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17【双秀.南北（原無鄉X倦收天)】《歸泊》更新37 24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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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nferro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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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1)

200樓發表於: 2022-06-11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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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
　　
　　原无乡醒来的时候，有一瞬的恍惚。
　　
　　片片纤薄翎羽细密交错，环绕成近乎密封的椭圆空间，仿佛一个小巧的金属窝巢，阻挡了外界所有的侵扰。纤细的淡金光线，穿过了翎羽间的微小缝隙，在昏暗中丝缕密织成一层柔软的薄纱，梦幻般晕开细碎的淡淡绚彩。
　　
　　悠长的呼吸和暖地落在他的皮肤，拂过他额前的发丝，缠入细微的痒意。朦胧的光影落在近前的浅色唇瓣，恍若破晓的曦光透过了一片花瓣，仿佛只要他轻轻前倾，就能尝到甜蜜。
　　
　　即使在睡梦里，燎宇凤的双臂依然圈紧了他，将他周密地护在怀里。有力的心跳在紧贴着他的胸膛里震动，传递出炽热的温度，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幻象。
　　
　　有涩然的热意逐渐盈满了眼眶，模糊了眼前层叠的纤纤光丝，在他微颤的呼吸里滚落眼睫，发烫地渗入心底。沉甸甸的温暖从这一点湿迹里抽枝发芽，长出茂密的明亮光华，渐渐复苏了他僵冷的躯体。
　　
　　身体仍旧有几分沉重，原无乡忍着四肢百骸传来的细密疼痛，伸手用力回抱，将他面临死亡时最渴望见到的人紧紧拥进了怀里。
　　
　　他的动作惊扰了睡梦里的燎宇凤。燎宇凤昏昏沉沉地醒转，在意识到他醒了后，声音迷糊地泄露出了一丝欣喜，“原无乡……”
　　
　　然后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燎宇凤蓦地清醒。紧抱着他的手臂松开了，犹豫无措地虚环在他的身周，燎宇凤磕绊着道歉的声音低低落入了他的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急迫，“原无乡，伤害了你在乎的人，我真的很抱歉，我知道我无法请求你的原谅……我也不该当众问你那样的问题，使得军方怀疑你，这些都不是我的本意，我——”
　　
　　“嘘……别说话。”他轻声打断了燎宇凤语无伦次的话。原无乡闭着眼埋头抵在那人温暖的肩窝，让属于倦收天的温度与气息密密实实地包围了他，恍如完全浸没在闪烁碎金的和暖流水里，不留分毫缝隙，“让我抱你一会儿。”
　　
　　合金纤薄的阴影里，迷离的光线晕染开一片如织的静谧。
　　
　　燎宇凤愣怔地被原无乡拥抱着，温暖起伏的躯体紧贴着他的胸膛，软和的绒鬓微痒地蹭着他的脖颈，有温湿的鼻息稳定地轻拂过他的肩背。
　　
　　昨晚的夜空深不见底，茫茫的大雪自那无尽的虚无里纷纷扬扬落下，从四方八面阻挡着他。寒风冰冷地灌入他的胸腔，在每一次的喘息里如利刃割划过气管。原无乡失了太多的血，单薄的衣衫挡不住寒风，在他怀里冻得不停发抖，到后来，这样的颤抖也与呼吸一样，逐渐微弱了下去，在风中轻易地消散。
　　
　　仿佛他又回到了他们命运交缠的起点，茂密枯林在风中的婆娑暗影，围出他拼尽全力也挣脱不了的牢笼。但刺目的阳光被令人迷失的无际暗夜所替代，找不到城镇的灯光，也找不到乡间的烛火，好像他与原无乡都将葬身在这深幽的黑暗里，被沉沉风雪彻底掩埋。
　　
　　燎宇凤闭上了眼，重新用力圈抱住他怀里鲜活的身体，放任自己沉浸在原无乡的温暖里。他们的胸膛贴得很紧，紧到连彼此的温度与心跳都仿佛穿越了皮肤的阻碍，相互牵绊回响着濒临失去的余悸与痛楚。
　　
　　曾经的犹疑与彷徨在失去面前变得如此微不足道。最好连时间都停滞不前，永远停留在这一个瞬间。不用去管外界的风霜雨雪，也不用去想彼此的过去与未来，在这个只有他们的小小的世界里，毫无间隙地相互依偎。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但谁也不想松开手。属于对方的温暖身躯紧压着胸腔，又恍如一团炽热的阳光充斥进肺腑，驱逐了恐惧与不安。交织的呼吸逐渐平缓，沉淀下恬然安定。
　　
　　原无乡疼惜地触摸着那人脊背上机械羽翼与血肉连接的地方，问出了他这九天来时刻忧心的问题，“你回去圣域后，有受到责罚么？”
　　
　　山涧岸滩边燎宇凤所受的折磨久久停留在他的脑海中，仿佛锋利的铁丝缠紧在心脏，每一口呼吸都带起尖锐的疼痛，连躯体的伤痛都无法掩盖这刺穿灵魂的疼，分分秒秒，都是提醒。
　　
　　或许是金羽植入脊背的地方异常脆弱，他感觉到燎宇凤在他的触摸下蓦然一颤，绷紧了背逃离了他的指尖，却是更紧密地贴近了他。倚在他颈窝的毛绒脑袋摇了摇，无声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原无乡在心里叹息，松开了怀抱，伸手捧起燎宇凤的脸。丝缕的光线落在湿润的纤长睫毛上，泛起圈圈朦胧的光晕，柔和了向来凌厉的异色凤眸。
　　
　　他的阿倦，总是习惯于掩饰伤痛。过去，受了再重的伤、流了再多的血，也会柔软地望着他，说一句“不疼”。现在失去了记忆，更是什么都不再告诉他了。
　　
　　失神之际，有带着薄茧的温暖手指轻轻抚过了他的唇，小心拭着他唇边干涸的血迹。燎宇凤也在专注地望着他，低沉的声音里有细微的不稳，“你这九天，是不是很不好过？”
　　
　　他总渴望倦收天的坦诚，却在这一刻发现，看到所爱的人为自己难过、痛苦，原来比自己经历的所有伤痛更让人难以忍受。
　　
　　原无乡握住了燎宇凤的手，安抚地弯了弯唇角，“其实一直到两天前，情况还没这么糟糕。”
　　
　　但燎宇凤也并不相信原无乡的安慰之语。
　　
　　他紧急处理过原无乡的伤。每一处鲜血淋漓的大小创口、肿胀青紫的断骨淤血，他都清楚地知道。即使被磨得血肉模糊，他依然能看出原无乡左腰的枪伤上，还未痊愈的感染痕迹。
　　
　　燎宇凤回握住了原无乡覆在他手背的机械手指，用力得仿佛要抹去当时的自己，“对不起，我不该将你一个人扔在渺云城……”
　　
　　他无法忘记他循着军方行踪找到原无乡的那一幕：灰枯褪色的山林间，乍然刺目的鲜艳猩红。血染红了无力倒地的身体，顺着碎石间的沟壑画出张扬的枝蔓，吸食了原无乡全部的生命力，在军方全副武装的包围里最后刹那的盛开。仿佛在下一秒这血藤便会迅速地枯萎死去，连带着原无乡也不复存在。
　　
　　燎宇凤压制着自己发颤的手，凤眸里逐渐燃起冷冽的火焰，“我没想到军方会如此心狠手辣、赶尽杀绝。”
　　
　　“事情的发展你也无法预料，你别自责……你看你又救了我一命，我对此只有感激。”原无乡拂开燎宇凤额前垂落的碎发，认真地望向异色的凤眸，直到那人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至于军方……”原无乡顿了顿，苦笑了一声，“是我叛逃在先，军方这样反应也不意外。”素还真压不服辖区部队，他也无法再信任军方的任何人，但燎宇凤对军方的怒火却让他警惕。
　　
　　原无乡很快地岔开了话题，关切道，“我当时在军方的包围圈里，你救我出来时，有没有受伤？”
　　
　　燎宇凤再次摇了摇头，感觉到原无乡的目光中忧虑依旧，不由地多解释了一句，“他们没有预料到我会来，所以没来得及做部署。带你离开很顺利。”
　　
　　原无乡松了口气，随手摸了摸距离最近的那片淡金翎羽，“那我们现在在哪儿？”
　　
　　金羽上的神经网不应该捕捉到这样轻微的触碰，但燎宇凤好像从感官中清晰地感觉到了金属手指的触摸，轻软得恍如纤细的羽毛拂过，却又倏然带起微小的电流，直击他敏感的脊背。燎宇凤转开了目光，试图集中注意力，“我……我也不知道。”
　　
　　金羽微动，抖落了一夜的积雪，慢慢敞开了初雪后晴朗明净的蔚蓝天空。纯白的雪覆盖了高耸的山峰，绒绒地妆点在四周直入云霄的树顶枝头，仿佛被一株株大树勾落的小巧云朵。
　　
　　他们窝在一棵雪松的树腰枝杈上，脚下是一望无垠的连绵山脉，漫山遍野的皓白。松枝间的积雪在阳光下逐渐融化，顺着垂挂的晶莹冰凌滴落，间续地反射着明亮闪光。
　　
　　朔风从打开的翎羽间乘虚而入，卷着积累了一夜的寒气直透肺腑，乍然的冷意让原无乡不禁缩了缩。理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燎宇凤已下意识地捞起从原无乡肩头滑落的风衣，将人裹进风衣一起紧紧拥入了怀里，用体温暖着对方，“冷么？”
　　
　　“不冷。”原无乡安抚地轻蹭他的耳鬓，有酸涩的疼惜落在叹息里，“你将衣服都给了我，我怎么还会冷呢……”
　　
　　机械手指碰了碰他裸露在单衣外的手臂，但在触碰的刹那，原无乡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收回了手。皮肤上冰凉的金属触感换成了手臂内侧的温热，原无乡垂眸试了试他的肤表温度后，用手臂轻轻搓揉，暖着他微凉的皮肤，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然而那蓝眸里瞬间闪过的黯然，却像一根极其纤细的针，慢慢推入了他的身体，在血肉里反复勾划出酸胀的刺痛，仿佛有什么尘封已久的痛苦，破出了一缕飘渺的回响，无可捉摸。
　　
　　“你的身体修复能力再强，也不能总冻着……”原无乡的声音重聚了他的思绪，蓝眸柔和地望向他，比雪洗后的碧空更为澄澈，“我们去地面生个火好么？”
　　
　　燎宇凤望着地面白皑皑的积雪，不由迟疑，“刚下过雪，生火恐怕不易……”
　　
　　有狡黠的光在蓝眸里闪动，原无乡眨了眨眼，故作神秘，“你知道军方野外生存和荒城生存的系列课程重修率有多高吗？”
　　
　　“嗯？”燎宇凤不解地望向对方。
　　
　　“大部分人都要重修，剩下的一小撮低分飞过及格线。”原无乡指了指自己，笑容里满是得意，“但在你面前的，可是个一次通关的满分选手。相信我，可以生火的。”
　　
　　燎宇凤望着那双眸光灼灼的眼睛，不由也生出了几分松弛的笑意，“嗯，我相信你。”
　　
　　地面潮湿，不易燃火，最好的选择是在一截断木上生火。剜开表面湿漉的树皮，削至较为干燥的树心横面，挖出生火的窝槽。干燥的刨木碎屑可以助燃火苗，烤干被雪水浸湿的大小枯枝，再按照寻常生火的步骤，将干燥后的枯枝逐一加入。
　　
　　原无乡一边讲解，一边借着树腰的地势环顾四周，指向不远处断裂倒地的树木，“那边就有一段陈旧断木，大小正合适。我们可以在那里生火，火会融化地面四周的雪，我们找点吃食，正好稍作休息后再做下一步打算……你昨天应该飞得足够远？”
　　
　　燎宇凤一直专心地听着，原无乡的问题并不明确，但他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是。虽然入夜后迷失了方向，但是我们距离渺云城至少几百公里。这片山脉海拔较高，四周寥无人烟，即使生火也不会引人注意。”
　　
　　“我跟你一起去。”原无乡拉住了正要起身下树的燎宇凤。看见凤眸里的不赞同，原无乡坚持道，“我不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但我的伤恢复得很快，已经不碍事了。”
　　
　　原无乡知道自己当时伤得很重。那一发冷枪正面击中了他毫不设防的腹部，几乎让他丧失了行动能力。随后的枪林弹雨里，数枚子弹划开了他的肩背与腿，外加他摔落陡坡时的撕裂了枪伤、断折了肋骨，若是在寻常的驻地医院，他恐怕要在病房里呆很久。
　　
　　然而就如前两次那般，只是过去了一夜，所有的伤口都奇迹般止了血，微痒地长出了些许新肉，连反复感染的旧伤，都不再时刻钻心地疼了。幅度大一些的动作仍旧会扯痛内外伤处，但这样的疼痛与他一天前的伤势相比，简直不足一提。
　　
　　“不，这只是一时权宜。”燎宇凤坚决地拒绝了他，“你依然需要专业的医治，不能随意走动。”
　　
　　仿佛触及了某些深埋的情绪，凤眸里再次染上了隐忍的痛色。只是看到那样的神情，便恍如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迫压上原无乡的胸口，让他无法招架。
　　
　　燎宇凤再次裹紧了他身上白底火纹的风衣、确保他不会受凉，这才跃下了树枝。巨大的机械羽翼无法在树林里完全舒展，但好在他们的位置并不高，只是微展的羽翼也足够燎宇凤滑翔过这段距离。
　　
　　原无乡望着淡金羽翼掠过明明暗暗的树影，来到了他所指向的断木前。落地的瞬间机械折叠收起，但燎宇凤却在触及地面时踉跄了两步，失去控制般无力地摔倒在雪里。
　　
　　“燎宇凤！”原无乡大惊，银钩嵌入了雪松树干，随着他的滑落划出了一道沉闷的声响，震得伤口猛然抽疼。原无乡按着腰腹的伤，拄拐着一截树枝，跌撞着去查看燎宇凤的状态。
　　
　　燎宇凤昏眩地攀着倒在地面的断木，勉强撑起了身体，对赶来的他摇了摇头，“我没事……我只是有点头晕……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然而微润的脸庞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被他扶住的手臂因脱力而微微发颤，只是坐起身这样简单的动作，就让燎宇凤疲惫喘息。
　　
　　原无乡伸手想要覆上燎宇凤的脸颊，却在意识到雪地里金属的冰凉温度后，失落地收回了手。他挨近了燎宇凤，担忧地望入那双异色的眼眸，“告诉我实话，你昨天是不是受伤了？还是圣域又……又责罚你。”
　　
　　“没有……”燎宇凤对他安抚地微笑，声音里却难掩虚弱，“你别担心……我只是能量消耗得有点多……需要进食而已……”
　　
　　对，修复能力极强的副作用，就是倦收天的新陈代谢异常快速。自昨日下午起，倦收天便一直带着他飞翔逃命，能量的消耗一定很大。
　　
　　原无乡稍稍松了口气，从口袋深处翻出了他以防万一的随身储备，仔细地剥开了沾满血污的包装袋，露出里面几经磨难、压成了碎渣的能量棒。
　　
　　“这个你先吃。”他将能量棒小心地放到燎宇凤手里，看着燎宇凤吃完后终于喘匀了气，才略微安下心。他打量四周的地面，盘算着再多找些食物，“你选的这片林子很好，能吃的东西应该不少，我——”
　　
　　原无乡陡然止住了声音。
　　
　　燎宇凤身边雪地里，半埋着一个黑色金属瓶。一段连着导管的塑胶采血袋摔出了敞开的瓶口，在白雪上洇开刺目的暗红。
　　
　　新雪覆盖的山林寂静无声，连他的心跳声都仿佛在此刻停滞。耀眼的阳光仿佛从四面八方反射而来，明亮的令人晕眩，如若有形地挤压着他的胸腔，让他无法呼吸。
　　
　　金属的手指越过了燎宇凤，微颤地画过塑胶袋里凝固的血迹，仿佛这样就能触及那曾经炽热的温度，带着蓬勃的生命力与不顾一切的决绝，在漫天白雪中如鲜红的线绳牵绊着他们。
　　
　　原无乡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怔怔地望向燎宇凤，“你一直是这样为我治伤的么？”
　　
　　“之前两次都有齐医生为你治疗……我不过是给你输了点血，加速你的恢复。”回答的声音轻了下去，燎宇凤似乎有些紧张，从他的指下很快地抽走了血袋，重新装回了黑色圆筒里。
　　
　　“但这次你没能找到医院，所以你……所以你……”原无乡感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昨日所有的伤痛都仿佛在此刻绞入了心口，如烧灼的光铺天盖地般涌来，让他连那一句话也无法说完。
　　
　　修长的手指有些无措地抓紧了金属圆筒，泛出惨白的颜色。燎宇凤咬了咬唇，垂眸回避着他的目光，低声道，“对不起……我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哽在他的喉头，渗出丝丝苦涩。滚烫的热液仿佛要灼伤他的眼睛，又在初冬的寒风里微凉地滑落脸颊。原无乡轻柔地抱住了燎宇凤，更多的水意涌出他的眼眶，一遍遍模糊了他的世界，破碎了哽咽的声音，“真傻……怎么这么傻……”
　　
　　他知道魔域必会设法利用倦收天的恢复力，但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直接粗暴的方式。
　　
　　向来警醒的人，却在他醒后仍旧睡得昏沉，即使过了一整夜的修复，倦收天也还是极度地疲倦虚弱。倦收天昨晚体内残留的全能性细胞数一定是低过了极限，连迅速的分裂再生也只是杯水车薪，无法快速地恢复如初。
　　
　　那么大量失血又迅速好转的他身上，此刻流转在周身血管里的，又有多少是倦收天的血？
　　
　　而昨晚的倦收天又该有多绝望，这般不顾自身地以命搏命，硬生生将他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
　　
　　——就像在数年前的机械坟场，倦收天不惜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一线生机。
　　
　　原无乡圈紧了手臂，将人更紧密地按进自己怀里，最好融入彼此的身骨血肉，再也无法分离。仿佛只要这样，他便能回到昨夜天寒地冻的霏霏风雪里，回到那天铁锈腥甜的机械坟场里，回到那人独孤而行的黑暗岁月里，共同承载倦收天所经历的一切苦痛与煎熬。
　　
　　“原无乡，我真的没事……”燎宇凤些微无措地回抱原无乡，笨拙地解释着，“以前遇到极端情况，也会这样……我的身体只是需要能量，然后就会很快恢——”
　　
　　燎宇凤话还未说完，便有炽热的吻覆盖下来。原无乡不容拒绝地缠紧了他的舌尖，将他卷入潮水般翻涌的热烈情绪里，仿佛有压抑已久的深深柔情，在这一刻搅碎了理智、冲破了堤坝，汹汹茫茫地淹没了他。
　　
　　有莫名的酸涩浸润了眼角，他不由自主地回应着唇舌间的激烈纠缠，坠身于这汹涌的炽暖浪潮里。温热的水滴顺着原无乡的唇角缠进了他们的吻，一点一滴地穿透血肉，渗落他的心底，好像有什么被层层埋葬的东西在慢慢苏醒。
　　
　　朔风轻轻吹动枝梢的绒雪，微小的碎白四散飘摇，恍若纷纷扬扬的晶莹花瓣。几片雪花悄然落在厮磨相缠的发丝上，在雪地间久久的拥吻里，渐渐融化成了湿漉的和煦阳光。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甜不甜呀~

FYI,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生物医学的研究有时候真的就这么简单粗暴。延缓衰老这种课题的的实验里，经常是年轻小鼠的血输给年老小鼠、年轻小鼠的脊髓液输给年老小鼠……而且研究结果是这样能有效让年老小鼠的机能变年轻 ╮(╯▽╰)╭
　　

[ 此帖被bonferroni在2022-09-26 06:0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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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angx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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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樓發表於: 2022-06-11 2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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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200樓(bonferroni) 的帖子

哇哇哇哇！！终于“好好”甜了一章！是不是我一直期待的转机要出现了！楼主加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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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樓發表於: 2022-06-12 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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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真的甜起来的日子
ps崇玉旨什么时候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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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nferro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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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樓發表於: 2022-06-12 22:4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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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201樓zhangxy于2022-06-11 21:39發表的回 200樓(bonferroni) 的帖子 : m\e?'-(s
哇哇哇哇！！终于“好好”甜了一章！是不是我一直期待的转机要出现了！楼主加油更！ @tg4rl

你看，这文也是有糖的！下章还会有甜甜哒！
转机有一部分吧，但可能跟你想得不大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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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202樓athrun150于2022-06-12 01:03發表的 : h@%a+6b?
期待真的甜起来的日子 ^j]_MiA4
ps崇玉旨什么时候下线 R/Z zmb{

“真的甜起来” 这五个字让我瞬间沉默了…… 应该，估计，大概，还是有一点的？
他们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很难像其他文里那样，可以无忧无虑地甜。他们的糖，往往更多的是相互间的珍惜、感动、安慰、和治愈。
这文里好像没有崇玉旨哈哈，你大概说的是冲隐无为？他刚刚出现，不会这么快下线的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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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nferro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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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樓發表於: 2022-06-18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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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
　　
　　初冬的阳光温热地穿过树枝间的晶莹，融化的雪水滴答地滋润着树木与大地，洗净了耐寒的零星绿意，随风飘来远远近近的清新气息。
　　
　　机械手轻易地削开了断木、捏碎了木屑，火星在窝槽里长成了火苗，又逐渐在精心叠加的粗细枯枝间燃烧成了篝火。微焦的诱人香味回荡在噼啪作响的火焰里，银钩从木灰下扒拉出大小不一的坚果，被金属手指利落地剥去了外壳。烤得酥黄的果仁很快便攒了满满一捧，微烫地堆在他的手心。
　　
　　“别发呆，快吃吧。”含着笑意的声音溶溶和暖，原无乡望向他的眼眸里映照着跳动的火焰，带动了他的心跳节奏。
　　
　　燎宇凤轻声应了，低头吃着原无乡不断放进他手里的坚果。不知名的果仁在齿间松脆地泛开油润的香气，隐约透着甘甜，不似任何他吃过的合成食物，却又勾起无法解释的欢欣舒适，仿佛忙碌中零星偷来的平和时刻。
　　
　　“好吃吗？”原无乡单手支颐，颇为怀念地望着那人认真进食的模样。
　　
　　好像这只是一次例常的野外任务，而他也只是一如既往地趁着休息间隙，在未被污染的深山野林里挑拣出新奇的零嘴，给倦收天偷偷加餐。
　　
　　“好吃。”燎宇凤诚实地点了点头，很快便吃完了烤好的一小堆坚果。
　　
　　机械延展，将另一半坚果也陆续埋进了火堆边缘，小火闷烤着。燎宇凤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银钩，落在埋了坚果的木灰上。
　　
　　原无乡忽然就想起了他们童年时喂过的流浪小猫：饿得小小的一只，蹲在初冬的阳光里，也是这般眼巴巴地望着他们手里的肉干碎屑。
　　
　　心脏就这样陷入了厚密的羽绒，被层层细密地包裹着，在碎微的酸涩里柔软得无法动弹，让他想如摸小猫般去摸一摸那人的脑袋。
　　
　　原无乡克制着冲动，拾起了他折来的一捆树枝。枝上的积雪已被火的热度融化，水灵灵地浸湿了一串串的红紫小果。他挑了果型最饱满的枝条，递给燎宇凤，“坚果还要烤一会儿，先吃点这个……已经化了冻，很甜的。”
　　
　　燎宇凤摘下一串陌生的野生浆果，将信将疑地看了一圈，试探地咬下一小颗。微酸的清甜味道凉凉地在味蕾上滚过，带着瑞雪下草叶的新鲜芬芳，仿佛整个森林的气息都被包裹进了这小小的深色果皮里。
　　
　　“没骗你吧，是不是甜的？”原无乡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肩，眼眸里闪过星点的戏谑。细看时，湛蓝底色上细细流淌着温柔，令人沉溺。
　　
　　他们面前的篝火雀跃地跳动着，散开阵阵的热浪，一点点缠绕上他的脖颈与耳尖。燎宇凤几乎是下意识地咬下了更多的浆果，用这凉丝丝的酸甜味道去缓解那烧上来的热意，含糊地点了点头。
　　
　　燎宇凤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但速度一贯很快。枝条上的累累浆果在几分钟后便不见了踪影。原无乡又拣了几根果枝递了过去，正好埋在木灰里的坚果也开始飘出微焦的香味，他一边剥着烤好的坚果，一边乘隙将未熟的推近火堆。
　　
　　“坚果我不敢多拿，毕竟是小松鼠藏在石缝里过冬的储蓄，总要给它留够口粮。”原无乡絮絮解释着，将最后的坚果也去了壳，一并堆到了被银骠削得平整的木片上。
　　
　　那根能量棒加上这些食物，勉强足够一个成年男性一日的能量需求，但燎宇凤体质不同又失了大量的血，他不确定燎宇凤需要进食多少才能恢复力气，“大雪盖住了动物的踪迹，但我下了两个简单的陷阱。等会儿去看看，或许能抓住一两只出来觅食的野兔或山雉。”
　　
　　燎宇凤有些惊讶地望向了原无乡——他不知道原无乡是怎么做到的。只是拄拐去四周转了一圈，便从冬日萧条的山林里带回来了各种野生果子，连捕猎的陷阱都布置完全，仿佛这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又有一股无法言喻的信任，笃定地扎根在心底，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就如旭日会东升、春风会融雪，原无乡就应该有这样的能为。无论世界如何变化，都似乎应该如此。
　　
　　“别忘了，我是满分选手呀……”原无乡眉眼弯弯地回应他的目光。
　　
　　他们挨得很近，手臂上有对方身体贴紧过来的温暖轻压，莫名地令人安心。原无乡的声音与眸光一样柔和，仿佛透光的云彩，若有若无的和暖缠裹，“有我在，决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浆果的余味残留在唇齿间，隐隐绵绵的清凉甜意，随着他的呼吸缠入了身体，恍如不久前原无乡缠卷他世界的吻，满满地充斥着他的感官。
　　
　　渴望从四肢百骸纠缠着涌来，想要去吻那灼热的唇。但燎宇凤只是垂下了目光，低声道，“我知道。”
　　
　　他将盛满食物的木片推向原无乡，“你也许久没有进食了。你需要养伤，这些归你。”
　　
　　火光的暖色笼罩着他们，洇染了凤眸里剔透的关切。原无乡只觉得心下软和一片，轻易地深深陷落。他将木片上的坚果和浆果枝条一分为二，“你一半，我一半。你需要养足力气，才能带我们飞出这片山林。”
　　
　　他凑近了尚在犹豫的人，又调侃着加了一句，“这里的食物有限，我们也不能总逮着同一只松鼠打劫呀。”
　　
　　燎宇凤忍不住笑，和往常一样不费多少唇舌就被他说服了。
　　
　　食物填满了空乏的胃，带来久违的舒适餍足，木质的焦香暖暖地蒸腾在篝火里，整个身体都在这样的温暖里舒展了开来。燎宇凤的脸上终于恢复了血色，被火烤地微微红润。
　　
　　金属导热得太快，只是稍稍地烤了会儿火，银骠便热得滚烫。原无乡在自己的手臂上试了又试，直到机械手的温度接近了体温，才悄悄握住了燎宇凤垂在身侧的手。
　　
　　燎宇凤微微一愣，随即和顺地由他缠入指缝，与他紧握。
　　
　　“今早我发现你为了救我、给我输血的时候，你跟我说了‘对不起’。”那一刻燎宇凤的苍白躲闪，仿佛嵌入他伤口的尖锐碎木，无法拔除的涩然钝痛。原无乡放缓了语调，轻声问，“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要道歉？”
　　
　　“我不知道……”好似无法承受他的眸光，燎宇凤很快地移开了视线。篝火的暖光依旧，但凤眸中的光亮却随着声音而逐渐暗淡，“或许是觉得，你不会愿意这样被我救……”
　　
　　原无乡望着那凤眸里的黯然，好似有锋利的酸楚，在他的心脏上猛地划出了深刻的伤口，贯穿胸膛的沉闷疼痛。
　　
　　如果是以前的倦收天，或许仍旧会紧张他的反应，但必会坦然而坚定地望入他的眼睛，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没有选择，我必须这样做。”
　　
　　果断，直白，有时候固执得令他无奈，却又像太阳一样光芒耀眼。无论何时何地，都充满了确信。
　　
　　如今的倦收天却有了这么多的愧疚与不安，几乎是小心翼翼地维系着他们的关系，好像有氤氲雾气遮挡了那明朗的阳光，挣扎地寻找着缝隙。
　　
　　只是稍一细想，就让他心疼得难以忍受。
　　
　　他们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
　　
　　原无乡轻柔地捧起燎宇凤的脸，专注地凝望着那人，一字一句认真地道，“燎宇凤，我想活下去……你不惜性命地救我，我心疼你这样做，也感激你这样做。”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凤眸里流光波涌，照映出他的眉眼。原无乡抚摩着那人的脸颊，仿佛是在梦魇的石牢里，在昏暗的翎羽下，在寒冷的雪地间，同时倾吐着他压抑已久的情愫，
　　
　　“不错，你所受的每一分伤害和疼痛都会让我难过，但这难过不是指责、也不是束缚……而是因为我想与你一起承受；是因为，我想为你分担所有的痛苦与煎熬。”
　　
　　异色凤眸微惊地望着他，却与梦魇里的湿红眼眸逐渐重合，他的指尖轻轻擦过那人的眼尾，“很多事情，我知道你身不由己。我之前不该责怪你，在以后也不会责怪你……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但不要再这样闷声不吭地一个人扛，好不好？”
　　
　　燎宇凤怔怔地望着近在眼前的明澈湛蓝，仿佛一错步他便会坠入那绵延无尽的温柔里。原无乡的言语里蕴含着这样缱绻的深情，恍如万重浪涛浩浩淼淼，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骤然撼动了他的天地，无法抗拒的眩晕。
　　
　　恍惚间，叹喟般的承诺拂过了他的耳际，星火般灼烫，“不管发生什么，你身边永远还有我。”
　　
　　仿佛胸腔的某个地方被猛力打开，绵渺起伏的浪潮急涌而入，炽热地回荡在他的血脉里。燎宇凤蓦然吻上了眼前的唇，仿佛要确定他听到的一切，近乎粗暴地纠缠着原无乡的舌尖。
　　
　　原无乡同样热烈地回应着他，不厌其烦地一圈圈抚摩着他，仿佛在滚烫的唇舌厮磨间一遍遍无声重复着这句承诺。他们紧密地粘缠着、拥抱着，直到他们的心跳都融为了一体，坚定而确信地跳动着，无论光阴岁月如何磋磨，都无法再将他们剥离。
　　
　　一吻结束后，他们仍不想分开。他们喘息着轻抵在彼此的额头，鼻尖相碰，绻恋地微微蹭磨。
　　
　　“有一件事，我需要问你……”燎宇凤的声音很低，仿佛是被这些字句沉重地压住了喉咙，“你之前说，愿意跟我走、加入圣域……还作数么？”
　　
　　最后四个字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篝火的噼啪声湮没，但原无乡仍是听清了。扣在他后脑的手紧张得有些僵硬，轻微地扯痛了他的发根。原无乡想松开怀抱去看燎宇凤的神情，然而那人并没有放松手。
　　
　　原无乡安慰地抚摸着燎宇凤的发，轻蹭了蹭那人的鼻梁。低柔的声音送出了他的答案，清晰地入了燎宇凤的耳，“当然作数。”
　　
　　紧贴着他的身躯随着重续的呼吸而松弛了下来。燎宇凤松开了手，退远了些来与他对视。微红的眼尾带着些许朦胧，但凤眸深处有光芒若流金闪耀，穿过了一切的彷徨，安稳地落入他的视线。
　　
　　燎宇凤的声音逐渐郑重，“我这次，其实是奉命来救你的……幽灵想邀你加入圣域。”
　　
　　“幽灵想邀我加入圣域？”原无乡心中一震，陡然警惕起来，“为什么？”
　　
　　“因为你在军方多年，又有完全融合的机械手，你若能改投阵营，会极大增强我方的实力。”
　　
　　燎宇凤所说不错，但魔域对他与倦收天的关系心知肚明，他不信魔域会真正信任他。那么在这糊弄燎宇凤的官方理由之下，魔域又有什么企图？
　　
　　“幽灵还说了什么？”
　　
　　原无乡的问题恍如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块，乍然惊起波澜，让燎宇凤的心脏重重一跳。地面半化的白雪混入了几缕尘土，仿佛锐利的灰眸从记忆里越过时空，遥遥地望向他。
　　
　　深夜寂静的光亮里，幽灵的话回荡在空旷的四面白墙，带着轻微的回音，
　　
　　“如果原无乡别有居心，那就杀了他。”
　　
　　朔风骤然穿过跳跃燃烧的篝火，耀眼地爆出了亮红的火星，恍若璀璨流星划过，又转瞬泯灭在湿濡的雪地里。
　　
　　燎宇凤从记忆中回神，无声地捏紧了手，“没有，幽灵没有再说什么了。”
　　
　　他望向原无乡，言辞坚决，“军方对你如此不留旧情、赶尽杀绝，你在这里随时可能遇到危险。圣域能保障你的安全，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我知道。”原无乡轻声打断了燎宇凤的话，安抚地握住了那人的手。
　　
　　他能感觉到燎宇凤努力克制的急迫。幽灵必定还威胁了些什么。
　　
　　即使知道前路会有陷阱，为了倦收天，他也不得不踏进去一探究竟。
　　
　　他将燎宇凤拥进怀里，不留缝隙地紧密依偎，仿佛要将他的话通过紧贴胸膛的震动，直接烙印进燎宇凤的心底，
　　
　　“我说过，你身边永远会有我。无论你去哪里，哪怕刀山火海，我也必定与你同行。”
　　
　　雪水从枯枝滴落，在他眼前闪过晶莹的光。原无乡弯了弯唇角，望着被阳光逐渐晒化的漫山积雪，坚定地道，“我和你一起回圣域。”
　　
　　***
　　
　　夜幕笼罩下的地下建筑，仿佛冬日里沉眠的钢铁巨兽。悄然飘落的雨雪里，巨兽的身体灯火渐暗，唯有靠近心脏位置的一间房室彻夜通明。明亮灯光照出宽敞的办公室，墨笔在纸页上圈划出沙沙声响，替代了地面上静谧的雨雪声。
　　
　　一道淡漠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屏息的寂静，“你欲言又止很久了，有问题就问吧。”
　　
　　“抱歉。”寥星低声道。他望着灯光在层叠纸页上落下的圈影，迟疑地问，“就这样放金曦出去，我担心，不可控的因素太多……”
　　
　　圈写的沙沙声一停，灰色眸光越过了纸页，望向了他，“你觉得金曦会跟我坦白原无乡的事，是因为巧合吗？”
　　
　　廖星蓦地一惊，随即反应了过来，只觉得一道悚然冰凉悄悄爬上了脊背，“道真的斩首任务，不仅重创了军方实力、斩断了金曦和原无乡的后路……也是您在通过道真的伤亡，刻意激起两人之间的矛盾。”
　　
　　“不错。”幽灵放下了笔，声音里渐渐显露冰寒的冷意，“金曦需要被推一把，才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但您对他的欺瞒如此包容，他现在又回到了原无乡的身边，我怕他……”
　　
　　“包容吗？”幽灵一声冷笑，唇角勾起几分玩味，“廖星，你要记住，人心是很奇妙的东西，想要控制一个人，一昧勒紧他脖颈上的缰绳是最笨的办法……这世界上有很多更强大的锁链，无痕无迹，让人心甘情愿地戴上，自发地去做你想让他做的事……比如愧疚和感激。”
　　
　　幽灵缓缓转着拇指上的戒指，仿佛里面缠拢了命运的丝线，千丝万缕地交织出他看不清的未来，“我要的不是他对圣域的忠诚……而是他即使面对原无乡、也依然对圣域忠诚。”
　　
　　寥星仔细琢磨着两者的区别，隐约触摸到了幽灵所指。但心中疑虑依旧，不由再问，“可是若原无乡别有居心，金曦恐怕还是无法按您所说的，杀了他。”
　　
　　“你的目光短浅了。”合金戒指在屏幕上轻敲出闷沉响动，幽灵的声音有些飘渺，“任务不过是个工具，如何使用这个工具影响人心、操纵局势，才是一个布局之人该着眼的地方。”
　　
　　全息影像随着幽灵的声音浮起在半空：圈圈海拔标示出的高山上，燎宇凤的模拟人形沉静地倚坐在热源边，与一团虚空依偎而眠，仿佛被笼罩在一片恬然安宁中。
　　
　　幽灵的脸在影像的光影里明明暗暗，“你觉得，如果金曦察觉了原无乡是假意加入圣域、另有图谋，他会怎么做？”
　　
　　寥星思索了片刻，顿时恍然，“他不想伤害原无乡，所以他会时刻维护圣域、努力劝服原无乡真心加入我方。”
　　
　　“不错。”全息影像边稳定移动的各色线条，仿佛牢牢控制着人偶的牵绳，汇聚在深不可测的灰眸里，“就像我从没期望原无乡真心投诚，我也不会期望金曦对原无乡下手。我要的，从来都是让金曦不断地心存希望，一遍遍坚定圣域的立场，不被原无乡所左右。”
　　
　　“但日积月累，即使是滴水也会穿石……”原无乡在极短的时间里，便让金曦无法自已地陷入感情里。如今两人朝夕相处，他无法不担忧，倦收天终有一天会恢复记忆。
　　
　　“滴水穿石又如何。”幽灵望着影像上的人形，又仿佛透过影像看到了令人狂热的宏伟未来，冷漠的眼眸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届时，大局已定，谁又能变天呢。”
　　
　　全息人形在合拢的指间灭息不见。幽灵的脸上恢复了淡漠，将信息板递给了他，平静地下了指令，
　　
　　“去吧，将他们的方位散布出去。”
　　
　　————————————————————————
　　
　　幽灵：我对拆散小情侣毫无兴趣（正直脸
　　
　　

[ 此帖被bonferroni在2022-09-26 06:0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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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樓發表於: 2022-06-19 15:5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小當家要直接入虎穴了
好擔心之後也受到魔域的改造...
幽靈真的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感覺倦收天一天不想起來
就沒有脫離魔域的可能阿

目前霹靂坑中
噗浪歡迎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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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nferro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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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樓發表於: 2022-06-21 12:5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引用
引用第205樓sanin0202于2022-06-19 15:54發表的 : ?h[HC"V/2
小當家要直接入虎穴了 -Rpra0o. C
好擔心之後也受到魔域的改造... J1G}l5N
幽靈真的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Y!L-5|G
感覺倦收天一天不想起來 o-=|}u]mz
就沒有脫離魔域的可能阿 q}t]lD %C

票嘛，我就先不剧透啦嘿嘿，但是不用太担心改造的事
对，幽灵是洗脑大师～他喜欢操控人心来布局
是的，倦需要受到很大的打击才会去怀疑魔域，从而脱离魔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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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樓發表於: 2022-06-27 11:3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31.
　　
　　高山上弥漫着氤氲寒气，满山遍野的茫茫白色映照着碧蓝的天空，亮得眩目。一连三日的落雪积了厚厚一层，在反复的凝结又融化后成了一洼洼铺了浅水的暗冰，即使穿了缠着铁钉的登山靴，也不住打滑。
　　
　　“好友小心！”素还真眼疾手快，拉住了身边险些跌倒的屈世途。
　　
　　屈世途道了谢，皱眉瞥了眼走在他们前方的天阙部战士，压低了声音，“他们是故意的。”
　　
　　“是。”素还真叹了口气，扶着屈世途小心地绕过坡上的暗冰。
　　
　　缘山山脉位于天阙与崇真接壤的边界，地势险峻、鲜少人迹，是以也没有开辟出上山的车道或缆索，只能依靠直升机冒着冰寒、分批运送兵力与物资。等他们得到通知赶到时，忙了一夜的天阙部直升机已接连受到冰霜影响，飞到半路便出现了问题，需要紧急检修，不知何时能返回使用。他们被困在半山腰，最终决定步行上山。
　　
　　虽然有天阙部提早准备的冬季装备，他们仍是一步一滑地走了四个多小时，才堪堪接近了地图上画出的方位。如果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是有意拖延，他们就未免迟钝了。
　　
　　临时的营区设在接近峰顶的针叶林边缘。待他们迢迢跋涉而至，战场的扫尾几近结束，来来去去的人归整着资料与行装，等待着撤离。坐镇天阙部的隐春秋在早上便匆匆下山，紧急加固山脉四周和整个辖区的封锁。留在缘山等他们的是隐春秋的得力部下禄名封。
　　
　　“雪天路滑，劳长官步行上山了。”禄名封迎了上来，不卑不亢地致了歉，“上将命我尽一切所能协助长官。”
　　
　　“无妨。事情紧急，万事从权。”素还真言语温和，并没有点出天阙部隐隐的不配合。
　　
　　一个半月前的黄雀行动，禄名封负责了对庄园武装的统筹，素还真对这名严谨肃穆的大校印象甚佳。即使感到了对方此刻的疏离，他仍是微笑地道，“上次天阙部协助特行组与情报部的任务、重创了魔域的杀手组织，素某十分感谢。这次还要劳烦大校，带我们查看一下现场。”
　　
　　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森森树木，在积雪上洒下层层叠叠的朦胧光点，点滴的化雪如稀疏的雨，随着他们的脚步落下寂寂碎响。禄名封引着他们穿行在保存完好的原始山林里，最后停留在一截断木前。断木上没有积雪，露出熄灭的篝火焦木。
　　
　　“金曦与原无乡曾在这里停留休憩，我们还在周围找到几个捕猎的简易陷阱。”禄名封凌空指了指，圈出了一个大致的范围。见他身边的屈世途正仔细地查看着焦木堆和断木周围，禄名封解释道，“也是这树林间隐约的火光泄露了他们的行踪。昨天前我们在缘山的卫星数据上捕捉到了这一点异常，派出了空中侦查，确定这里有人后，推断有可能是金曦与原无乡。”
　　
　　“有可能”这三个字可真是谦虚了。天阙部当时应该有了十足的把握，不然不会趁着黑夜便直接进行了战略部署，试图悄悄将人包围。
　　
　　素还真不动声色地问，“你们是怎么推断的？”
　　
　　“从渺云城到缘山的距离推算，吻合火光出现的时间。而且这里人迹罕至，近日又大雪封山，普通人不会选在这个时候上山。有这样的能力，并且有动机藏在深山的人，似乎只有他们两人。”禄名封回答得滴水不漏、合情合理。
　　
　　“的确。”素还真没有细究，将注意力转向了身周的环境。
　　
　　很多人曾在这块区域来回走动，断木四周被踩得一片泥泞，无法辨认金曦与原无乡两人留下的痕迹。禄名封表面上礼数周到、无可挑剔，但实际上却几乎没留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给他们。
　　
　　——隐春秋年轻时与冲隐无为原为同侪好友，崇真部所发生的事到底是影响到了天阙部对他们的态度。
　　
　　察觉到他望过来的目光，屈世途抬头回了他一个眼神。素还真微微一笑，又对禄名封道，“你之前提到了简易陷阱，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吗？”
　　
　　设置陷阱的地方并不远，但所处位置恰好背着篝火，不致惊扰潜在的猎物，是个有经验的老手所为。若要再多的信息，他就看不出来了。
　　
　　素还真转向了禄名封，继续了解那日的情况，“隐春秋上将今早与我通话时提到，他原本的计划是围困可疑人员，确认他们是金曦与原无乡后，就通知特行组？”
　　
　　“是，我们本希望今日凌晨就联系特行组、协同行动，但是金曦非常警觉，包围圈还未合拢就被察觉了，我们只能选择直接行动。”禄名封顺着山势向下示意，“我们将他们逼入了那片密林里。”
　　
　　“好，烦请带路。”素还真点了点头，在路过尚在检查陷阱的屈世途时，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俯身按了按对方的肩，“好友，我想起半小时后有个重要电话，你可以先回营区，借用那里的移动信号站，帮我打那个电话吗？”
　　
　　“好，交给我。”屈世途心领神会，略略颔首，“你放心。”
　　
　　素还真不由笑了，眨了眨眼，“好友做事，我一向放心。”他轻轻拍了拍屈世途的肩，然后独自跟随着禄名封进入缓坡。
　　
　　延绵林立的深棕树干投下斑驳弯曲的影子，切割了一地的银白。即使雪地被来来回回地踩踏凌乱，他仍是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两方交战的地方。
　　
　　子弹撕开了树皮，露出浅色的木质，留下一道道的楔形痕迹，仿佛无数只重叠的眼睛，注视过划破黎明晨曦的混乱火光，注视过奔逃的两个人狼狈躲避。茂盛而高耸的粗壮树木围成了逼仄的牢笼，困锁住了金羽无法伸展。原无乡在渺云城落下了银盾，他们只能依仗微展的合金羽翼挡住密集而来的子弹。
　　
　　素还真用靴子轻轻拨开脚下夹杂着冰泥的积雪，露出数枚被踩进泥泞的金色弹壳，反射着雪色冷光。
　　
　　是价格昂贵、穿透力强悍的新型突击子弹，一旦击中目标，便会迅速失稳炸开，造成重伤。即使有坚硬的合金翎羽，也必须承受巨大的冲击力，一不留神，便会被接连而来的冲劲掀翻在地。
　　
　　天阙部这次是做了充分的部署、有备而来的。若按计划包围，恐怕下一步并不是俘获……
　　
　　而是围剿。
　　
　　素还真眉头渐锁，沿着树木上的痕迹，追溯着金曦与原无乡逃亡的路径。即使地面痕迹混乱，他仍旧注意到了泥雪冲淡的浅色红迹，丝丝渗入了冰层，晶莹地凝固了黎明时分的惨烈。
　　
　　“他们受伤了？”深深淡淡的红在脏污的雪中隐约不断，让他不禁忧心两人的伤势。
　　
　　“金曦为原无乡挡了一枪，受伤后围起羽翼，滚落了这个陡坡。”禄名封声音有些冷淡，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不悦。
　　
　　血迹从他们所站的坡顶向下断续地蔓延，直到消失在乍然一空的峭壁。
　　
　　禄名封指着那峭壁，“然后他们借着悬崖的地势，跃空展翅，离开了我们的射程。”
　　
　　连绵的山峦在峭壁外延展，于青碧的天空下画出波涛般的浩然雪白。素还真几乎可以想见两人跃下悬崖后，完全舒展的金羽会如何被风力托举，滑翔入这汹涌的白色海涛之中，直至消失不见。
　　
　　道真部的驻地、崇真部的渺云城、天阙部的缘山，这三个金曦与原无乡一起出现的位置，在地图上似乎隐隐形成了一条线，指向军方东部偏南的边境。或许这就是金曦要将原无乡带往的地方？从较为平静的交壤区穿越边境，然后……去魔域。
　　
　　素还真一面静静思索着，一面跟随禄名封回返营区。密林挡住了悄然倾斜的太阳，铺满一路昏暗的斑驳。雪间映着苍青树影，弥散着幽然寂静，直到前方有豁然的明亮倾泻而入，仿佛有巨人在这密林里用蛮力撕开了一个口子，过于强烈的光亮让素还真不由伸手挡了挡光。
　　
　　禄名封低沉的声音传来，压抑的平稳里隐着悲怒，“他们逃离山林前，击落了我们空中压制的直升机。”
　　
　　手掌的薄影下，只见数棵树木断折倒地，金属裂片凌乱四散，一架直升机的残骸半埋在昨夜的落雪里。洇染了血腥的冰雪在阳光下融化，如一道道浅淡的泪痕蜿蜒在一地的惨白。
　　
　　禄名封转头直视他，话语里没有质问，却字字意有所指，“直升机上有三名战士重伤，至今仍在重症室、没有脱离危险。”
　　
　　“抱歉……天阙部可还有其他的伤亡？”素还真轻声叹惋，心下恍然——这回程的路线恐怕不是巧合。天阙部曾与特行组并肩作战，受伤的战士，或许一度站在他的身边，他又怎么会不在乎天阙部流的血？
　　
　　“还有十数人受了伤，都已受到了妥善的医疗与照顾。”禄名封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但素还真明白对方的意思。
　　
　　金曦与原无乡已造成了众多伤亡，各个部队同仇敌忾。而他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战友的残忍。
　　
　　他们一前一后无言地走着，禄名封的影子落在他的脚边，却仿佛扭曲的巨大鸿沟，划裂了曾经共同进退的特行组与天阙部。他所坚持的招抚与谈话，正在引起辖区部队的愤怒与不满，随着冲突的继续，特行组只会越来越被孤立。
　　
　　无论是为了金曦与原无乡的性命，还是为了减少辖区部队无谓的伤亡，亦或是为了避免特行组沦为众矢之的，他都必须尽快找到那两人。
　　
　　他与禄名封一回到营区，便传来了消息通知直升机已经完成检修，一小时后会来帮助撤离。禄名封优先了送他与屈世途下山的运输批次，正要去安排其他的撤离工作，忽然被他叫住。
　　
　　“大校，你先前提到金曦两人生了火，泄露了行踪。”素还真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你们是怎么突然想到去看缘山的卫星图像的？”
　　
　　禄名封一愣，下意识地回答，“是上将调取的……”
　　
　　话一出口，禄名封随即意识到了不妥，补充道，“原无乡在渺云城的时候，便是躲在山林里，天阙与崇真比邻，上将应是考虑到金曦和原无乡可能会逃来天阙，所以才调取了卫星图像排查。”
　　
　　“多亏了上将的谨慎，才能查到他们的行踪。”素还真顺水推舟地微笑道，轻易地便揭过了这个话题。
　　
　　屈世途望着禄名封远去的身影，低声问他，“你觉得隐春秋有问题？”
　　
　　“现在还很难说……”素还真简单讲述了一遍此行所见所得，沉吟道，“你我都与隐春秋打过交道，他性格刚直，眼睛里容不下沙子，会对’叛徒’如此狠厉，并不意外……”
　　
　　“但要在茫茫山脉里找到微小的一点隐约火光，若没有精准的定位坐标，简直不可能……这件事隐春秋一定有所隐瞒。”屈世途很快跟上了他的思绪，“只是不知他的消息来源是谁、又有什么企图。”
　　
　　“不错，隐春秋是被人利用还是主动参与其中，也尚未可知……”素还真沉思了片刻，转向了屈世途，“你那边调查得怎么样？”
　　
　　屈世途在平板上调出照片递给他，“我和式洞机通了话，篝火的搭建方式太过细节，式洞机无法判断，但是篝火的木灰下埋烤着坚果，式洞机肯定是原无乡以前惯常做的事。”
　　
　　素还真放大了照片，果然看到木灰里被屈世途清扫出来的圆形坚果。
　　
　　“陷阱的系绳方式很有特征，但这也同样过于细节，式洞机并不了解。他只能确定原无乡会做陷阱。不过……”屈世途颇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我多问了一句，倦收天会倾向于直接拿枪或利刃猎取动物，而不是去迂回地做陷阱。”
　　
　　“所以篝火与陷阱都有极大可能出自原无乡之手。”素还真松了口气，回应着对方的眼神，“原无乡的伤势已经无碍了。”
　　
　　“但三天前金狮与苍鹰都亲眼看到，原无乡伤重得奄奄一息，差点死在渺云城。”屈世途的神情逐渐严肃，“是金曦？”
　　
　　屈世途没有说完这一句话，但是素还真明白自家好友的意思，“这是唯一的解释。”
　　
　　一个半月前银豹失踪，特行组封存了所有的勘察线索，也幸好如此，他才有了金曦的血样。若说DNA的检测结果还在他的预测之内，更为详细的血样分析则令人惊骇。他不曾想到魔域的基因编辑能力已经达到了这样的地步，竟然真让细胞加速分裂、回归全能。
　　
　　任何伤病都能迅速痊愈，即使重伤濒死也能恢复如初。甚至这样的能力可以分享给别人，不病、不伤……不死。
　　
　　即使戴了隔温的手套，素还真仍能感到砭人肌骨的寒意从指尖一点点蔓延而上，仿佛他正在触摸深潭之上的水面，一不小心便会坠入深不见底的无尽冰冷里，被黑暗整个吞没。他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指，阻止那刺冷触觉的扩散。
　　
　　至少他判断对了一件事：虽然不知魔域是如何抹去了倦收天的记忆，但金曦对原无乡依旧处处维护，原无乡与金曦在一起会很安全。
　　
　　“金曦的真实身份和特殊体质，你还是不打算上报么？”屈世途确认了四周无人，忧虑地压低了声音。
　　
　　“再缓一缓。”他回答得很快，这件事他心里早已有了决断，“魔域费尽心思做了这么多，必有极大的图谋。我们对魔域的目的一无所知，在获得更多的信息前，不能贸然动作。”
　　
　　“但这样隐瞒拖延也不是办法……”屈世途加重了自己的语气，不由带上几分急迫，“一旦上峰察觉了这件事，必然不会容忍你的知情不报。”
　　
　　素还真沉默了片刻，轻轻道，“我有分寸。”
　　
　　阳光透过枝梢上裹着的剔透凝冰，在他们的眼前闪烁着晶莹。屈世途迟疑良久，最终还是开了口，“你选择这样做，是不是因为怕旧事重演……”
　　
　　见素还真没有回答，屈世途不禁喟然，“现在一切都与当年不同了，议会若知道了倦收天的情况，未必会和八年前的反应一样。无梦生那时——”
　　
　　“好友，”素还真陡然打断了他，用力按住他的手，仿佛是要压住自身的心绪，“我需要原无乡与倦收天的信任，所以这件事我不会去赌。”
　　
　　褐色的眼眸照映出远山的白雪，却又好像望入了久远的过往。素还真的声音逐渐低幽，如回忆，如叹息，“而且有些事情，发生过一次就已经足够了……”
　　
　　静默再次横在他们之间。屈世途知道自己劝不动素还真，只能絮絮叮嘱对方，“你昨天已经听到了时间城主透露的信息，冲隐无为已正式向上层提交了书面报告，议会或许会召你回去面谈……你近日还须谨慎行事。”
　　
　　“我知道。”素还真收回了目光，重归明澈的褐眸里忽然有了几分调侃，“好友你这样严肃，我都不习惯了。”
　　
　　“可不得严肃一点，不然你一点也听不进去。”屈世途佯怒地摆了摆手，神色到底松弛了下来，“我们下一步什么打算？”
　　
　　螺旋桨的隆隆声响从天际传来，素还真望着直升机的形状逐渐在空中清晰，“通知组里所有人，我们去东南边境集合。”
　　
　　***
　　
　　午后的阳光穿过烂尾楼半敞的外墙，掀起水泥地上细微的灰尘，犹如微型的雪花在光照下飘飘扬扬。工作日的郊区悄无声息，仿佛如这栋楼房般被世界遗忘废弃。
　　
　　然而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寂静。空气的波动骤然吹散了阳光中的微尘，满是血迹的银手撑在粗糙的地面，留下了一抹几乎凝固的鲜红。
　　
　　“你感觉怎么样？”原无乡扶着燎宇凤倚靠在避风的墙边，焦急地检查着那人的状态，“让我看看你的伤。”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上一秒他们还依偎着烤火等待日出，下一秒他们便艰难奔逃在积雪深厚的树林间。凌晨的密林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燎宇凤依靠着面具上的夜视镜，拉着他跌跌撞撞地前行。密集的子弹打在他们身后防护的翎羽上，滚烫地迸溅着隆隆声响，在火光闪烁间震耳欲聋。他们看不清追兵的位置，只能在转瞬即逝的空隙里盲目地反击，搏得短暂的喘息之机。
　　
　　身体紧绷到极限，所有的感官都只剩混乱的碎片，脚下湿滑的雪坡，眼前幢幢的树影，呼吸里湿冷的空气，那人扑倒他时压抑的闷哼，还有天旋地转里刺耳的金属压砸声…最后，逼仄的昏暗乍然开阔，朝霞将他眼前的天空与雪地映得一片血红。凛厉的寒风从他们身侧如刀刃刮过，洗去了枪火的呛鼻硝烟，震得翎羽发出清脆的瑟瑟碎响。
　　
　　紧追不舍的枪声被他们远远地甩在地面，但灼热的腥甜液体急涌出他所揽住的腰身，漉漉浸湿了他的手臂，从他的指间不断滑落。
　　
　　即使负了伤，燎宇凤仍是带着他飞了很久。一路上他们不断地变换着高度与方向，躲避可能的雷达追踪，直到那片高耸的山脉彻底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燎宇凤才精疲力竭地降落在地面。
　　
　　“伤口已经愈合了……我没事。”燎宇凤按住了原无乡抓着他衣角的手，疲倦地摇了摇头。
　　
　　“让我看看。”原无乡坚持着，旧日的习惯脱口而出，“不准拒绝。”
　　
　　燎宇凤蓦地一愣，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勾起无可追寻的纷乱波澜。恍惚里他仿佛曾无数次处于相似的场景里，一次次被那双蓝眸关切又焦急地注视着，一遍遍听到那坚定的声音重复这一句话。在他意识到之前，他已然松开了阻止对方的手。
　　
　　原无乡小心地卷起了燎宇凤的上衣，露出染满黏稠暗红的健韧腰背。子弹从背面击中了那人的肩膀与右下肋，伤口的确已经愈合，但淡粉新肉仍是在浅蜜色的身躯上描出了极其狰狞的痕迹。他认识这样的伤痕，子弹内部的铅体会在血肉里横滚着炸开，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撕裂脏腑与骨骼。
　　
　　“疼么？”原无乡小心地触摸着浅色的痕迹，试图确定内里的血肉骨骼也与肤表一般愈合完好。
　　
　　冰凉的金属指尖轻压在温热的皮肤上，激起无法控制的微颤，燎宇凤只觉得所有的感官都聚集在那冷硬又轻柔的一点触碰，如绷紧的琴弦被细细捻动。
　　
　　燎宇凤从不畏惧伤痛，哪怕是烧灼的子弹碎裂在身体里时生生撕扯神智的剧痛，他也能咬住牙硬抗到底。但这些创口明明已然愈合，在最为温柔的轻抚下，却仿佛勾出了一丝无法名状的脆弱，纤纤缕缕地深入骨血，令人无措地想要逃离。
　　
　　他压制着逃离的本能，却无法克制地绷紧了身体。金属的冷意到了极限又好像变成了透骨的炽热，有莫名的渴望从那触碰里滋生，鼓噪着想要更多。
　　
　　燎宇凤咬了咬唇，用细微的锐痛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低声回答了原无乡，“不疼……”
　　
　　原无乡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又担忧起来——过去的两天里，燎宇凤并没有得到足够的时间和食物来复原，如今再次重伤失血，即使是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消耗和折腾。他心疼地理了理燎宇凤额边汗湿的碎发，“饿不饿？你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好么？”
　　
　　燎宇凤闻言猛然拉紧了他的手，严肃地望着他，“别一个人行动，太危险……何况你的身体还没有痊愈。”
　　
　　坚定且果断的语气，直白而关切的眸光，熟悉得让他有一瞬的恍惚。仿佛时间的边界就此模糊，他又回到了与倦收天联袂而战的往昔。
　　
　　他下意识地伸出另一只手，抚摸那人略显苍白的脸颊。燎宇凤微愣，纤长若羽的睫毛颤了颤，似有若无地划过他的指尖，拂起无法察觉的细微凉风。向来凌厉的凤眸柔软了下来，燎宇凤的声音里蕴着安抚，“我没事……我睡一会儿就能恢复。”
　　
　　平地上的阳光比高山的更为温暖，如薄纱般软和地披落在燎宇凤的眉眼，也软糯了他的心脏。虽然他的伤已经愈合，他也没有去与燎宇凤争辩。
　　
　　一如既往地，他还是拿那人没办法。
　　
　　“好，听你的。”原无乡松开了手，与燎宇凤并排而坐。这里不似高山上冰天雪地，却也朔风寒峭，他将人圈进自己的怀里，相互倚靠着取暖，轻声道，“那等你睡醒了，我们一起趁着天黑，去弄点吃的和装备。”
　　
　　燎宇凤闷声笑了笑，枕在他的肩窝里很快便呼吸悠长。寂静而晴朗的冬日郊区，连风声都逐渐消散在阳光里。他侧头轻轻蹭了蹭那人的发鬓，忽然觉得心里无比地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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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稍微说两句倦恢复记忆这一部分情节里我所遵循的逻辑：
　　
　　在认知心理学里，记忆分两大类：陈述性记忆（declarativememory）和程序性记忆（proceduralmemory）。
　　
　　陈述性记忆，也是显性记忆（explicitmemory），是对于事实和事件的有意识的记忆，分语意记忆（sematicmemory，关于客观知识的记忆，比如世界上有几个国家）和情节记忆（episodicmemory，关于个人经历的记忆，比如个人的童年经历）两类。
　　
　　程序性记忆，也是内隐记忆（implicitmemory），是关于“如何做”的过程、技术记忆，往往是人在无意识中做出的条件反应，包括肌肉记忆（比如很多年没骑过自行车了，但是坐上自行车你的身体会自然而然地想起怎么骑），也包括情绪、感官、行为模式的记忆。程序性记忆是与情节记忆分开储存的（你不需要记得自己小时候学自行车的那一段具体经历，也能依靠肌肉反应去骑自行车）。
　　
　　凤的话，一直都是有语意记忆和一部分技术相关的程序性记忆的（关于枪支武器、战略部署、格斗等方面的记忆），但是凤失去了事件记忆（跟自己过往相关的所有人和事）。在遇到票之后，凤在慢慢地恢复程序性记忆/内隐记忆中与票相关的情绪、感官、行为记忆，所以无论是性格作风，还是与票之间的互动模式，凤都在无意识中不断地跟倦靠拢，直到这一章与倦基本一致，即使他的情节记忆仍旧停留在魔域伪造的凤的身份上。
　　
　　所以严格上来说，倦的记忆其实一直在恢复，只是情节记忆这一块仍旧卡在那里，需要机缘突破。
　　
　　这一章的票凤是与第一章的票倦对照着的，这一章写凤其实写的也是第一章的倦。票在第一章的逃亡里心猿意马地走神，那个时候，其实倦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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