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9 【問寂/六寂】七弦絕（1~5），36F 暫停公告|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09 【問寂/六寂】七弦絕（1~5），36F 暫停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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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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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樓發表於: 2007-10-17 08:0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TO 星廊殿

我從發文之日起一直在等汝的回帖……（喂）因爲這邊一旦等不到，總有些惶惶不安的感覺。總之，殿，這文欠汝太久了，如今奉上^^b
嗯，其實我還是很亂來的，噗。
如若看到此文的生成過程，以及在Q上與好友的諸多人品對話，那麽七弦實在稱不得嚴肅，更談不上嚴謹了。不過，殿喜歡就好。

很抱歉的是，開頭之小序寫的並非是那一位真正入土爲安的時間（大家都被我騙了麽Orz），對於寂寞君的結局，撇開原劇不說，我在自己心裏也有一個定位。七弦最終寫出的就是這個結局，雖然不一定能讓大家滿意，不過這卻是我自己真實的想法了。
然後，其實那個第一人稱敍述人[我]也不是病梅。殿不覺得……那是女生的口吻麽。
那是個很渺小的角色，在正文當中沒有幾次出場，而我一向喜歡寫小人物。在正文中難以表達出的感情，我就全部寄托在每一大章（除了角之章外）的開頭，都會有這樣的敍述。如果殿覺得這是種安靜的悲涼的話……那就好了，我寫的時候，也是懷著這樣的心情的。
至於爲什麽不是病梅，其實我覺得病梅再怎麽樣也不會淪落到去冷峰殘月端茶的Orz

原來殿注意到了啊^^，[有爵而無名]是最開始就想到的事。
我也見過不同的版本，但我自己從來沒有創造過一個版本，我不想也不願去做這樣顯得有些牽強的事，且不管那一位的本名究竟是什麽（搞不好會很奇怪呢-v-），他就是他，而且完全當得起寂寞侯三字。
所以七弦通篇都不會出現第二個名字，當然[琴師]這個稱呼也許也算得一個名字了？——至少，是一個象徵吧。
不過我倒很有興致去解釋[有爵而無名]是怎麽來的，嗯，陸續會解釋的。

最後……我其實是老老實實照著唐長安城地圖寫的啊，難道因爲我是北京人麽Orz
無論如何，嗯，星廊殿，謝謝汝費心來回帖。
無良地套用一下雙邪——長久以來，因爲你們還在，所以我才還在。多謝了。

寬裕溫柔，足以有容也；發強剛毅，足以有執也；齊莊中正，足以有敬也。

頂端

hehesha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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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

11樓發表於: 2007-10-17 08:5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等我的回帖……我我……如果我说，自己本来是打算更晚回的（怕回帖太烂）会不会被拍飞？
抱歉让芷痕殿不安了……
另外，绝对没有欠太久之说，看到文就是愉快的事^_^

那人不是病梅啊，原谅我把那些可爱的寂梅梅寂文里的小梅印象代入了。

至于结局，我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失望——虽然可能会怨念。

被开头骗了么～
其实，没有看完一篇拟好大纲（而且我猜大纲一定很细致）的文就想这些（而且还是很一般的联想）是我自己不对……
看文时没有完全静下心，产生了想当然的想法。

最后……是我想象故事环境时不知怎么就想到在文章和电影里看到的北京了。呃，我还是认真点也去找唐长安城地图吧……

[ 此貼被hehesha2000在2007-10-17 00:5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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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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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07-10-18 01:0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看到這裡...真的好佩服作者大大阿~XD
文字用的都非常符合那個時代..
剛開始看的時候,還有點霧煞煞的說...=W="
到後面就有些看懂了~

大大把寂寞侯寫的好像是不染紅塵的隱士,好像即將因為某件事情或人而出現
又引起一波又一波的事件最後可能幫六禍成為君主在一旁輔佐他~
(以上只是個人的想法= ="<感覺有點像劇中的劇情拉~|||> )

是說~
到最後究竟是六寂還是問寂呢???
那個一開始死掉的人又是誰??
光是看第一章就好期待後文~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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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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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樓發表於: 2007-10-20 0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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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星廊殿

啊，只要知道汝看了就好。其實我只是怕汝不喜歡……除了爲我自己以外，這文也是爲幾位道友寫的，星廊汝便是其中之一啊。
當時不是說要給殿寫寂寞君的退場賀麽，殿點的就是此文……

說到病梅，我確實也看過一些很可愛的寂梅文。不過七弦的文風相對而言比較肅穆（其實私下根本不是這樣的Orz），所以我還是比較想正經地寫一下病梅。
在我眼中，雖然他相對於寂寞君要單純許多，但他也有一種一旦確定了一件事，就會堅決堅定地走下去的魄力和心係天下蒼生的仁心。對於這樣的人，在七弦當中，我並不想著重表現他可愛的一面，而是相對比較嚴肅的一面。
不過，話是這麽說，其實好像戯份也不多呢Orz

據好友說，我那個開頭欺騙性太強了。想想也確實如此，所以並非汝沒有靜下心，實在是我的人品。
記得當時寫這個小序時，曾有些猶豫，甚至一度想要刪掉，後來還是放著不動了。且不論事實與否，一開場就讓大家看到一個結局，我當時確實存了這樣的心思，希望沒有嚇倒大家。

真心希望星廊汝不會對這篇失望，所以以後有什麽不妥的地方，也要請汝指正^^

——

TO 關月

謝謝道友喜歡。
我也還是第一次寫唐制宮廷文，不一定能把握得很好，道友能有那種年代的感覺就太好了。

我因爲是原劇派，所以說到人物關係和劇情，就會走原劇路綫了。
當然……會因爲背景設定，以及我私人的想法，略有些不同——畢竟是同人文嘛。

至於小序裏的情況，恐怕要暫時（？）保密到後面了。

——

在此一併謝過看文、回帖、送花的道友們。
今天是出第二章的日子……不過我昨天晚上肖夢一場，不幸夢到了羽寂/寂羽（這個羽確實是羽人-_-|||），所以，第二章似乎胡來得很……還要請大家見諒。

寬裕溫柔，足以有容也；發強剛毅，足以有執也；齊莊中正，足以有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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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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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樓發表於: 2007-10-20 03:5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二

自定遠將軍班師回朝，又過了幾日。

此正值深秋之際，寒風帶著涼意裹來，吹得牆角的枯草瑟瑟。高大的殿宇上方，青空萬里，大塊的雲緩緩飄過，靜得令人心生不安。聖閻羅站在兩儀殿門外，衣擺在風中狂烈地振蕩著。他望著天空上那片將被風吹散的浮雲，直至它飄到殿後，方緩緩開口，「二弟，朕此番命你南下，其間重大，並非止於『南湘賑災』一處，你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路途勞頓，倒要辛苦你了。」

「這本是臣弟份内之事，若說辛勞，四弟早年遠赴邊關，勝臣弟多矣。」站在他身後的問天譴微微欠身而答，眉頭卻不由地微皺起來，「如今朝局看似安穩，實則不然。南湘之水患，弄得那一帶人心惶惶，而四弟近日也有軍報，黑夷仍在我雲成關陸續派兵挑釁，掠奪財物，屠殺百姓。定遠將軍於玄機關外之捷，固然暫時安穩了民心，卻也並非能教漠北蠻族一蹶不振。值此外憂内患之時，比起臣弟之小小辛勞，陛下怕是煩心事更多。」

「這話雖説得不無道理，不過依朕看，你還是操心太多。」聖閻羅笑了一聲，卻又搖了搖頭，不太明亮的陽光穿過已被風吹亂的雲，投在了他的臉上，顯得十分肅穆。「邊關的事，朕自有分寸，而你所憂心之處，朕也仔細思量過——人心浮動，確是最大的禍患。外憂不足擾，然而内患可畏。你領十六府，跟朕說說，京城裏可有什麽異常麽？」

「一切皆安。只是臣弟走後，防戍之事……」

「交給成王，也不能總由著他胡來。他只要有心，也不會出什麽亂子。」吁了口氣，沉默片刻後，聖閻羅的眉毛緊緊皺在了一處，忽然又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皇室雖看似複雜，卻也應如此。二弟，你心裏亮堂，且明白著說，這般『内憂』，可是不在野，不在市，正在這朝堂之上？」

「陛下信任臣弟，乃是臣弟之幸。」靖王漆黑的瞳仁中神色淡了淡，沉吟片刻，言出謹慎，「臣弟確有所疑，然而以一人之淺見，動陛下之聖聼，臣弟以爲不妥。陛下胸中自有計較，自有權衡，非臣弟所應多言。」

聖閻羅怔了一怔，威嚴的面容上露出一絲親切之意，只是笑道，「如此也罷。朕素來放心你，便是因爲你若無實據，從不輕易相疑。」他頓了一頓，語氣又沉了下去，「但有些東西，現在看起來不過是粒種子，然而若不將它剜去，一旦任其生根發芽，就會成爲致命的籐蔓，將人緊緊纏住，最後勒死——朕看你心裏有底，也就不多囑你了。這一次南下，固然玆事體大，而你既爲朕之肱股，就要記得爲朕保重你自己。」

話音才落，忽然便一陣涼風襲來，便將君臣二人的衣擺撩起了老高。聖閻羅頓覺得生出幾分涼意，因聼問天譴欠身應了一聲，便微微頷首道，「也沒別的事了，道乏吧。三日後早朝大殿之上，再與你送行。」說罷，轉身邁進了兩儀殿裏去。

是夜，晝刻盡時，六百下閉門鼓擂過，京城的街道上一片安寧。唯有打更、巡夜走動之聲，在寂靜之中顯得格外分明。然而定遠將軍府後堂裏卻還亮著光，這是個人數不多的酒宴，席間具是其校尉、謀士、舍人。六禍蒼龍端起酒杯來慢慢品的，正是最好的「西市腔」，酒之清波倒映出他冷的瞳仁，威嚴中竟又顯出幾分戾氣。

左首一人，便是他的參軍事人形師，此刻咯咯一笑道，「成事者宜果決定論，此正值人心不穩，京城空虛之際，正是機不可失之時，是否應於此時起事，望將軍早做決斷。」

「靖王三日後南下，接管十六府的，又能是何人？」六禍蒼龍目光一閃，卻未出言，倒是右邊昆非笑開口相問。人形師又笑了一聲，神色間雖古怪，口氣倒十分篤定：「當今最是多疑之人，如何能放心別人——定然是成王。」

「成王？哈哈……若真如你所言，看來當今已是糊塗了，便是不信任外人，又哪能將十六府如此重任交給一個荒唐王爺？」

「你以爲這七年的天弘之朝是輕易得來的麽？」人形師嘴角勾起一絲略帶輕蔑的笑意，口氣仍是一派輕鬆，然而所論之事卻又教人不得不佩服他心思周密，「先皇駕崩時，當今並無實權，大半十六府的兵都在五王蕭瑟春秋手中。原本五王爺逼宮之勢是穩操勝券，孰料還未事變竟被先一步生生扼死在甕中，十六府也被靖王接管——明面上都是他的功勞，暗裏成王不知費了多少心思。別看這人從來都是嘻嘻哈哈的樣子，其心計之深實是難以預料——依我之見，他才是當今最重要的一枚棋！」

「哼，你既如此忌憚他，又如何勸將軍莫失良機？」

「我自然胸有成竹，才敢如此說。」參軍事神色絲毫不亂，又古怪地笑了一聲答道，「我說當要提防成王，就是怕諸位一時輕看了他，鑄成大錯。此時之勢又不同於永定二十四年，朝廷看起來集權在握，其内裏卻甚是虛空，否則何至閙個水災便急忙將靖王派出去——他哪裏是去賑災，是去制止不安和流言在藩鎮之間傳開，否則如今這事態很可能一發不可收拾！」說罷，他欠了欠身，似是對自己的言論十分滿意，唇角仍是一抹自信的笑意，「現在可說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此時若教將軍錯過時機，這參軍之名便是我白領了。」

他話音一落，堂内留得一片寂靜，似是人人都在思索這一番話。卻聼得一直沉默的六禍蒼龍將酒杯往面前的矮案上一擱，沉聲出言問道，「你的東風呢？」

「我也正想對將軍說這件事，」人形師目光一閃，眉間似顯出幾分難色來，「我們在吏部的人也查過舊檔，雖説都是些封存了的死檔，卻一卷都沒找到。後來花了很大功夫，才終於查到，這些舊檔在元年靖王還在吏部時，已教他給提走了。」

「嗯？」六禍蒼龍一挑眉，目光中略帶詢問地看著人形師。後者停頓了一下，又接口道，「當年隨同蕭瑟春秋的人，無論是死了的、流放的、貶謫的……這些封檔一個都沒剩下，全都不翼而飛了。這事狠則狠矣，卻也牽連重大，依我看倒不像靖王所想所爲——大約是成王，或者是其幕僚出的主意。」

六禍蒼龍才要說什麽，忽然神色一冷，朝堂外喝道，「進來！」卻見一個家僕神色間略帶惶惶地邁進來，依次行了禮，因見定遠將軍有些不耐的模樣，便硬著頭皮道，「大人……外面有一人，說要見大人。」唯唯諾諾地說完，他低著頭似有些惶恐地偷看了一眼六禍蒼龍的臉色，連忙又道，「他說只要大人看了這個，便會見他了。」便慌忙將手中之物呈了上去，衆人看時，竟是個做工甚爲精細的飾金魚袋。

「這紋樣是親王的配飾上才有的，而如今在京的王爺，也只有靖王和成王兩位而已。」人形師沉吟片刻，看向此間主人，「將軍……」

六禍蒼龍雙眸中神色一沉，面上卻絲毫不亂，只問那家僕道，「是一個人，還是帶了人來？」

「呃……只一個人。」

「那定然是成王，深夜獨自拜訪將軍府，絕非靖王之風。」人形師像是鬆了口氣，旋即又皺眉道，「怪了，若當真是成王獨身一人，又是來做什麽？」

「我先前未曾注意過這位荒唐王爺，聼你方才說的有趣，如今倒要會他一會。」六禍蒼龍嘴角勾出一絲冷笑，將那魚袋一握，擲於案上，端起酒杯瞥了家僕一眼道，「請他進來。」

家僕去了不久，帶入一人來。六禍蒼龍本慾起身行禮，然而縱然他未曾特別注意過成王，卻也認得此人並非四非凡人，便只坐著不動，皺了眉問，「你是何人？見我何事？」

「太常寺太樂署丞，見過定遠將軍。」來人一襲玄飾素衣，似是因在外受了些寒，而低低掩袖咳了幾聲，隨即微一躬身，方淡淡開口。不卑不亢的語聲略略低緩，在燭光搖曳的堂中更顯沉靜，「將軍如今譽滿京華，故前來道賀。」

自六禍蒼龍回京一段時日來，門庭若市，客人絡繹不絕，這般的話他已聼得許多。卻倒沒有一個是入夜後拿著親王府的信物，只爲來説這麽一句。他不禁多打量了來者幾眼，見那人攏手而立，神色間既不倨傲亦無尋常人見了他時敬畏的模樣，料想還有更多後話，便向席間一指道，「請坐罷——先生深夜來訪，不知有何要事？」

對於他的禮遇，來者卻只是微微一笑，欠身而辭道，「區區琴師，不應與將軍及諸位同席。」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卷紙，又道，「我所來此，乃爲有一物與將軍過目。」

家人接過後，恭恭敬敬地呈上席去，六禍蒼龍拿過只看了眼，神色忽然一沉，便遞給了人形師。後者仔細看時，卻見這一卷紙上寫著的都是自己查而未得的七年前隨同五王的官吏名字，一旁還工整清晰地注明了這些人的去向，再看墨色，竟還是較新的，並不像舊檔，便不禁心中暗暗稱奇。卻聼六禍蒼龍已經問道，「這東西你從何而來？」

「以前曾見過一次，只是強記下來，也不足爲怪。」太常寺的琴師淡淡說著，似是在說最平常不過之事，其神情之漠然，卻讓人不得不信他，「將軍切莫會錯意，在下此擧只望將軍考慮分明——此深秋之際，並無東風南風，怕是將軍空等，只得來一場西北風而已。」

「此話怎講？」

寂寞侯再度掩袖低咳，眉間似有些不適之色，卻只是在止住後開口道，「南方之禍，人心浮動，乃是天時；將軍於此刻立奇功，安天下，受萬民敬仰，乃是人和。然而京城之守固若金湯，十六府兵精良齊整，將軍不過一千儀仗，卻又有威信如此，朝廷如何不防？天時與人和將軍俱佔，卻獨獨失了地利。」他輕輕搖頭，語氣中倒頗有憾意，「京師重地，成敗一夕之間，便無翻身餘地——將軍既已失地利，不過一張謫臣名單，又何以能力挽狂瀾？」

「太常寺的琴師……是麽？」定遠將軍和身邊的參軍事交換了下目光，意味深長地喃喃自語了一句。像是琢磨對方話裏之意，他頓了一頓，面上卻笑道，「你說的似乎都是理，然而爲何對我說這話，我卻是不懂了。」

「在下以誠相待，將軍何故欺瞞？」他話音一落，那人便擡起一雙青玉冷眸，寧謐淡泊，卻是款款而道，語出犀利，「四處奔走，暗中牽連，尋查吏部舊檔，更深聚衆而議，非有異心，又是如何？」

六禍蒼龍眉頭一皺，端起酒杯淺抿一口，燭火映著他擡起的手臂的影子投在了他毫無表情的面容上，那景象顯得凝重而令人不安。他眼中似有殺機一閃而過，卻又斂了神岔開此事道，「琴師，你志在何方？」

「遍尋琴譜，遊歷山川。」

「當真？」

因見對方挑起眉，一副難信的樣子，寂寞侯輕咳著，神情間似笑非笑，「我是琴師，也是病人。如能在了此殘生前得償心願，便已無憾，豈能再作他想。」

「你看得通透，也說得不錯，我之志於天下，而非幾次漠北征戰便能打發得了的。」沉吟片刻，六禍蒼龍冷冰冰地開口，語氣中的寒意竟讓席間的幾人微微一顫。只聼他頓了頓，又道，「你有如此見識，卻安於現狀，實是可惜了。不過我也不願強人所難——你的忠告我記得了，只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也不妨實言相告，良機雖險，然而我一旦錯過，便不知又能待何時尋得。這一次，得之乃我天命，失之亦我天命！」

似是爲定遠將軍話語中的氣概所感，寂寞侯眸中神色一閃，只淡淡道，「將軍可否聼我一言？——何必拘泥於京城，只要離了此地，天下江山，便處處皆有將軍之地利。望將軍深思後再作抉擇，我先前之言，也並非忠告，不過是一點看法而已。」他微微躬身行禮，長袖曳膝，「失禮了，將軍。」

因見對方已有辭意，六禍蒼龍挑了挑眉，出言道：「且慢。」他擡手勾起那魚袋，緊盯著對方一雙青玉色冷眸又接道，「這個你不打算要回去了？何況你我雖無緣共事，難道你連名字也不願留下，便要走麽？」

「魚袋本非我之物，不如就請將軍送還成王府罷。區區一琴師之名，亦不足勞將軍記挂。」他攏手而立，淡淡答道，「將軍可還有什麽事嗎？」

「既如此，我且與你說個故事。」六禍蒼龍看著他，忽然一笑道，「——永定十六年，一如今年，南湘大水，前尚書令自請領平南節度使，擕眷赴南賑災。途中竟遇綠林之匪，隨侍保護不力，鑄成大錯。此事震動朝野上下，先帝大怒，令查辦南湘總督，以平肱股重臣泉下之恨。聽聞尚書令之幼子當時爲皇子伴讀，故而未能同往，卻也不知所蹤。」他緩緩說著，目光在搖曳的燭火中顯得有幾分陰譎，口氣卻甚是平板，並不像在說故事，倒好似在背書一般。說到此處，他忽然停頓了一下，冷冷擡起眼睛，「我記得，先帝因尚書令之賢，許其封號，世代罔替——是『寂寞侯』，對吧？」

「可惜我那時年歲尚幼，未能親睹一代賢臣之風采。」低咳了一聲，太常寺的琴師神色如常，語氣中猶有淺淺的遺憾，「將軍何以提及此事？」

「你既不懂，我也不便多言。」六禍蒼龍端起酒杯，蕩漾的水紋間映出了他狂傲的一雙冷眼，「不過，琴師，有一句話我還要你記得——即便這世間尚是一片混沌，我也將只手造天！」

「受教了，在下告辭。」禮節性地微勾起唇角，寂寞侯神色間卻仍是一片沉靜的漠然，再度施禮後，便在將軍府侍從引領下離去。

一時之間，堂内一片沉寂。片刻之後，人形師方抽了口氣道，「好個冷靜冷情的琴師，答那話時，他竟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他轉而皺眉，看向六禍蒼龍，「既然拉攏不成，將軍爲何還要對此人道出胸中之志？如若他……」

「不必擔心。如若他當真是你所說的那人，那麽——」六禍蒼龍冷笑一聲，始終還注視著那人離去的方向，聲音低緩，一字一頓，「他應該恨這個朝廷。」

寂寞侯才出了定遠將軍府，冷風拂面而來，頓覺是一陣寒意。他不禁嘆了口氣，再度攏起手，才轉過兩個街角，竟聼得身後馬蹄緩緩，在寂靜的深夜之中甚爲清晰。背後已有人喝了一聲「站住」，他便停住腳步，回過身來。

卻見一眾五人，打著幾個燈籠，爲首一個騎在馬上，正是巡夜的街使。待那馬走得近了，那人借著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便翻身下馬道，「哎，你好像是太常寺的……唔，我們王爺的舊交吧？都這麽晚了，閉門鼓早已擂過，何故在街上行走？」

一陣秋風過來，吹得街角枯草寒樹亂響，幾片金黃色的樹葉便飄在了他腳下。

+待續+

章三預告：

「龍入淺灘，澤水困。」他輕輕拂袖，席上木條頓時淩亂，「困而不自知，定遠將軍危矣。」

[ 此貼被芷痕在2007-10-22 17:35重新編輯 ]

本帖最近評分記錄︰

財富:0 (by 晏雪) | 理由: 標題回數請以"1~2"或"二"標明...感謝配合

寬裕溫柔，足以有容也；發強剛毅，足以有執也；齊莊中正，足以有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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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hesha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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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樓發表於: 2007-10-21 04:0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其实一直惦记着这文的XD
不过我是可以毫不心急地等文等数年的家伙……写文嘛，作者顺着自己的步调走比较愉快吧～
不喜欢是不可能的事情

说到病梅先生，我看寂梅文前没想过他会这么可爱，所以也很期待芷痕殿笔下侧重点不同的病梅。

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会失望～～
最后，即使不妥，恐怕我也看不出来……不过我会尽力关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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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weiyou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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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樓發表於: 2007-10-26 01:1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传说中拖了很久的回帖：
看的时候，总是觉得好友你为什么，将这些景物都描写得如此悲哀呢？当圣阎罗俯瞰天下之时，总有一种灭亡的前兆隐灭其中，此外，对于内忧外患，问天谴剖析得紧厉害，就像一般王朝都会出现的隐忧一般，外敌不足患，内奸由可畏。而圣阎罗虽贵为君主，却对自家兄弟温柔和气，也是难能可贵的。礼法家数及君臣互通，这一点非常认真地表现出来了。那个硬伤，果然没人能看出来……

再说六寂初遇。之前的布景已经较为完善，不过我想PS一句，难道你是看了之前那个关于饮食的文章？不过他喝什么还是要看这个都城所在的地位，如果是唐长安一带就是西市腔最绝妙，倘若在剑南，最好的酒就是烧春，倘若在河东就是乾和葡萄，不过你整个文章都是以长安城为背景，地理位置什么的，是我顾虑太多了。

好吧……人形师的唠叨，六子的猜忌，这地方已经很详细了，我认为之前看的时候你便没有改，就很好，否则为了引出一人而多费太多口舌，反而失去寂寞出场时的本身色彩。至于官制及官礼的部分，我一般是不敢用太多的，好友你比我坚定的多，效果很贴切平和，乍看过去并不觉突兀，只是颇有几分清冷。

六祸的气势。我想说的是，六祸的气势在这里应该就到一个极限了，若还有更加气势的篇章，相信也不是这样的感觉。六祸的气势中掺杂了枭雄与君王的双重色彩，重猜疑这一点，和阿瞒几分相似，更为相似的是，他们都喜欢招贤纳士。不过比起阿瞒，他却不能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样的处境，或是遗憾或是契机，在群雄逐鹿之时，或可见其锋芒。

寂寞的出场。说直白一些，这一章的出现，比上一章更加清冷，对话气氛字里行间略见肃杀。寂寞侯之理非一般通透，六祸却也非一般稳重，这一刻，我几乎感觉到了水火碰撞发出的叫声。关于其身世的介绍，也不单是[有爵无名]可以概括，普天之下谁人可知他的真姓名，唯天而已。寂寞侯之志在天命，六祸之志在掌心，一为天，一为己，所向不同，注定是不可相容的。

说起整体感觉。上一章若是清透的深绿色，这一章已经涟漪初动。空间瞬间凝聚一点，只等破壳而出，到时或是，琴筝共弦断，酒酌人不还，或是，龙血落玄黄，或是，醉醒空遗愿。
谁也，不知道。
——————————————————————————————————————————
好了，到此为止，圆满的回帖。
不知怎么回事，我再也回想不起那些爱过的东西了。我希望你可以爱下去，直到我还能继续爱的一天。
虽然之前说基调问题，但是整体，我还是希望再微微和缓温暖一点，毕竟双方自然没有与对方为敌的意思，僵持下去，后面便体现不出君臣间那些短暂的信任。
就说到此，有时间出去谈。

PS一句：
我知道你写文写的很累，也很认真，你不是在玩，我也从来没认为你在玩。同样的道理，请你也这样想我，可以么。虽然你会说，有些事一旦认真起来就会如何如何，在我看来，那些如何如何，不认真也是会发生的。有些东西，不是自己一个人，觉得高兴不高兴能解决的。（以下省略）
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这种感觉。不知道这样的话有没有冲撞到你。不过我希望你能看懂我的意思。话放在这儿了，就这样吧。

再拜

[ 此貼被liweiyou2005在2007-10-25 17:29重新編輯 ]

傷我或是害我都抵不過叫我記得一起幸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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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樓發表於: 2007-10-27 0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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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星廊

嗯……正如之前所言，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戲劇所能給出的，只是角色很少一方面的創造，剩下的則需要觀衆去思考和理解，進行再創造了^^b
所以，大家本來理解就不甚相同，背景不同，側重又再不同時，結果也會很不同了。

我會盡量把自己的理解寫出來的。

——

TO 陛下

摸，你又給我費心回了這麽長的帖，難爲你了。
只是我今日心思重重，又忙著趕文，加上缺覺，腦子有點混亂……就不能逐句回給你了。只是想說，多謝你長久以來的支持，如果沒有你，也就沒有七弦。雖然我們之間言辭會有些誤會，但那些都算不得什麽——三年情誼在此，只要你說一句話，我絕不會不信。

[寂寞侯之志在天下，六禍之志在掌心，一爲天，一爲己。]——我喜歡這句。
因爲是本命，所以有時過於糾結，即使我想清楚了，怕是也難以表達得這麽清楚。

這幾天來辛苦你了，總而言之，多謝了。

——

在此也謝過所有獻花的道友，你們的支持也是我一部分動力。
今天因爲一些緣故，可能會晚半個小時更新，但一定不會停載的——我保證。

寬裕溫柔，足以有容也；發強剛毅，足以有執也；齊莊中正，足以有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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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3)

18樓發表於: 2007-10-27 04:4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因本週事情極多，此章本待停載，然而想起正是網絡後援會聯署之時，遂仍連夜趕出，故而爲未修改版。所以，還是請大家盡量給我挑錯，我也會回去修改的。
我什麽都沒有，獨此七弦一片陋文，在此懇請喜歡軍師的親去爲他投下寶貴的一票，多謝了><
投票地址：http://member.pili.com.tw/forum/viewtopics/piliclubvote/119311934330949/area-new/

三

夜風帶著濃重的寒意悄然卷來，他俯身拾起落在腳旁的樹葉，看了一眼那街使——以往也曾見過幾次，因而認得是左武候府的人，便將那枚樹葉放在袖中，聼得那人問話，方才答道，「我有事要見你們靖王。」

「咦……但已經這麽晚了，何況太常寺的事……好像也不歸我們王爺管啊。」街使疑惑地睜大了眼，隨即面露難色地笑了，「如若是私事，這……我們也是有規矩的，先生還是別難爲我們了。」

「軍機要事，你耽擱得麽？」似是懶於多解釋一句，寂寞侯只攏起手輕瞥了對方一眼，口氣一派平淡如水，教人猜不透他的用意。街使因知道他是靖王舊友，又似是帶病在身，原倒想替他尋個開脫犯夜的理由，聼他如此一說，卻也不禁心中一凜。皺著眉沉吟了片刻，便轉身點了兩個人，「你、還有你，送這位先生去靖王府。遇見城門坊角的看守，就說是我同意的，自會放行了。」

「但是……」那兩人對視一眼，面露訝然之色。其中一人才要出言問些什麽，卻教那街使一個眼神間制止了，不再多言，便要上前去相請。

「咳……且慢。」太常寺的琴師反而掩袖俯身猛咳了幾聲，似是有些不適地微眯起眼，又道，「這個時辰，縱使靖王不在武候府，也應還未出皇城吧？」

街使怔了一怔，笑了道，「確如所言，先生果然是我們王爺的朋友……燈籠給我。」說著，他回身從衛兵手中提過一柄，又拉過了馬繮，「這兒離左武候府倒也不遠——來，我親自爲先生帶路。」

入到左武候府，問天譴果然正在此間坐看邊防地圖，見了他倒也不覺意外，只招呼他坐了，然後向那街使問明了情況。一轉身因見他還攏著手，便又招過門口侍立之人，低聲吩咐了幾句，待那人走了出去，方轉而問他道，「夜深露重，你到崇仁坊有什麽事？」

「兩位好友如此憂心忡忡，我便去那位將軍府上看看。」寂寞侯才坐下來，伸手撫平衣上皺褶，便又將手攏在袖中淡然道，「你離開一段時日京裏不會出事，儘管交給成王好了。」

「你去了六禍蒼龍府上……」問天譴略一蹙眉，卻沒有說下去。知道此事不好相問，寂寞侯微微闔眸，仿佛已有些倦意，言語間也不似在定遠將軍面前那般犀利冷淡，「邊關尚有戰事，他待不了一旬便要再赴漠北駐守，京裏亂不了。至於去了西北——屆時他是有兵無糧，又如何能亂得起來？」說罷，瞥了一眼案上地圖，輕咳幾聲又道，「比起此事，倒是你這番南下更爲重要，不如多聼成王抱怨幾句。」

問天譴心裏實有更多疑處，然而聼他如此一說，更無從問起。沉吟片刻，他一撫膝道，「三弟常去你那裏叨擾，想必接了十六府，就跑去大倒苦水，要教你笑我們無事忙了。」

「好友的顧慮也不無理由，他本來就與定遠將軍相惡。咳……如今那位暗中之事，你想必也都是知道的。」

「吏部的事，我知道。」

他話音才落，卻見先前出去那侍從又走了進來，手裏拿著一個已經裝好的黃銅手爐，遞給寂寞侯。後者接過道了聲謝，朝靖王微一頷首，輕咳道，「多虧了七年前一份卷檔，定遠將軍實是多疑之人，若不能取信於他，我也就不必去多費口舌了。」

問天譴聼得眉頭一動，問道，「是六禍蒼龍尋而未得的那份？」

「時間過這麽久，我記不太清，就隨手寫了幾個給他。於他無用。我只是不願亂在京城，擾了冷峰殘月的一片清靜，其餘的事，便與我無關了。」寂寞侯雖是淡淡道來，然而靖王聼他對六禍蒼龍用此詭譎之朮，也不禁心下感慨。卻見他凝視著案上的燭火，青玉冷眸中倒映著搖曳跳躍的火光，似乎有些發怔，半晌方輕嘆一聲道，「定遠將軍確有萌生異心，但他沒有機會，只要朝廷不給他機會，此人仍是可用之人。」

「這話雖説來如此，做來卻甚是不易。」問天譴心下一冷，沉沉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一旦他顯露出危及朝堂之象，那便是天不容。」

「既有其一便有其二，制衡在於朝廷，靖王比我更諳此道。天下領兵者多矣，若是都防，如何防得過來？」寂寞侯似是略帶嘲弄地輕笑了一聲，神情間淡了淡，又道，「咳……六禍蒼龍倒也仔細，連我的事都知道得頗爲清楚。」

「你是說，那件事？」絲毫不掩飾意外之色，靖王臉色忽地一沉，漆黑如墨的眼中漸漸顯一種奇怪的神色，他面容變得更爲肅穆，甚至帶著隱隱憂思。頓了一頓，又皺著眉開口，「你……很在意？」

「如若我說不，你也不會信。」似是不著邊際地淡然答了一句，太常寺的琴師掩袖低咳，忽然話鋒一轉，「靖王以爲，天下之亂，起於何處？」

他倏然有此一問，問天譴默然良久，長出了一口氣，沉聲道，「——兵制。」

「不錯，正是兵制。」寂寞侯眸中目光一閃，將手爐放於膝旁，指案上地圖而道，「府兵之優，在於軍農不誤，蠲免租調，而如今邊關戰事頻頻，將士長駐以防，卻與募兵無異。且戰事之中，其衣裝兵糧均需自備，更難於賦役。朝廷固可免於養兵之重，而百姓又何能無怪？耕田不均，兵役繁重，則有賊匪四起，亂上加亂。兵在禦之得其道，不在眾多，賦役無窮，征伐不息，則禍之加身。長此以往，何以漸萬民之口，何以防將有異心，何以杜軍鎮擁兵，何以絕枝強幹弱？」

說罷，他再度掩袖咳著，見問天譴濃眉深蹙道，「雖不如你說得這般通透，不過這些我也都隱約想過。其中利害弊端已深，猶如沉痾之人，且能以緩葯漸漸調之，如若下生猛之方，恐是其效更反。」

「已是曲枝，若非復反向彎之，何時能直？」寂寞侯垂眸凝視著地圖上南湘之處，看不清目光中神色，只有燭光輕搖，將他的影子拖在席上。他言辭雖緩，卻仿佛字字千鈞，「我所在意者，並不止於十五年前一事。朝堂之上，此制一日不改，相同之事便還會發生。咳……重臣尚不能自保，況是小民——待十數年後，内憂外患不絕，又增多少無故枉死、泉下冤魂？」

此話至最後，固然是問，卻已是冷冽至極，句句尖銳。靖王聼得，便極輕地嘆了口氣，雖然無聲，卻盡是理不清的萬千思緒——有些事一旦認了真，便實在說不開了。他常年來以諸事繁忙爲由，幾乎不曾去到冷峰殘月，即使去了也待不過三柱香，便是因爲難以論及此事。這位自幼相識的友人，每每思及，便覺猶如古潭，雖然靜，卻更是深不見底。唯獨一點他是了解的——那雙青玉冷眸，看似淡漠世情，其執著卻比任何人都要更爲堅決。

他自有他的執著，自己亦有所堅持。然而每當想起這一十五年來他的煢煢孑立、孤然一身，總不免深爲感嘆。縱使知道在那溫和淡然的外表下藏著銳利的雙刃劍，他卻希望那柄劍——永不出鞘最好。

如此想著，默然許久之後，問天譴方沉聲道，「我解不了此局，惟有防微杜漸，緩和以治，倒要教你失望了。不能與你同朝爲政，我深以爲憾。」

早料到靖王心下爲難，寂寞侯只是淺淺一笑，「我已說過，如若我得以入仕，必對兩位好友不利。」他低咳了一聲，又道，「如若真到了兩不相容之地……好友，讓你爲難了。」

問天譴只是天性不喜猜忌，卻又怎是毫無城府之人，一時之間心下也不禁千迴百轉。此時之言，於六、七年前已明瞭，他深知寂寞侯是怪他和四非凡人都太過心軟，難容於官場，因而有了「入仕則令你們流放漠北」之笑語。想那人一向孤絕，心計深沉，唯信自己與成王二人，又憶起自己年幼的繁重禮教，廟堂之上的勾心鬥角、無形刀影，最難能不過也只是眼前之人一聲淡淡的「好友」罷了。此刻聞言，更不願深論彼此分歧，便沉默良久後，反而嘆道，「半年不見，看你似是又清減了，仍只是每日咳麽？你的病如此，還是七年前爲我所累，教我又如何安心勿念——好不容易才尋得些犀角、牛黃，你可用了？」

寂寞侯不想他竟忽然有此一問，微微一怔，便將一旁的手爐揣在懷裏道，「又勞你記挂了。咳咳，這是痼疾，雖然難醫，然而慢慢調理，也是無礙的。」他絕口不提用藥之事，問天譴也未留心，只沉吟片刻，頷首道，「金先生也對我如此說，他來向我請辭，我原還不放心，然而我卻又留不住他。」說罷，只是嘆了口氣。

時已深夜，秉燭相談已久，寂寞侯是一副病軀，又在外吹了風，漸漸有些不適起來。卻也不願教對方看出，只闔了闔眼，頓覺懷裏手爐一股溫熙暖意，心裏也不禁微微一嘆，只淡淡道，「金先生的愛子久病不愈，如今要走，必是有所緣故。我是無妨的，也不用強留他了。」

深秋庭院，落木蕭蕭而下。内庭之中，有人撫琴。

卻聼琴聲激越，如江水激蕩迂折，驚濤拍岸，聲如雷動，翻滾呼嘯著漸行漸遠；又似戰場上擊鼓鳴金，兵器相撞，狂風暴雨，但聞呐喊之聲震天。然而細細品之，其音清越，竟無一絲肅殺之氣。

室中亦有一聼琴之人，身著褐黃衣衫，面容清矍，乃是前太醫令的名士金不換。此刻他正斜坐著面對一盤棋，其殺伐之息，猶如戰局——然而奇的是，金不換一手執白，一手執黑，竟是在與自己對戰。

卻聼得「錚」地一聲，一曲終了，餘音還繞。他不禁拊掌而笑道，「好一曲『將軍令』！能入座聼你之琴，實乃我之幸也。」

「他人也就罷了，你是大夫，我是病人，豈有不讓你入室之理。」寂寞侯愛惜地撫過琴尾，隨即習慣性地向身後塌上一靠，便順手拿起手邊刻刀。金不換目光閃了閃，自拈起一枚子投入棋局中，方道，「我明日離京，從此之後，你也不再是我的病人。噯，這諾大京城，我所可惜亦不過二者，一是再聼不到你的琴，二是再喝不到成王的茶。」

「咳……琴我毫無辦法，至於茶，不如要好友送先生幾籮筐。」寂寞侯一邊細細刻著，一邊漫不經心地答著，卻聼得金不換撫膝一笑，「哈……還是免了，既然要走，我便不與成王計較，免得他背後還要罵三七先生。」說罷，面對著一局殘棋，他神色似有些柔和，不再如傳言之中脾氣古怪的神醫，只剩得個慈父，輕嘆道，「那孩子的病已不過半年之内，雖説醫者不問天命，然而留了這麽久，卻終究是留不住的。倒不如尋個清靜之處，得償所願罷。至於你的病，我也就做到如此了。」

「你走了以後，我最該煩惱的是尚藥局送來的犀角牛黃合該給誰。」平靜地說著，太常寺的琴師手上刻刀不停，卻是特意從整塊木頭上削下似是卜卦之條來，隨即擡眼看了看金不換面前幾已入死局的棋盤。

「金先生，同自己下棋，贏耶？輸耶？」

因聼對方淡淡問來，褐黃衣衫的男子一怔，隨即笑了聲道，「哈……你問得好，我竟答不出。」他忽然沉了聲，凝視著太常寺的琴師，「那我且問你——以自己爲棋，勝耶？負耶？」

「我要的，本就不是勝負。」寂寞侯微微闔目，其神情清冷如雪中之竹。金不換凝視他片刻，忽然面色一沉，冷然道，「莫非我走之後，你也將要離京了？」

寂寞侯沉默片刻，掩袖低低咳了幾聲，卻只是問，「據先生看，我還有多少時日？」

「這我也說不好。」金不換面沉如水，想了想，又道，「如若你按我的方子服藥，一時應還是無礙的。不過，你的病一旦咯血，便是神仙也救不了——這你也是知道的。」

「那便可以了。這些年來，我還要多謝你替我瞞著。」

他淡淡道來，若是旁人還不覺怎麽，金不換深知他的病，不禁生出一絲悲涼之感來。此刻只是眉頭一動，漠然開口，「若是與我無益，莫說是靖王，便是天子也請不來我。如今一別，我亦無甚可說，你便是不在太常寺了，也望善自珍重。」

說罷，手一揮之間，棋局已亂。他眯眼看著對方手中又漸漸成形的木偶，忽然笑了道，「在我所識之人中，無一人有你的冷情通透——那偶人從不刻臉，但那衣飾上，可是聯珠團窠紋麽？」

寂寞侯目光中閃了閃，並不答話，只淺淺一笑。然而這一笑之間，卻猶如遠山上的冰雪，仿佛是沒有溫度的。

待金不換走後，他怔怔地凝視已雕好的木偶許久，不禁輕輕嘆了口氣。方才削下的幾個木條，落在膝旁，竟似是成了一個卦象。

「龍入淺灘，澤水困。」將木偶擱在一旁琴案上，他輕輕拂袖，席間木條頓時零亂。「困而不自知，定遠將軍危矣。」

他不再看那亂了的卦象，倒隨手拽過一件斗篷，和衣而臥。淺眠不久之後，隱約聽到四非凡人由遠及近的聲音道，「我這聒噪之客又來啦，好友，今天怎麽沒聽到你彈琴——咦，看你這樣子，莫非是想要進太卜署麽？」

+待續+

章四預告：

四非凡人神色一冷，收斂起嬉笑，一字一頓，擲地有聲，「不錯，我正是要逼他反！」

[ 此貼被芷痕在2007-11-23 11:46重新編輯 ]

寬裕溫柔，足以有容也；發強剛毅，足以有執也；齊莊中正，足以有敬也。

頂端

春秋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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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登錄: 2024-12-04

鮮花(675)

19樓發表於: 2007-10-27 18:1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人家去投票囉~
感覺真是有點悲傷...基本上我問及文已經寫不出來了...咳咳~
看這一篇呢~我在想小寂的病跟金無患是不是生了同一種~
金無患後頭還會遇見二哥呢~
不曉得有沒有榮興看見美麗的二哥呢?~
咳咳~
於是繼續加油吧孩子~

"學海諸宮調"預定，CWT22現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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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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