官鸿信冷冰冰地笑道：“哈。”
然后他不在理公子开明，开始安安静静地往地上喷试剂，地上还是有血迹，而且很多，有一些明显是受害人倒地之后留下的，在地上向四周流淌开去；而另一些则成拖拽状一路延伸向门口。
“他从这里拖着受害人一路向门口走去，”上官鸿信喃喃道，他现在看上去已经不在乎身边是不是有公子开明了。他一路喷洒试剂，瞧上去触目惊心的拖痕一路延续到客厅，然后就变成星星点点的滴坠的血点了，“这可能是把受害人抱起来或者扛起来了，通过血迹的形态能判断出运动的方向，他向——”
上官鸿信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客厅后面的一扇小门上。
公子开明用手电筒晃了晃那个方向，问道：“那是哪儿？”
“地下室。”上官鸿信言简意赅地说道。
这套公寓一楼的房子都有地下室，就好像顶层的屋子有一个小露台一样，很可能是对于位置不好的房子的一种补偿。上官鸿信租一楼的房子纯粹是因为和其他楼层相比更潮湿和昏暗一些的一楼的租金更便宜，他对居住条件没有什么太高的要求，于是也就这样定了。
他之前只下到地下室去过一次，那里十分昏暗，满地都是杂物，在配上闹鬼一样电压不稳定忽明忽暗的灯光，还真有几分闹鬼的味道。不过现在想来的确是他当时疏忽了，上官鸿信想起地下室的地上其实没有什么灰尘，现在想想应该是因为有人清除过血迹。
他和公子开明沿着地下室狭窄的楼梯一路向下，他们还没没开灯，要不然就看不见鲁米诺试剂的反应了。空气中充盈着一种腐臭的气味，好像还有苍蝇嘤嘤嗡嗡的声音——上官鸿信不太愿意想着意味着什么。
虽然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小鸟，你怕鬼吗？”公子开明漫不经心地问道。
上官鸿信没有对那个奇奇怪怪的称呼提出什么意见，只是继续低头在地板上喷试剂。然后他头也不抬地、冷冰冰地回答道：“我猜你肯定不怕。”
地面上泛着一片浓稠的荧光，它们堆积在墙角，从那里又延伸出一些擦痕。上官鸿信示意公子开明用手电筒照照墙壁，入目的是明晃晃一片令人感到舒适的嫩粉色。
“这墙好像新贴过墙纸，”上官鸿信缓慢地说道，“这肯定不是承重墙。”
“你猜她在墙里？老套路了——说不定凿开墙还能看见墙里有一只黑猫向你喵喵叫呢。”公子开明的声音听上去还是心不在焉，而上官鸿信一直在看着墙，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公子开明的注意力分散的问题。
而上官鸿信有点想吐槽一个风水先生为什么会也看过爱伦坡的小说，不过到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先去开灯，不过据他所知地下室的灯实在是很暗，而且闪到人头晕，于是只能作罢。
公子开明的手机的灯光还是稳定地照着墙面，他想了想，觉得好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于是他把鲁米诺试剂的瓶子放在一边，走过去抬手开始撕墙纸。
公子开明还是拿着手机在给他照明，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但是他借着那一点手机的光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罗盘，天池中的磁针正在无序地、疯狂地转动。
——指针转而不止，恶阴介入，怨恨之气徘徊不停。
他无声而冷酷地扯了扯嘴角。
与此同时，上官鸿信哗啦一声把墙纸扯了下来。
也就在开头的那一两秒的时间里，上官鸿信看见墙上嵌着什么东西——有可能是木板。可惜还没等他看清楚，木板就直直地向前面倒了下来，上官鸿信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一股带着恶臭气味的风直冲他的鼻腔。
然后在夏季的高温下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就和木板一起砰的一声倒在了他的脚边，画面十分的不美观。
其实也就是在同一秒，上官鸿信似乎隐约看清什么雾状的东西从黑压压的墙洞里腾升起来，猛地向着他的方向扑了过来。
他的大脑几乎为这伪科学的一幕而停转一秒，同时他眼前一黑——其实是因为公子开明啪的一下丢掉了手机——下一刻他感觉到有人从背后猛地拽了他一把，他后退的时候绊了一下，摇晃着倒在地上。
地下室里响起一阵怪异的风声，公子开明按着他的肩膀，好像是也摔倒在了他的身上，紧接着上官鸿信听见铮的一声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耳边。
然后一切都安静了。
几秒钟之后他的眼前又亮了起来，公子开明再一次拿起了手机，手机的手电筒明晃晃地在眼前晃。风水先生狼狈地压在他的身上，颧骨下面多了一道正在淌血的口子，腐烂肿胀的尸体躺在不远处，散发出阵阵恶臭。
而公子开明的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把铜制的法剑，剑身上明晃晃地刻着北斗七星，看上去也是件古物了。法剑森然的利刃就钉在上官鸿信的耳边，他闻到了一股烧焦一般的气味，有一种黑雾一样的东西钉穿在剑尖上一点一点地灼烧，很快就化为了灰烬。
“没事，”公子开明很轻松地说道，“刚才顺手收拾了一个怨灵，不要太吃惊了。”
上官鸿信艰难地挪动了一下。
“你受伤了吗？”公子开明低头问道。
“……你的膝盖压在我的胃上。”
“……”
公子开明赶忙挪开了，上官鸿信倒在地上，依旧被腐尸的味道熏得头昏脑涨，他忽然有点想笑，但是也只是想想而已——现在笑出来可就有点反社会了。
他最后还是摇摇头，平淡地说道：“报警吧。”
但是警察还有一会儿才能来，在那之前，他还有时间处理一下公子开明脸上的那个口子。

等到他们两个终于从警察局出来，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钟。
夜空中缀着许多星星，这真是污染严重的城市里面难得的好天气。到了这个时间城市里还是热闹的，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空气中飘荡着一股烟火的气息。
上官鸿信已经饿到感觉不到饿了，而且现在公寓作为案发现场被封锁了，他也肯定回不去。公子开明心情颇好地在他身边溜达，但是因为脸上贴着一片创可贴而显得有那么一点点的滑稽，他问道：“你觉得凶手会是前任住客吗？”
“八成，”上官鸿信想了想，说，“房东不是也来做笔录了么，我听他说那房子之前是一对小夫妻一起租住，但是丈夫忽然退租的时候他并没有看见妻子，邻居好像也反映他们两个经常争吵——这案子并不难破，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
“不过还有别的其他的另外的麻——烦！”公子开明拖长腔说道，“比如说，你以后打算租住在哪里？”
上官鸿信：“……”能不能别提醒我这事。
“你可以住我家，我家离默苍离那个大学很近，而且我家房子也很大。”公子开明忽然说道，他的语气听上去好像很真诚。
上官鸿信淡淡地斜了他一眼：“你想包养我？”
“正常思路不应该是我觉得我和你很合得来然后要救你于水火之中吗？你们这些搞科研的心里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公子开明用一种颇为冤枉的语气夸张地控诉道。他的面孔沉浸在路灯昏黄的光芒下面，看上去是柔和而温暖的，当然这大概只是一种幻觉。
上官鸿信歪着头看着他，然后忽然笑起来。
而事实证明，如果这个人不是故意笑得那么欠打，那么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
可是紧接着他一秒钟本相毕露，还是忍不住刺了公子开明一句：“你不是说，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不要谈感情吗？”
“……”公子开明哀嚎道，“落翅仔！”
好吧，也不知道这外号是打哪来的。上官鸿信忍不住想了想在公子开明那他的导师的外号是什么，然后漫不经心地应道：“嗯哼。”
公子开明当即得寸进尺，狡黠地向着他眯了眯眼，问道：“怎么样？住不住？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这个一会儿再说，现在咱们可以先去吃个饭。”上官鸿信扭头去注视着前方，这个动作有点欲盖弥彰了，就好像这能掩盖他现在在说啥一样。
他轻轻地说道：“希望那些烧烤摊现在还在开。”

（完）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