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1.11 【藥師六周年祭/主題《歲月》】白首經年(羽慕) by moyashi 番外一晌貪歡(H) 1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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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1-11-11 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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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 【藥師六周年祭/主題《歲月》】白首經年(羽慕) by moyashi 番外一晌貪歡(H) 1F

因為momo爬不上36，所以授權我代發。

(一)

羽仔最近……有些不太尋常。

雖然他這人呢冷面心熱表面也看不出心境變化情緒異樣，就算上上個月風鈴店險些被我的煙斗火一把點燃給燒了個透以及阿九說自己有了喜歡的人再以及我一臉正經地跟他說我有喜了也不見他施捨一個除冰山之外的表情。不過，那是對外人而言。

於我來說，他昨天少吃了幾粒大米今天多掉了幾根鳥毛我也能掌握的一清二楚。

說來慚愧，第一個發現他不尋常的不是我，是阿九。

某天我差使阿九去河邊洗剝朱痕一早送來的新鮮菱角，不出半刻這丫就甩著尾巴躥回屋子差點一竹筐扣在我腦門上。我背對著門口正給羽仔縫補圍脖，手抖了抖，被縫衣針戳中食指，硬生生戳出一串血珠來。

沒好氣地用那根受傷的手指點了下阿九額頭，在他額心留下個血印子，活像一枚美人痣。

「少艾少艾！羽羽羽羽叔叔他……他居然在河邊照鏡子！」

哦。我應了聲，把指尖放進嘴裡吸幾下繼續轉身縫圍脖。

「我說的是真的啦！他還一邊照一邊梳頭！騙你我就不是貓！」阿九撲上我肩頭，在頸窩蹭來蹭去。脊背微微吃痛，竟有些撐不住。這小子如今早已長成個比羽仔還高出幾分的俊俏青年，卻仍舊像個孩子一樣改不了撒嬌賣萌的毛病，讓我不免焦慮自己的教育手法是不是有點失敗，儘管他在我眼裡始終是個孩子。

我摸摸阿九一頭軟毛，語重心長道，「你羽叔叔他這一生沒啥樂趣也沒啥情趣，偶爾換個髮型風騷一下是應該的。」

「可羽叔叔從來都不是注重外表的人……」

我雖然對此事不以為然，但多少有點小好奇。阿九說的沒錯，羽仔一向視膚骨皮囊為浮雲，以“只重衣衫不重人”為恥，並且對自己驚天地泣鬼神的英俊面容完全不自知，對大馬路上少女奶媽們投遞而來的羞澀目光頗為無奈，面對鎮子裡紛至遝來的情書信物也甚是不解，我既替老天扼腕，卻也自鳴得意。

畢竟這個男人再如何不解風情也還是獨獨愛上了我，哈哈哈。咳咳，低調低調。

從阿九那邊接過竹簍子我一路哼小曲飆輕功尋他而去，途中遇到城裡進貨回來的任沉浮，他掀開馬車門簾，朝裡頭努了努嘴，問我要不要給羽仔挑塊好料子做冬裝，我作揖謝過，表示心領他的好意，打趣說這種上好布匹給羽仔他只會不知好歹地拿來擦刀用。

「還不是老慕你曾經一句什麼‘我就只愛看羽仔穿白衣’搞得他這幾十年來就只穿那麼一件雪鍛袍。你說你害我損失了多少生意，羽人分明是個天然模特。」

任沉浮故意拿腔拿調地數落著我，語氣頗為酸不拉幾。我突然發現我好像不知不覺間成了全鎮公敵。怎麼說我慕少艾也是個風流倜儻的美人胚子啦好嗎，難道這年頭只流行黑髮小生？我有點懷念無人愛了，現在才明白無人愛才是我真正的交心知己呢。

順手把菱角塞給任沉浮，就當做道謝賠禮。

日上中天，在林中瀉下一道薄而不透的光暈，雀鳥穿葉而過，攪起破碎的光斑呼啦啦落了一地，羽仔就站在樹影深處，全身鍍上層暖色，大概是在等著誰，像片無意擱淺的雲，柔和而靜好。

我當他是遠遠瞧見了我在等我過去，於是收斂起息閃進樹林，借著枝葉縱橫隱了身形繞至他身後，撥開樹葉瞅一眼，他還是立的跟門神似得無所察覺。我忍不住掩面暗笑，對準他後腦勺直挺挺地蹦躂下去，像枚大號無尾熊掛在他背上。

這一跳我是卸了內力沒用半點輕功，這種戲碼羽仔早已習以為常，再加上他定力足下盤穩，十個我撲上去他也能大氣不喘穩如泰山，我自當是無所顧忌，次次玩的不亦樂乎，他也由得我胡鬧，每回只是一語不發調個稱手的姿勢，將我固定穩當，便就如此一路背回了家去。

凡事有因必有果，等到養成習慣了我也會禁不住想，他練武的用處大抵就在這兒。

今天這回，我卻差點沒摔個狗吃屎。

羽仔正面朝地向前滑行好幾米，我因趴在他背上便也連帶著摔了出去卻是有羽仔在下邊墊著倒也沒碰到哪裡。

兩人一層疊著一層匍匐而臥，頗像素還真大手的祖傳雙面夾餡烙餅。

雖然現下的姿勢挺美，適合調情適合曖昧適合上下其手，但我終其還是訝異與擔心占了上風，雙膝分開撐起身體的重量，湊到他耳邊想掰過他的臉看看有沒有摔破相或者流鼻血什麼的。

「慕少艾你在做什麼！」他突然爬起來，我就直接從他背上摔坐在地上。

我眨眨眼，對於他聽似發怒的感歎式口吻感到疑惑，「真的摔痛了？」

羽仔只捂著鼻子不說話，大概頭還暈乎著，站起來搖搖晃晃退離幾步，見我還在地上坐著，便朝這邊伸出手來，卻是停在半空中，又訕訕地縮了回去。

「作甚麼生氣？之前不也常這麼耍？」我托著腮，眯眼笑著，看他雙頰泛紅還以為是在害臊。

此番他聽了，眼神裡卻是掩不住的羞憤。

「你未免將我看的太神勇，饒是我也架不住你這般鬧騰。」冷冷地拋下一句，眉間緊蹙地塊揪成一團兒。他張張嘴，大概想說些什麼，卻也只是扯動嘴角，不知所措地回望我一眼，用雪白的袖擺擦掉鼻樑處的血痕，轉身走開。走的急了，又是一陣眩暈，扶著身邊的樹幹穩了穩心神，又快步踏離。

我的羽仔愛乾淨，衣服總是素白素白的，一點兒灰塵也沒有，即便打架染了血，也是立刻脫下換洗，連個血星子也看不見，現下他袖擺上的那塊嫣紅，忽然間就像生在我眼底的花，草長鶯飛的，有種盛不下的刺痛。

今天好像與平時不太一樣，心裡鬱鬱促促的，究竟哪裡不一樣我也說不上來。方才的太陽明明溫暖地幾近透明，卻不知在什麼時候被卷雲遮掩，那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黃花槐也變得灰蒙而黯淡起來。

第一次回家的路上，他在前，我在後，他的背影如此清晰。

(二)

羽仔一個人在廚房忙活著，劈柴生火淘米下鍋，一連串動作帶起不小的聲響，我秉著“君子遠庖廚”的古訓在房門口搬了個小板凳，尋個日頭充足的角度，眯眼翹腳等開飯，耳朵卻是不由自主的往廚房那邊伸去，每一個油鍋炸起的呲啦聲響都在我心底炸開一小朵漣漪，滾燙滾燙的，在某片柔軟的角落燙出斑駁的水泡，又癢又微痛的不安感。

阿九本是要去給羽仔打下手，大概看出我倆的不對勁，在院子裡心不在焉地繞了幾圈，最後索性在我身邊蹲下，有一搭沒一搭的講著些冷笑話間或摻雜少許讓我感覺有些遙遠和陌生的苗疆方言。

「少艾，你和羽叔叔吵架了？」

「笑話，你見過我倆吵架嗎。」我舉起煙斗雷聲大雨點小地敲他一個腦瓜仁兒。

「沒……吧……哦除了那一次，就是羽叔叔知道你當年是裝死並且沒有告訴他的時候，他又急又怒的，爆開的真氣直接就把風鈴店給震塌了，那大概是你們唯一一次鬧彆扭。」阿九若有所思地掰著玉米棒子，不小心彈了一粒出來，砸到我眉角，疼的我直流淚。

哎，小鬼記性不差嘛。

「羽叔叔怎樣都捨不得與你吵架的啦。就算表面上是賭氣，大概內裡是與自己過不去吧。」阿九起身拍拍我的頭，又反復揉搓兩下，便進屋張羅碗筷去。我想著他方才的話怎樣都琢磨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大抵就像我與羽仔初次的相遇，分明是滿腔蓬勃的，有許多話要說與他聽，卻又盤枝錯節地卡在喉頭，使得那些個明瞭延宕的情感只能如火紅肆虐的映山紅，豔燦燦且擁擠地開放著，卻怎麼也無法開到山的那一邊。

半晌我撓撓頭，居然從頭髮裡扒拉出一根玉米棒槌。暖風回蕩，在屋簷的瓦片溝縫間輕盈的呼嘯而過，轉瞬，又安靜了。

這一頓飯全家都吃的食不知味。

阿九一面嬉皮笑臉地給羽仔夾菜，一面樂不顛顛的用苗疆話跟我說朱痕這樣如何如何，那樣如何如何，被我用筷子敲了一通手背，「說普通話。」他才撅著嘴，悶悶地低頭扒幾口飯。

羽仔總是一聲不吭地嚼著他面前那碗清蒸黃豆，看門外各種不知名的花瓣飛揚翻卷，乘風歸去，偶爾一片落在他碗裡，他也不以為然，好像當它不存在，繼續拌著那黃豆也一併吃了下去。

我坐在他對面，眼神無所忌憚地落在他身上，他大概被我看的渾身不自在，雙頰又隱隱地泛起潮紅，碗一推，咕囔一句我吃飽了，便起身回了房。

他如此這般，剩下的兩人自然也吃不下去了。

阿九識趣地開始收拾桌面，我則漫不經心地在臥房門口踱來踱去，心裡亂糟糟的。眼神不經意飄進房裡頭，看見羽仔站在床頭的三鬥櫃前，對著手裡那面黃銅雙鳳鏡發呆，鏡面上細紋波瀾，古舊泛黃，映著他的面容好像是被歲月沖刷的古舊典籍，或是乾涸龜裂的河岸上那些沉澱的，鬆軟的土層沙礫，有一種憂傷的沉重。

我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幾步，銅鏡上就多出了我的臉，與他的一起，好似排列不均勻的銘文，一左一右，隔著不太真實的間距。

「阿九。」

阿九聽到我喚他，從打掃飯桌的活裡抬頭看向我。

「你在什麼情況下會開始不經意地在意自己的儀容？」

「唔……」阿九捏著下巴，表情嚴肅地思考，然後嘴角一揚，自顧笑了起來，「大概是有了情人的時候吧。」

哎，小鬼長大了果然就不可愛。

阿九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連忙乒呤乓啷地將碗摞起來，筷子一把攥在手裡，埋頭躥進灶房裡去了。

四月的天早就是草樹知春，暖風和煦，因而臥房裡的地爐也都撤了乾淨，印花大被換成了絲絨小毯，雙人架子床一下子就顯得空蕩起來。這些天間或無規律地下著點小雨，晚上又重新變得濕寒入骨，我翻來覆去睡不著，只覺得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暖的，恨不得鑽進櫃子裡，用棉被把自己包個嚴嚴實實才好。

翻個身，看見羽仔在身邊睡得安靜。眉目溫和，眼角有細不可見的紋理，疏疏淡淡地散開，帶起一層暖色的膚暈，一直沁到眉骨。

有薄如輕紗的夜光從窗縫裡傾探進來，覆著他碧色濃密的睫毛，在臉上留下潑墨一般的剪影。我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忽然一個起身，翻做在他腰上，小毯子就提溜一下滑落下去，遮掩住了我和他的鞋子。

他大概有所感應，眼瞼顫了顫，卻並未醒轉。我俯下身，沿著他眉眼的輪廓，細碎地吻了起來。從眉峰到鬢角，從耳畔到頸窩，羽仔的身上總有著淡而暖心的香氣，帶著點年少青春的稚嫩，又有點沉穩堅韌的滄桑，尤其在頸窩處，越發的濃烈，忍不住停留在那裡，蹭來蹭去，不捨得移開。

「別鬧……」低不可聞地咕囔了一句，下意識地就想捉住我的手把我抱下來。我反手扣住，將他小臂折在胸前，對準雙唇就狠狠地咬下去。

他激靈一下，猛的坐起，睡眼朦朧地看著我，好像還沒完全清醒，我又湊過去，蜻蜓點水地在他嘴角親了一口，算是徹底惹到了他，尚未等我反應過來，便一個挺身被他壓在身下。

「慕……」一句名字沒有念完就卡在喉嚨裡，他突然沉下臉張嘴就咬住我耳垂，有點用力，我甚至能感覺到血絲慢慢地滲透出來，疼得我唔咕一聲，脖子都僵硬了，只能無力地向後仰著。

然而動作也就停留在此，許久沒有感到動靜，我睜開眼睛，正對上他俯視下來的目光，濃郁地看不見底，也看不見我在他眼裡的樣子。他扶著床柱，緩緩地坐起來，從床邊的衣架上拿過他那件貫穿的外袍，隨便套在肩頭，便作勢要出門去。

走之前還不忘從地上撿起毯子，替我蓋好，又握了握我的手，往裡邊塞了塞，起身離開。

我分明覺得他最後好像是要低頭吻我一下的，可是為什麼沒有吻呢，我迷迷糊糊地想著，夜似乎更深了。

白天積鬱在心頭的疑惑一點一點明朗起來，那種微妙的疏離感，那種初遇時體會到的剪不斷理還亂，原來就是，我們之間，有什麼東西，正在慢慢地，不動聲色地變化著，無波無瀾，靜謐難辨，甚至讓我如此後知後覺。

(三)

一早起來的時候在餐桌上看見阿九丟下的信箋，大意是朱痕家的枇杷熟了，他要去嘗個鮮，斷不能讓朱痕獨佔了，因此約摸在落日煙住個把月，回頭會多帶些枇杷回來孝敬我和羽仔。末尾又寫了些這段時間家務活就委屈我倆老人家啦等他回來一定報答我的大恩大德什麼的諸如此類文不對題，詞不達意。

書是越念越回去了。

家裡少了個大活寶，估計要冷清好一段日子。

哎呀藥師我是個愛熱鬧的人呀，這樣想著心裡就有點惶惶然。

我整理好上課要用的書本筆墨裝進篋笥，在詩經和道德經裡左右掂量許久難舍，最後還是選了詩經，與一遝澄心堂紙折攏放一起，開始了一天的工作。老天保佑，但願孩子們不要發現我因為情緒不好而沒有備課，索性詩歌一類大多是意識流的，只要我搖頭晃腦引吭高歌，又感春悲秋一番，大概能夠裝模作樣蒙混過去。

羽仔坐在風鈴店的窗臺上，手中把玩著店裡唯一一個六角風鈴，金燦燦的，在他臉上折射出明暗交疊的光，美的不太真切。他在手心運起一股真氣，綠白相間的螢火托著風鈴打著旋兒，伴隨著次第剝落的星光，晃悠悠地停掛在屋簷上，餘勁未散，散碎的鈴音纏繞在窗櫺間，漸響漸微。

他一直是這樣，就算沒有隻言片語，只要安靜地坐在那兒，就能讓我貪戀地移不開雙眼，喜歡地無所適從。

踏出院門時，篋笥勾到了黃花槐的枝葉，不大不小的一點動靜，也讓他循聲而望過來，我嘴角一皺，擺了個特臭的臉色，腦袋一百八十度傲嬌地轉個圈，自顧小跑而去。

沒有哪一個男人在半夜求歡被拒絕的情況下還能淡定自若笑臉相迎，我也不例外。

「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挽子青絲……」

「哎先生念錯啦！是執子之手與子攜老！」講桌下有孩子甜甜的地叫嚷著，我愣了愣，將目光從房梁上的燕子窩那收回來，對著孩子們抱以局促的一笑。

「嗯……是先生糊塗了。」

「嘻嘻先生犯錯了就要懲罰！！」

「那……」我隨意卷起書本，挨個敲了敲前排學生的小腦袋，「先生為了表達歉意提前放學如何啊？」

不用多想，下一秒就是全場歡呼雀躍。

哎哎哎。我是說著玩的，你們就沒有一個懂點事兒的願意故意留下來陪陪老人家？

孩子們零零散散地離開學堂，孩童的聲線是稚嫩又清脆的，回蕩在學堂前空曠的場地上，像嘰嘰喳喳的小鳥，雖然吵鬧，卻分外愉悅。我閉眼細細聆聽著，直到它們消融在最後一抹霞輝裡，才不緊不慢地收拾起講桌上的書卷與筆墨。十指交叉，向上拉了拉，舒展身體。

夕陽的餘光透過雕窗在手邊開出一片橘色的扇形，照的手背暖融融的，但已經帶著點傍晚的寒氣，從皮下淡紫泛著光暈的血管中逆流而上。在心底激起微涼的顫慄。

這個時候羽仔應該在做晚飯了。

剛來這教書不久的時候，羽仔是堅持每晚都來接我的，大抵是覺得路偏人不熟，不想我一人摸索迷了方向。彼時阿九尚住在落日煙，並未與我們同住，羽仔便每每做好了飯，收拾收拾店面妥當，一路亮騷騷地展翅狂奔趕來學堂，所過之處無不雪羽漫天，我想，大概就是從那時起，他便成了全鎮小姑娘心中白鳥王子的不二人選。

再後來，我覺他太過辛苦，就從朱痕那將阿九順了過來，美其名曰相夫教子，其實不過是想綁個免費勞工罷了，阿九看店，他跑路，也確實輕鬆一些。

再再後來，我熟了路，也認識了許多人，和孩子們比肩放學更別有一番趣味，漸漸地，接送這件事就不知不覺地擱淺了。

再再再後來……。

我定定神，挑一個靠窗的位子坐下，借著稀薄的霞光，攤開澄心堂紙，擺個腰正背挺的姿勢，研磨，提筆。

可是要寫些什麼，卻是一籌莫展。人說胸有成竹，下筆如有神。但此時我心是空的，又叫我如何下筆呢。

於是百無聊賴地謄抄今天所教的詩句，不知怎的總是莫名其妙地寫錯與子偕老那一句，中了邪一樣。

天地一線忽然收了光色，手邊未幹的墨蹟方才還閃著水光，驀地就黯淡下來。我一個回神，下意識地看向窗外，天邊的雲愈發低了，黑壓壓地就要翻滾而來。

不是說朝霞不出門晚霞行萬里嗎？！現在是怎樣？挑著我篤信不疑的時候來跟我作對？

一個念頭未過，窗臺上就稀稀疏疏地暈染開，一滴一朵，接連著開了又謝謝了又開，連成一大片灰澀的濕潤。像沒有關聯的字句抑或散亂的年歲，互不相擾地糾糾纏纏磕磕碰碰，就這樣連接成一段完整的因果。

天色灰暗，寫字是斷看不清了，可又不想閑著，手若停了，就會渾身冷下來。我反復研墨，磨完就站起走兩步，從最後一排走到第一排，如此重複，目光沿著雕窗一一比過去，想從那些褪色斑斕的木格子間看見我所期待的又熟悉的身影。

這種場景，好像有點似曾相識。

與他初遇的時候也是這般，我等他而他又姍姍來遲的樣子。有點像命數的迴圈。

他不是一個容易相處的人，朱痕說我是嘴炮，他就是悶炮，打一下便響一下，若是碰上他不待見的人，你就是把它打爛了他也不會放個屁。
我能讀懂他的心思，所以和他相處的很順利，這也是為什麼我能用不到數月的時間就和他成為鐵杆哥們兒的原因。雖然他面上依舊很冷，難得與我打一次招呼，見了面最多也是點點頭了事，但我明白他心裡早把我當成知己，要知道朱痕跟他打招呼的時候他連眼皮都不抬一下呢。而且據目測來看當時他的知己只有我一個。想到這裡我就很得意，如果不是自己夠機靈，夠果斷，能說會道，懂察言觀色，我又怎麼能撿到這樣一個黃花好少年呢。

這種自信我一直都有，我們之前也一直順風順水，沒有相殺沒有背叛沒有誤解沒有疑惑。

我們的改變也只是……從哥們到愛人。各種意義上的。

但最近這段日子，我卻有些慌亂，有些不確定，有些動搖了。

不遠處似乎傳來腳步聲，向著學堂的方向，不緊不慢徐徐有力。我心裡一提，扭頭盯著門板，腳步漸近，停在門前，便響起了了淺淺的叩門聲。

一定是羽仔！羽仔果然還是心疼我嘛！我就知道即便吵架了他也不會撇下我不管的啦！

我大喜過望，舉著還在滴墨的羊毫就奔過去開門。站起來時用力過猛膝蓋撞上桌角，疼得我直跳腳，四筋八脈都扭成一團，不過沒事兒，待會叫羽仔給我揉揉還能當做調情呢嘿嘿。

「你怎麼才來啊我都凍成冰條了！羽……」

那個“仔”字還沒說出口我的臉就垮了下來，屋簷下的人一邊吹鬍子瞪眼，一邊整理濕漉漉的衣衫，原來是談無欲。
方才心裡的那份雀躍全然消失，無影無蹤。

「這雨下的也太大……打著傘都濕透……」談無欲甩了甩袖子，又抬頭看我一眼，「喂喂，你那是什麼表情。」

我擰著眉冷眼瞪過去，恨不得拿羊毫在他身上戳幾個孔。如果我的眼神能化為武器，談無欲現在已經成渣了。

「這麼不待見我來啊？我放著素還真生日沒在家陪他來給你送傘敢情還熱臉貼上冷屁股？」

去你大爺的，誰要你送傘啊！我眉梢一挑，轉身啪地關上門，談無欲你個宿敵，我跟你不共戴天！

靜了幾秒，隨後便傳來震天動地的捶門聲，震得整個破學堂都顫顫巍巍仿佛隨時就要塌下來，

「慕少艾你犯什麼神經！就算不說聲謝謝也好歹把傘接過去啊！我可不想白跑一趟，不開門我就鳳流嘯天伺候了！」

這傢伙說到做到，他說會拆屋子就一定會拆屋子，他說會宰了你就一定會宰了你。

歎口氣，重新打開門，談無欲一句話還沒罵完，看我出來了只得卡在喉中，一雙捶門的拳頭舉在半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我看他經過這一路折騰，泥水遍身，風中淩亂，頭上的蓮花簪都歪在了一邊，頓時覺得很可愛，忍不住低聲笑了出來。

「一會冷眼一會笑……沒病吧你……」

「是是是，我有病呢，病的不輕，看到脫俗仙子如此這般為我著想，我感動地都要犯相思病了。」

他抖了三抖，退後幾步，嫌棄地上下打量我一番，「謝慕姑娘抬愛，我等消受不起還請另覓羽人。」

提起羽人我表情一滯，笑的格外僵硬。

他大概也有所察覺，踮腳朝裡屋看了看，「羽人非獍沒來？」

我搖搖頭打算扯開話題，側過身給他讓開一個角度，「今天不是素還真生日？你怎麼想起來給我送傘？」

「我不進去了，你趕緊收拾收拾跟我一起回去。我原本想邀你一同喝幾杯，看你家大門緊閉一個人也沒有，鄰居家孩子說你並未回家，我雖不確定羽人是否有來接你，但也放心不下索性多借了把傘過來看看。」

談無欲頓了頓，略顯擔憂地看了我一眼，「你和羽人……沒事吧。」

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問句，看來對我很有信心嘛。

「沒事沒事啦，我們能有什麼事，又不是意氣風發的年輕人，早就過了吵架賭氣的年紀啦。」

他半信半疑地瞅著我不說話，我一邊打哈哈一邊掰過他肩膀將他往外面推，「行啦你先回去吧，素還真還等著呢。傘我收下了，我這還有兩節課沒有備完，弄好了再走。」

斜眼掃過遠處街角，便看見個紫衣蓮冠的傢伙，獨自撐傘朝這邊張望，哈，大概是見談無欲許久未回便一路跟來了。我笑笑，摟過談無欲一臉豔羨，「得夫如此，要珍惜啊。」

談無欲不解其意，扭過頭拍掉我在他腰部亂摸的手，轉身擺正臉色道，「你和羽人也是。雖然他少言寡語，但旁人都能看出來他是真的將你視為摯愛。」

我不耐煩地抬起膝蓋在他大腿上捅了一下，他一時無防備踉蹌著跌出屋簷外，邊嚎叫邊手忙腳亂舉傘擋雨，正欲怒目呵斥，我沖他擺擺手，笑著說，「免擔心，我自有分寸。」

他也只好癟癟嘴，不輕不重地丟下一句“那就好”便離開。

我執起談無欲留給我的那把傘，走進雨幕，目送他遠去。看他在街角冷不防撞見素還真，好似並不愉快，素還真作勢要與他同撐一把傘，被談無欲揮袖拒絕，兩人一來二去的，竟然就這麼在雨中飛上飛下，打了起來。

我……靠。銀雨飛濺，踏簷走壁，這分明是在……秀恩愛。瓢潑傾盆地也能打架打這麼嗨，說實話，我有點羡慕他們。

羡慕他們不管愛恨聚散，都可以這麼直接，這麼坦誠。

其實，我有那麼一瞬間的自私，希望在街角出現的，不是素還真，而是羽人非獍。

雨夜的城總是安靜地可怕。沒有行人沒有對白。如同一個單色的片場，白牆黑瓦，青灰的石板路和小巷。而我就是那個片場中唯一的觀眾，寂寞地看一場沒有戲子的戲劇在我面前靜靜念唱。

明明只是一天沒見，那種細細碎碎，麻癢一般的想念還是不受控制的在身體裡蔓延開來。像毒，像癮，像是慢性的，不治之症。我好像比想像中的還要思念他。

(四)

正出神時，頭頂上歪出一小片天青色的傘面，微微傾斜在我的額前，灑下一小串細密圓潤的雨簾。

不用看我都知道是誰。

「怎麼在發呆？傘偏了肩膀都是濕的。」

腦袋轟然一響，下意識地轉身往學堂沖，走的急了，回頭便撞上他的傘柄，我甚至沒有停頓看他一眼或是喊一聲疼，撥開他的手繼續快步奔離。

他一把拉住我袖擺，稍一使力想將我扣在臂彎裡，可我老人家的武功也不是白練的，就算沒他力氣大，沒他會耍刀，我也依然能毫不遜色地與他過上幾招，至少賦雅風流練至三層以上其逃命速度足以與六翼相提並論，我慕少艾想走，沒有人可以攔得住。

結果剛運起內力他便有所感應，似乎猜測到我要用輕功擺脫，便一手繼續抓錮不放，另一手就著握傘的姿勢環繞到我胸前，臂肘猛然發力，震的我胸腔酸脹，半身一軟跌在他懷裡。

在他面前，我簡直無所隱瞞。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

兩人就這麼在雨中僵持著，誰也無話。他不肯鬆開雙手，我也不肯卸去內力。

抓著袖擺的那只手，順著我腕骨的形狀慢慢摸索，一點一點地握住我的手背。掌心很暖，是一觸到就不捨得離開的那種。太狡猾了，知道我的軟肋是什麼，知道我心疼的是什麼，知道我最捨不得的是什麼……總是這樣輕而易舉地擊破我的防線，太可惡了，實在是太可惡了……

「好冰……」

他貼著我的髮髻，在我耳邊小聲地低語著。「抱歉沒有早一點接你回去……」

「……談無欲那個沒良心的都知道給我送傘……」

「其實……天還沒黑，我就過來了。」

「！！！」我聽了心頭一把怒火竄起，轉身揪著他肩膀搖晃，「那你幹嘛不進來找我？就眼睜睜看著我困在這邊回不了家？」

「我沒想好要怎麼跟你道歉……」

手勁兒有點大，羽仔原本就半濕的鬢髮晃悠悠地散落下來幾根，我怔了怔，抬手撫上他的鬢角，「羽仔，你的頭髮……」

指間剛一觸碰，他就像受了驚一般，連連後退幾步，側身背過我，慌忙將鬢髮塞到耳後。「沒什麼，你別看……」

「你在躲我什麼？」

眉頭越擰越深，我既氣憤，又倔勁難忍，他越是瞞著，我就越想弄清楚。氣憤的是，我以為似我們這般相濡以沫執手患難這麼多年，對彼此，再不會有秘密，不會有隱藏。連當年罪惡坑的種種他都願坐下來細說與我聽，還有什麼是無法說出口的？

「罷了……」

我拉過他的手，走至屋簷下，舉袖替他擦拭臉上的雨水。「我不會去探究任何你不想說的事啦，別焦慮，想說時再說就好。」

雙手從他腋下穿過，像他半夜安撫我睡覺一樣，輕柔地拍著他的背。

羽仔雖然有些精瘦，背卻很寬闊，屬於一分肉不多，一分肉不少，骨骼均勻，軟硬有致的類型。以前我總想著這樣的小鬼細皮嫩肉白裡透紅的哪裡經得起風吹雨打啊，在落下孤燈不被折騰死真是他的造化。

朱痕總笑我胳膊短。的確，我十指修長，胳膊長的卻並不相稱。他和羽仔仗著雙臂優勢，夏季在落日煙摘桃子總勝我一籌。兩人一個用跳的，一個用飛的，點樹踏枝，漫天桃葉跟碧色雪花兒似得飄蕩飛揚，密密織織連天空都變得模糊起來。

朱痕說，我徒有一雙彈得好琴，起死回生的手，卻沒有一副可以摟住財富的胳膊。所以，我沒什麼財運，註定是兩袖清風日子清淡的窮酸文士，想要的守不住，不想要的揮不走。

我當時罵他一句算命瞎子封建毒瘤。他吹了一聲流氓哨，說不信以後看看嘛。

很多年後，我和羽仔在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江南小鎮安家落戶，遠離江湖。靠著教書與賣風鈴賺些微薄的銀兩，不算富足，卻平淡舒心。有素談二人這對吵鬧聒噪到讓我跳腳的鄰居，和一群樸實熱心到讓我覺得可愛的村民。

朱痕坐在屋頂喝酒，阿九縮在朱痕身邊吃糖，羽仔靠著視窗，雙手抱胸，低眉頷首，煞有其事地不怒自威。我則趴在窗臺上，半個腦袋探出窗外，軟綿綿的視線隨著風鈴搖擺的軌跡，不知飄向天邊的哪一片雲，眼底是藍白交錯的流光。

有風吹過，風鈴婉轉，吹起他額前的發，像盛夏草地上那些被溫暖地晾曬著的，高低起伏的衣袂。

我好像真的是沒有什麼飛黃騰達，發家致富的命。從前就是粗茶淡飯，現在依然是。

可我卻擁有了比什麼都要珍貴的寶貝，那些無法用金錢衡量的，生命與真情。

所以朱痕，你的演算法不太准�{。

我順著他的脊樑凸痕慢慢撫上去，怎麼都無法抱個滿懷。手還是那麼短，難怪師尊不許我練劍。下輩子我要做個長臂猿，以泄此生之恨。

他背手捉住我，也不拿下來，只是就著這個彆扭的姿勢揉捏我的指節，我慢慢地張開手心，與他掌心相對，十指相纏，感受他斑駁粗糙的刀繭。

「慕少艾……」

「嗯哼？」

他鬆開手，稍稍撐開點距離，扯下腦袋後的白色發帶，表情凝重。瞬間，束起的發像天際散落的煙花，以一個柔軟的弧度，傾斜撲灑開來。玄如滄海。

我看的癡迷，手指深陷進去，一點點梳理著。驀地看見一小片銀白色從指間穿流而過，突兀地糾纏在黑髮裡，有點扎眼。

「慕少艾我……」羽仔偏了偏頭，好像這樣我就不會看見他頭髮似得，「我有白頭發了……」

說完這一句他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卻轉而又低落起來，嘴角扯出一個不像笑容的笑容，「沒想到，會老的這麼快。」

「還以為，我們什麼都不會變。」

聲音軟軟的，像個孩子，全然不似當年對我飆出那句“我不需要朋友”時的理直氣壯，也不似和燕歸人並肩作戰念著刀訣時的浩然正氣。他捏了捏我的臉，眼簾又垂下幾分，輕聲說，

「慕少艾，我老了。」

難怪他最近總在鏡子前停留搗鼓，原來是不想讓我發現這縷白髮。

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任由他從我的額頭撫摸到頸窩。心裡越發的難過。

我的少年，勘魔的神話，也終究是只是個趟著歲月河流荏苒而過的普通人。

我讓他在學堂裡坐下，站在他身後將他頭髮整理齊順，重新綁起小馬尾，與鬢邊兩道麻花辮合攏紮在一起，再挑出三縷分量略少的發，卡上翠色的發環。那縷白髮被巧妙地纏繞在麻花辮裡，像纖細的絲帶。剩下的黑髮悉數撲灑在肩頭，由於很久沒有修理，一直垂到了腰間。這漂亮純淨的黑像月光下的夜色，深沉又柔和，每次看著就迷戀地不忍移開目光。

擺弄完畢後我走到羽仔面前蹲下，與他對視，羽仔的目光有些閃躲，我雙手輕輕地按住他肩膀，他才頓了頓，微微側過臉，盯著我的頭髮出神。

「老人家我也是一頭白髮，而且受我爹親遺傳我生下來就不曉得自己黑髮是什麼樣，你這麼討厭白髮是在嫌棄我啦？」

他一愣，連忙垂下眼睛，「……不是，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你說我是看起來比你醜呢還是比你老？」

我故意睜大眼睛，齜牙咧嘴做各種調皮表情在他面前晃來晃去，他神色複雜地看著我胡鬧，眼神裡是說不出的隱忍和痛苦。突然，他俯下臉，與我額頭相抵，細長濃密的睫毛溫柔地貼著我的眉骨，有一點帶著濕氣的冰涼，也有一點專屬於他的體溫。

他這麼一動作，我就立刻靜下來，不捨得再鬧了。

「我很怕……」

「嗯？」

他用力抱住我，像是要勒進自己胸膛裡一般，緊的我快要喘不過起來。

「我怕我會比你先老去……」

懷抱著我的這個男人，有點堅強，有點逞強，也有點脆弱。大概與他相識至今他說過的所有話語加起來也沒有這一刻來得多。我知道讓他毫無顧忌地袒露心聲是需要多大的勇氣，所以我安靜地聽著，不想錯過每一個字，每一聲歎息，這些難能可貴的情話和苦惱對我來說就像這份感情一樣，讓我珍惜地手足無措。

我反手摟住他，隔著那件不再完好已經起球脫絲到不忍入目的雪鍛外袍，感受只屬於我的溫暖又有力的心跳，那麼堅韌沒有遲疑的節奏，和他的眼神一樣，讓人覺得如此安定。

「我還沒有愛夠……遠遠不夠……怎麼可能足夠……」

他抬起頭，捧著我的臉，細細地看著，「一天比一天喜歡你……我只會嫌時間越來越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與你相識相知十年，中途因翳流分開了三年，刀戟勘魔之後又分開二十年……好不容易找到了你……這五十年來就像與你只相伴五天……轉瞬就過去了……」

轉瞬就過去了。
「你看，我再也不能穩穩地把你背在身後，也開始經常感冒受涼，有時也不敢多看你一眼，我或許會變得很無能，再也舉不起刀劍——」

「我已經……沒有辦法再使出六翼刀法了……無論我怎麼努力，也只能展開四翼。」

「時間奪走的太快太快……我還沒有準備好，它就已經要溜走了。」

「它想收回什麼都可以，我無所謂，只要留下這幅軀體，能夠讓我再守著你就好了……」

這一刻，我的心裡除了奔流不息的幸福，就只剩下面前這個擁擠卻踏實的懷抱，他身上的香氣，他手心裡的汗水，他噴薄在我耳邊的呼吸和他甜到心酸的話語。

「聽我說這些是不是有點傻？」他低頭碰碰我鼻尖，小心翼翼地。

怎麼會，我很高興，很想聽，我高興地都不知如何是好……

「我看起來很老嗎……」

怎麼會，你還是五十年前的那樣，意氣風發，英俊漂亮，你永遠都是我的少年，永遠都是。

「真希望，時間能就這麼停住，不要往前走，什麼都不要變。」

怎麼會，我們有一輩子，有十個五十年，二十個五十年，只要你不嫌棄，我就一直賴著你，誰也不會比誰先死，我們就要理直氣壯地占著這片天地，連老天也要比下去……

我從他懷裡掙脫出來，拍拍他的臉，一本正經地說，「別忘了可以練駐顏術的！像素談他們兩個也不是生來就鶴髮童顏，只要駐顏術練成了就可以活很久很久。我還未成年時就被師尊逼得練這個，所以這麼些年我也還是那時候的容貌。」

我探過去，吻了吻他的鬢髮，「雖然你的根基不如他們來的深厚，也許要練很長時間，長到你會覺得不耐煩。但我會一直陪著你，我們一起，不管多久。我不會放棄，你也別放棄好嗎？」

他應了一聲，眉間鬆軟下來，露出個淺淡的微笑。因為彼此靠的太近，我甚至無法完整地看清他笑起來的模樣，只能看見他的嘴角，微微揚翹著，有些許細小的皺紋，因為肌肉的牽動，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蔓延而去，像細水，像傷痕，也像新生的枝椏。

他將下頜貼在我的頭上，輕輕地說了句，謝謝你。

謝謝你在我最黯淡卻又最青蔥的年華里來到，在我單薄的生命留下紛亂的足印，它們匯成一首詩，像詠歎和歌頌，它們迎來一束光，聽說叫重生的重量。

也謝謝你願意在我們彼此跌跌撞撞，滿身傷痕地時候繼續守護我，去走一段也許陌生卻春暖花開的旅途，數日出日落，聽雀鳥留聲。

我透過他寬實的肩膀，看見窗外叮咚細雨，與青苔石階擁吻著，交織出清脆沁心的旋律。

我想，現在的我最想做的大概是隨口哼唱一些字句，不一定有規整的曲調，只是信手拈來的，一些溢滿而無處收拾的心情。

因為——

白首經年，歲月如歌。

[ 此帖被yunhsien在2012-02-20 20:0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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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nhsi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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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4)

1樓發表於: 2011-11-11 1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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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晌貪歡(H)

寫這段H的時候，耳機裡反復放著的是西村由紀江的子狐物語，那種乾淨奔放像雨季來臨一般的旋律讓人滿心胸腔充斥難以言喻的甜蜜感，所以滿腦子都是春天的花田裡，少艾環抱住羽人，幸福地流淚的場景。所以……我的心境不像是在寫H，而是寫一場久別相逢的小幸福。
別看我好像看的很開其實寫起來不要太害羞哦!!!!!!第一次嘛……寬容一下……寬容一下……？真的是第一次……
算起來，第一次寫現代是給了羽慕，第一次寫肉也是給了羽慕，還有，第一次完整地寫耽美同人也是給了羽慕……雖然第一次提筆寫同人寫的是雲天河和慕容紫英，但那篇只寫了兩段，之後論壇被和諧關閉我就再也沒往後面寫，因此這就不算第一個完整寫下去的。羽慕幾乎是佔據了我所有關於寫同人的第一次，因此，我對羽慕的感情似乎不僅限於本命這個詞語，好像還有更多的，融合在時光裡的，無法說明的情感。只要我還能摸得動滑鼠，我大概會一直寫下去，細碎的，零散的，哪怕是不完整的故事，哪怕只是一個眼神，一段對白。
啊啊啊啊話說到這裡不要以為這是一段文藝的H啊其實它俗不可耐，俗不可耐啊！！！！！！！以及不要問我為什麼番外突然從第一人稱變成了第三人稱！！！！

他們能否活下去不是取決於編劇，而是取決於，我們是否仍在懷念。

===============正文開始===============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後記一下：最後的歌詞是Eason的<因為愛情>裡的一小段，私心很感念這首歌，一直想用到文裡，沒想到就真的用上了還居然是一篇肉文。。。

啊突然想起關於文裡的兩句臺詞：【「慕少艾，我們就這樣在一起吧好不好。」然後，他們就在一起了。】這兩句我覺得直接好像就能當做一篇微小說？比如：羽人非獍端坐在慕少艾的衣冠塚前，執劍撒酒。他自己仰首喝下一杯，醉眼闌珊地癱靠在墓碑上，說“慕少艾，我們就這樣在一起吧好不好。” 然後，他們就在一起了。

這樣？算不算微小說。。。。。？

[ 此帖被yunhsien在2011-11-11 21:1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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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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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5)

2樓發表於: 2011-11-11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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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11.11 【藥師六周年祭/主題《歲月》】白首�年 (羽慕) by moyashi 番外一晌�𧄍(H) 1F

管理提醒︰ (晏雪) 非關本文感想~已修改完畢~請於閱文後重新編輯內容 (2011-11-12 00:08)

重新看完這篇故事之後，心裡滿滿的但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一開始的慕少艾好像心智年齡比以前少了一些，更“嬌媚可愛”了，但是看到羽人的心境轉折之後，又覺得這樣的配對實在太美好了，第一次既想獻花給主樓，也想獻花給評論
刀辰~~~你說得實在太好了~~~完全說到人家心坎裡去了！
特別喜歡樓主說的：

他們能否活下去不是取決於編劇，而是取決於，我們是否仍在懷念。 Q:U>nm>xA

就算現實如何變化，只要心中有他們，他們就永遠鮮明如在身邊，這是所有人的共同心聲吧！

[ 此帖被wei358在2011-11-12 15:39重新編輯 ]

幾多愁向東流載滿身破碎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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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nhsi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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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4)

3樓發表於: 2011-11-11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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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用自己的帳號登陸時看是沒有問題的，但是退出論壇後看了一下，發現的確如你所言一堆填空空...
不曉得是不是我的帳號本身是繁體設定，所以發簡體就會自動變成這樣...orz
總之全部簡轉繁了，希望這次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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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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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

4樓發表於: 2011-11-12 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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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11.11 【藥師六周年祭/主題《歲月》】白首經年 (羽慕) by moyashi 番外一晌貪歡(H) 1F

安安~^^
作者的文寫的很棒喔~很溫馨感動。
一開始時我以為是什麼事令羽人憂愁，
還以為是少艾又做出了什麼事~
結果看到了後面...不禁我也是很感動，
原來羽人對少艾的愛，是愛到捨不得變老、捨不得離去、捨不得無法在愛，
已陷入了時間永遠都不夠，愛只是越來越多越來越滿，
擔心自己的老無法陪伴在心愛人左右，這樣的羽仔不禁少艾不捨我也覺得憐愛阿~
想起劇中的兩人，經歷了風風雨雨，
不管羽仔命中注定的悲哀，與少艾最後犧牲而轉化的命運，
我相信少艾在死都很堅定且很關愛羽人，希望他找出希望，
而羽人羽化重生，雖然是那麼的悲傷，但是少艾給他的希望，
作者文中的羽人找到了隱居在桃花源的風鈴館，
那種希望、那種不捨、那種感動、那種永不分開，化作了隻字片語，
卻力如萬鈞乘載著所有滿滿的思念，滿滿的緊擁愛語，
彷彿是延伸了那段刀輯勘魔時那用犧牲換回的羽化重生，
為那斷續了個永遠，也勾起我滿滿回憶。
當然少艾對於他一直關愛的羽仔，
他都肯為他犧牲只求他的重生，一定不在乎他是否老化，
只要他一直陪在他身邊，兩人一起什麼難關都可突破的，
不過最後文中的激情，見證的真愛，
羽仔並不是老化，而是另一個提升的境界，
那個雪白宛如無垢般純潔無瑕，
八翼則是代表著另一個階段的新生開始。

少艾不管事在文中真實劇情中，對羽仔都是很關愛，
少艾有時是很俏皮有趣，
我當時在真實劇情中為少艾的犧牲感到很心痛難過，
他一直都是默默承受，暗地付出，不在乎是否為人誤解，
他的賦雅風流是我的最愛，
他什麼都可以犧牲為阿九、為羽人，
但是誰來為他付出與心疼呢，當然文中的羽人是這麼的愛少艾，
用盡生命用盡真誠，也替劇情延伸了完美的句點。
作者說的對，劇中的確偶的生死操之於編劇之手，
但偶的想像回憶延伸是可以靠大家以及更多寫文的作者自由創造及延伸。
謝謝此篇作者給予羽慕同好者好文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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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nhsi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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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4)

5樓發表於: 2011-11-13 1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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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11.11 【藥師六周年祭/主題《歲月》】白首經年 (羽慕) by moyashi 番外一晌貪歡(H) 1F

代momo謝過樓上wei358、刀辰的長評，以及舒歌、wei358的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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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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