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3.18 《灵犀》01－07完结 6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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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kasa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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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9-03-18 0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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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8 《灵犀》01－07完结 6F

管理提醒︰本帖被晏雪從布布文學移動到本區(2009-03-18)

前注：
1、“本文是胡扯是胡扯是胡扯是完全的胡扯。”看文前请先默念这句话OTZ
2、主要胡扯的剧情是以下：第一、怜照影为太史侯亲妹；第二、月灵犀是弦知音与怜照影之女。
可以接受以上胡扯剧情的请赏文。
无法接受的请点叉。不好意思><
3、本文全部正常向。

确定可以接受的话，正文见下：

灵犀 N{g7
GFPrK9T
01、月灵犀

淮川，雨夜。
伏龙携月灵犀前来。
秋水先生隔水迎客，明言礼执令在对岸屋内等候乐执令在先，告知新茶好水伏龙先生可愿与之一试在后。伏龙灵犀对视一眼，客随主便。曲怀觞落座品茶，月灵犀踏水而过不起涟漪，走入淮川小屋。

屋内烛光明亮，梨木圆桌上搁着白瓷茶具。太史侯落座桌旁，抬眼望人：“汝来了，坐吧。”
月灵犀微施一礼，全了礼数，依言坐下。心绪复杂，一时无语。

时至今日。面前之人乃是生父，杀害亲母的生父，行事霸道谋权意重却似乎亦有分寸的生父。再思及那养恩深重的义父，野心昭昭行事残忍的义父……
家事一重纠葛，公事一重纠葛。灵犀虽依旧心有灵犀，却已是一颗玲珑心强耐百般折挫。

太史侯目光扫过月灵犀那藏不住疲色的姣好面容，一时也有些喟叹。但该做之事还是要做，于是，果决地从茶盘里翻过一个白瓷茶杯，往里注上清水。随后，一道气劲划破指尖：一滴鲜血在清水中浮沉，映着细白杯壁，愈发明艳惨烈。

月灵犀目视太史侯行动，却是满目不解。太史侯将落血之水推到月灵犀面前：“滴血入内。汝便明了吾今日要向汝言明之事。”

.
今日是太史侯着曲怀觞将月灵犀带来见他。
近来东方羿行事愈发过分且手段残绝，月灵犀私下卧底筹谋一事亦于日前暴露而惨遭追杀，终被伏龙救走暂时安居草堂。
事至如今，思前想后，太史侯还是决定将此事私下与月灵犀挑明。故方有今晚一会。

月灵犀目视水中滴血，隐隐明了该有何事，却委实有些不愿多想。依言划破手指，便是一滴鲜血落入杯中，微溅起水花，轻轻滴答响了一声。
此声过后，满室寂静。直到太史侯看着已然开始发抖的月灵犀，沉声一句：“汝明白了。”

轻声一语砸破一室低沉。但闻片刻后，月灵犀冷言道：“这……这到底……你……”抬眼望向太史侯，却不想从一向严肃的礼执令脸上，见到了从未有过的丝丝温情。

太史侯拿过白瓷茶杯，手上微微用功，掌中的细白瓷杯，与杯中无法相溶的两滴鲜血和半杯清水一起，化为粉末：“这便是吾今日寻汝前来之因。”

起身到窗下，向窗外扫了一眼在对岸正与秋水先生手谈的曲怀觞，太史侯拎起冒着白气的炉上铜壶，注好滚水便回到了桌边：温杯，拣叶，入水，闷心。随后将一杯青绿新茶推到月灵犀面前：“此事因缘颇长，汝静心听来吧。”

月灵犀抬眼注视太史侯，随之低头捧起一盅细瓷，闻香浅啜，一举一动合乎法度。虽然面色惨白漏了心绪震惊的痕迹，但映在太史侯眼中，突生一丝此女可教可为堪成大器之感。

一盅饮罢。
但见月灵犀替太史侯斟过一杯，双手奉上，毕恭毕敬：“请……执令明言。”
虽是敬称，但显是心平气和绝无赌气怨怼之意。
太史侯接过茶来执杯摩挲着，稳下心绪娓娓道来：“汝，若确是怜照影之女。那么汝父，应是吾友：弦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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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9-03-18 0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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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怜照影

“汝，若确是怜照影之女。那么汝父，应是吾友：弦知音。”

“啊？！”闻得太史侯一语，月灵犀菱唇微颤，似要说些什么，终究是抿紧不言。
太史侯看在眼内，未多言他，径直叙之：“事情要从吾太史家说起。”

“吾太史一门乃世家望族，想必汝有耳闻。而吾并非嫡系所出，此等闲言，汝在学海之中恐怕也听得不少了吧。
此言既实亦虚：吾确是在族外长大，但并非外室之后。
吾母身出书香，未及过门全族惨遭庙堂冤屈因此家败誉毁。家父虽与之指腹为婚情投意合，却无法拗过族人之意将其迎娶入门，百般恳请下两厢妥协：父亲出走世家，与母亲成百年之好。未过数年，便是吾与幼妹承欢膝下。”言及此，太史侯语音一顿，望向月灵犀，“吾妹之名，汝不陌生。家慈怜氏，吾妹芳名：照影。”

怜照影……
月灵犀心中默叹了这个名字，眼神一动，却是缓缓黯下。

“按吾父与族人事先之约，吾将认祖归宗过继族长，而吾妹注定与太史一门无缘。兄妹幼年手足情深，及长依旧。唯有此事，吾无力，吾妹则深恨。而后吾奉族令求学学海，父母唯愿天伦常伴，故定居不远处。不过数年母亲因家传宿疾病逝，不久父亲随之而去。考妣皆丧之时，吾方弱冠，小妹照影不过二八年华。”说到父母亡故，月灵犀觉得太史侯音速减缓，抬眼看去，却是一派宁静……

“吾妹照影，善歌舞工器乐妙诗词美姿容，更有一派孤傲风采——此乃家严身传。昔年家族冤屈无处可申，母亲心有怨怼亦对世间事颇为鄙夷不平。只因父亲多年相伴，方缓去诸多锋芒然心绪实是纠结如故。而吾妹，目睹太史一门不认吾母不认其之不公，加之祖母家冤屈血仇多年难解，遂养成一身孤僻淡漠叛逆之性。幼年不习儒门礼仪，年长更是鄙薄世间规矩……”听着太史侯絮絮念叨怜照影诸多不合仪矩之处，不知为甚，月灵犀却觉太史侯言谈之中：面上批驳；内里，却实是欣赏与情谊。

“……父母故去之后，吾妹自改伎籍，栖身乐坊。言之以艺求生，不欠世人。吾苦劝无果，只得由她去了。但终究是手足情深，既是吾放心不下亦是她眷念兄长，故吾常往乐坊探望。许是因此，长年累月学海之内便起了流言。吾无心解释家事，吾妹更不漏口风。这流言，便随之任之了。”

“昔年……无人知道您的父母和妹妹都住在学海附近吗？”月灵犀斟酌着用词，浅浅淡淡地顺着太史侯的思路问起自己不明白的事情。

“是，无人知道。”太史侯扣着茶碗，思绪清明，亦不避讳，“吾已然过继太史家族长，学海学籍上父母籍贯相关皆在族内。生身父母定居附近，吾定期前往乃是托词拜会世伯，父母则言为友人之子。吾妹虽对此颇为不满但一是尊重父母之意二是其本非多语之人。——有些秘密，要保住，并不难。”太史侯言有所指，心有所对。月灵犀亦同。

“这便是吾与怜照影流言之因由。”太史侯饮茶润口，方开言继续，“而那块太史家的家传玉佩，确实是吾给照影的。至于缘故……”
“兄长之心。”太史侯言语略为停顿，月灵犀轻声接话，“她对太史家有恨有怨，亦有情有心。您为兄长，全她傲骨，也全她心意。”淡下眼眸，静静抬手欲为太史侯续茶：触壶方觉微凉，便起身往注滚水。眼角瞥见轻装好女身影来去，再思及方才灵慧之语，太史侯不由得认真地多看了月灵犀几眼。

待白衣女子重新落座，素手递上新茶时，太史侯一面接茶一面继续：“吾与怜照影之事便是如此。如若你确是吾妹之女，那么汝父，应是弦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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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9-03-18 0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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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弦知音

“如若你确是吾妹之女，那么汝父，应是弦知音。”

这次月灵犀没有适才的惊诧出声，只是抬眼看着太史侯。但眼神中的冷冽和平静，已然说明了深潭下的激流。

似乎看出什么，太史侯语速减缓，口气亦渐渐似于和气闲聊：“汝长在学海习满六部，又掌管乐部多年，师生中流传的故事该是听了不少，譬如关于那位曾经的数部第一才女。”
“可是那位数部创立以来唯一一位多年占据鳌头的女学子？”微一思索，月灵犀轻言道来，愈发冷静，“一手妙算惊四座，数术幻化取天工，却在修完学业提升教职不满三月之后猝然而逝的那位前辈……”

“不错。”太史侯端起茶碗，拂开叶末，却不急饮用，“那位姑娘故去之时，不仅仅是提升教职不满三月，更是新婚不满三月。而她的夫婿，便是弦知音。”
“哦？这倒未曾听说。”月灵犀颇为意外。
“嗯，因弦知音之故，这件事多年来少有人提了。昔时，她与弦知音在学海相交多年，情义甚笃却恪守礼教，”言及此，太史侯不由得多看了月灵犀一眼，不想月灵犀面色如常，反显是太史侯有些多事了，遂抿口茶以作掩饰便接着言道，
“弦知音早她一年完成学业升为师座。待她出师之后，因二人皆可说是无亲无眷，故由师长和同学见礼，于学海拜堂成亲。乐数两部顶尖才俊结为夫妇，成了学海的一时美谈。却不想天妒佳偶，婚后不过三月，可说尚是新婚燕尔，她却因意外身亡。且故去之时，已有身孕。”

“啊！”完全出于月灵犀意料之外

“弦知音出身败落的豪门王族，虽是贵命却无贵运亦无亲运。自小孤独一人在学海长大，如此难得才立业成家安享亲情。不想转眼间妻死子丧，可说是家破人亡。”言至此，太史侯沉默了一下，声线放低些许。月灵犀不由得仔细看去，但觉礼执令鬓边白发尤为扎眼，“吾还记得，那年，那天，弦知音抚尸痛哭，吾等一众好友欲相劝却无言以对。而次日，便见得他，一夜白头。”一语至此，太史侯也不由得略为黯然。而月灵犀，念起教统温文之姿，亦有点心酸。但又想到他或是自己生父，又些些疑虑写上眉头，便复看向太史侯。

太史侯会意：“妻子故去之后，虽然三千青丝成白发，但弦知音倒也如常在学海教书育人行事管政，任何方面皆出色一如往常。不过如今想来，他恐怕当时确是有些开始消极处事了。但在那个年纪，同辈师座们尚明争暗斗纠结蝇利得失之时，他恰到好处的淡然寡欲确实让他比旁人更加高瞻远瞩也更显成熟出色……”正说着，无意间扫到月灵犀明眸亮闪，太史侯方觉得自己牵扯过多了，于是将话题转回，“虽然学业政务上弦知音出众如往常，为人也温和清雅平顺依旧，但在昔日吾等一群年轻气盛的好友中，他的生活委实是过于清淡孤寡了。于是，吾们便……”太史侯脸色依旧端肃，但月灵犀却觉得面前的执令大人好像有点……尴尬？

轻咳一声，太史侯整整思绪：“总之，在弦知音鳏居数年之后，吾等……嗯，吾，东方羿，司徒偃，秋水，冕夫子，还有一群朋友……有意想将弦知音拉出独坐拂弦的生涯，于是……便……便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
月灵犀真的觉得：她好像在太史侯的脸上看到了曲怀觞的影子。不，不只是曲怀觞，还有饶悲风，还有很多她曾经教过和见过的男学生的影子：那种……开过某种女子不宜的玩笑以后被她这位女夫子逮到之时的表情。
将礼执令前言想来微一思索，月灵犀颇有些好笑但又心绪复杂地接话：“你们众位……带着大师……呃，是教统，去了青楼楚馆？”

咳……
礼执令大人重重地咳嗽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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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09-03-18 0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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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年轻的玩笑

“吾汝并非亲生父女，有些言语不太合宜。或许该让伏龙进来……”看着太史侯近乎是在嘟嚷的自言自语，月灵犀颇有些：乐执令的自觉……
但又想到此事与自己生身之事有关，便情绪沉重下来亦驳杂开去。太史侯似乎也察觉到了，便不再多言，理理思路：

“其实要说玩笑也非如此轻率。吾等希望弦知音放开心胸，因此强邀他陪同出游且有意灌醉。但没想到那次的事情波折多多。先是弦知音称病推却，吾等以为是藉口，事后才知当时他确在病中。此其一。其二，”但见太史侯皱起眉头，“其二，他这人真是一贯的深藏不露，连酒量都是。那天众人几乎皆入酒乡之时他居然还未倒下，最后是吾拼了半条命才把他……哈……”念其青年风华旧事，太史侯不由展颜。看在月灵犀眼里，实是觉得原来这位礼执令大人和一众男学子实际无甚差别，心头颇起了几分亲近之意……

“第三个波折是……那时候的照影……”说起怜照影，太史侯音调又沉了些许，饮罢一口茶方才继续，“先前吾曾言道家母因世传宿疾而逝。此疾，侵扰家慈一族数代无解，且皆传女不传男。吾母因此而故，照影那时，亦开始犯病了……”
月灵犀目光一动，静静听来。
“照影为人，孤傲清高。视情甚重，却视人甚轻，故此一生唯念亲情。那时她言……希望在离世之前，能有个孩子以全膝下……”月灵犀抬眼看向太史侯，但见礼执令陷于回忆，语速轻缓，娓娓道来，

“吾妹在伎籍多年始终卖艺为生，从未亵渎己身。昔时闻此议，吾不赞同，但拗她不得。不过她目光之高名声之大，虽升起艳帜多日却无人可入其青眼，见此吾也放心些许。当时吾一面忧心她的病，一面也挂心她之言行。因此……因此，在听闻学海众友欲开解弦知音之时，吾曾动过一些心思……”

“您……想撮合教统与怜照影？”

点点头，太史侯答道：“曾动过这个心思。但没有下决心。”
“哦？”
“因为若行此举，则之间有诸多交代考量。譬如吾之家事，还有弦知音与发妻之情意，再有便是：吾妹仅是想要后代并非期望鸳鸯相伴，这，倒是叫吾如何与好友开口？种种交织之下纷纷乱乱。故吾当时曾与幼妹提过弦知音但实未有决断，吾妹则直言不欲勉强。于是我尚在考量之中，从未与弦知音提起。”

停顿片刻，太史侯似在研究如何用词。月灵犀明白事情关键已到，亦不开言。终于，礼执令沉声再起：

“总之，那时，那场酒约发起之时，便是此等状况。吾灌醉弦知音之后，吾也醉意颇重。一众好友已各自眠花宿柳。吾无此习惯，加上喝醉之后才发觉弦知音果然病症在身，所以吾便持着最后一丝清明带着已然醉倒的他去了吾妹在乐坊的院落休息。”

说着，太史侯抬手摁了摁眉心，正挡住了脸，让月灵犀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吾在吾妹处常来常往，院中连吾的卧房都有，说是视彼处为家亦不为过。所以到了院中，吾便放松了心神，加之那时实是醉意深重……于是，撑到院中，将弦知音交给妹妹吾便径自倒下了。结果，吾实不该在醉卧之前说了一句……一句……”

看着太史侯摁住眉心不松手的样子，月灵犀有些……无奈，但言已至此，当年的事情到底如何，月灵犀也猜出大概了。于是，颇为……好吧，确实是更加的荒谬。但不知为何，却又生出一丝的心酸和疼痛：不仅仅是为自己，也为那生身父母。

那边太史侯终于还是把话说完了：“吾醉倒前对吾妹说了一句照顾他。吾只是因为事先失查灌得弦知音带病醉酒心中有愧希望吾妹照料一下而已，岂知…………”

“她误会了？”
太史侯终于把手从眉间放下了，低低嗯了一声便开始逐渐地……平复面部表情，开始变回了礼执令。一时间，淮川小屋内只有烛火摇曳和炉上铜壶冒白气之声。

.
不久，但闻月灵犀轻声开言：“教统……教统他……从不知道……有吾存在……？”
太史侯抬眼看看月灵犀：“他确实不知道。”

一语掷地，月灵犀幽幽看向太史侯。
太史侯肃然眼神淡淡叙来：“他只知道自己那夜与众好友夜宿青楼而已。仅此而已。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是谁。”
月灵犀撇过脸去。
太史侯见此，添了几句：“弦知音自小便有心上人，又情侣同在学海。故他虽是风雅为性却从不流连花丛，吾等好友亦不好邀他往烟花之地。变故之后他情趣渐淡，更是难以说动。吾妹照影则是立身甚高，虽声明远播但却少面世人。因此，除却那一夜之外，他们根本没见过面。于他而言，怜照影三字，不过是传言中的吾之红颜。至于那夜……”眼见月灵犀面色更加复杂，太史侯选拣用词，却只能继续言之，“昔时弦知音在病中，醉酒寻欢，次日便昏迷不醒病情加重。对于该夜之事，本就印象近无。他事后亦曾向吾询问，被吾搪塞而过。天长日久，他自然早已……”

“搪塞？您为何要搪塞？是……怜照影她……？”

“月灵犀，汝应是清楚吾太史侯的秉性。倘若照影情系弦知音，就算再勉强于他，吾也要他给吾妹一个交代。可是……哈，照影只是看得上弦知音而已，这情意二字，却是全无的。闻之乃是误会，吾妹直是一句无须勉强事化即可，便一心再选可入眼之人。既是她真意如此，那如斯因由繁复的一件事吾又何必对弦知音挑明？况且数月之后，照影尚未寻得第二位可青眼看待之人，便察觉腹内胎动。小妹心愿已达，好友又并无起疑。万般皆安，吾自然不愿多事。”

听着太史侯对亲妹的溺爱之语，月灵犀阖下眼眸，亦想起教统对己那幼年时的教导，少年时的关爱，成年后的指点。而自己对他从小便似乎是天然存在的信服与亲近，就连他出家之后，自己对他亦是如此不变：莫非，这是父女天性？
若是如此，那，教统可曾对自己有血亲之感？教统心中，是否只记得那不足月便随母而逝的孩子。还是，连那个孩子都已然忘却了……
一时间心绪反复，纠缠不已。又想到公选之时，义父揭开旧事，那时的教统虽沉默不语，但对自己和伏龙的维护可见日月，他的眼神坦荡无一丝作伪——月灵犀完全相信太史侯所言：教统从来不知自己存在。但亦正是因此，灵犀不免心中疼痛。

“汝果然如此在意弦知音。”太史侯意味不明的一语把月灵犀从思绪中拉回，“关于弦知音，后面的事情你不知道的已然不多了。纵情出游一次，连累弦知音昏迷数日病重卧榻，一群好友便不敢再有他行，吾更是心中有鬼。众人只好由得他去，如今想来，此后他便是一路愈发消极直至遁入空门了吧。”
月灵犀明了太史侯用意，按下自己多方心绪，听着礼执令稳然言语，面色渐静。太史侯视之，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赏，沉声依旧：“如此过了数年，便是教统改选。如果吾未记错，汝应是改选后第二年被东方羿带入学海，那时汝已是能记事的年岁。之后关于弦知音的种种，汝恐怕是比吾要清楚……”

月灵犀目视太史侯严然脸色，捕捉到了执令话语中些微惆怅之意。犹豫了一下，月灵犀半身向前微倾，一只纤掌伸出按住了太史侯安放桌上的手，在感觉到掌中那习武之人的浓厚茧意时，不由得更握紧了几分。
太史侯初时颇为意外，一愣之后，倒也反握住了月灵犀贴在自己手背上的柔掌；另一只手放下细瓷茶盅，在纤白手背上轻轻拍拍，以示慰藉。但自己，终究也是叹了一口气。
一时间，屋内虽是静谧却也祥和。
直到月灵犀轻声一语：“教统之事，我已明了。能再跟我说说之后的怜照影吗？我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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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09-03-18 0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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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变局

“吾想知道……”复思索一番，月灵犀换了言辞，“吾想知道，之后发生了何事，吾为何……被义父收养……”
太史侯目光微闪，心知月灵犀真正关心的是何事。对于此女，倒是愈发的合心了。于是不加隐瞒，直呈结局：“吾妹照影，确是死于吾手。”
灵犀抬眼，但求因果。

“怀有身孕之后，照影便搬离乐坊，一心育儿，不理其它。吾亦在操心替她改换伎籍一事。却不想，天不从人愿：吾妹之病，发作之疾之狠，超出吾等预料。”
“啊……”灵犀微叹
太史侯点点头：“家慈往昔被此病纠缠多年，几乎是自吾有记忆开始她便如此。因之，吾与妹妹都以为照影应有相当寿数，至少可以撑到抚养子女成人。却没想到，胎儿尚不足月，照影之病症，便与家母临终前相似了。”
“是……何等症状？”
太史侯眼神复杂地看了月灵犀一眼：“容貌毁却，周身剧痛，耗尽体力，直至命绝。”
“……”月灵犀不语，太史侯便沉稳继续：“昔年家母用药不断，将此病压服甚久，十几年后才渐渐药石罔效，油尽灯枯之时便是此等症状。而照影那时，或许是体质有差，或许是其他原因，总之同样的药方完全无用。吾亦曾延请名医，皆束手无策。吾妹近临盆之际，便俨然犹如家慈当初的最后时日那般。照影心知自己命不久长，一世无牵无挂，唯对腹中孩儿亏欠有加：本想使之降世，相待如珠如宝；却不料阴阳两隔，让一个好好的孩儿无父无母……”

眼见月灵犀眼眸微湿，太史侯欲开口，却有些尴尬，但终了还是柔声道：“照影她，确是相当疼爱未出世的孩儿。”
月灵犀阖眸轻叹，抬眼之时已然平静：“然后呢？”

“临盆之日，一切顺利。麟儿诞世，吾妹甚喜。她清醒过来看过女儿之后，只做了一件事：将吾留在她处的太史家玉佩坠于幼女脖间。”
“她……”唉，月灵犀不由慨叹
“她傲骨一身，却唯此心结一世难了。吾当时眼见，颇为心痛。但此后不过数个时辰内发生的事，却更是人伦悲剧。”
“执令……”月灵犀眼见太史侯脸色沉重，欲加安慰，却已无法打断太史侯的思绪

“照影之女诞于午夜。本就一夜忙乱，好在母女平安。不想未到清晨，便有一路杀手入院抢人。”
“啊？！”
“昔时满院皆是妇孺老幼，习武之人仅有吾与妹妹：而照影病弱又是产后，能动手抗敌者仅唯吾一人。对方武艺不弱，吾寡难敌众。好在他们意不在吾，击昏旁人，抢走幼女，欲对照影下手时被吾一掌拦下，却不想……还是没让吾妹逃过此劫。”
月灵犀抿唇不语，只是握紧了太史侯的手。太史侯目中有火更有痛，沉沉语音落地有声：“欲杀吾妹不得，他们便带着幼女抽身离去。吾带伤欲追，却不想身后剑风凛冽而来，正是照影对吾下手。”
“意识……控制……”月灵犀已然明了。
“不错。想是被吾挡下的那招掌风中带有药物，还特意诈伤般落下兵器。为的便是让吾妹动手。照影功夫本就不弱，虽是体虚气衰，但药物中显有强提元气之方，使人回光返照。那时她招招带杀，而吾已然受伤，又不愿对妹妹下手，更操心侄女被夺，复担心吾妹被药控过久耗尽体力终将衰竭……几番打击焦心之下，权衡有欠，一招错手，手足留恨……”

太史侯语音渐收。
月灵犀双掌抚上礼执令似乎微颤但又似乎坚定平稳的手，许久不语。
太史侯反手握住月灵犀，也不想多说了。

片刻，月灵犀还是轻叹一声：“他……太狠心了。”
太史侯知道“他”所指言谁，冷冽一句：“哼，可惜我发现的太晚。”
眼神闪动，月灵犀无言以对。

齐整心绪，太史侯补叙数语：“变故突临，吾心伤痛。强撑料理后事隐瞒痕迹，暗中查访侄女下落却多年无果……”
灵犀低头，因果皆明，却是纠缠万方。

这边太史侯叙完前事，权衡再三，复又开言。开言之前，却先收回了二人相握的手。月灵犀见状，平静脸色，正坐面之。
见此，太史侯又犹豫了一下，但该说还是要说，于是：“月灵犀，吾先前言过，汝若确实是怜照影之女，那么汝之身世，应是如此。但是，虽然颇为伤人，吾还是要提醒汝另一个可能：汝或许，根本与方才那个故事无关。”
月灵犀已然完全平和地看着太史侯。
“东方羿行事会到何种程度，吾已不敢断言了。苦境乱世多年，汝是否只是一位无辜的孤女，却由于东方羿的野心被扯进这些本与你无关的恩怨是非中来，这或许也是一种可能。毕竟，吾妹故去多年，弦知音也已然离世。汝愿意相信吾所言，吾很欣慰，但是吾确实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吾说的话。如今能明确的告知汝的，只有你我，并非血缘父女，而已。”

太史侯一语言毕，心头却有些可惜。
但见月灵犀起身，盈盈拜倒：“谢过礼执令明言。无论如何，月灵犀感激执令舍弃一身清誉，保全了……”一言至此，月灵犀突然也不知该如何叙述，却被太史侯伸手扶起：“如果你是吾妹与吾友之女，那么周全于你理所应当。如果你只是一位无辜被牵扯的人，那么，哈。你因吾等三人的权位友情之争而搞得一身麻烦。但对你，东方羿养护，弦知音关照。——他们皆有所报还那吾太史侯自然也不能输人一步：为你挡下一些蜚语，也未尝不可。”
耳闻太史侯豁达之语，想起昔日公选之时的不堪记忆，方明了那般波谲云诡之下却是藏有这般温情，月灵犀心中安慰，却也复杂——这般错杂交织着的友情和亲情：
早就被背叛的三人友情，一心要挽回的二人友情，被礼执令珍惜着的兄妹亲情，被东方羿践踏的父女亲情；还有，那位非是无情却实是无情、实是无情却最是深情的……唉……

大概明了月灵犀思绪为何，但太史侯却一时不愿回想，直言道出余下一事：“吾今日找汝来，便是要把这些说明。吾想汝并非多语之人，或许此言有些不中听，但吾还是希望有些事情，汝心明便是。伏龙或许堪可托付，至于他人……汝言语还是小心吧。”闻之月灵犀心内不由淡笑，面上却是平和地点头应允。

对月灵犀反应很满意的太史侯点明最后一言：“还有便是。吾不知道汝对吾现在是何种心情，但是，吾既已应下了你这个女儿，而吾与汝既然也都不愿将真实之事公开。那么，对外，汝就是吾女。汝不愿称吾为父亦无妨，只要记住在他人面前吾等是此关系就好。吾不想多事，吾想汝也不愿多事。汝可以不唤一声父亲，只要……”
“执令……”太史侯正自顾自说着，却不想被月灵犀打断。一声执令，让太史侯有些挂不住脸面。但尚未来得及多想，便闻月灵犀轻声一语：“执令可愿收灵犀为女？”

太史侯看向月灵犀，但见一双明眸清净雅直：“吾知晓执令对灵犀多处不满，但月灵犀并非不受教之人。不知执令可愿认吾为女？非是对外之既成事实，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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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轻轻的一声“哈”，便是月灵犀再次正身下拜：“月灵犀见过父亲。”

.
月儿西落，鱼肚泛白于东。
送走月灵犀和曲怀觞，太史侯再次给自己满上茶水。念及亲妹挚友，一世亲情友情，未免感慨良多。但至天明之时，便依旧是冷面静心之礼部执令：太史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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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01)

5樓發表於: 2009-03-18 0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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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定局

人心向背运筹帷幄。
东方羿当初赢得很快，后来输得也很快。
太史侯重掌权势，东方羿下落无踪。
公事上，已然定局。
而私事，亦已定局：

月灵犀犯病了。
是纠缠怜氏一门数代女子的宿疾。

当太史侯来到草堂在月灵犀床前确证此事时，心头确如事前所想的那般意味繁杂：既喜妹妹与好友有此佳女，又悲病症已发前景黯淡——念及此，太史侯也不免有些觉得宁可月灵犀非是自己亲侄……

方有此念，便见月灵犀静笑抚慰，太史侯倒也不再多想了。只是看着侄女笑意后的勉强，亦有些心疼。不由问及可愿随之回归学海？

月灵犀眼神闪动
太史侯直言此病日后形容俱毁，他忧心伏龙终会弃之而去。
此言出，但见月灵犀垂眸浅笑，缓缓一语，却如一道重雷激醒太史侯：“怀觞有心待我，我真心回他。他若已无心，我便离之，不必纠缠。

人生于世，能有相伴，天赐之福。无有相伴，理所应当。”

轻声慢语，与之相随的，却是一行清泪，滑过弯起的嘴角。

见此，太史侯将侄女揽入怀中，一室无语，间或有几声似有若无的女子啜泣之声响起，却转瞬消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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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安慰了月灵犀，太史侯推门而出，果见曲怀觞站立门外，月光照耀，一衣清朗。点头示意，转身离开。耳听得伏龙关门入室，太史侯心中安定。信步而走，来到草堂后园。青草摇曳，虫鸣低低，明月照影，抚过墓碑无声。手扣墨箫，目视碑铭，心中回想起灵犀数语——

“有心待我，我真心回他。他若已无心，我便离之，不必纠缠。”

太史侯不由得低声一叹：“当日被吾错待之时，汝便是如此心思么？”

吾友……

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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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01)

6樓發表於: 2009-03-18 02:5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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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尾声

掌毙东方羿之后，太史侯亦是重伤在身。虽有曲怀觞细心诊治，但仍于数月之后故于教统任上，反而走在了缠绵病榻多年的月灵犀之前。

因缘恩怨全数了断。曲怀觞无心再留学海，在央森接任教统之后便决意彻底离去。

央森并未挽留，只是传达了司徒偃与众位老师座的意思：自弦知音以降三任教统俱已亡故。人死已矣，该给个了结——虽然弦知音弃儒出走，但之前在位多年亦是尽心尽力；虽然东方羿别有居心行事狠辣血债无数，但其身为执令总归是为射部操劳多年；虽然太史侯为人刚愎自用行事独揽大权，但终是清正立身坚护学海。如今三人都已离世，恩怨随之消散：一次公祭，皆以教统之礼将灵位奉入学海圣阁，了却一切吧。

曲怀觞闻之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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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祭当天，乐执令与伏龙先生并未出席。
日落之时，央森遣走所有伴灵学子，无视有违礼法之闲言。
月升之刻，司徒偃亲自推开学海圣阁大门，在三座新晋灵位前布好纸烛，深深一叹，便径直离去。

月上中天之时，但见身着孝服的曲怀觞怀抱着麻衣在身的月灵犀，足踏夜色而来。

将灵犀放在正位蒲团之上，轻声呼唤。片刻，方见面纱内明眸亮起，柔声传来：“到了？”
“到了。还很累吗？”
“不了。”
“我去点香。”
“嗯。”

取香，就着烛火点上，伏龙回身，将香放于月灵犀手中，然后紧握着那绵软无力的素手，绕到灵犀身后，让妻子靠在自己怀中，低低一语：“你已无力周全礼节，尽过孝心即可。”

但闻面纱内轻柔一笑。伏龙心中微痛，扶起月灵犀对着三堂灵位将就拜下。敬好此注，便将月灵犀抱移至侧位安坐，又燃三注香：以半子之份，曲怀觞行了全礼。
礼毕，欲对灵犀开言，却见面纱内眸子已黯，急急探脉，方知只是又昏睡过去而已。
伏龙心安，将妻子揽入怀中，再目视三尊教统灵位，实是心酸不已。

烧完字纸，最后行过一礼，曲怀觞抱起自适才昏迷便再未睁眼的月灵犀，转身趁夜而去。

过了片刻，学海圣阁大门自行缓缓关闭。
月色照耀，一切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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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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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帖被shakasaga在2009-03-18 03:5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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