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6 【温剑/任剑】[限] 一寸灰（全文+番外已完结）| 九脈峰| 金光論壇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9.16 【温剑/任剑】[限] 一寸灰（全文+番外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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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zw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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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樓發表於: 2023-09-27 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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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剑剑果然不能原谅，神蛊温皇你要怎么样呢，作死作到最后终于一无所有（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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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樓發表於: 2023-10-18 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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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太好啦！！！！！！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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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樓發表於: 2023-10-25 1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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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80樓hzw123于2023-09-27 21:17發表的 : )kd)v4#
哦哦！剑剑果然不能原谅，神蛊温皇你要怎么样呢，作死作到最后终于一无所有（嘿嘿） {#;6$dU;(

这都能原谅就有鬼了（他本来倒是很多想法，但是现在都不可能实施了，毕竟继续就是新的欺骗

引用
引用第81樓墨紙硯于2023-10-18 11:26發表的 : JZc5U}i
写的太好啦！！！！！！好喜欢！！！！！ 6=kd4'yV

喜欢就好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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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ku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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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樓發表於: 2023-10-25 1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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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已没有什么不敢，不愿，不舍得。

长剑入心，惊起玉无香的一声嘶喊：“不要！”

她扑去抱住温皇，他的手仍握在那剑上，陪剑无极一起将它送进自己身体。

“你已经没有…”她眼泪顿时下来了，“不可以……”

剑无极面无表情，一脸冷冷，看着他心口不断涌出的鲜血，慢慢抽剑。

痛苦没有染上温皇的脸，只让他脸色霎时苍白，他仍是握住那剑，一下顿住剑无极的动作，咽了一口血道：“别去找他。”

剑无极低头看着他，一点、一点把剑从他心上抽出，连带在掌心割出一道深深伤口。

“你该死，他也是。”

玉无香紧紧按上温皇心间，点穴为他止血，再掏出药粉慌乱地洒上，却只隔着衣襟感到他疲弱不堪的心跳。

他将同命蛊渡给剑无极，根植了几十年的活蛊生生扯去，心室中损伤非轻，才不过几日时间，不可能痊愈了。现下他有心偿还，几乎不闪不避，也不运功抵挡，任由那一剑于他伤上加伤。

他就像寻常人一样，受了伤，流着血，消耗着人的体温，渐渐软了身体，靠在玉无香怀中。

“剑无极，你冷静…”她知道他的心情，但不能眼见他送死，“他欠你的，还珠楼欠你的，一切一切，都会偿还。但雪之下，我们从长计议好么？”

剑无极的脸上只有淡漠，一抖长剑，甩落一道血迹于地，“我们？”

玉无香被他的冷酷看得一怔，更从这两字中读到清清楚楚的界限。

“你可以恨他，但你总该知道他的话是不假的。你现在去找对方，只会正中下怀…”

她近近扶着温皇的肩背，已能感到他的呼吸渐弱，嘴上虽然强提着镇定，心内已经慌无所措。她最怕的便是，这两个人，也许她一个也留不住。

“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需要这样的理智吗？”

剑无极的声音很理智，但说出的话完全相反，他前所未有的冷静。

“深思熟虑，步步为营，阴谋算计这种事，只适合你们这种聪明人。像我这样的白痴，除了被玩弄于股掌，就只有一条路走。”

他笑笑，再没有往日的天真洒脱，眼里全是冰。

“送死和苟活，你认为对我还有分别？”

说罢他垂下眼睫看着温皇，伸出手去在他嘴角摸了摸，一指沾在自己唇上。

原来他的血也是热的。

一点红给他添上一抹凄艳，映得那份冷漠更加决绝。

人不是任何时候都能保持理智，或许爱得痴傻，或许恨得发狂，比那些更可悲的是，当有一天，连伤心也顾及不上。不管什么感情，什么前因后果，都已无处安放，不必再思考，也不需要结果。

心已是已灰之木，身自如不系之舟。

送死，又有什么不好？难道活着，不比死了痛苦？

剑无极收刀入鞘，对这份得来容易的复仇没有丝毫快感，眼底冷得就像死了一般，回过身最后道。

“不用急，如果你真如此命大，那日后还有相见的机会。我不是君子，等不了十年，等我杀了他，你若还有命，再相杀不迟。”

玉无香看着他的背影欲语还休，再看温皇的眼睑已有些失力阖上，也顾不得许多，先将他揽起，覆在身上，安置他的伤再说。

一身浴血放倒榻上，她曾经也想过，那个神蛊温皇会不会终有这么一天。但万万没想到，会是今日这般。

追逐生死，感受逼命，是他的乐趣，而为情所伤，甘愿至此，又怎能让人和他联想得上？

他的心伤重不堪，玉无香为他上药，再运功稳定，看着他虚虚弱弱的眼睁开一条缝隙，恻然道：“痛吗？”

温皇微张的眼淡淡一闭，无声默认。

一直希望他能生出这股痛，如今他有了，自己又这般难受。这代价真的太大，已没有人能付得起。他这身体，不知如何，不知何时，才能愈合，更不知，还能不能如初。

她正在脑中疾想可行之法，温皇却抬了抬手，又无力垂在掌中，声音几不可闻。

“不可…”

再多一个字的力气也没有，他长长地昏迷过去，陷入玉无香从未见过的脆弱无力之中。

她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不可让他去。

她知道，其实他能轻松制止一切，把剑无极强留在神蛊峰，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但他没有。

他有千百种方法，却只对他连说了两句‘别去找他’。不知是奉劝，告诫，警告，还是……

请求。

她并不知道，雪之下千鹤曾说过那样的话。

「对这样的人来说，心头所好便是心头大患」

但现在她也这么想着，淳朴真心对别人来说再简单不过，但对他这样的人，不去用强，不去用计，就只剩笨拙到无能为力的自伤。

她擦拭干净温皇唇边的血迹，替他掖了掖被子，再往苗疆飞书一封。打点好一切之后，在床前静立一时，小声道：“你放心，我去追他回来。”

她不放心温皇，但再不动身就来不及了。

无法带着人打草惊蛇，此番只意在截剑无极回来，玉无香和凌烟急急往他去的方向猛追。

追到那断了的索桥面前，终于见到伫立桥头的剑无极。

“我知道你不想再看到我，但你…”她忽然收住，抬眼望了望对面，才发现为什么他会停在这里。

并非因为他过不去这峡谷，而是因为对面有个人在看着这边。

剑无极抽刀往前一步，玉无香上去拉住他的衣袖，被他一手甩开。

“别去。”

“与你无关。走开。”语毕一脚踏了桥头木桩，提身飞纵，数个旋身后身形落去了对面。

玉无香见状连忙袖中彩练飞出，直直打向对面桥桩，拉紧后扯着身体和凌烟紧紧跟上。

落定地面，看清了那张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剑无极。

他一副‘果然料得不错的样子’淡淡道：“我在等你。”

剑无极也冷冷道：“那就不用说废话了。”

雪之下却道：“看来你对我颇有误会，我并不想杀你。”

剑无极冷哼一声：“可是我想杀你。”

雪之下竟点了点头，“应该的。这游戏是我要玩，是温皇跟了赌注，但从头到尾没人问过你的意思，陷你这般田地，原是我对不住你。”

面对他的言语挑动，剑无极原已死了的心也不禁拧紧，憎恨难抑，提手便是一剑向他面门砍下。

雪之下不躲，只用掌间雾气轻松拂去，又道：“不瞒你说，剑少侠。我长到这么大，几乎从没有失算过。但你们的确给了我太多意外。”

“小南与我分别十年，不可能一朝一夕恢复如初，我亦知道。但她会为了你做到这个地步，实在令我惊讶。”

他脸上看不出先前对十一的疼惜，当初说着曾经为她落泪的那份感觉已经难觅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别样情感，微妙到令人不适。

“你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她如此看重？”他眼神澄净，语气真诚。

然后忽地转头去看向了玉无香和凌烟，道：“二位也是他的朋友，不知道这个问题，你们可有头绪能指教在下一二？”

玉无香按了按凌烟摸上剑鞘的手，轻轻巧巧地道：“阁下先前说‘从未失算’，我道是怎样不得了的人物，原来这样简单的问题也想不通。”

“哦？还请姑娘不吝赐教。”

“无需理由，有的人光是存在，就会让人心安，让人喜欢。何况，萤烛之光常伴身侧，便是世间最暖，而阁下来势汹汹气焰猛烈，难道这世上会有人留恋焚烧自己家园，毁掉自己挚爱的火光？你越是强悍优秀，不择手段，越是卑鄙无耻，令人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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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樓發表於: 2023-10-25 1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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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之下听完，不禁拍掌笑道：“好骂，姑娘好骂。”

“好一个焚毁自己家园，毁掉自己挚爱。挚爱……”他再喃喃一遍这两字，抬眼直视玉无香，“所以说，他们也算是姑娘的挚爱？”

玉无香神色陡然一变，两手将剑无极和凌烟拉了拉，道：“你只要想好该怎么死，其他不必多费心揣测了。”

剑无极却不理她的相护，踏上前去道：“与他二人无关，今日是你我生死分晓。”

雪之下摇了摇头道：“唉，不急。在下还有一个问题想问，剑少侠回答了，我们再死决不迟。”

“说。”

他不想将玉无香和凌烟卷进来，耐着最后性子回答。

“小南最后，和你说了什么？”

听到这句，剑无极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停不下来，直把逆刃插在地上撑着，甚至一手捂住下腹，像已笑得生疼。

雪之下的眉终于微微皱起。

“你想知道？”他终于止住了笑，还带着收不住的喘息，故意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雪之下冷冷扫了一眼玉无香和凌烟，“因为或许可以保住他们两人的性命。”

剑无极点头，“好似是个公平的交易，那告诉你也无妨吧。”

他提剑划出，一式无极剑法猛地往前劈去，被雪之下凭空挡住。短兵相接，近在咫尺，他嘴角弯起豁出一切的笑容。

“她说……她才没有什么哥哥。”

向来举重若轻的雪之下似被这话狠狠刺痛，失了平时的裕如，陡然震怒，一掌向剑无极胸口击去。剑无极侧身翻过，一剑向他打出剑气的同时，扯出左臂伤口上一阵疼痛。

玉无香急忙上前一条绸带绑他腰上，稳住他身体，等他站定才放开。而凌烟已拔剑出鞘向雪之下而去。

剑无极将她往外推一步道：“你快回去，怎么来的怎么走，不要再管我的事。”

玉无香道：“你不听我的，我又做什么要听你的？”

剑无极拧眉看她一眼，见凌烟即将伤在雪之下手上，也无暇和她多争，提了剑便再迎上去。

三人合攻，雪之下仍是轻松闪避，游刃有余，再次挡下交叉而来的两柄剑之后，翻身往后一跃，退出一丈距离。

随后双掌一合，拍出一声响，口中默念两句，接连数个眼花缭乱的手诀变换，顿时在他身周起了一阵环形烟雾。

剑无极三人戒备后撤，却见那烟雾中动静不小，似有什么化形而出。正在不敢放松之际，又听到雪之下幽幽的声音。

“三打一未免太不公平，在下便小小回敬一番吧。”

烟雾散去，他身边已多了数具傀儡。不如先前的真人肉体，这几个造型怪异，周身有的覆鳞有的带甲，一看便知机关不少。

“小心。”玉无香紧张提醒。

剑无极站去她身前，定定心绪道：“你走，我不会让他追上你。”

一路听他强装冷言冷语，到现在危急关头，终于听见这句真切关心，玉无香心头一热，彩练双双垂地，道：“你我谁想抛下谁都是做梦，要回一起回。”

剑无极凝看她一眼，再不说话。

不待话再多说一句，那几具傀儡已齐齐袭来，凌烟玉无香颇有默契地出招架开。凌烟转过两番刀剑，还算趁手，玉无香却吃了兵器的大亏，一时手中彩练寸寸而断，迫她步步后退。

素来软兵器最考内力，她内力不差，只不过那傀儡不似真人，身周都似开了刃，锋利无比，帛带一触上就顿时割裂，更不要说毒物迷药更不会有效。

转眼剑无极和凌烟将她护在身后，凌烟不说一句话，但回头递出一个眼神，玉无香看得懂，他说的是。

“快走。”

不过两三空隙之间，凌烟身上已多了几道伤口。

一个二个都是这样……！

她怒上心头，翻身一跃，骤出了好几条彩练，气势汹汹直向雪之下，“擒贼先擒王！”

雪之下一步不退，只冷然一笑道：“不愧是神蛊温皇手下最得意的人，玉姑娘，只可惜你的时间不多了，不然也许我也会对你有些兴趣。”

玉无香不听他胡言乱语，双手疾出如刀，袖箭齐发，却在一片混乱中听得“啪”地一声。

是雪之下猛地双掌合十，再然后，是在已很近的距离里，看到那双带着恶劣笑意的眼。

不好。

玉无香心里闪过这两个字，已是在晚了的半秒后。本在身后与剑无极他们缠斗的傀儡，突然后背倏张，像将人的脊骨生生掰开一般张开两扇诡异可怖的机翼。玉无香紧急回防，转眼看见那傀儡身体里装着的……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的圆孔。

密集排布的微型机关，看一眼也让人头皮发麻，她心下更惊，只怕这样突如其来实在很难躲过。

她心一横，双手急收，扯起身子更往雪之下旋了数步，此时彩练已几乎绕上雪之下的脖颈。

若无法全身而退，至少拼死也要拖他一起。

这个念头并未出声，却从她果决的动作里全然传到了后方应接不暇的两人眼里。剑无极惊喊出声，凌烟更是忧惧满脸，真正如临大敌。

他顿时抛下这边，纵身去玉无香身边。

“别管我！”玉无香分心大声道：“带剑无极走！”

三具傀儡发着吱吱呀呀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随着一阵阵机械般地扯动，终于在雪之下的催动下暴雨梨花般地射出暗器。

几乎覆盖了大半地形，霎时间机关的声音盖过一切，如同身临瀑布，只能被无尽箭雨冲刷剔净。疯狂扫射一直持续到烟尘四起，又再缓缓静下。彩练在雪之下颈上缠绕，甚至已裹紧他的口鼻，但他纹丝不动，就那样保持着手诀的姿势，坐等成果。

还活着。

整整两刻后，玉无香才敢慢慢捋顺呼吸。

她感觉到有人两手按上了自己双臂，并未拥入怀，只是携着转了个身，往大片半圆的后面急撤。

而傀儡也已不再动弹，自爆式的攻击一结束，弹药箭矢射尽的机关内中一空，竟再承受不住外部的重量，以那副怪异的形态瘫痪在地面，嘶嘶冒着白烟。

“没事吧？”

是剑无极的声音，从几步外传来。

“你们有没有事？！”他听上去已有些慌乱。刚才的场面太过震撼，所幸他一开始便不在攻击范围，轻松挡掉几只飞羽利箭便无大碍。而那战团里什么也看不清，他们两人在里面，也不敢贸然出招攻击，更何况那样阵仗的围杀，甚至激起的狂风挟着乱砂都令人寸步难行，只能等到一切静止才心急如焚地唤了两句。

玉无香刚想回他一句‘没事’，就感到臂上一湿。随即，那两个字再也说不出口，她的脸色也瞬白如纸。

只因她的心已沉了下去。

凌烟惯是不会说话的，他不回答…也是正常。

她拼命这么想着，却追不上心中下坠的速度。

“凌…烟…”她试探地轻声唤道。

“啪嗒。”

是什么滴落在手背上的声音，她垂下的眼睛里看进一滴红色。然后那红色慢慢扩大，慢慢变多……

“凌烟！”

自己仍被紧紧箍在那双手掌之中，肩膀也挣扭不动，只能惊惧抬头，看到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现在那张脸已经连好好看着自己的力气也没了，从那几乎已经失焦，像…像尸体般已快冷却的瞳孔中，完全看不出他手上还能用那样的力气护着身前的人。

那是他最后的力气。

是死也不愿放的人。

下一刻，他终于前倾，同惊惶心痛过度的玉无香一齐跪倒在地。

玉无香从他松了的掌中分出手去，抚上他的背，感到一阵刺手，惹回了一手湿热的血，才发现他的整个后背，已被深入体内、大大小小，三四寸有余的暗器刺穿扎满……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他的口中不断冒着鲜血，发出些呼吸被血堵塞的声音，玉无香立时失神于当场，心痛难以自已。

雪之下一边解起脸上的帛带，一边控制不住地笑着，由轻轻地、小声地低笑，到像即使想给这对怨侣留些同情也做不到的放声大笑。

剑无极的愤怒已到界点，但他竟莫名地不敢走上前去，不敢确认，想开口却发觉自己的嘴唇在发着抖，和自己挪不出一步的双脚一般，吐不出一个字来。

玉无香将凌烟的身体往前一拥，首尾皆刃的利器划破她的手，她就这样抱着，将他慢慢放低在臂中。

由上至下四目相对，未曾想会是今天这样一面。她不忍眼泪像血一样也滴滴打落在凌烟脸上，强耐着，耐到嘴角已咬破出血。

凌烟终于艰难地出了一口气，眼睫微动了动，玉无香的脸一下惊动，“凌烟，凌烟……”

伤成这样，她已知没有救了。

比她更清楚的，是凌烟自己。

但他只是勉强扯了扯嘴角，无视了一身的剧痛，缓缓动了下抬不起来的手臂。玉无香一把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面上。

雪之下解下最后一圈，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好似意味正浓，丝毫不愿打扰。

血在白净脸庞印下刺目颜色，玉无香只能一再不成声地唤着他的名字。

凌烟听见了。他的手指微微一蜷，在玉无香脸畔刮出一道无声诀别。

“你……”

四方寂静中，微弱的一个字乍然惊心！

剑无极也不禁眼眶一热，踏出半步，又停下，生怕破坏。雪之下则是歪了歪头，只觉这场景仿佛值得几分认真。

玉无香捧着他的手，眼泪终是圈不住，顺着下颌坠滴，再不说一个字只静静听他的声音。

他的声音很弱，已快无法吐息，但他坚忍到最后，从张不开的唇中，断续讲出那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来。

“你的事……我没有办法…不管……”

此后，她再没有凌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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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樓發表於: 2023-10-25 1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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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顾身上的疼，她紧拥着渐失温度的身体，把脸紧紧贴在凌烟脸畔，脆弱、混乱、不顾一切地哭着。

像抱着心爱的、最心爱的……像心痛欲裂……无法呼吸……

剑无极听着她哀嚎般的哭声，连愤怒也被这眼泪浇熄，只觉心脏随她怀中的人一并落地，悄无声息，无法复燃。

雪之下走近一些，他才回神强提戒备横出了刀，而玉无香，已对此毫无反应。

剑无极对他七分消不了的恨，三分探不明的怕，从觉到这个人的扭曲病态开始，便再难抑制对他的强烈反感，这样的情形下，自己更是不能不振作，不得不防。

但雪之下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不打算再做什么，又眨了眨眼睛，流露一丝残忍的认真。

“你们就是把这种感情称作‘绝望’，对吗？”

绝望。

在场的人里，一个已经身亡，两个确已绝望。剩下一个，正在认真想要学会这个词语。

玉无香不放开手，但已失了魂魄。纵是再怎样清楚，众人皆有一死，也难抵过这等痛苦。短短几日间，她没了十一，没了凌烟，偏偏自己还好好活着，还预料不到会如何去死。

晚一天、一刻身死，也要承担所有生前身后事。

剑无极终于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他静静看着那个沉默寡言的青年。他此刻比平时更加缄默，更加沉静。

心很容易就会停止跳动，在把剑插进神蛊温皇心口的时候剑无极确切这么感觉到。

他现在要停止的心跳还有一个。

转向雪之下，他蓦然阴狠：“你的招式已用尽了？”

雪之下仿佛还没看完期待的表演，一指远远点向凌烟的脖颈答非所问道：“他这里，若我没猜错，是曾常年戴枷的痕迹吧。”

玉无香的眼瞳即刻震动，剑无极也愣了一愣，和凌烟相识这么久，他从未注意到他身上还有这样的痕迹。此时不禁随着看去，却见的确有两道明显做过掩饰，已不甚可辨的颜色。

他心内再次一惊雪之下的洞察力，又听得他续道：“而且不像是寻常枷锁所留，除极恶天牢不至于此，看来这位少侠的过往也令人好奇。”

他微眯的眼燃在玉无香身上，又用极恶劣的眼光将两人扫描一遍，刻意放轻了声调道：“哎呀，不惜一命也要护着姑娘，当初应是你伸手救他出地狱深渊的吧。难怪他对你如此爱重。今日换他出手救你，倒是在下成全一段佳话了。”

玉无香神智里全是愤怒，她不允许任何人再践踏凌烟，无论是他的过去还是现在。手上刚下意识地用劲，雪之下又轻巧地道：“我劝姑娘还是早早放开他罢。他身上的暗器虽然无毒，但雪之下家的术也绝非轻易，要不了再一炷香时间，便该开始溶化了。”

溶化。

玉无香的手抖了抖，却是搂得更紧了，她已痛恨至无法言语，只知道绝不想放开手。

见她不放，雪之下皱了皱眉，又看看剑无极道：“怎么你们都是这样？是认为我在说谎，还是真的如此，执迷不悟？”

剑无极知道他看自己这一眼别有深意，心中一横不让神蛊温皇四个字再涌上来，慢慢站去玉无香和凌烟前面，定定道：“那又如何。至少执迷不悟这四个字，你学不会吧？”

“这样的话，你对他也说过么？”

剑无极看着他成竹在胸的样子，眼神更静，“我说过，你不配提他。”

雪之下微微愕然，语出讥讽：“没想到到现在你还愿维护他？难道爱情真这样伟大？”

剑无极摇了摇头，不为所动，“不是为了任何，只是看不惯你。我和他的事，不是你可以废话的。你说你和他是同一种人，我可以告诉你，也是屁话。”

他话说得坚定，好似在外人面前，他和温皇仍是一致向外的。但雪之下已觉出他的勉强，淡淡道：

“既然如此，你怎么还那样伤他？”

这话轻巧，却已露出他一切知情，玉无香心中一冷，暗想那封发往苗疆的信只怕已被截断。

剑无极心下更紧，“我说了，与你无关。”

雪之下缓缓摇头，“非也非也。”

“你告诉我，还有什么阴谋诡计能留住你的心？”他直视着剑无极，逼视他的眼睛，“不能了，对吧？纵然你在我面前仍对他百般相护，但其实你们已经情断义绝，你断不能再回头了，对吧？”

读到剑无极眼里一点一点的退缩，他很是满意：“这就是我想给神蛊温皇的礼物。你说，是不是与我有关？”

剑无极的杀意已难以压抑，“你是说，我是你的棋子？”

“曾经是。”他理了理袖口，“现在你只是，一枚弃子。”

玉无香的手已经开始灼痛，她能看见凌烟的衣服已在慢慢烧灼溶化，比之想要杀人的冲动，更多无措慌乱在手足之间。凌烟此刻就像一张坦坦荡荡的白纸，躺在她怀中，任人揭开，损毁。

而雪之下准备给出他的最后一点仁慈，他决定就给他们一点单独的时间吧。

玉无香眼角通红，掌心已破了，剑无极掠她一眼，刚要挥刀，就见雪之下两指竖在胸前，指尖像点着一股紫色的火。

“别再动手，我说过，我并不想杀你。”

这话的下一秒，剑无极的身上乍然涌出好几道血来，像极快的剑锋划出的伤口，太快太薄，以致上一刻还看着无事，下一刻血却从极窄的伤口中气劲挤压，喷涌溅出。

霎时间，他皮开肉绽，鲜血迸流。

二人均是惊惧此人的喜怒无常变幻莫测，剑无极的脑子甚至跟不上他流血的速度。

再不及反应，雪之下已飞快点了他的穴，一臂将他制住，转身对玉无香微微笑道：

“玉姑娘，现在你总该知道我这个人是说真话的，一开始我便说过，你会失去挚爱，现在你可相信了么？”

看着他绝尘而去，追无可追的影子，玉无香用眼神、表情教给了他十分乐见的东西。

挚爱这种东西，果然不管是自己失去，还是看别人失去，都有趣得很。

绝望。

这里只剩下绝望。

一路追赶的剑无极现已被他掠走，怀中的凌烟，更在一点一点消逝。她想站起来，却始终没有打起力气，只能久久瘫坐在原地，任他慢慢溶解。血肉变成滚烫的液体，流过自己指尖，再怎样疼痛，也不肯放手，但再怎样不肯放手，也留不住了。

静静等到这山上的两个人，只剩下一个人，她终于累了，缓缓站起身来，看着一地狼藉。

混乱不堪，却又太过干净。

干净到……连衣冠冢，也无法为他留下一个。

干净到……人死了，就像本也不该留下什么痕迹。

她抹了抹脸，擦了自己一脸的血，带着满脸心如死灰的凄艳回身向神蛊峰方向。

剑无极再睁开眼，已是两天两夜之后。

他发觉自己被绑在一张椅上，而这张椅放在空空旷旷，大到呼吸也有回声的大殿中央。四周空无一人，不寻常的温度令他知道，这里应是某处地殿。或者说，地牢。

动了动身体，确认被彻底捆住，身上的伤口还在作痛，只是已不再流血。他止不住轻咳几声，身体泛着愈重的寒意。

再过了数刻，才有脚步声从外进来，雪之下慢慢走到他面前，仍保持着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而他脸上明确挂着的，是游戏才刚过半的玩味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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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樓發表於: 2023-10-25 1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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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如何？”

剑无极白他一眼，看一眼自己身上：“你说我应该感觉如何？”

“剑少侠还有精神说笑。”

“不然要我哭给你看吗？”

雪之下默默打量他受伤不少的身体，对他毫无来由的倔强产生兴趣。

“剑少侠若愿意为在下流泪，那我会十分荣幸的。”

“你少做点梦吧，这样也少说点废话。”

“哎呀，怎么剑少侠一对着在下，就总是这样冷酷无情？”

剑无极当真奇怪地拧了拧眉头，“我说你这傻不像是装的，你的脑壳，估计真有点问题。”他的眼睛瞟一眼周围，再回到自己身上，“我们之间多少深仇大恨且先不算吧，毕竟我这样被你绑着也算不了。就说现在我们俩这局面，你觉得我该对你好言好语，要不再把酒言欢一番？”

“哈哈。”雪之下不禁笑了，“这倒是个好提议。”

他两步走到剑无极身前，解了他身上的绳子，剑无极登时身子一软从椅子上往下滑了几分。雪之下顺势一手将他捞住，携了起来。

捆绑解开了，穴道却未解。剑无极有些不耐烦了，此刻被他搂住，更感微妙。

“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急。”他半扶着人往前走去，“如果我说是要你的命，你还这样着急吗？”

“哈。”剑无极无力反抗，嘴巴却绝不饶人，“有这等好事？那我就更急了。”

雪之下不再说话，将他带到大殿尽头，靠墙的平台上置着一方长榻，上面不着寸物，活像个方正祭台。

将任凭摆布的剑无极平平放倒在台上，更甚贴心地为他理了理衣领，他才俯视着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天下有那么多人，你为何偏偏执着于神蛊温皇吗？”

剑无极不得不看着他的眼睛，从他眼睛里读到那一丝‘你是否也与我一样’的疑问。

但并不一样。

他没有闪避目光，背心贴着石台，身上寒冷更重，“我怎么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早去堪破天机摆摊算卦了，还用得着在这儿被你折磨？”

雪之下饶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

说罢起身从袖袍中拿出一样东西，比上了剑无极心口。

“不过你这个词倒是真用得对了。”

“折磨。你知道吗？”他手中那枚锋利尖锐，发着银光的针尖已刺入剑无极的身体。

“折磨你，就是折磨神蛊温皇。”

剑无极无法动弹的身体中顿时升起剧痛，他长大了嘴巴，压抑不住声音，眼角已快憎裂。

雪之下速度极快，只一瞬间，已在他身上制住了八门，画出死象。

生休伤杜，景死惊开，砭骨锥肤，痛彻天灵。

这剧痛持续得异常长久，剑无极几欲昏死过去，却又咬着牙死死强撑。

“你知道刚才这样一来，意味着什么吗？”雪之下漠然发问，剑无极仍死咬着牙关，答不出一字。

“意味着……”他唇边的那个‘死’字还未说完，就生生停住了。

数道剑气从剑无极体内飞出，似就藏在筋脉之中，与他同生，值此危急之际，便自发而动向着雪之下急来。

他一时没有想到，躲避不及，已被一剑当胸贯穿。

勉力躲过剩余几道剑气，他一手按在胸前，一手撑在台上，缓缓出了几口气，才动了动渗血的嘴角道：“神蛊温皇……你真是……”

诡谲的笑里甚至带着几分欣慰，“好，好…这样才有意思……”

这番丕变二人均是难以预料，剑无极看他霎时重伤，心中转念一想，是温皇为自己设想，其中细密长远已有端倪。

但他能想到的，始终不及温皇为他所想的。

雪之下却已放开伤口上的手，不顾血流，一手急急探去了剑无极心口，将手掌贴在他心跳之上。

剑无极的痛苦此时才渐渐消减，惊魂未定，见他怪异举止，正要开骂，雪之下的脸上却升腾起一股更加诡异、奇妙的表情。

他发现了更有意思的东西。

“哈哈哈哈…”癫狂的笑声在这殿中回响，听得剑无极心中更瘆，“剑少侠，看你的表情，你还不知道，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吧？”

他掌心微微下压，汇入一股内力，剑无极刚刚平复的心口又顿起一阵绞痛，一阵……很是熟悉的绞痛。

「现在，就把吾的命给你」

惊痛下他脑中乍然回想起这一句话，猛地挣了挣肩膀，试图冲破穴道，却依然无果。只能眼睁睁地见着，雪之下脸上的笑意渐渐落定，在自己心上剜出一个摧心剖肝，深不见底的洞。

雪之下的脸说不出的乖僻邪谬，像已愉悦之极。

“你放心，我断不会让你，死而无憾。”

语毕，他飞速为自己暂止了血，然后手指便再不着急地在剑无极血流汩汩的心口边缘描了描，轻描淡写道：“你的心口很干净，他没从这儿给你留下痕迹。看来…”食指转而点去了剑无极唇边，轻佻地一触，“看来，他是从这里给你的。”

“你说什么……”剑无极有点慌了，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确实慌了。

他对神蛊温皇已彻底心死，到现在，也一样这么认为。无论在他面前冷酷无情还是在雪之下面前轻浮玩笑，他只当一切都已是全抛了，这两个人要死，自己也逃不过，不用逃。

人到决意已定，临死之前，怎么样都已无所谓了。

相爱相杀，死后无凭。

但现在听他越来越疯的言语，却不知为何，心里莫名地紧了……

雪之下看着他的表情慢慢焦灼，不禁满意，更有耐心地道：

“这个，叫同命蛊。”

说完他从剑无极心口猛地一扯。

剑无极如果能动，那么身体已痛到蜷曲，现下他的痛苦也从扭曲的眉眼十足显现，他甚至觉得自己身体里的筋脉已被人一条一条拉扯出来，惊剧疼痛中连肌肉骨头都要碎了。

“看来他真的相当爱惜你。你现在应该知道了，这个蛊要剥离原主，会是如何的痛苦。本来，这份痛苦应当你二人共担的，但看来他不想你受罪，不舍得在你心上开一个洞。”

他悠然自若地将那蛊缓缓移放到自己伤口，一点一点放了上去。

剑无极眼见着那蛊像张着百千道锯齿，在他的伤口边缘更残忍地撕扯开血肉，饶是雪之下这等人物，也不禁表情骤变，生生痛出几道冷气，手掌死死撑着维持稳定。

片刻后那蛊才从他身体上自己开出一条道来，往深处钻去，一路扯着血脉扎根，鲜红露骨，可怖至极。

但这血肉模糊、极端骇人的动作结束后，他的伤口便完全不再流血，甚至表面也快速愈合，就像方才那道剑气给的致命一击已全然抵消痊愈。

“看到了？”雪之下指尖抚抚恢复如初的皮肤，意味深长对着剑无极道。

“原本你也该受这样一遭的，若是这样，他受的罪吃的痛就要少多了。你可知道，他不用摘取与你对换，而用活剥直接渡你，只为不让你受苦，却要增加他多少痛苦？”

“那可是从‘不容’起始，一路经‘步廊’、‘神封’、‘灵墟’、‘神藏’，而转‘胸乡’、‘天溪’、‘天池’，方才的痛他要足足受这反复八次，才能完完整整交付于你。光是想想这等砭骨入髓的剧痛从八个要穴一一连根拔起，啧啧…”

他故意摇了摇头，痛心惋惜道：“真是极刑，令人不忍再续，剑少侠好生福气，竟得他如此舍身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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