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霹靂論壇 12.19 剑舞之终，剑道之终。—— 缅柳生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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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8-12-19 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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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9 剑舞之终，剑道之终。—— 缅柳生剑影

数年前，在梅艳芳因病与世长辞的那个夜晚，有个同时迷恋着她与哥哥的朋友泣不成声，她说“这两人都去了，我真觉得，属于我们的那个时代结束了。”
我本身说不上多么为那两人痴狂，但是在听到她这样说的时候，心头也是像被人掐了一把那么的疼。

我或者不迷恋那两人，但是我真的不得不承认，他们身上那种颓废而灿烂，迷离却纯真的魅力，像是用那一年里最香甜可口的葡萄酿制而成的美酒，确切的散发着只属于某个年份的特殊的颜色与芬芳。

品在口中无论是醉是醒，都注定是一场绝色之伤。

有些人，天生就会成为符号一样的存在。

当他们去后，无论再有多少璀璨光芒映入眼帘，也总会有种淡淡的惆怅像被打翻的酒坛，不经意弥漫在回忆的走廊。

柳生剑影，一个既不俊美，也不风趣温柔的男人。一路寡言少语从夜叉洞走进我们的视线，直到最后，散离自身，融入漠漠平原中万里风沙，那一瞬间，天地肃杀，万物尽折。

剑道一词，如一声绝响断弦，鸣于空谷，铮铮不绝。

霹雳世界中，剑术高手多如过江之鲫，随口列举十个八个，对任何霹雳迷来说，想来都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对那些高手而言，剑或许是工具，或许是战友。而真要说到以剑为道，将自己的一生彻头彻尾的贯彻在了一个“剑”字上的，我印象最深者，却唯此一人。

而就是这位为剑而生，本也该为剑而死的剑者，最后找到的，却只是道，而非他寻觅了一生的剑。

绝世名剑，成之不易，必采九州之英铁，融洪荒之烈焰，秉天地灵气而养光。

若把柳生剑影一生喻为一把绝世名剑从剑成到剑折的过程，可说是十分合适的。

剑成之刻鬼神降临，剑光之锐破雾穿宵，剑折之鸣风雷同悲。

下面，我们不妨以铸剑为喻，来约略回顾一下柳生剑影的一路历程。

一：浇铸

最初的柳生，如一柄初初浇铸成型的神兵，锋锐无方，却刚极易折。

他有自己的法则，有自己的对错，这什么本不是大问题，当问题大就大在，他偏偏要用自己的法则，强加到他人头上。

即使再喜欢柳生剑影，我也不会为他辩解，说他只因对方侮辱了剑的理由胡乱杀人是什么正确的说法。

只能说，那时候的他漠视世间一切，包括自身。

他不知道日出为何要伴随日落，不知道清风为何总要送来花香，不知道流云为何会让游子感慨，荣辱，爱恨，繁华，生命，在他眼中，只是过眼云烟。

任何一个小混混，都可以对他肆意拳脚相交，谩骂侮辱，而他也不问对方善恶是非，只要修习不够者，在他面前握剑，就是他挥剑而向的理由。

剑杀人，没有对错，只因为对方挡住了它落下的方向。

就这么简单。

二，锻磨

漠视与尊重，代表的是两种极度矛盾而尖锐对立的意义，柳生剑影却偏就是那么别别扭扭，又自然无比的将这两种特质糅合。

他的尊重，从一开始，是只给他特别认定的人。

秀泷公主，东瀛历史绝无仅有上的奇女子。

从未正面着墨描述，甚至连个正脸也没在剧情里出现过，却能让无数戏迷甘心折服，无论她的治国谋略，或是与莫召奴的一段情缘，无不让人感叹之余，心生钦佩。

她是他最初珍爱的弟子，由他事后一句“你若当日并未放弃剑道，现在更该有大成”惋惜之语，也可看出他当日期许之深。

可是这个弟子却背弃了他的心意，选择为了他所不屑的百姓苍生付出一生。

由他初见秀泷佩剑，近乎愤怒的剑指抵额举动来看，两师徒当日决裂的时候，想来更加紧张的气氛都有过。

对虔诚奉剑的柳生剑影而言，这必然是他人生中所遇到的第一个打击。

但若他不是对秀泷公主真的疼爱有加，在师徒两人决裂之时，以他之能，要杀秀泷易如反掌，又哪来这位女扮男装，执掌重权的恶魔城主？

第一个打击总是伴随着成长，在那个并未被剧情提及的时空里，他的第一份尊重，其实已经无声的放在了秀泷手中。

作为走进他生命中第二个独特存在，就算杀了他，他也必然不会承认那个好动浮躁的伊达我流对他的影响居然可以深远到如此地步。

甚至到了可以用溺爱二字也不为过的程度。

初次见到伊达，从他在洞中聒噪狂妄的种种表现，柳生剑影必然就该有着足够了解，让这个与自己性格有着天差地别的家伙留在自己身边，对自己该是一种多么辛苦的折磨。

当伊达单方面提出“我若能接你一剑，你就收我为徒”这样的要求的时候，柳生剑影完全可以拒绝或者干脆直接无视，因为那样的条件完全等同强人所难。

但柳生剑影出剑后，非但接受了这个单方面的条件，而且此后更是屡屡挑战自己的忍耐极限，指点他寻找秀泷得到第一份开导，为他雕刻木剑训练，为他一言之劝，毕生第一次放过在他眼里同样也是侮辱了剑的不破玄鬼。

因为他看到这个吊儿郎当的少年肯遣退仆人，诚心跟他吃苦。

他看到他关切的在自己双手受伤的时候，为他采集药草。

他看到他被自己责骂，打飞，却从来不肯气馁，全无丝毫怨怼之心的尊重敬爱。

伊达同样与秀泷有着继承家业的重责大任，而柳生剑影，至始至终从未提起过半句要他放弃家业，追随自己潜心学剑的话来。

若说他对伊达没有期待，不指望他有所大成，所以干脆放任他随波逐流那是玩笑，不然，他怎么会将本门历代心血凝结的《万神劫》送与伊达？

他永远只是一边责备着伊达“你到底要如何才能静心？”却在下一刻平静的交代“吾道已传，要如何体悟，就是你的事了。”

对一个为师之人来说，只是希望有人知道他的道，却不希望有人模仿，甚至不在意是否能延续自己的道，不能不说是给弟子最高的尊重。

或许是从秀泷公主的事情上得到了教训，一些他自己也不肯面对的柔软与改变，在他和伊达的相处中巨细无遗的展露出来。

他们师徒，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的走来，虽然不乏冲突与对立，但那些欢笑与感动，却可以让这个不苟言笑的男子因了与伊达的种种，一度沦落为我心里“冷面笑匠”的存在。

若说遇到他们之前的柳生剑影，只是一柄刚刚浇铸成型的剑，而秀泷和伊达，便如同磨剑石一样，打磨掉那些太过锐利的边角，勾勒出这把神剑的剑脊风骨，让它开始有了柔韧与张力。

依旧锋锐，却不再不可亲近。

三：淬火

柳生剑影是个寡言少语，木讷无趣的男人。

来到中原，他第一个结交的人是东宫神玺。

感觉到对方是个可以为自己证道的高手，所以直接在对方家门口坐得稳如泰山，虽然这样的举动明显等同强人所难。

但是请不要忘记在他知道对方为异虫所苦时，大费周折为他寻找解除之法，为他恢复完全功力后，才肯举行正大光明比武的那份磊落胸怀？

你若是个堂堂正正的武者，请问你是愿意毕生受到那种怪虫威胁，成日活在不知什么时候会爆走身亡的痛苦折磨里？

还是愿意和一个势均力敌的高手痛痛快快的大战一场，享受生命尽情燃烧的那种豪迈快意？

所以东宫事后为何甘冒叛国之名，为他挑战竞天宗的举动绝对是顺理成章。

孟白云，赭杉军等人与他见面次数不多，但锋海盛会上，面对竞天宗的非难，也同样毫不犹豫的选择支持他。

甚至连西门寒照这样受托而出，要与他交手的中原高人，也只是在一见之下，应允成全他求道之心。

任剑谁为他幼时所败，长年颓废，但是无论与他决斗比试，还是和他的言语交谈，也从未少给过他该有的尊敬。

这些人无一不是人中龙凤，与他的立场也敌友不同。

这个寡言少语的家伙，却总是能以迅速到诡异的地步，获得他们的认同，无论对方是敌是友。

其实认真想想，也并不是没有理由，而且很简单。

柳生剑影的为人，一如他的武学一样，剥离了种种繁复的变化，把一切归纳为最简单的坦荡直接，这样的做人方式虽然没有为他少带来麻烦，但也没少为他找到关怀。

这些人与他的相遇相知，如同温度不同的火焰反复淬炼烧灼。

让这把剑开始变得能屈能伸，刚柔并济。

四：养光

有了以上这些人与他的动人故事，柳生剑影风骨已成。

但若没有楼无痕的出现，这把剑总少了最后一道工序，难以迈入神兵之列。

面对这个剑阁之中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恶毒女人，柳生剑影用他的剑心，在第一刻解析出了她的柔软体贴。

而面对这份他生命里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爱恋，他曾经困惑，迷茫，甚至抗拒。

他和伊达最大的冲突，发生在他面对楼无痕的询问“你肯放弃你追寻了一生的道来爱我吗？”而哑口无言之后。

伊达请求他出手搭救天草，而他却坚持，友情那种东西会让你分心，妨碍你追求道，干脆让他死了算了。

被伊达指着鼻子一顿痛骂“你只懂得写一个剑字，是天下最可悲的剑。”之后，面对这个忤逆犯上的弟子，他也还是全无犹豫的冲入险地，救出他和天草。

不光因为他真的疼爱伊达，而且他其实也知道，那些话不光是说给伊达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对于自己所苦苦追寻的“道”，其实柳生剑影本身也一直很模糊。

他不知道所谓的至高至美究竟是什么模样，不知道所谓的完美到底是怎样的境界。

剑圣一门毕生追求的完美，一直被他们以一种燃烧生命，换取流星撞击般短暂灿烂的方式实践着。

所以我总认为秀泷公主指责他“你的剑太无情”，并不是说师尊本人无情，而是站在一个旁观者清的立场，提醒师尊你认为追求无情的剑是对的，但事实上那样并不正确，因为你根本做不到。

他只是摒弃一切在他心里本来会作为他的妨碍的东西，情、义、信，但这个家伙到头来却没成功丢下半点。

海水拂面的那个瞬间，他终于明白，情如大江东流，万法自然不可勉强，否则，只是让心与剑背离得越来越远。

于是他坦然回身，说出“纵使天要她死，我也不许”。

他总是对楼无痕说出“我思念你了”这些让人听了甚至有些肉麻的话来，但是在他的脸上，表情却永远那样的平静无波。

因为对他而言，那些甚至不能说是情话，只是单纯的事实。

我爱你，所以我思念你，想见你，就这么简单。

直到楼无痕决意出家，他一路默默相送。

看着身前那个窈窕身影，他的心想来满溢不舍温存。可是即使如此，他也没有说过一句“不要走”，“留下来”。

他只是默默的伸出手，握住几缕风中散落的乌丝，像是要抓住两人之间最后的点点滴滴。

然后在她緇衣而出的时候再次将手松开，留下他守候五十年方成，以自身鲜血开封的无暇之剑，也留下自己永远的思念。

楼无痕告诉了他什么叫得到与失去，什么叫紧握与放手。

从那刻起，此剑韬光养晦，大巧不工。

它本灵光奔腾，宝气乱飞，楼无痕却让它收敛辉煌，还原到质朴稳重，一剑刺出，寂静无声，剑锋回鞘之时，却已连时空都已为其所断。

五：兵解

万物有生自有灭，天地间真正永恒的，本来就只有死亡。

而柳生剑影，本来有机会逃过这样的轮回法则。

在道家的说法中，凡人修炼到某个程度，死亡，其实只是一种转换元神，从而获得更加高深法力的方式，所以称之为“解脱”

甚至可以以自行兵解的方式，逃过雷火天劫临身。

对追寻了毕生剑道最高奥义的柳生剑影来说，这该是最理想也最完美的结局。

他可以成为一把真正的剑，成为与天地同在的永恒完美。

他站在万里黄沙中的渺渺风云里，面对那来自九天之上的尊贵神祗。

只见他屈步成弓，羽开千锋。

那些他生命中最珍爱的容颜一张张流过眼帘，清晰而美丽。

在那一刻，他一直追求的答案终于得到解答。

远在海的彼端，有他从不说出口，只是不吝惜给予关怀的弟子。

海的这端，有为过他出生入死的朋友，有与他虽然不得白首，却相知一生的女子。

还有很多他认识，或者不认识，不知道的，甚至是曾被他鄙夷轻视“侮辱了剑”的人，也有着与自己相同的心意，有为其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想要守护的存在。

为那些人，他退不得。

道的真意，只是守护。

所有的思念与关怀，被他灌入每一剑每一刀。

到最后放弃兵解，换得一场呼啸飞舞在天地间的华丽剑舞。

连那至高无上的神祗，也终于停下了尊贵的脚步，为这一份坚持，多给了三先天一天的时间。

这是那藐视万物的弃天帝来到人间以来，以平等的姿态，给出敌手最重的一份尊重。

他曾经以为剑道二字密不可分，所以，剑才是自己的道。

却在生命中最后的一刻，放弃成为剑的机会，成就了那份心底本来模糊不清的道。

武侠小说里，常见寂寞高手在失去对手之后进入涅槃般的孤独，将生命奉献给剑。

而柳生剑影却反其道而行，他找到的是道而不是剑，所以他虽然虔诚，却从不孤独。

于是，剑道一词成为绝响。

当柳生剑影这把神兵折断的刹那，他只是被还原为一个至情至性的男人。

而我写此文，非为剑，只为人。

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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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12.19 剑舞之终，剑道之终。—— 缅柳生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