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1.11 【酒琴】沉默风声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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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y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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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樓主發表於: 2021-11-11 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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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 【酒琴】沉默风声2.0

浪飘萍正坐在手术室外抽烟。

作为一个警员，浪飘萍不知和医院打了多少次交道，有时是将同事送进去，有时是将罪犯送进去，也有时是他自己进去。

这次却又和以往不同，浪飘萍只觉自己的全部心神都随着手术室外的灯光一起闪烁起来——盖因内中之人是逍遥游。

夜很深了。

这家医院的绿化做得很好，以至于急救室外树上秋蝉垂死挣扎的振翅声被浪飘萍听得清清楚楚。这蝉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叫得格外大声，吵得隔壁正在吊水困得直点头的病人小声骂骂咧咧，那人嘟囔几声，想找一个同仇敌忾的人一起控诉吵人的秋蝉，可左顾右盼半天却也只看到一个睁着眼直勾勾看着天花板的浪飘萍，最终只好嘴唇蠕动着作罢。

浪飘萍当然合不上眼睛。

兢兢业业公正严明了大半辈子的警官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闪现出本市最大黑帮首领的面容——准确的说，是这位首领中弹的画面。

混乱中的一声枪响并不显眼，但却逃不过一直注意逍遥游动向的浪飘萍的耳朵，他偏过头去，便看见一朵血花在逍遥游胸前炸开的画面。那开枪人的准头并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是误打误撞——因为作为覆舟虚怀的人，他瞄准的十成十是逍遥游身后的凯风弼羽。

谁也没有想到逍遥游会飞身上前把凯风弼羽推开。

包括逍遥游自己。

说实话，这有点超出预料。

逍遥游想。

毕竟自己最开始的设想是死在同事——或者说警方的手下，而不是为了保护一个年轻警员被一个刚摸到热武器没几天就被提拔上来赶鸭子上架的生瓜蛋子击中要害。

不过，算了。

逍遥游轻笑一声。

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耳边又传来飘忽的声音。

左边的声音说：你背叛了最初的誓言，你的手上沾染了无辜的血，你没有拯救你本能救下的人，你不配再穿上那身你引以为傲的制服，你应该接受制裁。

——这是如画江山。

右边的声音说：你的本质不过是只忠诚的牧羊犬，却失手咬死了需要看护的羊，与其被牧羊人治罪，不如彻底堕落成狼，反正你若不想，没人能治你的罪。

——这是他的前任上级。

逍遥游当然知道他们是自己的幻觉。

隶属于覆舟虚怀治下精神科一绝的医院年年为了逍遥游换走一批又一批的心理医生，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没法从根源解决这个无解难题，只能任由这两个自臆想之中诞生的幽灵日复一日在他耳边说着完全相反的话语，让他不得不顶着头痛欲裂的感觉一边点烟一边皱着眉处理事务。

再多的事务也有处理完的时候，但审判没有。

逍遥游经常坐在前任龙头的那张皮椅上面对两个幽灵对自己宣判，他们仿佛千斤的担子，将逍遥游的脊梁深深压下去。屋顶的白炽灯光从头顶打下来形成一片片阴影，同时也将逍遥游的脸照得更加青白——就像一具真正的尸体那样。

曾有无数次，逍遥游都想拉开手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上膛的枪崩了自己，好结束这操蛋的一切，但覆舟虚怀还作为一个定时炸弹捏在他手中，于是他只能放下拉开抽屉的手，继续忍着头痛把这堆烂摊子收拾好再想办法了结自己。

现在这个机会来了。

大脑终于接收到神经的反馈，胸腹间一片剧痛，逍遥游张张嘴，感觉到有些内脏碎片顺着嘴角滑落，它们混在血液中落到地上，瞬间染红了一片土地。他看着士心错愕惊讶的脸，在剧烈的耳鸣中最后对身边如画江山的幻觉扯了扯嘴角，终于失去了意识。

警笛嗡鸣中，千金少一脚油门踩到底，把一辆快报废的警车开出了赛车的速度，他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一眼后座上一脸急切的浪飘萍——和满身浴血的逍遥游。他不是不知道浪飘萍同逍遥游曾有很好的交情，可如今二十年过去，曾经亲密无间的挚友早已站在了对立面上刀剑相向，只能叹一句世事无常。

浪飘萍眼看着前几天在自己家洗干净被穿上身的那件白西装上炸开一朵硕大的血花，在他自己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已经冲上前去接住了逍遥游倒下的身体。那一声枪响过后，这个集团最后的垂死挣扎也被尽数压下，浪飘萍得以抱起逍遥游，用最快的速度跨上一辆被打的有些破烂的警车，并让跟来的千金少用最快的速度赶去医院。

警车途径无数个路口到达医院，在千金少疯狂摁出的喇叭声中，沿途的各种车辆都很识趣地让开了道路，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一看就经历过惨烈枪战的车里到底载了什么样的伤员。可尽管是这样，浪飘萍一脚踹开车门飞奔进急诊室的时候，车上还是铺满了一层猩红。

急诊的大夫和浪飘萍很熟了，他见过浪飘萍和各种各样的伤员一起来到这里，但从没见过他这么惊惶的样子，就像是失去了最珍视的东西——但现在并不是好奇的时候，于是主治大夫只来得及招个新来的小护士给浪飘萍包扎，深深看了他一眼，便推着急诊车消失在了手术室的门里。

浪飘萍当然明白那一眼是什么意思，在漫长的职业生涯里他已经见过很多次。

“凶多吉少。”

可他还是在长廊外的椅子上坐定，在周围一片忙碌的声音中对着漫天神佛做祈祷，希望哪个过路神仙降下云头，舍一个奇迹给逍遥游。

烟头一个又一个掉落在地上，火影闪烁几下又失去热量，等这些小东西终于堆满浪飘萍脚下空地的时候，手术室的灯灭了。

窗外已是天光大亮，而昨晚吵人的蝉鸣不知何时已经销声匿迹，大夫带着满眼的血丝走出来，对浪飘萍叹了口气。

他什么都没说，却也什么都说了。

浪飘萍恍惚感觉自己失去了听觉——他只看见盖着白布的诊床被推了出来，那白布的颜色一如逍遥游的白色西装和他的发丝。

逍遥游就躺在白布之下。

浪飘萍踉跄一下，扑过去揭开那层单薄的白布，如愿看到了一张青白的、双目紧闭的脸。

这让他想起二十年前的某一天。

“我要去卧底了。”

——这是逍遥游最后一次和他同桌吃饭时说过的话，他只与他一个人说过。

浪飘萍当然也知道逍遥游的上线是谁，但随着如画江山的牺牲，他就知道逍遥游回不来了。他的手中握着断裂的风筝线，却绑不住越飞越远的逍遥游，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只名为休琴忘谱的风筝飞到天穹，最后狠狠坠落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

现在，逍遥游是作为罪犯死去的。

所以他的葬礼只有浪飘萍坐在船上把骨灰撒进海里这一个环节。

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是证人了——浪飘萍想。

或许还要加上一本不知被如画江山藏到哪去的、浪飘萍并无权限查阅的卧底资料。

这一盒骨灰终于见了底。

浪飘萍放下装载了自己前半生的盒子，转身对上来自覆舟虚怀余党黑洞洞的枪口。

现在，他只有一个人了。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