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5.31【鷇夢】【鷇踦】【素自体】【踦夢兄弟向】《琴曲钩沉》 F44【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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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6-03-11 1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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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1【鷇夢】【鷇踦】【素自体】【踦夢兄弟向】《琴曲钩沉》 F44【完结】

管理提醒︰本帖被妃茗從布布文學移動到本區(2016-06-03)

14年初的文，然后中间断更……现在重整更完o(∩_∩)o ~

立秋，离家数年的国相公子天踦爵回京，无梦生在步步指点太子鷇音子破解国相（天竞素）计划的同时，渐渐揭开贤皇（贤皇素）与国相（天竞素）及前副相（智者素）之间的恩怨……（神马鬼- -）
所以，素自体有~

国相·青花素
帝王·贤皇素
前太师·副相·智者素
太子·小鷇
太子替身·老鷇

天踦爵&無夢生是國相養子，雙胞胎。
最光陰&北狗是城主親生雙胞胎。

之一

傍晚時分，天色漸次轉暗。天際壓著魚鱗樣的雲層，直到日頭落山，也是燒磚似的紅橙一片。

水氣腥重。

酉時剛過，飄風夾雜著冷雨鋪天蓋地掃了過來，間或折了院中黑松的枯枝摔打在青石板上，碎裂之餘，發出幾聲殘敗脆響。

本該湮沒在風雨中的細動之聲，入了賢皇的耳，倒是分外地清晰。

禦案上燈苗疾動，晃得光影錯綜，本就無心文書的人余光見一人走近窗邊，於是提了聲道，“不必了，你們都退下吧。”

“是。”正要關上門窗的侍官聞言應了，躬身一請，帶著幾分錯愕的神情繞過被狂風卷在半空翻飛如霧的垂紗，退了出去的同時叫走了門外禁衛。

剩下賢皇書房獨坐，手上捏著一封加急的密奏，數折的生宣尾折蓋著紫紅砂的官印，鮮紅帶紫的印色被急促搖曳的橙黃燈苗照得忽明忽暗。

黑海邊境，竟是有欲起事之兆。

抬首望了窗外暴雨，賢皇的面上看不出有何表情，目光凝固在自松針滴垂而下的雨水，少頃，便放下手中密奏，起身自博古架上揀了個擺設用的水盂，隨即緩步走出書房，隻身淋在雨中，習慣成自然一般將那水盂放在松針低垂的落水處。

隱隱約約，耳畔迴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雖是略顯飄渺，但清淡的聲音無甚起伏，聽起來格外的和緩舒適——

地氣升為雲，天氣降為雨。雨水者，無根之水也，又尤以立春雨水為上品。宜煎補中益氣之藥。泡茶，則是取其春升生髮之氣浸葉。

恍惚間，賢皇似是又見到了那著了卷草紫紗的白衣之人，正緩緩將手持的白瓷罐置於滴水的松枝之下承接，同時還向他解釋著藥理——

松乃苦溫之物，多作除邪下氣、潤心肺之用。吾以浸松之水，沏一壺松露茶與你，以緩你氣結淤心……

雨水浸透的淡黃披紗多了幾分垂感，拂裹在身更添了幾許寒涼。再一陣冷風夾雜冰雨吹打在臉上身上，帶出三分入秋的肅殺蕭寒，激得賢皇一顫。

此時早已非是立春，而是已過立秋了。

那人怎麼說來著？

哦，對了——

春取雨水秋拾露……

賢皇低頭看了一眼腳邊放好的水盂，複又彎腰拾起。想要倒了裡面接的雨水，卻是微晃了幾下後，終是沒捨得似的捧了那水盂進屋，置在案上，轉身關了房門。

轉身，正見倚牆而放的一張桐木琴桌，桌上空無一物。

那琴，已經不在了多久，怕是賢皇自己也記不清了。

只記得那年微服出巡，驚春雨後，於推松岩初見那白衣紫彩的淨淡身影，一琴一爐，那人就在青松下獨坐，指尖勾剔拂挑，音如流水沉靜，水若音走緩急，一絲一乎之間，松緩自在自現。

而一旁的紅泥小爐煨著松露，盈盈嫋嫋，亦盡是雨後松木馨香，悉數和著指到音綻的清音，成就了天地間另一種自然之氣。

祥和平靜，渾然天成。

看得賢皇愣在當場，只當這眼前之人便是天地，此外，皆若無物。

再後來，賢皇時常會去聽琴。

再再後來，以樂音得一知己，頗有幾分伯牙子期相見恨晚的況味。

再再再後來，邊關事變，平厲之戰中那人一擺空城之計，於城樓之上撫琴。

那琴音入耳，竟是隱然不似前音。那在鎮靜從容的音動底層徐徐鋪陳開去的，是驚心動魄的大氣磅礴，更是金戈鐵馬中卓然而出的凱旋浩歌。

那一曲成就了空城之計。

氣吞萬里，徹響天地。

而今，賢皇只手摩挲著桐木琴桌的紋理，緩緩睜開閉著的眸，見屋外依舊是風雨大作，屋內禦案上的燈苗也已不知何時滅了去。

“適逢邊關事起，你又在哪兒呢，吾，懷念你之琴音了。”

喃喃自語後片刻，賢皇突然起了聲道，“宣太子進見。”

相府的琴聲自午時起就沒停過。

細聽那琴音，不僅帶著絲絲浮躁，竟是還接連挑錯了幾次弦，仿佛琴者之心本就不在此上。

於是琴者失了興味，蘊著幾絲惱意穩弦頓住，把琴額一側向外推了推，像是歪怪那琴被彈撥地變了位置，這才導致他的數次失誤似的。

“唉，不過兩年半未見，怎麼我那原本就算泰山崩於前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胞弟，彈琴就變了調呢？還學會‘不會睡覺怪床歪’了，唉唉——”

語罷連聲歎息，但這一副不勝唏噓的語調入了無夢生的耳，反倒變作了另一種柔暖意味。

無夢生猛然回頭，見那不知何時來的人正閑閑倚在門側，半抱了胳膊瞧著他。

“府上人說，‘小姐’連午膳和晚膳都沒用，只是悶在房裡彈琴，不過你要是再這麼推下去，這泉音飛羽琴就要被你推出窗外去了，到時若是摔壞，爹親那邊可怎麼交代誒。”

天踦爵說著走過去，看著像是被點了穴的無夢生，寵溺地揉亂了他的頭髮，“喂？驚掉魂了？我不是鬼啊，醒醒——”

“知道你不是，不然你這爪子還能在？”無夢生說著拍開天踦爵的手，示意他坐到對面的茶桌前。

天踦爵照做，放下手杖，拿了杯子給自己倒杯茶潤潤喉嚨，看著一同坐過來的無夢生直發笑，“人說琴聲十六法，其中至少十五條是要琴者心靜的，這位‘小姐’如此心浮氣躁，不知是想著哪家公子呢？”

“哪家公子？”無夢生沒好氣地瞪著他，接下來的話說得慢條斯理，一字一句咬得清楚，幾個看似關鍵的字眼還加重了語氣，“那公子今年也二九年華，且腿腳有痼疾。我與他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奈何他這四、五年間忙於‘家事’，只有每年除夕才回來見上一面，去年更是忙得‘三過家門而不入’。怎麼？賢兄難道認識他？若是認識，不知可否作回紅娘，幫牽個紅線？”

“呃咳咳——”

“哦，看來是不認識了。也罷，這負心漢一般的人大概也不會浪子回頭了。”無夢生抱了胳膊，一派好整以暇地看著那邊敗下陣來的天踦爵。

“唉，可憐為兄想聽一句‘人回來了就好’，看來已成奢望。”天踦爵斂了神色，垂下眼簾，故作落寞。

“回來就不走了麼？”

“嗯！”天踦爵不假思索地應了聲，眸光些微閃爍，頓了半拍才續道，“這回不走了。”

“哦？”無夢生挑眉看他，顯然也察覺到那一頓的不自然，“你在猶豫什麼。”

“唉，才兩年半不見，你就把為兄的個性都忘光了，為兄是那種會猶猶豫豫優柔寡斷的‘大家閨秀’麼？”

“才兩年半不見，賢兄就忘了愚弟最不喜那個稱呼。”

“耶，那是為了賢弟好。”

“你到現在還信那個‘男兒女養好活命’的說法？”無夢生凜了眉眼瞪著天踦爵。

“那個啊，是爹親說在我們小的時候，有來化緣的和尚見著你，說你有‘時劫’在身，若是不當女兒來養，活不過二七之數那個？”天踦爵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看著很不屑地哼了一聲的自家胞弟，“哎呀呀，有些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嘛——”

“呵，分明是另有謀劃吧。”打斷天踦爵的話，冷冷的聲音中透著對此事的不滿，無夢生看著那邊張了張口卻半晌沒吐出個字來的天踦爵。

似是根本也想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天踦爵只得這麼看著自家有些憤然的胞弟，直到陰雨秋夜的晚風夾著寒涼擾動燭火，幾下明滅，人的思緒在肯定與否定間幾度搖擺，終究是沒拿得出定論，最後只得彎了一雙眉眼，笑得和暖溫善。

“今天不早了，明天再給你講外面的新鮮事如何？”

聞言，無夢生像是突然來了精神，眉角微揚，“不留下來？”

天踦爵故作仰天長歎狀，“唉，‘外面的新鮮事’比哥哥我本人還要吸引人，太傷為兄的心了。不過還是明天吧，今天太晚了。”

“明天更晚，講到明天早上倒是可以考慮下。”無夢生說著已是起身開始收拾床鋪。

“睡這裡？”

聞言，無夢生轉頭，有些質疑地瞥了他一眼，卻是沒藏住嘴角的那一抹笑意，於是兩相加成，這表情就變成了某種得意，“如果你想睡地上，賢弟我也不介意。”

“呃，睡哪裡倒是無所謂啦，不過——”

“不過什麼？”

“咳咳，無夢生，這裡是繡樓。”

繡樓繡樓，繡樓只能是‘小姐’住的地方，終究不是個適合夜半留宿男子之地。

但於無夢生而言，這裡不過是一個“軟禁”他的地方而已，從記事起，他就一直住在這裡。

不得出繡樓，是那個人的命令，而違背命令後的天踦爵——

無夢生不易察覺地瞄了一眼倚牆而立的手杖。

然後本無甚感情的一雙眸子，霎時間森寒之意大盛，肅寒的蕭殺之氣讓天踦爵也不由為之一凜。

也只一瞬，無夢生便緩了顏色，似是換了個人一般，挑了唇角，笑得一派純粹天真，張口軟軟地呐出個單字來。
“哥——”

“哎呀呀——”天踦爵剛回過神，一個後仰，險些從茶凳上摔下去，“你是吃准了我對你這一聲沒轍是吧。”

“耶，愚弟不過是想跟胞兄秉燭夜談，又不是什麼奇怪的要求。”

“無夢生——”

“聽話”兩字到了嘴邊又被咽了回去。

天踦爵正想著這麼說是不是會更惹無夢生生氣，卻當下見自家胞弟直接走到門邊，猛地把房門一關，頗有點要關門放狗的架勢。

看著有些氣鼓鼓的胞弟，天踦爵無奈笑著搖了搖頭。

“無夢生啊，你要真是個女孩子，這輩子都嫁不出去也一點不奇怪。”

語罷，人起身往床邊走去，解了外衣放到一旁，一骨碌鑽進無夢生剛理好的被子裡，“也罷，這才是我天踦爵的弟弟。”

[ 此帖被朔朢在2016-05-31 14:1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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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6-03-12 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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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二

京城中的這條街市緊臨著運河的支流，因為往來船隻和貿易交流的頻繁，自然而然地成了京城中最為繁華的地段，此刻儘管

卯時剛過，街上卻早已人來人往，各式各樣的攤點擺出，一時吆喝聲四起，好不熱鬧。

離碼頭不遠，臨街傍水之處設有一茶樓。茶樓的建造格局頗為講究，仿若水中畫閣，而二層上等的雅房面南而座，這個角度不僅能享受到清新的晨風，更能將樓下清流和兩岸街市一覽無餘。

但倚窗而坐的人看起來好像昨晚沒睡好，茶還沒喝上半盞，就先對著倒映在天花板的粼粼水光打了個滿圓的哈欠。

“哈，公子這是昨晚剛入京，又被小姐纏住講故事了？”

“是啊，”天踦爵又翻下一頁帳冊，搖頭歎氣後轉了話題，“近來生意可好？”

“拖公子的福，都還好。”

聞言，天踦爵挑唇笑了笑，“沒人為難你吧。”

“怎麼會有，茶樓做的是正經買賣，至於這其他的事情，官府也沒過問過。”

“嗯，那就好。”

說著，天踦爵看向窗外，目光落在河對岸的一家包子鋪。

包子鋪的生意極好，早晨這才開門沒多久，門前就排起了長長的隊，人們似乎都盯著那竹篾蒸籠的開開合合，嗅著伴隨著大團蒸汽的包子香。

“那家包子鋪幾時開的？我記得兩年前我回來時還未曾見到。”天踦爵的目光在排隊的人群中掃了個來回，嘴角掛著的笑越發別有深意。

茶樓掌櫃順著天踦爵的目光看過去，“那家啊，開張月餘了，因為跟茶樓的買賣不衝突，所以也並沒影響這邊的生意，倒是他們家的包子的確味道獨特。”

“哦？那本公子合該去嘗嘗。”

“不勞公子大駕，小的給您買了送過來就好。”

“無妨，我還有事，正好順便走一趟，你就把這裡先收拾了吧。”

天踦爵說著拿了放在一旁的手杖，起了身，撣了撣衣服上的折痕，然後伸手把及地的桌布撩起，竟是幾個被打暈的蒙面人堆在裡面。

“是，小的明白，公子慢走。”

出了茶樓的天踦爵抬頭望瞭望晴空萬里的天空，吸了幾口新鮮空氣，然後不出意外地聞到了飄過來的肉包子香味。

這味道，還真是——

香啊！

天踦爵半眯了眼睛，見那木頭的招牌漆著綠色的“祖傳秘方”字樣，匾額用的也是同色，寫著鬥大的“萬興居”三個字，而排隊的人群之中，早已不見他方才從窗戶看到的那個人了。

“祖傳秘方？嘿嘿。”

是啊，這可真是“祖傳秘方”，要麼是湊巧了，要麼，就是見鬼了。

幾乎紋絲未動，天踦爵驀然伸手以兩指夾了一支從身後無聲疾射而來的飛鏢，看也未看，折鏢反射，隨即聽那個方向傳來一聲嗚吟。

天踦爵歎了口氣，轉身拔腿就跑，心裡卻止不住地怨念著——

我的包子啊！

奮力奔跑的同時還要抵擋身後多如牛毛的暗器，別說是一個腿腳有恙的人，就是對個正常人來說，這事兒都挺有難度。

“救命啊，哎呀呀——”

此時已是跑了許久，天踦爵竟是一路從繁華街市跑到了荒山近郊。

長時間的奔跑免不了口乾舌燥頭暈目眩，天踦爵看似腳下一滑要摔到，身子一歪，卻及時用手杖拄地穩住身形，然後手杖一側，正好給後面的追擊者來了一杖，又恰巧彈飛了一根疾射而來的牛毛針。

“哎呀呀，我如此純良無害，小白兔一般，你們怎麼下得了手誒？”

說話間手扶了下旁邊的樹枝，似是實在跑不動想停下喘息，但細弱的樹枝不堪負重，反被直接拍向後方，卻不偏不倚恰好砸在了一個蒙面人的頭上，那人踉蹌了一下便跪地暈死過去。

“各位好漢啊，不如聽我句勸，這般欺負老實人是要遭天譴的哦。”

然而身後追趕的人並沒有理他，只是繼續飆著暗器，腳步也未曾放緩。

天踦爵又踉踉蹌蹌跑了陣，驀然毫無預兆地急促嚷嚷起來——

“喂喂！停喲停哦，要命的都停啦——”

但見天踦爵兩臂紮開像是為了保持平衡，然後努力抵禦慣性往後退，左晃右搖看似毫無章法，卻是躲開了撲過來的蒙面人們。

可憐後面的蒙面人根本不知道前面狀況，為了避開同伴又刹不住腳下慣性，撲撲跌跌，最後乾脆滾作一團紛紛摔下懸崖。

哀號餘音，延綿不絕，在空曠的崖谷中蕩了好幾個來回。

嘖嘖，這懸崖，夠深。

“唉，就說會遭天譴，你們偏偏不信。”天踦爵拍了拍手，又撣了撣身上塵土，隨之察覺到自他一出茶樓就一直尾隨在側的那個氣息還在。

雖然很近，但似乎並沒有殺意，於是天踦爵撇了撇嘴，故作失落般歎道，“見死不救，這世道當真壞得很啊。”

“呵，見死不救，也會遭天譴麼？”離天踦爵不遠不近的一棵樹後閃出個人來，那人一身點雪墨紗，身形瘦削，看起來極是寡淡，卻平添了幾分得道出塵的仙味，“我是見公子玩得正開心，怕冒然叨擾，反而壞了公子雅興。”

“哎呀，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我這可是鋒鏑餘生，苟全性命於飛鏢之下啊。”拄著手杖，一跛一跛地向這人走過來站定，天踦爵笑得煦暖而溫和，只那一瞬，竟是真有一種大家公子溫文儒雅之感，與剛剛把刺客耍得團團轉又把人家引落懸崖的傢伙簡直判若兩人，“我叫齊煙九點天踦爵，幸會。”

“一邊逃命一邊調侃，與其說是被追殺，你這倒更像是在遛狗。不過既然腿腳不便，勸你還是早些回家的好，這荒郊野地實在不適合遊玩。”

“耶，這腿是小時留下的病根，已是痼疾，難醫咯，”天踦爵湊得更近些，帶著幾分神秘，“當是不如這位兄台，縱是黃金鳥籠，也未必關得住啊。”

“哦？”

看似漫不經心，但這人的視線卻並未離開天踦爵分毫，反倒是帶了幾分警惕，注視著天踦爵一雙暗紅蘊笑的眸子。

但見天踦爵灑然一笑，故意嗅了嗅，“哎呀，好香的味道。”

對方驀然一退，試圖離天踦爵遠點。

見他如此緊張，天踦爵眨了眨暗紅的眸子，那模樣果真如小白兔一般純良無辜。只是無辜中多了幾分機靈，一掃之前溫儒形象，倒是又恢復成了能把人耍得團團轉的模樣。

“哎呀，別緊張嘛，這邊又不是壞人，只是這皇家的熏香材料特殊，上百年的水沉香和白龍涎，常人或許無從分辨，但我好歹在外歷練了幾年，容易辨別罷了。”

“分辨得出不同，也未必知曉得了出處。”

“唉，太子殿下居然忘了兒時舊友，實在是甚傷吾心啊。”

歎了口氣，天踦爵語罷低了頭，當真看起來無限落寞傷心。

頓了半晌，對方似乎這才想起來他是誰，於是半是猶豫地問，“呃——可是國相家公子？”

[ 此帖被朔朢在2016-03-13 13:3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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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6-03-12 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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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新颖的题材
小踦刻画的很生动唉，很喜欢小踦啊
不过三余的较少
期待后续噢

一步一琉璃，一叶一莲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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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6-03-12 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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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2樓weiailian于2016-03-12 04:20發表的 : S8qg"YR
好新颖的题材 dlvU=^G#G
小踦刻画的很生动唉，很喜欢小踦啊 _f2rz+
不过三余的较少 PI L)(%X
期待后续噢 \\EX'L

三餘後續會多噠~^_^ 因為鷇夢嘛~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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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6-03-13 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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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三

夕曬的橙黃光線自西面的窗戶透進來，正照在鷇音手上拿著的那支紅得喜慶的冰糖葫蘆上，把微黃澄明的冰糖層照得瑩瑩發亮。

細嚼之下甜中帶酸，兩味皆是突兀得分明，當是不如宮裡那些甘酸之味中和到適到好處的精工之作。

嚼著嚼著，鷇音卻是想到了那個人，也約摸有幾分和這口味類似——

偶爾溫文儒雅，偶爾又有些許古靈精怪，這看似涇渭分明的兩種脾氣，偏是揉作一處地展現在了同一人身上，到底哪個才是那人的真正面目，反倒讓人有些琢磨不透。

卻也是有趣得很。

“我好像暫時沒立太子妃的念頭。”

“嗯？”驀地被山楂裡的果核硌了牙，鷇音抬頭。

容貌和鷇音一模一樣的人似笑非笑，頗有幾分興致地瞧著他手上的糖葫蘆，“書房獨坐，面糖葫蘆而癡笑，大概天下也僅你一人了。”

“呵，你被‘陌生人’拖住逛一天街試試如何？”鷇音說罷，擲了那糖葫蘆過去，用勁不小，倒像是扔了支飛鏢，“再說，這和太子妃有什麼關係？”

鷇音子伸手接過，咬下一顆嚼著，“嗯，味道不錯，雖是口感較宮裡的差了些，但也別有風味，真是——”

故意頓了話頭，鷇音子把糖葫蘆塞回對方手中，面上看不出什麼表情，“甘中帶酸，酸中蘊甜，妙不可言。”

“糖葫蘆不都如此——”一頓，結合前話，鷇音這才明白這人是在拿他尋開心，不由得冷眉一揚，“鼻子很靈，你倆都屬狗的麼。”

“嗯？庚辰年應該不是狗年，”鷇音子看似詳細思考了，然後認認真真地道，“不過你說兩人？另一位是那位佳人麼？”

“國相家的公子和某人。”

“哦，那想必你是已見到了國相家的龍鳳雙胞。”鷇音子故意曲解，十分淡定地端了茶案上的冷茶抿了口。

鷇音嘴角抽了抽，“太子的領悟能力果然非比常人，鷇音佩服。”

說罷起身甩袖，把糖葫蘆往鷇音子手中一塞，轉身要走。

“鷇音，”手腕被握住，耳聽鷇音子軟了聲道，“從小到大都這副壞脾氣，你就不能改改？好歹也是我替身，脾氣相差太大不會露出馬腳？”

鷇音，太子之名去一字，同，也不同。

去一字以示對太子的尊重，同時也是為了區別身份。但也只有兩人獨處時，鷇音才能聽見有人這樣喚自己，而平時在外，他都只能是太子——

丹華抱一鷇音子。

所以這二字對他鷇音來說便不僅僅是個單純的名字，那是一個距離，一個從別人的人生軌跡回歸原點的距離。

“吾倒是很樂意你鷇音子也改改。”鷇音甩開他的手，語氣已不似方才那般冰冷，“你和天踦爵小時候有過交情？”

“交情？以前宮宴上自是見過，私下來說，也只是偶爾國相帶他來面聖，過後一起玩玩罷了。再說也都是兒時舊事，大多記不清了，只知國相家的雙子乃是一對龍鳳雙胞兄妹，當年，父皇似乎有意封長子天踦爵為伴讀，但彼時國相已決意將他送走外地，就沒了下文，”鷇音子沉吟道，“如何？”

“天踦爵的武功不算低，你可知曉。”

“這倒不難猜，他武功必是自有驚奇之處，而且他肯定還很聰明，否則也不至於我們派出去暗中跟蹤的人都鎩羽而歸。”鷇音子在茶案邊坐下，又給自己添了杯新茶，“不是跟丟就是路遇奇奇怪怪的天災人禍，哪兒有那麼巧合的事情。”

“所以他發現我的跟蹤，並且還根據我身上沾染著你書房熏香的味道認出我是‘太子’，想必這你也早就猜到了？”

“哦？”聞言，鷇音子倒是也沒表現出太多的驚訝來，只是比方才多了幾分興味笑道，“然後你就被拉著逛了一天的街？”

這倒是個事實，天踦爵在確認了鷇音“太子”身份之後並沒有變得拘謹，反而邀請鷇音陪他逛街。

彼時鷇音皺了皺眉頭，總覺得讓“跟蹤”變成“陪逛街”好像有哪裡不對，但他剛想找個藉口拒絕，就見那邊天踦爵氣沉丹田，然後卯足了勁，還沒等鷇音緩過神來，就聽天踦爵張口大喊——

“太子殿下溜出——唔唔唔——”

多虧鷇音及時捂了天踦爵嘴巴，這才讓天踦爵的話沒說全，但那個稱呼終究是被喊了出去，鷇音當下只覺頭大，萬萬沒想到這公子居然如此不按常理出牌，遂無奈答應陪他。

然後天踦爵像多年老友一般拍了拍他肩膀，笑眯眯地跟他說這裡是城郊，沒人聽到的，不怕不怕。

跟哄三歲小孩子似的。

鷇音簡單跟鷇音子敘述完，末了冷哼一聲，又道，“你那看起來‘交情不錯’的‘兒時舊友’，拉著我逛了一天的街，從街頭一路吃到巷尾，讚不絕口地誇著萬興居‘只比禦膳房做的差了那麼點點火候’的包子，直到日頭要落山才悻悻而歸——你若不去親自看望他一下，豈不顯得你這位‘舊友’太過薄情？”

“哈，既然國相家的公子回來，合該去探望一番才是，此事——”

“此事你自己走一趟便可。”鷇音飛快地接了話頭。

“……”鷇音子皺眉瞧著鷇音。

“你若不去，如何能重新識得這麼有趣的‘兒時舊友’呢？順便，萬興居的包子，要不要再改進一下？”

而此刻，無夢生正對著茶桌上那堆包子皺眉，“於是，你就帶了這麼多回來？”

“嗯嗯，你肯定沒嘗過如此物超所值的包子。”天踦爵頗為自豪地捏了那包子，遞到無夢生唇邊，“嘗嘗看，雖然和禦廚做的尚有差距，但也八九不離十了。小時候爹親帶我去參加宮宴，曾經吃到過宮裡做的，品相自然是比這個好，只是這味道嘛——嘿嘿。”

見天踦爵故意賣關子，無夢生將信將疑地瞧了瞧那包子，只覺外表與自己平常會吃到的也相差無幾，不知天踦爵為何如此推崇之至。

但當他就著天踦爵遞包子過來的手咬了那包子一口，吮了滿溢的湯汁，這才知其中奧妙。

“加了豬皮熬的湯汁？”吞了口中的包子，無夢生皺了眉道。

天踦爵往桌邊倚了，“賢弟果然聰明，不過，南方薄皮的湯包通常也會這麼做。只是這豬皮熬法有別，火候過大過小，口感都會有所不同。這個雖說是像，但還少了幾分火候，怕是製作的師父自己掌握不到家，或者說，還不夠熟練。”

“香料似乎也很特別？”無夢生接過剩下的包子，湊近鼻端嗅了嗅，然後塞到口中吞掉。

“嗯嗯，賢弟眼光不俗啊。那是肉桂，南邊藩屬國高地所產，每年給朝廷進貢的都是甘中微辛的上上之品，不似本土所產之物。但終歸數量有限，所以這裡面似乎也摻了些普通的肉桂粉。”

天踦爵在桌邊坐下，心滿意足地看著胞弟品包子，又慢條斯理地補充了一句，“對了，那肉桂粉若是放在黑市，只怕那麼一丁點，也夠買好幾籠包子了，這店是在做賠本買賣呢。”

“這包子鋪開了多久。”無夢生轉頭望著天踦爵，正色道。

“據說只是月餘，開在了茶樓對面。”

無夢生看著那包子，若有所思。

“嘿嘿，不說這個了，猜我今天遇到誰了？”天踦爵饒有興致地捏了另一個小肉包子，塞到自己嘴裡嚼著。

怕他噎著，無夢生拿了茶壺過來，給天踦爵倒了杯清茶遞過去，“無非又是哪個在商事上被擠垮的仇家來追殺。”

“那是家常便飯了，”天踦爵接過茶杯，看著無夢生道，“除了這個，我今天還遇到了如假包換的太子——丹華抱一鷇音子。”

格外加重了語調，說至興處的天踦爵仰首把杯中茶水似喝酒般一飲而盡，旋即就當著無夢生的面全數吐了出來。

“嗚——燙！”

[ 此帖被朔朢在2016-03-13 13:3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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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6-03-13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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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得这是一个素还真跟素还真分别多年很是寂寞于是阴谋推翻素还真的江山，然而素还真一边怀念多年前离开的素还真一边抚养素还真成人还找了素还真作为替身，与此同时素还真的孩子素还真们反对素还真的谋反行为勾搭上了素还真与素还真告密，最后素还真跟素还真离开了，素还真去找素还真了素还真继续守着江山怀念多年前死去的素还真”的文。
好一出年度大戏……素素你精分的愉快吗？

貪心貪愛亦貪財，更貪清月入我懷；垢心凈性卻塵事，一笑江山無處壞。
——小生癡人懷夢拙鴉

念興念沒因果纏，念起念落緣生死；三生石畔長相憶，忘川河上曲魂兮。
——在下吟遊渡者碧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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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6-03-13 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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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5樓obsidian于2016-03-13 21:32發表的 : .@Jos^rxgJ
总觉得这是一个素还真跟素还真分别多年很是寂寞于是阴谋推翻素还真的江山，然而素还真一边怀念多年前离开的素还真一边抚养素还真成人还找了素还真作为替身，与此同时素还真的孩子素还真们反对素还真的谋反行为勾搭上了素还真与素还真告密，最后素还真跟素还真离开了，素还真去找素还真了素还真继续守着江山怀念多年前死去的素还真”的文。 sO&eV68 [
好一出年度大戏……素素你精分的愉快吗？ .1""U ']

噗哈哈哈哈！！！非常准确！！！2333333这是一个素还真一台戏的故事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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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6-03-13 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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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四

“你這麼喜歡彈琴？指尖都磨出水泡了。”

天踦爵一把抓起弟弟還想往身後藏的小手，小心翼翼捧在眼前，瞪著那小手食指與中指指尖兩個晶瑩透亮的水泡。

那水泡一個如大了一圈的米粒，約摸是今天剛磨出的；另一個狀似紅豆，裡面映著暗紅的淤血，似是第一天的水泡未做處
理，第二天又接著被磨而至。

“不打緊的。”

飛快地抽回手，無夢生趕忙把手收進袖子別到身後，目光暼向別處。

在這終日不得出的禁足之地，有些事情做，總是好的。

天踦爵倒是也沒有死抓著他不放，只是眨眼的功夫，便收了責備又心疼的表情，換了一副神秘兮兮的神色，對無夢生咬著
耳朵。

“我找到一個好玩的地方，我帶你去。”

“但是爹親說不能離開這個繡樓。”無夢生皺著眉。

“就一會兒，肯定趕在晚膳之前回來，爹親不會發現的。”說罷，天踦爵已是拉了他的手，一把將人背到背上，越窗而出。

那一次，是無夢生第一次見到繡樓外面的世界。

天踦爵背著他，越過府邸裡層疊的回廊火巷，直到那高牆外。

聽得市井喧囂，看得街市繁華，這在繡樓裡只能聽天踦爵轉述的東西，是縱使天踦爵講得再如何生動形象，都也只能由無
夢生絞盡腦汁想像的夢幻。

而得知天踦爵私自帶無夢生溜出繡樓，國相於是重罰了兩個不過才八歲的孩子。

蘸了水的軟鞭就要落到無夢生身上的時候，天踦爵忍著疼撲過去將無夢生護在了懷裡。

國相沒有說話，當作是默許，於是原本每人責十鞭的處罰，被天踦爵一人扛了下來。

無夢生看著緊咬牙關抱著他不肯撒手的天踦爵，也不反抗，只不哭不鬧的就像一尊瓷娃娃。

只是隨著每次軟鞭落下，無夢生都似挨在自己身上一般微微一顫。

那之後，他去看屈世途給天踦爵上藥，見那中褲之上全是血跡，半幹不幹的赭紅色塊粘連了些布料，只是微微扯動，就疼
得已半無意識昏死過去的天踦爵悶哼出聲。於是不得不用剪刀剪了，這才看到那布料遮掩下的皮膚條條青紫，竟是沒一處
完好的。
而後，天踦爵雖然漸漸好了起來，但腿腳卻不能恢復如初了。

無夢生偶爾會帶些愧疚地看向天踦爵，倒是天踦爵回視而來的視線，總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依舊溫暖而陽光。

一如現在在相府竹園中遊覽的這個人。

此人一身淺黃雲龍滾邊的白衣，襯在園中碧翠高竹下頗堪入畫。

但見他在竹園中走走停停，偶爾抬頭仰望直上的竹梢時，無夢生便可看見那極為深刻而英氣的眉宇。

也不知為何，那不怒自威的三分皇家威嚴下，無夢生竟看得一絲柔暖，一如這人淺黃色調的衣著，雖是和天踦爵身上那種
陽光溫煦不同，卻都是一般的暖。

無夢生微勾唇角，那模樣和天踦爵倒是有幾分神似。

放了羽扇在琴案，無夢生在案邊坐下，隨即無名指由武弦至宮弦滾過，然後指尖蓄力，中指連勾下緊挨著的徵羽兩弦。

指下之力疾重，兩弦稍為清戾的音色就在這略顯低沉的拂滾渾音中經久不消。

再頓了幾拍，六弦音起，彈得一曲醉漁唱晚，亦急亦緩，和尋常人家聽到的倒也類似，只是更多了幾許笑傲煙雲，冷看世
人之感。

鷇音子抬了頭，目光透過隱隱綽綽的竹梢，落在竹篁後小樓半掩的窗扉，只略微窺見在琴弦上極快極穩的手指，卻見不到
真人模樣。

“彈琴之人是——？”

“回太子話，是小姐。”跟在身後陪同觀園的屈世途連忙應聲。

“哦，”擰眉頓了頓，鷇音子轉頭看著屈世途，“既然國相不在府上，天踦爵也不知何時歸來，本宮還是改日再敘吧。”

“學生明日便讓公子入宮覲見。”

“這倒不必，宮裡繁文縟節，多半不合他性子。有心栽花無心插柳，刻意見倒少了一分雅趣，緣分若是到了，宮外自是也可
以見的。”嘴角隱約微揚，鷇音子的眸光最後掠過那繡閣窗扉，見那琴上指尖抹挑之間頗具灑然之意，倒也無怪乎有如此出
塵乾淨的琴音來。

“去了？”書房內，鷇音正坐在太師椅裡捧茶看書，見鷇音子進來，便問了一聲。

“嗯，只是未見到天踦爵其人。”

“哦？倒聽不出你有絲毫遺憾之意。”

“哈，龍鳳雙胞，我們二人各窺得其一。”見鷇音拿了新的青瓷茶杯出來倒上茶水，鷇音子在另一把太師椅中坐下來，“就不
知是‘龍鳳’，還是‘雙龍’了。”

“嗯？你剛不是說見到相府的小姐了？記得似是名喚三餘無夢生？”

“見到手，也算見吧。”鷇音子拿了茶杯，抿了口上好的大紅袍。

“為何懷疑男扮女裝？”

“男女彈琴有別，多在指尖力道上，今日遊覽相府花園，有幸聽得‘小姐’琴音啊。”

鷇音為放下的茶杯再續上三分滿，“興許只是多加練習之故也說不定。”

“也對，不過無論如何，這都當是個奇才。凡人開曲之際調弦正音，用的是泛音調弦入弄，此人是一串拂滾的渾音，再然後
連動徵羽兩弦，你作何想法？”

鷇音半眯了眼睛思考片刻，背了手在房中來回踱了幾步，然後緩緩開口，“徵弦，七弦中第四弦，應火象；羽弦，第五
弦，水屬。又分別對應夏冬之節——”

“火就燥，澤資濕，二物不相得，終宜易之，故曰澤中有火。”

“革卦，”鷇音猛然轉身，看著那邊一副漫不經心模樣的鷇音子，“你是說，三餘無夢生在暗示你，國相要謀逆？”

鷇音子只是望著他，嘴角一抹淡然笑意，笑而不語。

“這麼解釋有點牽強，會否只是巧合？畢竟我們最近都心系在此，難免已經先入為主。”

但鷇音子似乎並不打算回應他，只是兀自續道，“後來，這位‘小姐’彈了一曲醉漁唱晚，所以，我決定今晚走一趟相府。你幫我去禦膳房，要一壺酒和一條紅燒鯉魚。”

“呵，難得你有如此雅興，倘若被他人發現堂堂太子夜半在人家‘小姐’閨房外吃魚喝酒——”鷇音瞥了他一眼，卻看那邊依舊保持著那股鎮定自若的笑意，顯是已經打定了主意，“罷了，我去便是，不過之前賢皇交代之事，你莫忘了。”

“父皇上次交代暗查國相與黑海是否有所勾結，此去難說不是一舉兩得啊。”

鷇音剛張了口想再說點什麼來勸阻，卻聽見前院多有動靜，便止住了話頭，跟鷇音子對視了一眼後，獨自走了出去。

片刻，鷇音又折了回來，看著鷇音子道，“陛下急召。”

鷇音子挑了挑眉，起身稍微理了衣冠，臨走到門邊還不忘囑咐鷇音。

“叫禦膳房準備好東西，我回來要用。”

結果直到宮燈夜闌，鷇音子才又踏進東宮密院，人往太師椅中一坐，頗顯疲累。

“怎麼？”鷇音子不回來，鷇音便一直坐在屋內等他。

“談了一晚上的邊防軍事，又跟樞密院確認營房部署，還有軍餉用度等等。”

看來都是常規談話，不足為奇。

不過見鷇音子這般疲累，鷇音便抬手為鷇音子倒了杯茶，又把桌上的茶點往他面前推了推。

鷇音子端了茶杯，接著道，“還有，父皇私下跟我說，據探子回報，黑海好像想和我們和親。”

鷇音挑了挑眉，這倒是個新聞，於是也沒搭話，坐等鷇音子繼續說下去。

“如果黑海要和親，那麼黑海欲起事這個事情，表面上就和國相沒什麼關係了，若是國相主意謀逆勾結黑海，應是不會讓黑海採取和親才對。”

“確實，和親是以和為貴。”鷇音應著，將手中書冊放到一邊，袖風擾動燭火，映在眸中一瞬明滅。

鷇音子實在是累極了，揀了個桂花酥卻沒吃下的胃口，就又放了回去，懶洋洋地道，“我說的是表面。”

“哦，那你覺得實質是什麼？”

“不好說，至少從父皇的部署來看，他也認為黑海不得不防。畢竟以黑海目前的實力，確實不能掉以輕心，說不定和親只是個讓人放鬆警惕的幌子。”

“不無可能，”鷇音說著從旁邊拎來一個食盒問鷇音子，“這個還需要麼？”

鷇音子睜了睜開始打架的眼皮，“改天吧，這些就先分給守夜的親衛，到時再去禦膳房要份新的就是。白天你先繼續追查天踦爵，任何資訊都不可漏過。”

“你呢？”

“補眠。”

鷇音子說罷往桌上一趴，頭剛沾著臂彎不多會兒，就聽呼吸均勻綿長，已是睡著了。

鷇音見狀，索性從裡屋抱了被子過來將人蓋好，撚滅燭苗，轉身出了東宮密院。

[ 此帖被朔朢在2016-03-13 23:3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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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16-03-14 0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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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五

高陽正午，城郊官道。

鷇音縱身躍過驛站門側，人已是藏身樹後，隱了氣息。

數日跟蹤下來，這位國相公子其實跟尋常富貴公子哥相差無幾，不是呼朋引伴賞花遛
鳥，就是糕點瓜子茶樓聽曲兒。

除了尋花問柳之地不去之外，京城幾乎讓他轉了個遍，而所結交的朋友，也不過是各大
文武官員家的公子們，其中來往甚密的，還要算吏部尚書家的綺羅生。

但這些都無可厚非。

這日，好不容易見天踦爵離開城內到了城郊，鷇音便立即跟了上來。

四周極靜，甚至能聽到驛站馬廄裡馬匹咀嚼草料的細碎聲響。只是剛還見從驛站出來的
天踦爵，一轉眼，竟是不見了蹤影。

鷇音皺了皺眉，複又小心翼翼地四下望瞭望，冷不防肩頭被人一拍，同時一個輕快而壓
低的聲音在他耳邊小聲嘀咕。

“鷇兄在找什麼？小兔子嗎，打野味這等好事算我一個可好？”

自認這天下還沒幾人能這般無聲無息近得了他身的，鷇音當下一愣，險些一個手刀劈過
去自衛。

想不到這行步都需要手杖在握的小子，武功造詣卻不容小覷。

不過鷇音畢竟是鷇音，多年宮裡的歷練，表面功夫還是極到位的。但見他極快地穩了心
緒，轉頭看見天踦爵一臉陽光燦爛的笑，比當下正午的太陽還要來得耀眼幾分。

“你——”

“嗯？”天踦爵眨了眨暗紅的眼睛，很認真地看著他。

“算了，路過而已。”

“哦哦，路過啊，”天踦爵轉了轉手杖，笑得半點心機都無，“看來鷇兄也無甚急事，正好
晌午，不如一起吃個飯如何？”

“我——”

“這附近有一家小店，雖不上檔次，但飯菜口味別有一絕，不嘗一下尤為可惜啊，為防憾
事，我就帶鷇兄一品好啦！”

說罷拽了鷇音的胳膊，直接將人拖走。

所謂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子若不走，將子拖走。

這是兒時鷇音和鷇音子玩鬧時隨口胡謅的，其實天踦爵這力道並非是能讓鷇音脫不開身
的地步，只是鷇音也好奇，不知這位養尊處優的公子哥能帶自己去吃什麼。

於是鷇音就跟在天踦爵後面，在這初秋的荒山古道拾級而上，不多會兒，便聞到了些許
灶火的柴煙味兒。

山南陽坡，土坯茅草的房屋看起來頗為簡單古樸，門庭有氈布搭了簡易的棚子，內中兩
方粗木桌，幾條長凳，也無甚奇特之處。

端上桌來的成品菜肴也極具山野之味，粗獷簡單，連味道都帶了農家燒火的稻草氣息。

確實別有特色，至少鷇音這麼覺得。

“來來，我們都不喝酒，酒不足至少飯要飽，不用客氣。”

看著天踦爵再遞過來的一碗飯，鷇音越來越覺得，天踦爵一定是想撐死他。

“謝謝，不用了。”鷇音吃下最後一口魚香肉絲，放下筷子。

“耶？真的不吃了？好像還有一盤清炒山藥沒上呢，還有糖醋藕夾，地三鮮——”

鷇音皺眉看著對面正仰天思考，掰著手指頭數菜名的天踦爵，心裡更加肯定這人確實是
想撐死他了。

其實桌上幾盤菜都已經見底，旁邊幾隻大小不一的盛飯瓷碗皆是空的，那裡面只有一只
是屬於天踦爵的。

注意到鷇音的目光，天踦爵解釋道，“不用擔心我，我經常來吃，所以自然不象鷇兄這般
有換了口味的新奇感，再說，待會兒還有事情做，不能吃太飽。”

“哦？你常來這一帶？”面上不露聲色，鷇音看似隨意地一問。

“是啊，好山好水好菜肴，且鮮有人知，難得清靜。”天踦爵隨意撐了腦袋，看向遠方連綿
起伏的青色山脈，“鷇兄是來散心？”

“算是。”鷇音一點都看不出遲疑來，很乾脆地接上話。

“鷇兄也有煩心之事？”

“你是有郁煩在心才來這裡？”鷇音端起一旁的砂陶茶杯，喝了一口裡面的竹葉茶。

茶味清淡，有一股淡淡的竹香，聞之幽遠清甜，雖說不上唇齒留香，卻也別有解渴生津
之感。

“說不上鬱煩，只是——”

一頓，天踦爵這才猛然察覺了什麼似的抬頭看了鷇音一眼，見那邊正不明所以地等他說
話，於是歉意一笑，立馬換了個神色道，“我在猶豫待會兒要吃點什麼，既然這裡吃夠
了，不如換個地方。”

“呃，你方才不是說還有事情待辦，既然如此——”

“有啊，待會兒要辦的事情，就是去街市吃小吃啊。雖然我剛回來這裡沒多久，不過我小
時候整天在城裡玩，鷇兄知道的地方肯定沒我多啦。”說罷已是起身，往桌上留下些碎
銀，又拽著鷇音走了。

東西街熱鬧依舊，雜耍的銅鑼和小販的吆喝雖不算震耳欲聾，但也紛紛擾擾吵得他半邊
頭疼。

鷇音並不喜歡這樣熱鬧的地方。對於鷇音而言，閒暇時間不如尋一方軟榻，沏一壺清
茶，捧了書卷午後細品，絕對比現在在這鬧市裡被吵得一個頭兩個大來得舒愜。

所以鷇音抿著唇，打從進了市中心起就沒怎麼說話，面上表情接近於無，怎麼看都是一
副不高興模樣。

其實在當了一下午的移動貨架和搬運工之後，就是常人也很難開心得起來，何況是身
為“太子”的鷇音。
但心情歸心情，就算心情不是很好，人還是不由自主地隨天踦爵到處亂逛。似乎偶爾做
做平時絕對不會做的事情，也不壞。

天踦爵在街市的人緣格外得好，幾乎每家都主動跟他熱情地打招呼。而天踦爵也是笑顏
以對，看樣子也都是有幾分相熟的。

正這麼想著，鷇音忽覺一道氣勁襲面而來，於是本能地側身抬腕用手中的大包小包零食
招架，然後剛打算把那大包小包的麻煩扔出去，好騰出手來回擊的時候，就聽對方急忙
嚷嚷。

“別扔別扔！是我——”

轉頭，見天踦爵正笑眯眯地看著他，而那被他招架住的手正以兩指夾了顆白霜山楂。

“消食良品，嘗嘗？你中午不是吃多了嘛，專治積食胃滯，”然後又湊上來離得稍近，以僅
兩人能聽得到的聲音跟鷇音嚼著耳朵，“待會兒宮裡怪罪下來，我可擔當不起啊。”

鷇音忙後退著離他遠點，和別人隔這麼近說話終歸是有些不自在，“不用——”

話未說完，已是被對方把東西趁著他開口之際塞到了嘴裡，然後動作極是麻利地往他右
手上又掛了一包東西，隨即一溜煙跑遠，只聲音遙遙地傳了過來。

“前方二十步右手邊，記得付錢啊！”

順著天踦爵說的位置看過去，那邊一個花白頭髮的駝背老嫗正埋頭整理著面前的乾果
攤，上面放了些白霜山楂、五香蠶豆之類的小食。

額角一抽，太陽穴上青筋隱隱凸跳兩下，不過口中的山楂味道酸甜，倒是不算壞。於是
鷇音拎著手上的無數大包小包去了那個攤位，把雙手紙包的細麻繩挪到單手，再掏了銅
錢結了天踦爵的賬。等再趕上天踦爵的時候，見那人也正掏出個碎銀，慈眉善目地遞給
一流浪入京的乞丐。

“國相家的公子果然大方得很。”鷇音看著乞丐遠走的方向，面上無甚表情，手上卻是把大
包小包的吃食毫不留情地統統往天踦爵懷裡一塞，自己作了甩手掌櫃，“你這一路施捨出
去的錢怕是趕上你這堆小食。”

“小食的話，不過一倍。”天踦爵轉過頭來，邊走邊沖鷇音笑。

“哦？你算過？”

“非也，我只是付完錢以後告訴他們說，有個好心人要再多給他們一倍的錢，請他們務必
收下。”

天踦爵愉快地眨著眼睛，那模樣成功地顯出十二分的純良無辜。

鷇音這才明白為何那些人雙手接過錢後都要連謝數聲，用一種近乎看到神明的表情看
他。

“呵，自食其力者也就罷了，但不自量力者，何以同情。”

聞言，天踦爵停了正在努力咀嚼的動作，歪著腦袋望著鷇音，在終於把口中食物咽下後
才緩緩地道，“你是說那些流浪的可憐人？這嘛，有些外力無法抗拒，或者需要時間去改
變，那何不助他們一程？總比不幫他們要來得心安吧。”

“哦？你這樣認為？但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你給他們指條明路，不是更好麼。”

“耶，世事為道，道者不同。哪條道不是艱辛？所以做他人的抉擇，當真就對麼？你怎麼
知道他們想選的是這個艱辛而不是那個？”天踦爵說得無心，又捏了一顆雪梅，塞進自己
口中，笑眯眯地接著道，“總之我可不想做這個冤大頭，自己的路，還是讓他們自己選擇
的好。”

天踦爵說的話總帶著點調笑的意味，聽起來不是太正經，何況嘴裡還含著雪梅的梅
核，唔唔嚕嚕的。

只是鷇音聽得分明，雖然兀自糾結了眉峰，口上卻不忘冷哼一聲以示不屑，然後給了兩
個字做評價。

“謬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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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05)

9樓發表於: 2016-03-15 10:4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之六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這是鷇音懂得的第一句古訓，那個時候，他雖然還不叫鷇音，卻也沒有其他的名字。

本是一句旨在說明一視同仁的古訓佳句，但在鷇音看來，更多的只有冷漠無情。

鷇音在想，如果當初年幼落難的他，遇到的是像天踦爵這般的人，那人生，是否會不
同？

回答他的只有秋蟲低鳴的嚶嗡，和院中不甚明朗的月色。

鷇音面前的石桌上置了只小杯和蓋碗，他信手起了小爐上滾燙的鐵壺，將蓋碗中注
滿，少頃倒了再注，然後自蓋碗中逼出深琥珀色的茶湯。茶香底蘊漫著些蘭花香氣，幽
冷清淡，倒也應了院中寡淡的殘月殘影。

苦茶入喉，澀味回甘。

鷇音苦笑著抿了抿嘴，只覺泡茶的水過燙傷了嫩茶葉，於是抬手將茶倒了，準備另沏。

此時暗影微搖，鷇音連眉睫都未動分毫，轉瞬卻是已然翻掌出手。

兩道氣勁直逼院角，幾聲微弱的衣袂窸窣，隨即氣勁如泥牛入海。

院角一隅，梅枝疏影漸漸扭得愈發畸形，最終在院牆上投映下一個著了斗篷的人形來。

“何必這麼咄咄逼人呢？”影子的聲音時而似頑皮幼童，時而又似垂垂老者，讓人捉摸不透
他的語氣。

“對不請自來之人，禮數已是多餘。”鷇音泡好第二杯茶，目光專注在琥珀色的茶面。

雖然他並沒有回頭看對方一眼，但略顯僵硬的眉角，讓不快和嫌惡這兩種情緒展露無
餘。

“哼，上面對你一直沒有回報消息甚是不滿，你作何解釋。”

“對你謬思童，沒什麼好解釋。”

“哦——？”令人極為厭煩的拖腔拉調，謬思童的聲音帶著幾分威脅的意味，“注意你的言
辭，我耐心有限。”

“吾說了，對你謬思童，一切皆是多餘。”一杯飲盡，鷇音新添了茶水，“帶句話給你們天
宰，年內起事未必功成。”

“‘你們天宰’？你別想撇得乾淨，若不是天宰當初救你並設法將你送入宮中，你可有今
天？敢對天宰不恭不敬，你好自為之，哼！”

語罷又是一陣衣袂窸窣，院角已是恢復如常，仿若之前並無人站在那裡。

鷇音隨手將手中的茶杯一潑，茶水在院牆上漱刷成片，像是為了清洗什麼一般。

半月前那場夜雨過後，天氣一天涼過一天，當真是一場秋雨一場涼。

這種乍冷的天氣，多少讓人減了晚上出玩的興致，剛到二更，街市已是變得清冷，只余
明月當空，上弦未滿，銀鉤一般劃在玄黑的天際。

幽暗的月光中，京城層疊的民居依稀可見，一白色人影於月下一掠而過，簷瓦之上幾下
點足，蜻蜓點水踏簷而走，直奔城東。

城東有一極大的府院，隨便拉個街上的孩童問都知道，那是當朝國相的府邸。
此刻，府中燈火正明，繡樓中，無夢生只著了中衣披了件罩衫，窗前獨坐撫琴。似是有
心，又似是隨意撥弄，曲調極緩，頗為平和。

鼻尖微動，無夢生唇角浮起一絲笑意，手下未停，只是隔了竹簾出聲。

“雖非夜半三更，但這般在相府繡樓外設下魚宴，是要釣哪只貓兒麼？還是——”未等窗外
之人開口，無夢生接著道，“無夢生該贊一句，太子好膽識？”

“贊謬了，解謎不及設謎，能把要表達之物寓在琴音之中更為難得，‘小姐’才是膽識過人
之人。”鷇音子語聲平緩，波瀾不驚之中自有幾分矜持，只是方聽得那邊聲音，便隱約帶
了絲笑意在臉上，一種了然於胸的意味——

且不說這位“小姐”的嗓音並不像女子，真正的女子，絕不會跟陌生男子直說自己閨名。

“不過調弦試音，殿下不怕自己只是多心？”斂了笑意，無夢生手下琴音在一連泛音的拂滾
聲中變得更加輕盈起來。

“徵羽兩音，暗指革卦之象，無論是好是壞，碰個運氣，總歸沒錯。”

“所以說殿下果真膽識過人。水火不容，水中有火，革也。殿下已然悟得，此番境況卻仍
敢攜一酒一魚隻身前來，應和無夢生一曲醉漁唱晚，令人欽佩。”

“過獎，不過一點直覺罷了。”

“殿下倒是性情中人。”無夢生依舊隨性而彈，曲調中聽不出曲名，只是入耳來極為和緩舒
適，“殿下肯來，自有考量，不過無夢生斗膽猜測，這其中最大的緣由，不過‘證據’二
字。”

被一語中的，窗外鷇音子微微一愣，半晌，才在舒暢的琴音中回了聲道，“瞞者瞞不
識，‘小姐’既如此慧目，不知有何高見？”

“兩弦之音，除了卦象，還另有他解。”

“願聞其詳。”

“徵羽兩弦，徵弦為火，弦用五十四絲，萬物成美，故曰為之事；羽弦象水，弦用四十八
絲，聚清物之相，故曰為之物。”微微一頓，無夢生又道，“敢問殿下，有欲為之事，有欲
聚之物，當是如何？”

一語驚得鷇音子一震。

當是如何？自然是要把人和物聚集在欲為之事的發生地。京城水陸交通都很發達，但無
夢生似又是有意在以羽弦之說，暗指水運之途。

一個謎面三種解釋，且條條說得通，真正是極妙的一石三鳥。

“若沒猜錯，當在一個‘運’字，且是水路。”鷇音子沉了聲道。

“殿下既有領會，不妨先作安排，待有結論，再訪無夢生不遲。魚宴還請太子帶回，下次
再來，輕叩窗扉三聲即可，請。”

不說對也不說不對，無夢生只是讓他回去自行探查，最後一個“請”字擺足了送客的架
勢，而隨著那一個“請”字音落，琴聲驟盛，頗有幾分攆人的味道。

“請。”鷇音子笑著拎了手上的食盒和酒壺，與來時一般，虛晃幾下，便沒了蹤影。

一別數日，卻再也沒聽繡樓外有何異常響動。

無夢生似是也並不著急，每日照舊飲茶弄琴，偶爾看看天踦爵帶回來的消息，對外面的
情況有個大概的瞭解。

這日一大早，無夢生才剛用過早膳，天踦爵就來到繡樓，把新的情報往無夢生懷裡一
丟，然後人就往無夢生床上一倒。

無夢生只當他是最近一直忙著外面的事情沒睡飽，就也沒管，兀自揀看著抄錄好的情
報。

情報的內容極為廣雜，有鄰國的國事動態，也有各大商盟的交易細目，甚至大到某某高
官貪污受賄，小到隔壁張大嫂家的小黃狗阿花生了窩崽兒都有記錄。

無夢生翻翻揀揀，分條捋析，然後整理成小小的一打兒，再細細過目一遍，最後揀出黑
海、妖界和佛鄉的資料，又看了看之前天踦爵拿來的帳冊，這才緩緩地道，“糧草先行倒
是做得不錯啊，你這幾年四海經商積攢了不小一筆，不過最近你管轄下的商盟近大半的
財產都不約而同地流向了京城，是要有什麼大動作了麼？”

然而並沒有人回答他。

無夢生轉過頭，見天踦爵正成大字狀在他床上挺屍。

想著入秋天涼，這麼睡怕是要感冒，無夢生便起身走過去，本欲替他蓋上被子，不料走到跟前，才發現這小子壓根沒睡，大睜著一雙暗紅的眸子瞪著床頂帷幔，精神得很。

見無夢生過來看他，天踦爵慘兮兮地沖無夢生眨了眨眼睛，說話間似乎就氤氳起了水汽
來。

“為兄不甘啊，嚶嚶嚶——”

天踦爵抱著膝蓋縮成團，從床頭滾到了床尾，“為兄還沒被誰跟蹤到這麼淒慘過，嗚嗚
嗚——”又從床尾滾到了床頭，“鷇音子根本就是個甩也甩不掉的尾巴，害的為兄最近什麼
也沒法幹，只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成天吃包子和小食，肯定要胖十多斤啦，嚶嚶嚶——”

就這麼說話的檔兒，天踦爵又在床頭床尾之間滾了兩個來回。

無夢生挑眉，想來今日的情報多半又是屈世途出去採買的時候夾在哪顆白菜的菜心裡帶
回來的。

“放心，你要是胖了十多斤不會滾得這麼輕鬆。”無夢生倚在床邊，看著床上毫無形象可言
的天踦爵，“不就是幾天去茶樓拿賬失敗嘛，驛站的聯絡點雖然疑似被發現，但不是也沒
什麼動靜？何況證據也一早被抹乾淨，想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無夢生在一片嚶嚶嚶的聲音中理智地分析給天踦爵聽，但那廂似乎並不領情，只顧自說
自話地打滾，早就不知抱怨到什麼地方去了。
“嗚嗚嗚——為兄空虛，為兄寂寞，為兄冷，嚶嚶嚶——”

“哦？”無夢生輕挑唇角，露出一個狡黠的笑來，“要賢弟給胞兄一個愛的擁抱麼？”

“要！”

說時遲那時快，一字剛落聲，無夢生頓覺天旋地轉，竟是正巧滾到他這邊來的天踦爵一
把將他拉倒，然後狠狠抱在他腰間。

“喂？！”

無夢生挪出手來就以手刀往天踦爵腕上劈，另一隻手還在努力掙脫。

雖然反應還算夠快，但常年不出繡樓的無夢生哪裡是成天在外摸爬滾打實戰經驗無數的
天踦爵的對手，兩三招便被天踦爵制住。

“放開！”

“不放，”那頭回答得乾脆，但見天踦爵自無夢生胸口抬起頭來，撇了嘴看著無夢生又
道，“是賢弟說要給為兄一個愛的擁抱的。”

無夢生定睛看面前那張大臉——看來近幾日確實是好吃好玩過得舒坦，白了不少，嫩了
不少，也肥了不少。重點是那跟自己一模一樣的暗紅眸子，眼角竟是掛著一點晶瑩，看
著尤其委屈，讓無夢生頗想調侃他幾句。

“你再嚶兩聲？”

“嚶嚶嚶嚶——”

天踦爵很聽話，還嚶了四聲，不過天踦爵很少這麼聽話，所以無夢生知道天踦爵這是真
委屈了。

於是無夢生就沒再逗他，只任他這麼抱著自己，然後緩緩抽出手來，摸了摸天踦爵的頭
頂。

“有這麼受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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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5.31【鷇夢】【鷇踦】【素自体】【踦夢兄弟向】《琴曲钩沉》 F44【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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