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17 雙向單戀(奉天逍遙X地冥)107-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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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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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10-17 1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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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7 雙向單戀(奉天逍遙X地冥)107-1-12

雙向單戀(奉天逍遙X地冥)107-1-12

按：奉天逍遙是一個綜合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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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東海的校園裡，梔子花的花香漫過了每處川堂，不管在教學大樓或是行政大樓當中游走，奉天逍遙每天都能聞到梔子花的香氣。

他在下了兩層樓之後猛然想起，樂譜還放在音樂教室的講台上，要折返去拿，又覺得或許只要回家順道去學弟家裡跟他要一份去影印就好，又想，既然去一趟也是要聯絡學弟找到他，然後跟他要樂譜再拿去影印，不如就返回頭去走上兩層樓，拿自己本來的樂譜要來得省事。

於是奉天逍遙走上了階梯。

邊一口喝著自己手中的綠茶，一邊側頭擦著夏季制服袖口上自己淌下的額汗。

夏季非常迷人，雖然奉天逍遙只在這裡度過了一年，但東海的氣氛已經深印入他的腦海，他想，他這輩子都是東海人。

走回音樂教室，推開門扉，他原以為，教室裡該是空無一人，但此時他打開教室的前門，看見一個人面對著白板，身體靠在講台上，手中拿著他所遺留的那份樂譜。

那人抬起頭來，看看是誰進入教室裡來，奉天逍遙與他打了個照面，略微遲疑，很快地便說：「呃......那是我忘記的東西。」

那人笑了一笑，將樂譜擱在講台上，同時自己也轉了個身，面對台下，似乎對著沒有人的台下說：「我尚且遺忘，是誰走入來，那人穿透光陰的空隙，手執一把銅鏽的壺，為我在乾涸的田野傾注一把，我便忘卻了，是那人確實走來，或是，我忘卻了他向我走來......」

那人抬起眉毛好整以暇地、帶點調皮地看著奉天逍遙，奉天逍遙只是尷尬地笑了一笑，不知道該怎樣反應，那人卻當場覺得抱歉似地彎了腰，捧住自己肚子道：「抱歉，開個玩笑。」

他笑彎了腰那姿態，像是一個無理取鬧然後等著被責罵的孩子，奉天逍遙愣了愣，又看見那人直起腰來，臉色端正，伸出手對他自我介紹說：「抱歉了擅自看了你的樂譜，你寫的嗎？」他伸出手來，樣子那麼禮貌而且溫文，他說：「這曲子是你寫的？十分美麗的曲子。」

奉天逍遙沒有再問，來不及出口問：「你看得懂樂譜？」那人揮了一揮手，自顧自地往教室門外走去，那背影，映著夏日午後的光線，熾烈而迷濛，奉天逍遙說：「欸──」

那人接續朝後頭揮了揮手走了出去，奉天逍遙看不清那個人，他的背影寬大而透露著一絲寒涼，連在這赤豔的夏日裡都無法忽視他身上那股奇異的，彷彿要叫人凍傷或者正在凍傷的感覺。

奉天逍遙想要叫住他，想想還是作罷，那人倏忽地閃過教室門外，身影已然不見。

奉天逍遙喘了口氣，似乎遇到了什麼校園奇譚中傳說的逢魔時刻，霎時有點摸不清自己方才遇到的是什麼來著了？

他走到講台前拿起那份樂譜，樂譜上多了幾個鉛筆字刻上的音符。

「你──」奉天逍遙想要衝到教室外去，去喊聲叫住那個人，但，那個人早不不知所蹤，奉天逍遙低頭盯著樂譜，樂譜中尚未被完成，而在某個陌生人所經手的環節裡，躍然地，多出了些自己所無法譜寫的符號。

他想今年熱音社，該會是多麼熱烈的一年。

※

那是那一年的夏日。

又是一個午後，學校餐廳，奉天逍遙桌前一杯綠茶，以及正享用著的餐點，說來或許奇怪，那一個午後，奉天逍遙連自己吃過些什麼都忘記了，卻獨獨記得，那個人朝他走來，一手按在他桌前，一邊說，「你......要加入文學社嗎？」

奉天逍遙記得自己說：「我是吉他社的......及，身兼熱音社，恐怕無法再加入一個社團。」

那人極其慵懶地靠坐在他桌邊，並且從懷裡掏出一紙文書，擱在他眼前，道：「考慮一下？第八節課後到我們社辦來看看？」

就這樣，那人留下一紙入社申請書之後就走了。

那日恰巧是星期五，社團固定活動日。

奉天逍遙覺得自己是被什麼給迷惑了似地尋著文書上的附註，體育館左側第五間學生團辦室，當他敲了敲門之後隨即聽到一聲應答「請進」，他有點質疑自己是不是不該因為一時好奇想來看看文學社是怎樣的？

但他畢竟記得，剛入學一年級的時候，在音樂教室裡，有人擅自修改增減了他的樂譜，他想看看那個人是否記得自己？或者是因為一個偶然又再遇到了那個人？

他敲了門然後進去，裡面排排坐著十來個幹部，奉天逍遙在旁邊一個空座位上坐了下來，社辦前方擺了一張大桌子，後邊坐著遞給他入社申請書的那個人帶著一副眼鏡框，擺擺手要他就這樣坐下旁聽，其他社員們看著忽然進門的人，又看了看社長──也就是招攬奉天逍遙入社的那個人，一時也又安靜了下來。

奉天逍遙聽見那個人說：「到此為止，還有什麼提議？」

社員們搖了搖頭，忽然又有人在意起這個忽然闖入門的學生，便說：「社長，這個人是？」

奉天逍遙聽見那個人說：「這是我們學弟，這個學期應該會入社吧？」

奉天逍遙抬了一邊眉，聽都沒聽說，讓自己嗓音聽起來平穩，道：「我是依社長發的文宣過來觀摩看看的。」

那個坐在大桌前的男人從眼鏡後面抬起眉端視了他一下道：「對，我新拉入社的成員。」

奉天逍遙沒有再說話，既配合場面稱呼對方為社長，在一點薄面上，也想著等下再與他談，並不多作解釋。

他保持微笑。

隨後社員們在社務都討論到一個共識之後紛紛離席，留下奉天逍遙，與那個在學生餐廳發了一紙文宣邀他到社辦來瞧瞧的「社長」，兩個人單獨面對。

夕陽不由分說地走進了窗檯，暈黃了窗簾一角。

那個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說：「準備好入社了嗎？」

奉天逍遙搖了搖頭，保持微笑地說：「我只是來觀摩的。」

那人坐在椅子裡把身體往桌前傾，兩手撐住自己下巴道：「不入社？」

奉天逍遙仍是笑了一笑。

那個人把滑輪椅再轉了個圈，滑到他眼前道：「寫首詩吧？就像你譜過的樂曲那般，一個懂音律的人，應該也懂得寫幾首詩？」

奉天逍遙覺得他記得自己了，便笑了一笑，「你是那個音樂教室裡的人？」

那人也笑了一笑，「你記得？」

奉天逍遙道：「記得，太清楚了，為什麼改寫我的樂譜？」

那人勾起脣，「你的樂譜裡......太表述了，有很多情境，不是直白所能描述的，你的樂譜裡少了一些跳躍，或者說，屬於你這個年齡所該擁有的青春洋溢......」
奉天逍遙睞著他，輕輕地說：「社長，看來你也沒比我大幾歲......」

「那......」那個人把奉天逍遙手中的入社申請書攫過來摁在桌上，「都稱我為社長了，入社吧。」

奉天逍遙又看了看，看著的是那人的眉眼，頗覺好笑地說：「為何非要我入社？我身兼吉他社的吉他手，還有熱音社的主唱，我已經分身乏顧，恐怕無法勝任，『社長』。」

後面那兩字說得尤其輕。

那個社長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道：「奉天，唸首詩來聽聽？」

這真是強人所難，奉天逍遙笑了一笑，強硬拉入社，還要他當場作詩？更甚的是直呼他的姓。奉天逍遙姓奉天，名逍遙，有什麼自來熟的社長逕自直呼他的姓？

奉天逍遙道：「唸了又如何呢？」

「讓你入社。」

奉天逍遙道：「那麼我不唸了。」

「喂......」

奉天逍遙說，「有什麼比得過你窗前的一瞥/在你如鳥兒一般棲息/
如薄霧般要混亂我的眼前風景/有如一個舊日的夢/有如一顆初醒的太陽
似乎是黑夜比你還要明白/從今日到明日之後/我們可能是什麼
如果/朝霞還要晚到/把你的眼更朝霞慢一些/輕手輕腳的躡手躡足的/
提挈你的鞋履/到我窗前來吧/那麼/
或許/
在黃昏之前/我們仍可有一場相戀」

「逍遙......」那個人澀著聲喚著。

「這次喚我的名了嗎？社長？」奉天逍遙說，「究竟奉天逍遙，有什麼入得了你的眼的？」

那個人垂下了眼眸，一瞬間臉色都暗了一邊，「奉天逍遙......你是我要的人，挽救這個文學社的末途的，必要之人。」

奉天逍遙輕置一笑：「身為吉他社的吉他手，以及熱音社的主唱，我恐怕無法勝任......文學社的『社長』？」

「那麼......」那個人在日漸黃昏的社團辦公室裡說道，「聽聽這個如何？

「恰巧我來/恰巧你走/恰巧在一排不會邂逅的指針裡/
我是我的從來沒有/你是你的從來你有/
貧乏乾旱的大地只有我一個人獨過/
而你像雨一樣降下來/
在我的心頭/
我已分不清濕潤的是什麼/
是我的眼眶/或者是你注目的眉睫/
然在那刻/
你的眼底確實有我/
像是為了寸寸叮囑的自由
而我啊……/就在空茫中等著你/
等著你是我的舞伴那樣走來」

「......」奉天逍遙默聲了片刻，才道：「社長，好文采呀。」

那人笑了一笑，伸出手道：「地冥鬼諦，我，的名字。」

「噢......」終於聽到了這個人的名字......奉天逍遙笑道：「你說服了我，地冥社長，我奉天逍遙，即日起入社。

※

那一年東海的校園，兩個人都不記得在某一個時候，誰先回頭望了一眼。

教學樓上，一個教授手持著書筒揮舞，叫道某某人你給我上來！地冥和奉天逍遙都有點心虛，不知道教授在叫誰，直到，他們視線的某一角，一個瘦小的戴著黑眼鏡框的學生垂著頭狀似窘迫地竄上樓梯口，那教授趴在三樓矮牆上俯首看著校園裡那學生飛快地登登登上樓，兩人才鬆了一口氣。

兩人的手搭在自己的自行車上，走過椰林大道映照著夕陽的餘暉。

地冥怔怔看著樓上那教授數落著那學生，那學生上了樓後乖巧地站定在教授面前，看似十分害怕，那教授劈頭不知說了些什麼，學生的頭壓得更低了……地冥與奉天逍遙對看了一眼，覺得幸好不是在叫自己，兩人幾乎要逃離校園似地牽著自行車飛快走出校門那成排的椰林大道。

出了校門後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說不上來什麼感覺，只覺得教授太可怕了，在這裡的四年，彷彿被什麼追趕似地需要成熟起來，那麼樣地裝模作樣學大人，模仿著自己將來可能會有的一個樣子。

出了校門之後，兩人低頭默默地走著，誰也沒有開口，校門外林立的餐廳飄出飯菜香味，吸引來自全國不同地方的學子們入內用餐。地冥有意無意地瞄了瞄奉天逍遙，他雪白的制服上有中午在社辦所潑灑的茶漬，地冥道了句：「等會兒到我那兒去，討論期末的發表，順便在我那兒洗洗罷。」

奉天逍遙搖了頭，思量道：「我先回宿舍換套衣服再過來好了。」

地冥說，「有什麼關係，你不也常在我那兒過夜？換套我的襯衫，制服就跟我的衣服一起丟進洗衣機裡洗，有什麼關係？」

奉天逍遙仍是搖了頭，說：「社長，我自己衣物堆著呢，還要看公用洗衣機有沒有人排隊，我洗好了衣服再過來。」

地冥壓低了聲音皺眉說，「那都要多晚了？」

奉天逍遙道，「多晚還不是睡你家麼？再晚也不差一兩個小時。」

地冥按下心喜，什麼也沒說就說，「好，我等你。」

到了半夜十點多，奉天逍遙才姍姍來遲，地冥邊打著遊戲機，房門響起敲門聲，他才迫不及待地站起來去開門，他住的是在校外的成排的宿舍樓，每間格局大約八坪，一開門，看見奉天逍遙濕漉著頭髮，彷彿剛洗完澡，套著白T桖一件洗白的牛仔褲，地冥趕緊拖他進來，把他推在床角坐下，拿起擱在床邊的吹風機就往他頭上轟轟吹起來，奉天逍遙瞇了眼，任由吹風機的熱浪在自己頭上轟炸。

地冥一手晃動吹風機，一手揉著他的髮，他的髮絲細而密緻，頂上的髮旋正端端朝著自己，地冥撥了撥他的髮稍，發現什麼似地說：「你的頭髮長了？」

奉天逍遙瞇著眼說，「最近懶得去理髮，前邊頭髮都蓋住眼睛了。」

地冥忽然說，「我幫你剪？」

「別吧，社長？」奉天逍遙閃了一下，身子屈了半邊，撥開他的手說：「算了吧給你剪鐵定像狗啃似的。」

地冥扯了扯嘴角，扭曲地說，「由你吧。」

地冥那被奉天逍遙閃躲過去的指尖莫名感到一陣突兀的空虛，他那細緻的髮絲從自己手中溜走，滑順的觸感叫自己留戀。

奉天逍遙自己接過了吹風機往自己頭上吹，地冥卻覺得有什麼權力在自己手中喪失了。他想跟奉天逍遙說，讓我來幫你，但奉天逍遙自己適得的吹整了頭髮，令自己無法再多說。

地冥心裡止不住的難受，怔怔地，撇著嘴挪到一旁，坐到電腦桌前道，「你把頭髮吹乾了啊？小心別沒吹乾了頭疼。」彷彿不經由他的示意人就會傷風感冒。

地冥不是滋味地把檔案叫出來，雖然心中那種不是滋味的酸楚感覺不知從何而來，但他還是喚了：「逍遙啊，快點。」

「好。」奉天逍遙應了聲，把吹風機往床上一丟，拖過一張折疊椅併在書桌前，兩人肩靠肩對著電腦，討論起期末社團發表要做的項目。

到了深夜，兩人總算把期末社團發表的項目一一過目討論，其實也不過到了凌晨兩點，地冥打了哈欠，很想去泡碗泡麵吃，但奉天逍遙很誠懇地阻止他，說是太晚了吃消夜會發胖，於是地冥打消了吃消夜的念頭，雖然對於正在發育成長期中的大學生來說，一點點不健康的生活作息是可以的，但是地冥看了看奉天逍遙逍瘦的身子板......覺得還是節制點好。

那是種......奇異的跟同年齡男孩子比較的心理，雖然重訓肌肉鍛鍊沒少，但地冥私下覺得還是得要在奉天逍遙面前保持好身材才行。

為了.....欸，為了什麼呢？總之輸人不輸陣，萬一有一天得要用上的時候，可別在關鍵時刻太丟人現眼了。

如此不著邊際的想著，地冥把泡麵碗丟下，飢腸轆轆地鑽到床上像是賭氣地說：「我要睡了。」

奉天逍遙看著蒙頭蓋著被睡覺的他，提醒的說道：「社長，才看了一遍而已，不接著討論嗎？」

「討論個什麼？」地冥在被子裡悶著頭說道：「明天吧？明天還有時間。」

奉天逍遙嘆了口氣，把電腦關掉，如以往一般鑽入地冥的被子裡就寢，兩個人同蓋著一張薄被，地冥打了個翻身，奉天逍遙新浴後的髮香，擾著他敏感日漸的神經。

地冥咳了咳，奉天逍遙把手伸到那邊，探著地冥額頭，關心道：「社長，你該不會是感冒了？」

「感你個大頭，我好得很，睡覺！」地冥拉了拉被緣悶在被裡說。

「嗯，那我就睡了。」奉天逍遙背過身，側躺著徐徐鼻息傳來。

地冥徹夜輾轉未眠，不曉得是不是肚子餓的關係，他覺得奉天逍遙睡在他身邊他渾身不對勁，他試圖把頭往旁邊轉開了去，想離得遠一些，好不聞到奉天逍遙周身舒爽的氣味，但奉天逍遙睡得彷彿已經不知人了，這又讓地冥莫名有點來氣。

他翻過了身，正對著奉天逍遙的背影，看著那在牆門邊點著的小夜燈中映在奉天逍遙耳過廓上的光線，他輕輕地欺近奉天逍遙，趁他睡著。莫名覺得自己有點禽獸。

地冥暗唾了自己一口，什麼禽獸心態，就這樣接近著他竟然會覺得很滿足？

他嘆了口氣，把手攬上奉天逍遙的腰際，環著他不知怎麼地就睡著了。

黑夜中，奉天逍遙很清醒，仍清醒著，默默地把環在自己腰間的那隻手移了開，自己退到床邊，幾乎是無法翻身地靠著床沿閣上了眼，等待著天明到來。

※

翌日。

地冥以為自己還睡著，捲著被子窩床上賴床，忽然鼻中聞得陣陣飯菜香，地冥懶洋洋地起身，抓抓頭髮，看見奉天逍遙的背影在桌上的瓦斯爐上煮些什麼，他忽然有點覺得，「真是個美好的早晨啊......要是以後要娶老婆也要討個像奉天逍遙這樣的......」

正在半夢半醒間，地冥打了個結實的哈欠，奉天逍遙轉過身來，笑臉滿溢地問：「社長，起床了啊？」

地冥揪住自己的胸口，捫心自問道，自己這種瞬間想衝過去擁抱他的心態是不是有點不尋常？

但地冥讓自己穩住了，跟著堆起笑說，「我起床了，逍遙，你好早啊？」

「我一向習慣早起，」奉天逍遙露出白齒道，「在超市開門時差不多當了第一個客人，去買了些白菜火鍋肉片等等的，社長，餓了吧？一睡到中午，昨夜為了身材保養沒有吃消夜，應該餓得慌？」

地冥撇撇嘴，摸了一下自己肚子，還好，沒很餓，果然忍得一時之急，好過自己顏面掃地。

地冥嗯了一聲說：「我去刷牙洗臉。」

不知為何看見奉天逍遙嘴角泛起一種不知所以的笑。

地冥沒有多想。進入盥洗室洗漱了。

那一整天，兩人都在火鍋的香氣中討論著社團期末發表的細節，到了周日晚間，奉天逍遙整理背包要打道回府的時候。

地冥忽然有種不知道該不該送他走的念頭。

他怔怔地站在門邊，一手把著門扇，一邊低頭看奉天逍遙蹲在玄關前穿鞋子，「喔，嗯嗯，」他說。

奉天逍遙穿好鞋直起身來對地冥一道：「社長，那我回去了喔，之後再有怎樣再傳資料給你。」

「嗯......」地冥應了一聲。

他覺得自己應該說了些什麼，但等他察覺的時候，奉天逍遙已經把他推在了地上，而他自己一副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樣子睜大著眼。

只見奉天逍遙站在門邊，刷紅著臉一手摀住自己的口吻。

地冥忽而意識到，自己方才好像做了了不得的事了啊......

※

察覺的時候，自己的脣已經貼住了奉天逍遙的脣，奉天逍遙的脣一如自己以前所幻想的那樣，既溫暖又柔軟，既溫存又含情......記得自己的手撫上他的臉頰，下一刻自己就跌坐在地上，地冥睜大了眼，一時間不知道身在何處、而又發生了什麼事？

到他看見奉天逍遙盯著自己一身狼狽地頹坐在地上的時候，奉天逍遙抹了一抹嘴脣，地冥不想作任何聯想，但他那舉止確實一瞬間傷了自己。

他想爬起來，去對他說：逍遙，不是的──

但，奉天逍遙卻別過了臉，飛快地背轉過身跑掉了。

地冥愣在原地低沉地呵呵笑，自己到底做了什麼？......連要追趕過去，都怕奉天逍遙再看向自己的眼神，自己再追過去，要如何再面對奉天逍遙對自己的觀感？

一瞬間心如空蕩。

如果，逍遙他……

地冥臉若寒磣。

不敢想、不願想，卻止不住去想......

如果逍遙他......

地冥抱住頭，仿若周遭的空氣都凝止，停留在之前一刻。

地冥想，是麼......如果就只有這僅止一次，為什麼沒好好擁抱他？為什麼沒來得及好好感受？奉天逍遙的體溫，他的香味......那晨昏令自己心智顛倒所想望的，為什麼沒確實地在某一刻中記憶住？

只在片刻間自己的恍惚裡，奉天逍遙的臉龐上、眼眸底，看見倒映著自己愛戀的痕跡......

地冥忽然醒得不能再清醒了。在每一日的陪伴裡，是誰陪他度過了每一日甚或每一夜。

地冥記得他唇齒間的餘味，那柔軟的髮絲穿入自己指縫間的觸感，長長的睫毛陰影灑落在他眼瞼上的不可置信……

那一瞬間或許破壞了他對自己的信任，但卻讓地冥確知了對方之於自己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他想他，他想要現在馬上就過去告訴他，對於自己的這一個發現，無可轉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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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冥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奉天逍遙。

在日常的課業結束，奉天逍遙總是會來到社團辦公室鬼混，和他或其他社員閒扯淡，但是在那天之後，地冥發現奉天逍遙不再出現，除了在周五的固定社團時間奉天逍遙會露個臉外，在這一周、還有上一周、還有上上周......除了社團活動時間，奉天逍遙都不再出現在他面前了。

那是特別煎熬的。

一周裡的禮拜一到禮拜四，學校照常上課，但奉天逍遙卻不再在放學後或沒課時出現在社團辦公室，直到禮拜五全校第八節課堂全都結束後的固定社團活動時間，奉天逍遙才會拎了一袋飲料來請社員們。

他這個副社長照本宣科地坐在座位上，複誦司儀所說的討論項目，除此之外絕不與自己交談、不打照眼、不說笑、甚至不寒喧──

許多社員們都背地裡傳，是不是社長和副社長吵架了？

地冥倒希望自己是與他吵架了，還能藉個誰來為自己緩個頰、和好，但沒有人知道社長和副社長怎麼了？所以也就沒有人能替地冥做那個中介，畢竟，那理由自己也說不出口，更何況不可能由自己的口說出。況且還要介意著奉天逍遙。

地冥覺得入了泥淖。一片混沌。

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再跟逍遙恢復對話，就像以前一樣，或者，就會這樣直到學期末？直到自己畢業......？

奉天逍遙仍端端正正地坐在固定的位置上開會，其間若非必要絕不會把視線往自己的方向瞧，要嘛就是把眼睛盯著桌上的資料，或者尋問社員意見，絕少時刻會把眼睛移向自己的方向。

地冥心想，奉天那姿態，是在與自己相持兩端。

他把世界劃為是「與社員們的」，與「與自己的」，雖然難受，但地冥卻看到了一絲希望。

一個可以去詢問奉天逍遙那天的事的切入點。

※

那天想通了之後，地冥沒有忍耐太久，在社團活動時間與奉天逍遙這麼進行了一個多月的像是冷戰之後，社員們私底下都同情社長被副社長給漠視了，只是沒人敢說出來，當然要是當著奉天逍遙的面表示一下關心好奇，奉天逍遙都會在社員面前笑意盈盈地說沒這回事。

地冥自己也沒有說，以往每周社團活動結束後奉天逍遙都會到他家過夜一起討論社團細節的習慣也嘎然而止了。

他沒有說，只裝作像兩個人仍像以前一樣，不過奉天逍遙在私底下確實對他冷淡了許多，在別人面前或許還會裝個樣子和他說一兩句玩笑，但，地冥心知，那是奉天逍遙為了不讓社員注意所扮演的演技。

地冥受不了這樣，他決定，在這個周末，他一定要找個機會和奉天逍遙談一談……

具體來說要談什麼，地冥並不知道，他只希望他和奉天逍遙可以再回到以前那樣的相處……

他隱約覺得，奉天在躲著他，但是......為什麼？他想要問他為什麼？難道真的是因為自己那天吻了他的關係？雖然就一般常識而言，地冥應該要感到是因為自己行動不恰當所致的結果，但無奈的是，地冥並沒有那種一般人覺得應該是自己行為失序的感覺細胞，所以他只是單純地一意認為只要找逍遙談一談就可以了。

也拜他的單純所致，他的確想到就這樣做了。

這一天社團活動結束，地冥趁著職務方便，在會議結束後要社員們自行散會，然後請副社長留下來，自己還有一點事情要與他討論。由於是當面在社員們面前這樣說的，奉天逍遙就不方便跟社員們一起離開了，奉天逍遙正要找個藉口，地冥卻在最後一個社員要離開前故意接著說：「這很重要，副社，留下來幫我。」

奉天逍遙溜了一眼那個即將離開的社員的眼神，充滿了八卦氣息，於是只好吸了一口氣道：「好，社長，你要喝點什麼？我去買。」

「不用了。」為了避免奉天逍遙藉機遁走，地冥便說，「我已經準備好了，你人留下來就好了。」一邊拉開下方抽屜把裡面的飲料罐拿出來擺在桌上。

兩人在社員們都離開的社團辦公室裡你一眼我一眼地互相看著，地冥先坐了下來，也示意奉天逍遙拉把椅子，兩人在社長座位那張大桌子前相對面地坐在一起。

奉天逍遙一臉面無表情，雙手環胸，這下子倒是盯著地冥了......地冥有些心虛，難免使自己多心了，從剛才最後一個社員帶上門之後奉天逍遙就以這樣的眼神盯著他，好像有所防備，地冥心想是不是一個多月前自己做了那樣的事然後逍遙他才這樣的……雖然他覺得奉天逍遙如果防著自己也是應該的，但他決定還是把自己今天的目的完成，也就是詢問奉天逍遙關於......

「咳，副社……逍遙……」地冥困難地開口，聲音像不是自己的，十分艱澀。

「嗯，社長，我在聽。」奉天逍遙依然環著胸，面上平板。

至少他還願叫自己社長……地冥還以為萬一當社員們都不在場的時候，他會不願意跟自己講話呢。

「那個……你……」地冥決定開門見山，鼓起勇氣道：「你在躲著我嗎？」

這時奉天逍遙的臉龐卻變得柔和了，回道：「怎麼會呢？社長，你怎麼會這樣想？」

「我……我以為……那之後……」地冥覺得自己口齒不清。還真是開門見山，但地冥忽然發覺這種開門見山的講法反令自己一時找不出語彙來用，尤其奉天逍遙又一開口就否認了，他忽而覺得自己有點笨拙。

「噢，什麼之後？」

果不其然奉天逍遙這樣說，地冥愣了愣，指指自己，又指指奉天逍遙，腦中不停搜索著可以用的字句，囁嚅道：「我……你……我以為你跟我……？」

「社長，你在說什麼我完全不曉得？你不是要討論社團期末的發表嗎？資料我都傳給你了，小五小六也都把他們的成果繳上來給我了，我也建擋傳給你了，社長……還有其他的什麼事嗎？」

出於他口氣中的冷漠疏離，地冥一時腦子像轟炸過，嗡嗡作響，他只是想問逍遙，是不是因為那天的事躲著他......但逍遙卻一副趕忙著想敷衍他推開他離開他的樣子......

地冥想繞過桌子前方去捉住奉天逍遙的手，但奉天逍遙早覷著他臉色，趁早退開了幾步，地冥因為對方早有預防且靈活的動作而呆了一呆，他抬起眼，看向奉天逍遙，奉天逍遙看他的眼神似是不認識，比起他跟自己冷戰，現在他這副樣子......奉天逍遙裝作不曾有過當天那回事發生的樣子更叫他感到難受。

奉天逍遙嘴角勾起嘲諷的笑容，白皙臉龐控制不住地泛起紅暈，地冥聽見他說：

「社長，你這是在幹什麼？」

地冥回不上來，一股對自己憤怒的心情從腹中湧上來，他看見逍遙克制自己的脾氣氣得臉都發紅了，只覺得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麼令他這個樣子？原本只以為......他只是......喜歡上了奉天逍遙，在那個瞬間控制不住自己而已，可他現在有點恨自己起來，他是不是......傷害了奉天逍遙？

「逍遙......」他出聲，奉天逍遙卻別開臉去，用一種自己很難形容的，既覺得憤懣不堪、又迷離無措的神情......地冥想走過去，奉天逍遙又退了一步。

「社長......」奉天逍遙含著薄怒的嗓音，壓抑著道：「社長，為何？」

「我……」地冥怔住了，他語氣裡的那種疑問，震撼住自己，地冥喃喃地垂下頭
來，道：「我只是……想問你……為什麼，為什麼躲著我？......我是想……」

「你想知道答案？」奉天逍遙搖了搖頭，嘆氣道：「社長，不管你在想什麼......我們，」奉天逍遙咬了咬脣，輕道：「保持距離，好嗎？」

地冥想說不好，不好、不好、太不好了，自那以後，自己每天都不好，一整個都不好了，他想奉天逍遙想到每天心都在痛，設想了種種也許可以與他更進一步的情節，設想著也許奉天逍遙也對自己──

地冥臉沉了下來，幽暗的氣息剎那佈滿了全身，他想要問，想問得不得了，他握緊手指的關節到發疼，他直勾勾看著奉天逍遙道：

「究竟你討厭我什麼？嗯？」

地冥往前一步，質問：「你要是討厭我就說出來！」

奉天逍遙吃驚地抬起一眉，地冥又往前跨了一步：

「我就是喜歡你！所以我才那樣做！如何呢？」地冥嘶聲道：「你為什麼問我為何？我就是喜歡你才那樣做，你問為什麼我要吻你？因為我想！」

地冥吼了出來。

不敢奢望對方也喜歡自己，所以藉由衝動的舉止來表白自己，喜歡奉天逍遙所以吻他，除此之外沒有理由。

地冥走了過去，看見奉天逍遙以肅穆畏懼的眼神盯著他，他想道……再來一次，他要確認自己與奉天逍遙間的距離。

地冥走過去伸手攬住奉天逍遙的頸項，苦笑著說道：「怕的話就躲開。」

說著把嘴湊了上去，吻住奉天逍遙的。

奉天逍遙臉色變了變，推開了他，臉上的神情卻不是恐懼，而是佈滿了紅暈。

地冥眼睛溫柔地問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你何以有這樣的表情嗎？」

奉天逍遙低頭不語。

「逍遙，看著我......」地冥低沉的嗓音道。

奉天逍遙蹙著眉，輕聲道：「你為什麼要這樣來接近我？......」

「嗯？我剛才說了，我是因為──」地冥沒有說完，奉天逍遙打斷他的話又道：

「為什麼要來這樣接近我？弄得我不知所措，既希望看見你、又不希望看見你......」

地冥彷彿以為他在哭，正要過去安慰，卻看見奉天逍遙抬起臉瞥向社團辦公室窗口，那面薄紗窗簾被風吹得層層捲動，奉天逍遙輕嘆了口氣又說：「社長…..我……」

他手指泛白，撫過他隨風飄動的瀏海，他的眼睛低垂，但那蒼白側臉散發出來的韻味欲言又止，看起來有種莫名的痛苦情緒在臉上游移，地冥看著他那樣，把心一橫，抬腳大步走過去，站在紗簾前，伸出手指緩緩勾住奉天逍遙的下巴，輕輕地再把脣遞過去。

奉天逍遙那一雙清靈的眼睛慢慢地闔了起來，他臉上倔強的表情柔化了不少，地冥親吻著他，細細品嘗著他的脣舌，直到感覺到奉天逍遙的兩手搭住他的肩膀並撫摸他的後頸，他才大了膽子深吻了起來，將舌探入奉天逍遙的口腔裡，一寸寸地舔舐著。

時間在夕陽映照的薄光中流逝，地冥吻著他，忽而覺得自己捧著的臉上濕盈盈的，他睜開眼一看，奉天逍遙的臉龐掛著兩道淚跡，地冥吻了吻他額角，溫柔地說：

「逍遙，為什麼哭？」

奉天逍遙搖頭，一手摀住眼睛哽聲道：「不知道，心好痛……」

地冥攬住他腰身，將他另一手抓來放在自己胸膛上圈在懷裡，柔聲道：「這樣好些麼？……」

奉天逍遙仍搖搖頭伏在他肩窩裡，啜泣著。

「逍遙......」地冥側著頭傾身吻了一下他臉頰，道：「好了別哭了......」

奉天逍遙大力搖頭，扳過他的臉激昂地吻了上去，地冥承接著他主動湊上來的親吻，不免得償所願地又廝磨了一番。

地冥將手指撫過他的脣，禁不住手掌往下滑，探入他腰後褲帶的分際線，奉天逍遙唔了一聲，紅著臉輕輕推開他，地冥一雙眸子異常清醒，甚至帶著十分理性且無辜地端視著他，又吻了吻他頰側，在他耳邊低啞著道：「逍遙，你再這樣我要克制不住了......」

奉天逍遙於是扯了扯他鬢邊的髮絲，笑了笑，「別想──」低下頭思考似地
說：「別在這裡......」

他臉皮薄，地冥心想，覺得對方萬分可愛，介意著在學校裡......於是他故意調笑地湊近他耳邊道：「那麼在家裡就可以了麼......」

奉天逍遙推了推他，地冥哈哈大笑，擁著奉天逍遙，說：

「來我家？嗯？」

他以為這是兩情相悅，奉天逍遙應該不會拒絕，但是奉天逍遙拿著兩手貼住自己發紅的臉，羞澀地道：

「不......今天先讓我靜一靜，」

「咦？為何？」地冥驚訝，他以為經過這一個多月的疏冷後，奉天逍遙應該也想跟他待在一起？

「我......」奉天逍遙道，「我衣服還沒洗。」找了個彆腳的藉口。

地冥討好地親了親他，「到我家就穿我的衣服，你衣服沒洗......嗯......放著也不致於發霉對嗎？逍遙，你還在想躲著我，是麼？」

奉天逍遙不置可否地低下了眼，「再給我一點時間......」

「不給。」地冥霸道地說，圈著他的身子，故意將身體往前貼近了奉天逍遙，魅惑地道：「你不答應我就在這裡要了你......」

奉天逍遙臉紅了一陣青了一陣，把他又推離了遠一點，白皙的耳根都漫滿了紅暈，輕顫著聲道：「別亂來......」

地冥一顆心融化似地，又吻了他，安撫道：「只對你亂來。」

※

那一天放學後，兩人並肩走在椰林大道的夕陽之下，校園裡因為社團活動還留在學校裡的學生零星地穿梭在兩旁教學樓裡，音樂教室三樓那個指導老師教授又探出身體來叫住某個學生，那學生又飛快跑上了三樓走廊低頭聆聽教授示訓。

那一年東海，地冥與奉天逍遙肩觸著肩，牽著兩人的自行車，走過了東海昏黃的椰林大道，長長的路上地冥數著腳步，心想，到了校門口，他要跟奉天逍遙說......

……畢業後我們也在一起好嗎？

……永遠永遠在一起好嗎？

到了校門口的時候，奉天逍遙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站在校門口，轉臉望向了地冥鬼諦，地冥從他的臉色裡察覺到他也在想同樣一件事，於是微微地笑開了，溫和地勾著嘴角笑了：「我也是......逍遙，我也是。」

然後，他悄悄地在心底說：

我要把你帶回家，日日跟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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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註：
梔子花的花語：喜悅；永恆的愛與約定；一生守候、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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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10.17 雙向單戀(奉天逍遙X地冥)107-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