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31 【罗黄】伤城-终章 6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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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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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1-03-21 00:05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3.31 【罗黄】伤城-终章 6F

关于此文：
1.魔幻+未来科幻背景，武学+科技——嗯不用管它，总之无论出现古代武学还是现代物品都很正常就对了。
2.此文中路过的幽溟和曼睩都是孩童

[罗黄]伤城
序
所有史书都不曾记载的那一日，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天上都市剧烈燃烧着，如一颗巨大的火球割破长空，轰然撞向地面。火光大作，整片天地都被映上血一般不详的红。
曾经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从此不复存在。
而后，于熊熊烈焰之中，战争的神睁开了他红色的双眼。
他说：
愚蠢而不知满足的世人啊，
从此我赐你们永世不断的战火。

1.
大雪纷飞，刚刚结束战斗的天地间一片寂静。
一支断枪寂寞地插在雪地中，噼噼啪啪闪烁着微弱的紫色电花，再不会有人将它收回。倒下的战士已经沉默，鲜血却仍在不断流出。触目惊心的红俨然成了这萧瑟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罗喉忽然感到一丝疲惫。
苍月银雪——罗喉记住了最后倒下的战士的名字。某种程度上他赢了，虽然他并没能把罗喉的脚步拖延多少，但罗喉的确已经没有了继续追杀敌人残部的欲望。
收回长刀计都，罗喉正准备转身离开时，一道鬼魅的身影悄然无息地出现在战场上。
对方出现后扫了眼地上银色的身影，一抬头便看向他。
那该只是短短的一瞥，却像是经历了千万年的时光。罗喉看不见对方诡异面具之下的表情，只觉得一瞬间万籁俱寂，风雪都凝滞不动。伤痛，如同整个苍茫世界所剩下唯一情感，排山倒海地席卷了他。
——真的好疲倦。
罗喉心思一晃，风雪骤然狂暴起来。眨眼间凌厉的刀光已在眼前，他甚至没看到对方是何时召出自己的武器。
略一回身险险避过。疲倦的感觉更重，罗喉没有任何迎击的意思，甚至萌生出如果对方此刻退却自己就放过他的念头。
他今天已经杀了很多人，不想再添上任何一笔。
可逼杀的刀光越来越炽越来越密，在空中交织出一张绚烂的网。对方似乎完全没有体会到罗喉此刻不想战斗的心情，也可能体会到了，却毫不领情。他招招逼命，俱是毫无保留不给自己丝毫余地的打法，密不透风的刀光带着一股凄厉的味道。
狂乱的雪花如他浓烈的恨意袭卷整个天地，他的杀意凄艳而决绝。
罗喉在心中赞了一声，也叹了一声。他此刻并无杀心，但战争从来不是想停就能停下。乍见亲友尸体的对方显然已失了理智，除非一人倒下，这场战无可避免。
这样强大而重情的战士，注定是要死在战场上的。
“高手——值得一场壮烈的死亡。”终于罗喉伸出手臂，腕上武器环闪烁着，掌中红光急蹿，勾勒出长刀计都的轮廓。
掌中一紧，第一刀顺势劈下。天崩地裂间，两人实力悬殊已十分明显。
更加气势恢宏的第二刀紧接而来。
这时，罗喉忽然察觉到对方有一丝晃神，紧接着那杀气腾腾的恨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丝惊恐。他凭借诡异的身法勉强避过罗喉的刀锋，竟然回身就走。
罗喉以为对方是见识过他的实力后，就因恐惧而抛下仇恨想要逃走，顿时心生杀意，起身追上同时一掌杀招就朝对方脑袋劈过去。
此时那人已飞奔至那刚刚死去战士的身旁，罗喉才发现那里不知何时跑出个黑发的孩子，正抱着那战士的手臂哭喊“大哥”。在那孩子惊恐抬头的一瞬间罗喉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想收招却为时已晚，只得在心里叹了声可惜。而那戴着面具的杀手虽背对罗喉也明白已无路可退，他抢在罗喉落掌的前一刻用尽全身力量一掌将那孩子送了出去。
“二哥——”
孩子凄厉的叫声消失在远处。同一时间罗喉一掌正落在杀手的后脑。虽然他已尽力收势，但毫无防备的对方立刻就倒了下去。
——是兄弟吗？为了死去的兄弟而战斗，又为了活着的兄弟而退走……
罗喉内心深处某个角落，似乎动了动。忽然又想起刚刚被救下那孩子似乎就是月城的少主，他朝着那孩子消失的方向看去，脚步也不由想动，却感到一丝阻力。低头一看，竟然是那倒下那杀手一手拉住他的脚。
“嗯？”罗喉弯下身，对方已经没了动静，裂开的面具下露出一张年轻俊美的脸。罗喉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果然是高手。”
风雪越来越大，逐渐模糊了整个世界的轮廓。

2.
一望无际的荒漠，废墟般的城市。
庞大古旧的建筑物东倒西歪地堆积在一块，上面原本精美的花纹因为战火的痕迹而变得面目狰狞。钢筋从残垣断壁中撑出来，带着斑斑锈迹张牙舞爪地伸向天空。
远远看去，整座城市如同一具早已死去却固执地不肯闭眼的骸骨。
这里是天下闻名的自由都市，三教九流、黑暗族民们的聚集地。这里不受任何法律法规的限制，这里唯一的行为准则是——罗喉。
这里是天都。

“失忆？”
雪白的房间里，罗喉站在病床前重复。
身后的医生护士们试着向他解释。罗喉没仔细听，只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人。被他从战场上捡回来的青年正坐在床上，额头上缠在白纱，一副困惑迷茫的模样。他用探寻的目光望向罗喉：“你是……呃。”
罗喉猛地一手掐住对方下颌，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我厌恶别人在我面前耍小花样。”
对方茫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疑，紧接着罗喉眼前的景物忽然像水中镜像一样晃了晃，连带掌中的触感也一并变得虚无。再看时对方已经从他掌中脱出，同时反过来一手按住他右手拉低他身体。喉咙有些刺痛，然后他意识到是对方用一支打点滴的针比住了他。
医生护士们一阵骚动。
“都别动！”青年比着罗喉喝住他们。
罗喉没挣扎。刚才那青年从他手中逃脱又反过来制住他的动作是在一瞬间完成的，如果对象不是他的话，那反应几乎可说完美。
难道是真的失忆了？罗喉在心里掂量。如果对方还记得他是谁，要么应该装得更柔弱一点，要么应该出手更重一点，这个人该知道这点小把戏根本制服不了他。甚至刚刚他也不过顺势而为才让对方得手，因为他有些好奇对方接下来会做什么。
“你不记得我是谁？”罗喉问。
青年疑惑地望着他。罗喉注意到对方虽然努力制着自己，但仅仅是出于防卫而已，并没有表现出多大敌意。
再试探一下。罗喉想。他并不知道青年的名字，所以他说：“苍月银血？”
“什么？我的名字？”
听到自己死去兄弟的名字，青年眼睛里依然只有困惑，没有其它任何情绪。
连那比风雪更为狂暴的凛冽恨意，都没有。
看来是真的了。罗喉轻易摆脱对方的挟制直起身体，那一刻对方的反应也仅仅是错愕和下意识的防备而已。如果这是演技，未免太过无懈可击。
现在他得想想该怎么办。
把对方捡回来，仅仅是觉得这样一个战士不该就那样轻易地死去。在来这里之前罗喉甚至已经做好了再次对战的准备，没想到情况竟然演变成这样。
那么应该怎样对他说、又说些什么呢？
罗喉思索着慢慢开口：“我，罗喉，是这座天都的王。你可以称呼我武君。”
“罗喉？”
“而你——”
这时纷杂的脚步声闯了进来。刚才青年朝罗喉出手显然惊动不小，护卫们持着武器面色不善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青年神色一凛立刻想翻身跳起。他的床靠着窗，显然他想从那里逃出去。罗喉想也没想一手按住了他的肩——下意识的反应，几乎是在动手的瞬间罗喉就后悔了，这一举等于切断了对方最后的逃生机会。
罗喉暗自皱了皱眉，一边用手势止住自己的部下，一边慢腾腾地说：“而你，叫黄泉，是一个死过一次的人。”
“什么？”
“不用担心，”终于下定决心的罗喉温柔而不失力道地将他按回床上，对他、同时也是对自己的部下宣布，“你本来就是我的人。”

从此，天都武君罗喉的身边，多了一个叫黄泉的人。

3.
“
……
罪恶的黑土之上，
战火蔓延。
那些饱受战火摧残的人们，
祈求天上都市的垂怜。
‘我已不愿再涉足战火，
你们，
可愿宣誓永护天都安宁？’
天上都市的主人如此问道
……
”

天都的中心是一座倾斜的高塔，有着天都中的绝大多数建筑皆有的锈迹斑斑的外壳和饱经战火的伤痕，像是一柄断裂的利刃拔地而起、直插天际，又像一只努力伸向天空、茫然地想要抓住什么的手。
罗喉就居住在铁塔的上层。
此时黄泉正在这座铁塔上层的图书馆内，努力辨认着发黄的古卷中模糊不清的字迹。

黄泉来到天都已经有两个月了。除了罗喉，天都没有人认识他，包括他自己。那天在病房里，罗喉对他说，他原本就是罗喉的部下，只不过一直在地下活动没有公开身份。黄泉迷茫地和罗喉对视了一阵，选择了相信——除此之外他好像也没第二种选择，当时罗喉用一种不容质疑的语气说出来，背后是一排杀气腾腾的护卫明晃晃的刀。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说实话，黄泉一点也不像个曾为人臣的。他性格太过张扬，目无法纪不算，对罗喉也没显得有多尊敬。他随意在天都各个角落逛来逛去，见着罗喉也从不行礼。
而罗喉对此毫不在意，好像很多很多年以来他们都是如此相处的。他让黄泉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出入，甚至有事没事主动找黄泉说话。
一开始黄泉对此显得很抵触，总是企图用“我头疼”“我不记得了”敷衍过去。这种时候罗喉就会目光深邃地看着他，好像在设定里，那个没有失忆的黄泉应该非常懂罗喉，并且对此对答如流一样。
黄泉被罗喉看得非常不自在。
要知道，天下闻名的武君罗喉，当他收起长刀计都，也收起那一身暴戾的杀气时，整个人都安静下来，散发出一种只有在漫长的岁月中、经历过诸多变故才能沉淀出的威严而宁静的气势。他大部分时候是沉默的，如一汪深潭，不为人理解，也拒绝被看透。
你瞧，这样一个人能主动和你做深层次的交流，而你居然敢因为失忆了无法跟上对方的节奏，这是何等的不知好歹！
但罗喉看着黄泉的目光又不似斥责，黄泉甚至觉得自己从中读出了一丝寂寞来。
搞得黄泉在罗喉面前无比暴躁，背后又自觉地开始查找各种资料学习历史。

天都的图书馆如同天都外表所展现的一样古老。在信息化高度发达的现在，很少能看到如此多纸质古卷，黄泉相信其中大多都无法在别的地方找到。
他正在读的是一本像是传记又像是传说的史诗，类似《荷马史诗》。书古老得字迹都已模糊，他读得很慢。
冷吹血就是这时候走了进来。

感觉到对方开门走进来又轻轻合上门，黄泉甚至没抬头看一下。
冷吹血曾是罗喉身旁的第一副手，黄泉出现后就被抢了风头。冷吹血看黄泉不顺眼，处处针对他。黄泉一开始没把他放在眼里，后来被惹烦了，干脆向他提出挑战，直言要他的位置，他冷吹血有多远就滚多远。
罗喉默许了黄泉的挑战，而战斗结果完全是一边倒。
曾经天都的二号人物从未受过那样的耻辱。而罗喉对冷吹血的战败显得毫不意外更不惋惜，轻易就将他降了职。
此后黄泉更是完全无视冷吹血，而冷吹血对黄泉的怨恨也越来越深，深到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的地步。
这天冷吹血进门后就盯着黄泉，脸色比以往更为阴沉，但又隐隐带着一丝得意。
“不要再装了，”他说，“我知道你是谁。”
没有风的房间里，忽而有什么动了动。

罗喉站在窗前，看楼下空中庭院中，黄泉陪着君曼睩玩耍。
君曼睩是罗喉的养女，年纪尚幼，平时除了罗喉和从小带她的护卫虚蟜，不大亲近别人。她对黄泉一见如故，于是罗喉干脆让黄泉负责带她出门玩。
说实话，罗喉从没预料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
直到后来有一天罗喉站在天台沉思时，忽然发现黄泉站在下面好奇地打量他，才意识自己竟然把个敌人捡了回来，还放在了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罗喉说。
黄泉完全无视了他这句话，只是挑着下巴地问：“喂，你在那上面想什么？”那语气怎么也称不上尊敬。
罗喉望向黄泉。整个天都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但他现在看着黄泉却并不觉得生气，只是想原来这个人笑起来是这样的，傲慢而又恣意。
于是罗喉又想起那天漫天风雪中，他看向自己的那一眼。那一刻时光都仿佛凝固，整个世界一片苍凉，他的哀恸锋利如刀。
而后他的刀便劈杀过来。刀光中燃烧着他所有生命，无比绚烂而凄艳。整个战斗中他没有说一句话，可是罗喉却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对方的心声。
战吧，他无声地说，除了战，我已一无所有。
那时罗喉忽然感觉到悲伤。
对此罗喉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被称为战争的鬼神，早该对战场上的生生死死感到麻木，可是那时，不知怎么的他那颗如顽石般的心就跳了跳。
物伤其类——最后罗喉只能找到这么个解释。
是同类啊。罗喉想。
然后又依稀记起了一些事，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他还没有被冠上鬼神之名的时候，在他的血还是热的、感情还是炽烈的、手心里还切切实实抓着些自认为重要的东西、身边还跟着些不能失去的人的时候，他也曾体会过那样的哀恸和绝望。
那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
“喂，我在问你话呢。”黄泉不耐烦的声音把罗喉从思绪里拉回来。他微微皱着眉看着罗喉，对对方的失神显得有些不满。
怎么让这么个人来到自己身边了呢？罗喉又想。把他从战场上捡回来，又为了护他周全扯了个谎，只因为觉得不该让他就那么死去而已。
想到这里罗喉又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长久以来，他不是一直坚信战士的归宿就在于战死沙场吗？
于是记忆的闸门再次打开了一条缝。他恍恍惚惚想起，在宛如隔世的过去，在他还曾有畏惧和惶恐，也还曾怀抱着理想与希望的时候，他上战场并不是为了死去——
而是为了活着回来。
那又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
记忆与现实交错中，罗喉再次看向黄泉。
“你认为，战士的价值在哪里？”他听见自己这么问。
“什么？”黄泉皱起眉。
“你有时间，慢慢想。”罗喉说着与黄泉擦身而过。黄泉不满地在背后叫他，语气仍是那么没大没小，却因此而显得毫无距离感。其中那份亲昵，令人怀念的，穿越了仿佛数万年的时光，无比生动地响起。
是同类啊。罗喉想着，唇边不自觉浮现一丝微笑。
原来他已经寂寞了这么久了。

这会罗喉站在窗边，看楼下的黄泉和君曼睩。黄泉一脸的不耐烦，显然对被安排带孩子表现得极为不满，但除此之外，他实在是做得很好。
——是不是因为隐隐中，他还记得他那个和曼睩相似年纪的弟弟呢？
罗喉忽然想。他已经逐渐习惯了黄泉的存在，甚至几乎忘记了黄泉这个人并不是真实的。真实的是那漫天大雪中凄绝孤寂的身影，是那迎面劈来的毫不留情的刀。
正在这时，身后的门被打开了。
“嗯？冷吹血？我没叫你来。”
“武君——”
不寻常的阴森语调，让罗喉忍不住偏过头去。下面君曼睩被一只蓝色的蝴蝶吸引，朝着远处跑去。
黄泉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她，直到身后一声爆炸的巨响传来。
滚滚浓烟从罗喉刚刚站立的窗口飘出来。
花园深处，君曼睩呆呆地看着发生爆炸的窗口。她没有去注意黄泉的表情，也没有看到身后那只蝴蝶化成一团蓝色的火焰消散在空中。
终于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高塔中已是一片混乱。
黄泉抱着哭个不停的君曼睩，穿过人流朝屋里走去。他听见人们在小声议论：
“听说是冷吹血……”
“没想到失势对他打击那么大，竟然气疯了想和武君同归于尽……”
“幸好武君没事……”
没事……
“爸爸没事吗？”君曼睩哭着问。
说话间，他们已经看见罗喉，正站在走廊的一角看下人们处理现场。君曼睩哭着朝罗喉伸出手，后者忙把她抱过去，轻轻拍她的背细声安慰。
他那动作做得那么熟练而自然，那一刻他并不像传闻中可怕的暴君，只是一个普通慈祥的父亲。
“哈，居然这样都炸不死你。”黄泉嘲讽了声，幸灾乐祸似的。
“不过这种程度而已。”罗喉淡淡说着，一边安慰女儿，一边看向黄泉，他的目光深邃而锐利。
黄泉却转开目光扫视一圈：“看来这里没我什么事，我先走了。”
“你的工作还没结束，要翘班吗？”
“我头痛，请病假。”
他说着摆摆手想走，却没能转得过身——君曼睩的手依然扯着他的头发。小女孩靠在父亲肩上，有些胆怯地对上黄泉瞪视的目光：“黄泉你别走，我怕。”
“有你爸爸在你还怕什么？”黄泉不耐烦地想扯回自己的头发。
“可是你不是要保护我爸爸吗？”小女孩怯生生地说。
黄泉一脸想发作又没法发作、想理论又理论不了的表情，和君曼睩大眼瞪小眼。
这场面忽然让罗喉觉得有些好笑。他随便吩咐了下其他人，哄着女儿说：“不怕不怕，我们去休息了。”
他抱着君曼睩往外走，还不忘对黄泉点了点头：“你也来。”
黄泉瞟了眼爆炸的房间，起脚跟了上去。

4.
“
……
建在空中的都市啊，
自以为能远离战火。
然而滋生罪恶的，
又岂是这片焦黑的土地呢？
那些邪恶的种子，
深埋在人心之中
……
”

黄泉开着车在返程的途中。车窗外，破败的城市在漆黑的夜色下显得阴森可怖。
“喂，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天都吗？”他突然问坐在旁边的君曼睩。
小女孩好奇地望着他。
“因为这座城市原本是建在天上的，”黄泉说，“但后来它掉下来了。”

曾经天都是一座建在天上的太空城。
当时地面上硝烟四起，战祸不断，建在空中的天都就如同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一般引人向往。
因战火而颠沛流离的难民申请进入天都避难，天都神秘的主人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唯一的条件是要保证天都绝不会涉足地面的战火。
“后来呢？”君曼睩问。
“后来吗？”
后来别有用心的人混进了天都，想要利用天都绝佳的地理位置和强大的火力。
后来地面上的人们也警觉起来，想要抢先一步消灭这悬在头顶的威胁。
“后来就变成这样啦。”黄泉轻描淡写地说，“战乱之中，哪里有什么净土呢？”
后来天都像一颗巨大的火球，熊熊燃烧着从空中坠落下来。
那时候欢呼庆祝的人们，还不知道惹怒了怎样一个鬼神。

“
……
熊熊烈焰之中，
天上都市沉默的主人从王座上缓缓站起，
他睁开双眼，
竟现出一片被战火所淬炼出的红，
整个世界映在他的眼睛里，
于是也都被染上了这血一样不详的色彩。
战争的神苏醒了
……
”

在更久之前，这片焦黑的土地陷在另一场战火之中。那时候，被称为战神，或是英雄的人，和他志同道合的兄弟们为了终结战争而战斗。他们伤亡惨重，但终于建立起一座远离尘世的理想城。
他们以为终于得偿所愿，以为所有牺牲都有了意义、所有付出都有了结果，他们以为那就是一切的终点。
“还以为能就此退休呢。”黄泉轻笑着说。他瞟了眼后视镜，加快了车速。
君曼睩在一旁静静听着。她年纪尚幼，但天资聪颖，隐隐约约明白了点什么，脸上现出不合年纪的忧伤来。她看着车窗外废墟般的城市：“那个天上都市的主人，后来怎么样了呢？”
“还能怎么样？他疯狂地向世人报复，把战争的火焰烧得更旺更广。”
“现在也还在继续吗？”
“现在也还在啊。”
“为什么呢？”蕙质兰心的女孩忧心忡忡地问，“他最初不是想结束战争吗？”
“他报了仇，被他杀死的仇人的后代又要来找他报仇，如此反复，战争哪有那么容易终止。”
说着，黄泉看向窗外，被毁灭的城市，所有牺牲都失去了意义，所有理想都成为了泡影。从高空坠入尘土的尸骸，至死也不肯闭眼奋力地向天空伸出手，却茫然地连自己想要抓住什么、还能抓住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每当他看到这座被毁掉的城市，就没法停止自己的愤怒吧。”
“那他为什么不修好它呢？”女孩天真地问。
这次黄泉沉默了一会，而后大笑起来。
“因为他蠢！”
说话间车子猛地转了个弯，发出一串刺耳的摩擦声。

突来的变故让君曼睩忍不住惊呼了声，又迅速捂住自己的嘴。她已经看见他们正遭受的攻击。
几辆黑色的摩托趁着夜色追来，试图从两旁形成包抄之势。
“哈，你大概是这世上唯一能杀你爸爸的人，全天下都知道了。”黄泉一边满不在乎地大力甩方向盘一边说。
车身不知被什么冲击，猛烈地震荡了几下。黄泉瞟了眼后视镜：“把安全带解开。”
话音刚落，一枚小型飞弹击中汽车后轮，整个车身猛地飞起来。

小车在空中连着翻滚了几下最终轰地砸下来，嗞嗞地冒出火花。
一共五辆黑色的摩托随之停下来。为首的骑手忽然低呼：“不对！”
几乎是同时，慵懒轻佻的声音从他们上方传来：“哟，这不是天下封刀的人吗？”
几个骑手抬起头，只见一旁高墙之上几十米处，一人长身而立。
黄泉长枪已现。他一手抱着君曼睩，倚着长枪斜站在与地面几乎垂直的墙面上。
“我还以为你们是正义之师呢，居然大半夜鬼鬼祟祟地组团偷袭一个女孩和一个病人。唉，我头又开始痛了。”
摩托车轰轰响起来。
“别废话，留下君曼睩，可以放你走。”
黄泉眯起眼睛斜睨下方的人，满脸戏谑。
“打着正义的名号，就可以对一个无辜的五岁小女孩出手吗？愚蠢的人，总是自以为能操控一切，结果只是被仇恨所摆布。仇恨，把人都变成了鬼。你们是，他是——”他喃喃自语着，颀长的身姿在夜色中忽而散发出凛冽的寒意。
他顿了顿，又笑起来：“我也是。”
然后他问君曼睩：“你怕不怕？”
君曼睩满脸苍白，紧紧抓着黄泉生怕掉下去。但被冠以罗喉女儿名号的女孩仍然回答：“我不怕。”
黄泉瞟了她一眼。他还记得上次罗喉房间传出爆炸时，她是如何恐惧地哭泣。
“所以我最讨厌小孩子了。带着又麻烦，丢又丢不掉。”
底下的人已经等不住，两辆摩托斜着朝墙面冲上来，另三辆跟着在地面疾驰。黄泉长枪一扫，沿着墙面疾走着正面朝敌人迎上去。
君曼睩紧紧闭上眼，黄泉却露出了张扬肆意的笑。
地面上一个驾着摩托的人疾驰着，只觉在眨眼间——在眼睛一张一合的那一瞬间，寒光闪过，远处一辆摩托连带自己的同伴忽而从自己眼前飞过，整个过程就像慢镜头缓缓划过他的视网膜。
近处是一双脚轻盈无声地落在他的车头，同时落下的还有死神耳语般的轻笑：
“那就去死吧。”

5.
从浴室出来，黄泉随手把毛巾扔到沙发上，决定在睡觉前给自己倒杯酒。
罗喉的声音就是在这时候响起。
“你的警觉性还需要加强。”他说。
黄泉自顾自倒酒，头也没回地答道：“对你，不需要什么警觉性。反正左右都打不过。”
“今晚的事，你辛苦了。”
“如果你是想问我有没有受伤，放心，打不过我会知道跑的。”黄泉漫不经心地说，“不过君小姐是你最大的弱点，天下人都知道，几乎你所有的仇家都在打她的主意，你该把她交给更放心的人保护才对。”
“把她交给你，我很放心。”
大概是因为这句话，空气里沉默了一阵。
这时候罗喉已经来到黄泉身后。黄泉忽而笑了笑，端着酒转过身来。
“我刚才说，遇见打不过的我会跑。不过对你是例外，”他没头没尾地说，“反正你要出手谁都跑不掉，还不如离你近一点，搞不好还有机会拼点本回来，你说是不是？”
他们这会离得很近，简直有些太近了。黄泉舔了舔嘴唇，举起酒杯问：“要喝吗？”
罗喉便握住了他的手。
他们都很清楚彼此的意思。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第一次大概是这么开始的。
“我说你别总有事没事来找我说这些，我一点也不了解你，也不想了解你！”某个晚上，黄泉有些暴躁地说。
罗喉的反应是缓缓地看向黄泉：“是什么，让你不安了呢？”
黄泉像只被挑衅的猛兽一样死死盯着他。
罗喉坐在沙发上，目光深邃地和他对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那气氛让黄泉很是难受，于是他轻笑了声试图转移话题：“我说你老一副我应该理解你的样子，我们以前到底什么关系让你这么觉得呢？”
说着突然俯下身去，挑起罗喉的下巴飞快地吻了他一下。
黄泉是随性惯了的人，做出那样轻佻的举动自然也没多认真。而且按他的想法，罗喉早该甩开他然后他就可以顺势走掉，省得继续跟罗喉讨论那些让人心烦意乱的话题。
谁知道罗喉毫无反应，默许了他举动。于是黄泉吻了罗喉之后一时进退两难，甚至当时他的手还挑着罗喉的下巴。罗喉没说话，只看着黄泉的眼睛。
气氛安静得极为尴尬。
“切，真是无聊。”终于黄泉郁闷地撇开头，想收手走人。手刚收回一半，突然被罗喉一把攫住。
黄泉猛地看向罗喉。这回他目光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惊愕，然后又试着用笑容掩盖：“喂，你不是想说我们以前真的是这种关系吧？”
罗喉依然没说话。他扣着黄泉的手腕一用力把人扯过来，同一时间黄泉已飞快地召出长枪，在他摔到沙发上的同时枪尖已经抵住了罗喉的脖子。
一时间黄泉爆发出强烈的杀意。
空气里依然是安静的。
他们保持着那个姿势，看着对方都没有说话，大概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然后黄泉收起了枪，连带也收起了一身杀气。他躺在沙发上望着罗喉，目光变得迷惑起来，像是搞不明白现在的状况。
他的姿态是犹豫的，带着困惑，迷茫，甚至还有些愤怒和暴躁。
但并没有拒绝。
于是罗喉俯下身吻住了他。
之后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这天晚上罗喉醒来时，黄泉并不在他身边。
罗喉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他们第一次搞上床那晚，半夜罗喉发现黄泉要走，于是很自然地跟着起来想叫住他。
他刚起身还没张口，冰冷坚硬的枪尖已经架在颈间。
黑暗中黄泉冷冷地盯着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失群已久的野兽才有的凌厉而危险的气息。与之前不同，这时的黄泉，让罗喉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场狂暴的风雪。
“你是谁？”他听见黄泉这么问。
罗喉不动声色。而黄泉盯了他两秒，忽而皱起眉眯了眯眼。“是你啊。”他很自然地收起枪打了个呵欠，好像终于清醒了一样，一下又恢复成罗喉熟悉的那个样子。
然后黄泉转过身捡起衣服朝外走去。
“黄泉，”罗喉叫住他。
“嗯？”黄泉半眯着眼睛看向他，“你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回去了。”
于是罗喉也找不出更多理由留下他。

后来每一次都是这样。黄泉始终不愿意在罗喉的房间过夜。所以这次罗喉跑到黄泉房里来，黄泉没地方去，于是半夜罗喉起来发现黄泉正坐在窗台上擦枪。
罗喉起身给自己倒了杯酒，便想到黄泉身边去。
黄泉敏锐地发现了他的意图，抢先一步问：“你还想做吗？”
罗喉便站住了。
黄泉扭头朝他笑了笑：“如果只是想说话的话，在那边就可以了。”
“你不想呆在我身边。”罗喉喝着酒慢慢说，“在害怕吗？”
“是啊，”黄泉低头专注于手中的活，用一种调笑似的口吻回答，“你的身体太热啦，会让我的感官变迟钝。”他借着月光打量着磨得蹭亮的枪尖，“对一个杀手而言，那可是致命的。”
这简直是世上最炽热的情话，每一个字都透着露骨的缠绵，和凛凛的杀意。
罗喉几乎想接“在我身边你不必时刻如此警觉”，又立刻意识到自己是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我说你啊，”那边黄泉又用调侃的语气说，“看见我失忆了，就随便给我灌输些你想灌输的思想。你说我是你部下我认了，你说我们是这种关系我也认了，反正我失忆了没有发言权嘛。我只想问问你到底定稿没有？别明天你又跟我说我以前有多疯狂地崇拜你爱慕你，那我可是会吃不消。”
黄泉随口说着向罗喉看过来。他脸上带着不在意的笑，目光却是冷的。
——黄泉这算是在给他警告了吗？罗喉喝着酒没说话。一不小心，原来他们在这游戏里已陷得这么深。
“喂，我以前到底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罗喉认真打量了一下黄泉。他只套了条长裤，赤裸着上身坐在窗台上，在月光下显得性感而锋利。
像是一件精雕细琢的兵器，精致美丽，能杀人。
“就是这个样子。”罗喉回答，“从以前到现在，并没有变过。”

黄泉又扭头看向窗外。外面是夜幕下堕落的城市，它伤口狰狞，哀伤而愤怒。
“我今天跟曼睩说，你很蠢，”黄泉忽然又说。这话成功地让罗喉显出一丝不快，于是黄泉有些愉快地笑起来：“不过我想你会原谅我的，因为我跟你一样蠢！”
罗喉觉察到了一丝不对。
有些事情他并不知道。
比如那一天，冷吹血去书房找黄泉。
“我知道你是谁！”冷吹血这么说，“你根本没有失忆，对不对？”
“你知道，上次比试，我为什么没有杀你吗？”黄泉忽然开口。
冷吹血正想说话，声音却停在舌尖。因为黄泉看着他抬起头来，脸上是他所不熟悉的微笑——慵懒而危险。
“因为以黄泉的身份，我——不应该杀你。”
他一边说一边朝冷吹血走过来。那一瞬间冷吹血简直想拔腿就跑，可他偏偏一动都动不了。黄泉的手指在空中诡异的划过，指尖燃起一团冷冷的蓝色火焰。
“你说得对，我——记得你。记得你是如何踏上我的故乡——”与冷吹血擦身而过的一瞬间，那带着蓝色火焰的指尖，轻轻点在冷吹血额头，“第一个。”
这些事，罗喉是不知道的。但他又确实知道一些事。
比如，他知道那天冷吹血去行刺他时，神情僵硬宛如木偶。
又比如，在他第一次抱住黄泉时，黄泉一扬手灭了满室灯光。就在灯灭的一刹那他清楚地看见黄泉眼里再也藏不住的汹涌的怒意。
而后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中。
他听见黄泉的声音。
“罗喉，我并不想了解你。”黄泉的声音平静而轻微，像是坠入深渊前最后的挣扎。
“你在害怕什么吗？”罗喉问，同时抱紧了他。
黄泉便冷笑了声，清醒而绝望。

夜更深。屋里的温度更低，也显得更暗了。
“罗喉，你说我能想起来吗？”
罗喉对上黄泉的目光。一瞬间仿佛又回到那个雪天。他们对视的那一瞬间，万籁俱寂，整个世界一片苍茫。
他们看着彼此，
像看着唯一一个同类，
也看着唯一一个敌人。
那一眼看穿了还未到来的开始，
以及终将到来的结束。

“你会想起来的。”

---终---

[ 此帖被棉花魚在2011-03-31 00:2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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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0)

1樓發表於: 2011-03-21 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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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阿
妳會想起來的
但是
一但想起來
這場遊戲
就要結束了

那
要不要想起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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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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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4)

2樓發表於: 2011-03-21 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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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3.21 【孨𤉖】�城

這篇的兩位把我萌的死過來又活過去，
樓主你真是太美了> <

所以其實是他們都知道的，卻都只知道了現在
對方的過去隱隱約約的知道了，
但是那些現在可以不用知道。

如果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那該多好。
雖然是脆弱的但未嘗不是幸福

涉江採芙蓉。蘭澤多芳草。採之欲遺誰。所思在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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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成o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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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1-03-21 19:1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若想起來了，這一切都結束了吧？

況且，其實自己本身沒忘了這件事。

明明陷入了，卻說不岀個所以然，
在無形中改變的關係，
大概在一切真相大白的那天崩解吧？

唉，這兩個人的關係總是這麼虐…（倒

追隨你，不需要理由。
我願意用千年的時間，伴你。
就算留下的只是『忠臣』之名，也無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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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amp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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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6)

4樓發表於: 2011-03-25 03:1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虐
但是我看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真的是寫的很好啊><
(寫的太好了我估計會讓我難過一陣子......)
比正劇還倔還鑽牛角的黃泉羅喉很無奈啊
最喜歡最後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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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00)

5樓發表於: 2011-03-25 13:3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原來黃泉一直都沒失憶......那麼刻意接近武君是以方便刺殺武君了QxQ
結果天天相處之下，是不是發現武君的另一面了呀～呵呵

究竟武君對黃泉是抱何想法？而黃泉願意和武君的進一步親密又是何感受？
噗～變成曼睩專職的保母，相信黃泉帶小孩是沒問題的^^

越看越有感情呀（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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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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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85)

6樓發表於: 2011-03-31 00:1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谢谢大家的回帖和花^^

来放番外，其实是结局。嗯它可能有点太槽看起来和正文基调有点不合，不过请相信这的确是全文结局
大家都要幸福开心^^

终章
之一
他动手杀罗喉前，罗喉深深望了他一眼：“你在我身边这么久，并非毫无感情。”
“哈，”听罗喉说得那么笃定，他忍不住冷笑了声，“夜麟只是个为了报仇而存在的怨灵罢了，哪里来的情。”
“那黄泉呢？”
他觉得这问题简直傻逼至极，差点脱口而出你不知道“黄泉”这人根本没有存在过吗？
但话到嘴边，他却问：“我出手时，你会不会出手？”
“会。”罗喉想也没想。
“那黄泉路上，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吧。”
然后他便出了手，罗喉却没动。
于是罗喉干脆地死掉了，而他安然无恙。
……
——你特么玩我吧？
他简直想咆哮。

他从没想过罗喉死了自己还能活着，于是也从未计划过以后的事。
所以罗喉一死，他顿时一阵茫然。
就在他还没从茫然中回过神来的时候，罗喉又飞快复活了。
——你特么真的玩我吧？
他再次在内心咆哮。

罗喉复活后，他看着罗喉的感觉总有些微妙。
喜也不是，怒也不是；砍也不是，不砍也不是。
爱恨激烈碰撞着交缠到一处，理不清头绪，分不出轻重。
只好先这么尴尴尬尬地相处着，等待时间让一切冷却。
他并没有等多久。
因为罗喉以更加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再次死掉了。
就在他还纠结着，感情还激烈着，心绪还震荡着的时候，有人强行按下了终止键。爱也好恨也好，喜悦也好愤怒也好，天荒地老也好沧海桑田也好，啪地一下，什么都没了。
这次他连咆哮的力气都没了。
原来罗喉真的是来玩他的。

之二
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原来那时罗喉是出了手的。
夜麟只是个为了报仇而存在的怨灵。罗喉死了，他恨意随之湮灭，于是夜麟也不复存在。
罗喉杀死了夜麟，留下了他。
如果不能恨罗喉，那他还剩下什么？
他简直想笑，谁说罗喉蠢来着？

后来有人问他：“你是谁？”
他回答：“黄泉。”

之三
“你特么玩我吧？”
现在黄泉已经可以很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了。
罗喉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几天前，虚蟜抱着本发黄的旧书来找他，对他说：
“
没
有
时
间
了
。
”
然后黄泉了解了天上都市最鲜为人知的秘密。
当年罗喉和几个义兄弟在乱世中为创建天上都市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罗喉两个义兄弟战死，一个重伤离去，而当时罗喉自己的身体也遭到了严重破坏。是以在高科技城天上都市建成后，他的身体就一直在培养皿中沉睡，而思维则被移植到了天上都市的主电脑中，平时仅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出现在人前。
投影
投影
投影
……
读到这里的一瞬间，黄泉满脑子都被这两个字所占据。
难怪罗喉在天都是透明度100%出现到了藏龙壁就变成了透明度50%，距离越远投影越不清楚吗？

天上都市从天空坠落后，虽然凭借防护罩的保护没有支离破碎，但也遭到极其严重地破坏，其主机电脑几乎瘫痪，所以罗喉才再次使用自己的肉身出来活动——可是事实上他的思维始终是和主机电脑连着的。
读到这里黄泉又愣了愣。
难怪罗喉老砍不死，原来大家一直砍错对象了？
可是这么一想的话——
难不成自己生活了这么久的天上都市整个是一个巨大的、脑残的罗喉？
站在天都最高处的黄泉顿时摇摇欲坠。

读到这里黄泉终于理清了头绪。罗喉前两次死的时候，肉身都没遭到太严重破坏。他的思维与天上都市主机电脑连着，在天都的培养皿中将身体修复好后便又可以出来活动。但第三次被杀后他的身体被烧掉了，天都主机电脑又残着几乎没有运作，所以连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虚蟜都不知道罗喉的思维是否还活着——但现在看来，他的思维的确还存在主机中，只是没法自由活动而已。
现在整个天都的能量就快消耗光了，如果再不想办法把他拉出来，这次恐怕是真的要死绝了。
黄泉又翻了翻那本书，发现那其实是一本天上都市智能电脑使用说明。
接下来的一切很简单。黄泉按着说明给罗喉培养了个身体，然后把罗喉的思维从那台脑残的主机中拉出来塞进去。

等待罗喉睁开眼睛的时候，黄泉还是挺平静的。平静地把过往的一切坐马观花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道，握着枪的手也没紧一下。
罗喉睁开眼睛后环视一周，最后目光落到黄泉身上。
黄泉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接着罗喉就干脆地宣布自己失忆了。
“你特么玩我吧？”
黄泉居高临下看着罗喉无比平静地说，背着光的脸充满杀气。

当天晚上，黄泉在天都顶上找到了罗喉。
“站在这里，想起什么没有？”
“没有。”
黄泉冷哼了声，拉出背后的小女孩不耐烦地往罗喉怀里塞：“给你。”
君曼睩呆呆地望着罗喉。罗喉愣了愣，很自然地弯下身扶住她。女孩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哭就往罗喉怀里钻。
“呃？”罗喉一边安抚女孩一边求助地望向黄泉。
“你女儿。”
“……你生的？”罗喉一脸震惊。
“你生的！”

夜更深。
君曼睩哭累了，窝在罗喉怀里沉沉睡去。罗喉抱着她，看着脚下灯火阑珊的城市。
“这里很冷清。”
“废话，你都死了这么久了。”一旁黄泉托着下巴回答。脚下的城市并不冷清。天都本来就是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赌场妓院地下黑市比比皆是，夜愈深愈是流光溢彩热闹非凡。而且罗喉一死，各大帮派便忙着争权夺利，即便是此刻也在各个街头上演着喋血厮杀。
也因此更衬出此地的冷清。
罗喉瞟了黄泉一眼，又看了看怀里沉睡的女儿。
“我对你不住。”
“你是对不住我，不过不是你脑海里正在想的事。”
黄泉自己都奇怪自己这种时候还能这么冷静，果然是跟罗喉跟久，练出来了。想当年他也是个行事诡秘又毒舌的激进份子，遇上罗喉后愣是给逼得越来越正常，连槽都不会吐了。
罗喉又望了望黄泉：“我听你说，我似乎是你的仇人。那你为何还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又帮我复活？”
“罗喉，”黄泉依旧托着下巴望着脚下，“我现在不想杀你了。”
是真的不想了。反正杀也杀过了，罗喉死不了，再来捅他简直跟小孩子赌气一样。黄泉不想把自己的复仇搞得那么像开玩笑。
“嗯——”罗喉收回目光，一副了然的样子，“原来你没有地方可去。”
黄泉目光一冷，立刻收回之前的想法抓着枪跳起来：“算了你还是再去死一死吧！程序出现问题时关机重启就可以了不是吗？！”

“……后来天上都市掉下来主机就摔坏了功能也变得很奇怪比如武君有次回来说是找到了他失踪兄弟的骸骨要提取DNA让他复活结果却创了君曼睩小姐出来这怎么看都是哪里弄错了吧可是武君很高兴地接受了还收了君小姐当自己女儿咦这么一想其实奇怪的是武君才对当初从天上掉下来果然把他脑子摔坏了吗不过其实之前还在天上时他就蛮奇怪的……”
以上是虚蟜带着《天都智能电脑使用说明》去找黄泉时说的话。
当然他是以他正常的语速说这段话的。所以当他说完已经是几天后了，罗喉已经再次复活，黄泉又被罗喉玩了，真他XX的。

那天晚上黄泉拎枪比了罗喉一阵，又觉得无趣随手把枪收了回去。
“你又不杀我了？”罗喉问，整个过程中他一直没有动。
黄泉冷哼了声算是回答。
空气中沉默了会，忽然远处传来轰地一声。
两人抬眼望去，只见城市最外圈陷入一片黑暗。
“哈，”黄泉脸上露出惯有的嘲讽的笑容，“开始了。
就在今晚，天都的能源用尽了。
在这之前，没有人知道，正如他们不知道罗喉的回归。那些人忙着纸醉金迷争权夺利，以致看不见近在咫尺的巨大危机。不知道当他们骤然发现这一点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轰——又是一声，黑暗再次扩大。紧接着又是一声。站在天都的中心也是最高点，能很清楚地看见整个过程。
脚下的城市躁动起来。恐惧不安在空气中传播，血腥气越发浓郁。
黄泉看向罗喉。罗喉在黑夜中居高临下看着整座城市，静默而威严。在这片土地上撕杀的人们已经忘记他了，可是这座城市一直在等待着唯一的王。
今夜他回来了。
黄泉再次在罗喉红色的眼睛里看见了熟悉的火焰。罗喉终究不会是一个平凡人，而他想要的和平注定只能通过战火来持续。无论重来多少次，始终不会改变。
但那都是明天的事了。
黄泉摆了摆手：“你慢慢看，我去睡了。”
他刚要转身，罗喉一伸手拉住他。
“做什么？”黄泉偏头问。
罗喉松开手，显得有些茫然：“不知道。”
黄泉笑了笑，探过身去：“我知道。”
然后，在那片静谧的星空之下，在那片撕杀的土地之上，他轻轻吻住了对方。

--终--

[ 此帖被棉花魚在2011-03-31 00:2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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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4)

7樓發表於: 2011-03-31 09:4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3.31 【孨𤉖】�城-�p章 6F

喔喔喔～這真是一條好魚～讓我好想摸一摸，煎一煎，
看看會不會再多流一些油出來啊!!!!!!!!!!!!!!!!!

巨大的、腦殘的羅喉讓我爆笑出來XD
而且這樣...不是什麼隱私都沒了嗎=//////////=
黃泉是想到這裡才會搖搖欲墜的吧

我死了我又活了一直搞這套，
黃泉開始還會激動，到後來都面癱了......
不過事實證明羅喉真是黃泉冤家，一句：我失憶了、女兒？你生的？
都把黃泉氣的炸毛。雖然我們都知道炸毛小白兔很可愛www
最後雖然失去記憶，手不自主拉住黃泉的動作，看來武君也順利轉職傲嬌了

一直都記得刀龍25集裡，黃泉那句：羅喉，我們一同下黃泉吧！
哇啊～赤裸裸告白啊>////////////< 黃泉好大膽（羞）

所以這次，一定要在一起幸福喔>//////////////<
黃泉可以把幽溟弟弟也接過來一起生活嘛～這樣多美滿和樂>////////////////<

感謝棉花魚的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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