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12.10 (吞雪)一眼千年番外(全文完)，8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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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野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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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1)

樓主發表於: 2012-04-06 10:39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2.10 (吞雪)一眼千年番外(全文完)，8F

管理提醒︰本帖被晏雪從布布文學移動到本區(2012-12-13)

2012/12/09補述：全文贈予吾友小夏~ 要像向日葵一樣奮力樂觀的過日子喲~

一眼千年

    是夜，沉得連星空都褪去了蹤影，沉沉的雲霧壓著他沉沉的身骨。遠遠，蛙聲在漸次擾人的綿細雨水中消了去。
    興許江南三月雨添愁？常引著他回溯一段一段願記起的、不願記起的過往。偶爾想搬去一個不那麼傷感的地方，又割不下那陣幫他洗去淚水的驟冷。耽擱拖延著，又過數十盞春秋。

    曲橋流水溼氣重，無論陰晴總帶著幾分清冷。正是如他的心的清冷，倒淡去了他手中茶水的素香。比之北國四季分明的猛烈，清冷，合他這一世的淡泊，住下來不覺思鄉，僅可惜了栽在家園一片又一片的梅花。

    偶遇的故人幫他捎來種子，他撿了難得天暖的冬末種在另一故人留著未曾動過的山坡篝口，思量著那裡離現今住處較近些，可惜那年雪退的又快又急沒催成芽。來年，亦無聲息。待到第五年，不知何時抽芽的梅已長得比他還高，花開得少卻也算遂了他的心願。

    心願啊…

    一個人的一生能有多少時時念念掛在心上的願望？
    多，心便雜亂；少，心便專注。若少到最後祇掛著一個唯一，那便是長長久久的發疼…

    放下，捨得，他總在想起後這麼向自己殷殷告誡。但惦著忘記的人終歸不是真的忘記。不如忘忘，不如當下，這樣想的同時更清楚體悟當下多難，又多難忘去。

    他又拾起佛經細細讀起，試著參悟禪機。偶爾心神飄到那片山坡，想著背陽處的枝條是否都枯了葉乾了枝？

    梅的性子帶有三分自傷的倔強，青嫩時枝盛四散，不著陽光的再靜靜枯去。有些年歲的梅都有著自己的脾性，從沒有一模一樣的兩棵。
    賞梅、賞枝、賞不期而遇時淡時濃的暗香。

    獨賞，讓他又想起自己身邊該有卻失去的一個人。

    哈！
    他笑自己。

    明知道那人的墓在哪，偏想著那人或許在身旁。

    他放下經書躺回床臥，思量著睡個大飽後一探那近月未曾去探的梅林。

   當作自己想的是梅枝上那抹似曾相識的紅吧？

──────────

作者表示：此篇乃劍雪視角無誤。
             另，把這篇當成清明悼文的，愚人節快樂呀~ 俺下週會更新段二的：PPPPPP

[ 此帖被杉野律在2012-12-11 23:0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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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8)

1樓發表於: 2012-04-08 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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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的故人，誰?? 破戒僧??
惦著忘記又不是真忘的那個人是吞佛吧?
劍雪想念的是吞佛，還是悼念已逝的...那抹紅
我猜是同一人，雖然短了點不過意境我很喜歡^ ^

『千年沉埋，一眨眼，便是恍如隔世，就連最不可能改變的，也已改變了』

「情之難能，久種心田，明知無果，欲回頭卻是根深，無感如你，已能可免去情欲纏身，我呢?」

「等我完成一切，我會回來陪你，等我」

無良的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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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1)

2樓發表於: 2012-04-11 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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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1樓如雪芳菲于2012-04-08 09:26發表的 : $<c;xDO&t
偶遇的故人，誰?? 破戒僧?? /U1&#"P
惦著忘記又不是真忘的那個人是吞佛吧? @-d0~.S
劍雪想念的是吞佛，還是悼念已逝的...那抹紅 XHX$Ur9
我猜是同一人，雖然短了點不過意境我很喜歡^ ^ fwWE`BB

噗！現在寫明就少了樂趣了呀~
其實是我還沒拿定那個故人是誰(喂)…原本的打算，那個偶遇的故人的確是破戒僧，但因後續的故事還沒確定，如果沒更動的話，就當作是破戒僧吧(喂
劍雪想的是誰嘛……
我只能說，這篇是轉世文，所以答案…慢慢往下看就知了~

另，謝謝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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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1)

3樓發表於: 2012-04-11 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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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二

    清晨掠過的涼風帶著一股扎人的寒意，沿廊木柱掛著的鐵製風鈴附和似的獻上一串串金屬敲擊的脆硬樂聲。春末時節，蟲未語，聲聲慢。
    他枕著手臂，半睡半醒，不言不語。

    醒了又如何？
    為了活。
    活下去的目的在哪？
    為了任務。
    沒了任務，跟死去有何不同？
    並無不同，或者，這一世不同。

    他總這麼與自己問答，或者說，他經常以如此的問答問向他記憶裡住過的一個人。
    在他的記憶裡，那個人離開過一次，而回來時換他丟失了自我，待他再拾回，逝去的那人早已散去魂魄，只留下曾經住過的一片天。

    他終究醒轉，帶著前世的記憶迎接當下的今日。一段過往不足以造成他生活上的困擾，因他習慣壓抑自己至不著痕跡。
    無論記憶的片段或當下浮現的情緒，只要是單單屬於他自己的範疇，他知道該如何處理與排遣。

    他出聲命侯坐在門外的女僕帶來他的衣裳，女僕取來的時候不忘叨唸著時下流行洋服，央他該應當家老爺的勸、找時間讓裁縫師縫訂幾件新裝。

    他沒答應，秉退女僕，看著疊得四方整齊的白素衣袍，雙手一拉衣袍瞬間如雪般展了開來，他給自己套上衣袍繫好寬帶，近近一看衣帶邊角繡著泛有光澤的雲絲，一針一線都是功夫。
    他覺得這樣穿頗舒適，總有些喜好無論如何是改不掉的。

    梳洗完畢，束好長髮。他依律前去向老爺夫人請安。話說『依律』，這個家的規矩說不上嚴苛，老爺對晨昏定省就一臉毫不遮掩的不自在，不過倒也隨他的性子任他這般多禮。
    不明說、不點破，是他這世得安逸的處事。

    老爺道今日師者因病暫歇，讓他自己安排今日行程。夫人對此無意見，只要他記得用膳、別跑不見人。

    他回應一聲，面容看不見喜憂。心裡多少是覺的暖的，只是衣薄風寒，一點點生的喜悅很快又沉在失的悵然。

    生而不可得見，多少失落。

    他想過，或許不過化成梅蓮之屬，倒也安適。可如此，見之亦是不相見，遇之無若未遇時。他埋藏多深多久的話，對著梅蓮之屬，說了也無意義。
    說不得，卻想一見。

    他召來自己的伴書僮，細問近處何方有梅蓮。
    「南方曲橋淺塘有蓮荷，梅花嘛…年前聽人提過東北山坡有一片梅林，但現在不哪個都不是花期。」

    他思索著，這世這刻，欲往何方？

────────── 待續~
此篇視角是吞佛無誤~ ：P

[ 此帖被杉野律在2012-11-09 21:1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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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2-11-10 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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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三

    春末賞梅，幾盡散去的花影隨漸次回暖的南風一陣陣搖曳，落下幾片殘瓣。似訴觀者痴傻：遲了花季，只待來年，將離，將離。

    他原不認為自己是多愁之人，人世一遭，留與不留從來機緣難料，強求不得。卻也如人世一遭，曾經扶持相伴的溫柔，教會他想放又放不下、想忘又忘不掉的迷障。
    何謂又愁又怒、亦苦亦甘、偏偏一往無悔，他可是嚐了個透徹。

    疏梅落盡，從來不是他的煩惱；封雪殘歌，才是他捂在心口未曾癒合的愁傷。

    轉世而生，本該放下，卻怎麼也止不了想看一眼對方轉世安好的未來。如此渺小不過無足輕重的一粟嚮望，竟拉著他世世生生惦念同一個人，輪迴也難以抹去。

    他曾經推想，或許是鳩槃神子這一世強行脫魔入佛，造成他雖入輪迴卻又未曾受輪迴的結果。然而，見証一切的一蓮托生早已涅槃，不生不滅解脫自在，他的推想，再難尋得一個証明。

    他抬手輕觸梅樹粗糙扭曲的支幹，像在和老友打招呼。

    一劍封禪沒有墓，那世隨洋飄去的魔亦無。這是他後來知道的。
    他記得自己有過很多世的生死，富足或清苦只是他每道呼的一個過程。每一世，他總能尋到那人留下的殘影──一座又一座清冷的墓碑，碑上的名字或有眼生之處，但石碑的主人總記得交待後人刻上那道他永遠不會錯認的火紋。
    也因此，他總覺得自己每一世都尋到自己要找的存在証明，每一世，都無憾而終。

    這一世的他，卻發現自己好像太早尋到那人的墓，早到他看到那墓的瞬間不住懷疑自己此生是不是將無可追尋的茫然至死？

    迷惘困惑間，那世偶遇的故人找上了他，這次沒有贈劍予他，只道他佛緣未滅。他沒有猶豫便拜別今世親族，追隨故人禮佛參禪，直至世間年歲於他又將似一道青煙。

    數年前，故人留下幾句機言，勸他向南而行。他想，這麼多年未曾參悟放下，或許佛緣已滅，便依言離去，順著心神，毫無目的在南方姿意停走。

    一直到自己看見那像極笛葉合鳴的篝口。情難自禁，他摘了葉，再度吹起少了一人的鵲橋仙。失去知音，葉笛獨咽，竟讓三月春色添上寂寥傷感。

    曲畢，只見遠處一山僮由遠走近他身前，雙手奉上一封信箋，又頂禮而去。

    他不認識山僮，卻認出信箋上的字跡。帶有幾分狂氣的行草，他從來不會認錯。

    信箋寫的內容不多，卻字字模糊了他的眼。

『捨身為人，輪迴桎梏。
  八十有四為一世，七十有七為一世。
  總有一日，我會遇到尚在世間的你。』

    他不記得自己接下來的反應，只記得自己世世生生看過的石碑在腦海浮現，一道又一道鮮紅的火紋，一世又一世追尋的光陰，竟然從來都是一樣的。

    春末驟雨，一瞬間綿細不斷的水聲壟罩在四周，微小的水珠散在他的身上，每一滴，都是疼…

────── 待續。

[ 此帖被杉野律在2012-11-11 01:0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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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2-11-23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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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四

    晌午的春風穿透林枝沾上溼氣，刮過單薄的素色長衫殘留著說不出的微涼。暖陽從葉稍篩落，葉影落在蔓延無盡的青草地上，濃的綠、淡的綠，搖曳晃動，一時難分。

    他記得自己曾如現下一般，因為如此這般躁動的綠，晃了心神。
    其實思緒想得清楚，斷根的草葉不過隨風而去迎接必然的枯敗。
    萬物倫常，不過如此。真正躁動的，是他的心。現在的自己，亦如是。

    如此活潑的綠，如此隱約的香，近得好似那人就在彼方。
    即使再明白殘梅未竟自有餘香、即使再清楚綠影婆娑不過迷眼，總是…總是，止不了內心小小的響望。

    只是想想，只是想想…
    如果那人在此，或許會在樹影下枕著青草地小寐？或許手執一葉清奏那首熟悉的調？或許看著一道篝火思索從哪裡來要往哪裡去？
    或許吧？

    愈這麼想，知覺偏又往現實拉去，綠影沒有那人、幽香非自那人。

    百轉千迴，成了誰的迷障？

    他記得自己有一世也尋見一處極相似的山篝，留了神，一度猶豫不知該不該留下腳步。他沒有急著離去的理由，亦無此生必得之理想。隨遇而安雖不像他，同樣，汲汲營營亦不是他。
    一直以來，他總是優雅從容；優雅的展現、從容的隱去。這才是他之所以能在異度嶄露又能得三殿主事欽用的主因。他總能適時與適才，讓人猜不著又無法不折服。
    從從容容，不慍不火。
    一直到他聽見那人說要殺他，一直到他騙殺之後倉促離去。
    一直到他終肯細細回想，原來，他一直以為的從容不迫早在那人執著的眼眸中悄然消失。

    空氣裡漸漸蒙上冷冽的水氣。
    雨將下了吧？

    他抬頭觀望，才覺得…撇除已然茂盛的林木草葉，此地比之前世長住的篝口，還真有那麼些相像。
    不知道當時留下的口信可有人聽從？

    他看著天空飄下第一滴雨。
    身旁的伴書僮吵吵嚷嚷勸不動他離開，便轉往回頭路跑去，說回宅邸取傘來。

    那一世的自己終究在篝口山坳住了一生。百無聊賴之下救過幾回迷途遊人過客，歲月不好的時候，偶爾接濟飢貧將死的山僧牧童。來來去去，不曾再結識如那人般交心的至友。
    那世的他原以為參透什麼便能靠自己掌握什麼，卻始終徒勞，最終只得輕嘆：芸芸眾生如海潮，世世輪迴終有數；可冀，不可期。
    將離之時，宅裡還留下幾個僧童，他將身外之物交託他們，還有一句話、一封短箋。
    『若聞葉笛聲，務必交予這封短箋。』

    豆大的雨珠打在身上，滴落敲打的雨聲很快掩去山林谷地的一切鳴音鳥語。
    此時，他想，就算有葉笛輕揚，怕也聽不到了。

    遠處卻見伴書僮拉了個人急急往他走來，應是僮僕見雨大路滑趕之不及、硬是半路央著不知名的遊人前來接他的吧？

    那人走近，傘面輕挪，正欲露臉。
    他抬眼對視。

    良久，良久…

    千思百轉不成一言。

    忽而，那人將他帶入傘下，低低一笑。

    一眼千年，何需多言？

----------------------------------------------------------- 一眼千年正文完

[ 此帖被杉野律在2013-05-10 02:0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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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2-11-24 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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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感覺的文><
是說不管這段劇情結束多久，仍然覺得他們是我心裡最深的牽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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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2-12-01 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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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6樓liamhae9于2012-11-24 19:10發表的 : +f!,K
很有感覺的文>< k&iDJt
是說不管這段劇情結束多久，仍然覺得他們是我心裡最深的牽念。 v`^J3A

我想我也是，不管時間過了多久，他們的故事會一直記在我心裡的。

另，此文尚有一篇番外，待近日手頭事情比較不忙了再補上。
謝謝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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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12-12-10 0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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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千年      番外

    細如牛毫的潤雨無聲飄落，將宅院深處的荷塘初陽倒影灑得一片金光靈動。

    他早已換好衣衫、束起長髮，端坐在水塘近處的茶室中，這是他這幾年養成的習慣。晨起梳妝、執禮請安、用過早膳，便到這裡等著那人來訪。童蒙的師者早在幾年就讓老爺辭謝了，論起博學善思，那人來訪時就展現出極為不凡的深度，故此，當他提出由那人每日來訪提點他學業時，老爺夫人均無異議，由他了。而那人只是抿唇斂目，亦由他。

    頭兩回，兩人端坐茶室各自看各自的書，誰也不先開口，卻又偶有眼波交流不像相顧無言的氣氛，他一度懷疑那人是否刻意磨他？直到第三回實在悶得無趣，他先開了口。
    「仍不飲酒麼？」
    那人放下手中書卷，抬頭回望他。「嗯？」

    真是模稜兩可兼顧最短字數的回答。他低嘆，頗覺自己問得一點扯開話題的功效也無，白問白說似的。

    所謂相談甚歡、心有靈犀，果非相知相惜不可得…吧？他想著。
    受一步蓮華渡化的吞佛童子或許能懂得捨魔助佛的鳩槃神子，而隕於宿命的劍雪無名，最懂的，或許只有一劍封禪？

    「飲之，是為名；未飲，亦是為名。」那人出聲道，「你會這麼想，對麼？」

    他沒有回話，慢慢思索那人的意思。
    確實，那人方才說應了他的問題。飲之，他會想到曾經有個人在一劍封禪面前孩子氣般的不肯飲酒；未飲，他亦會想到曾有個人從未留給吞佛童子一點餘地的全心向佛。
    名字不同，他眼前看到的那人亦似相異。
    但說到底，拒絕一劍封禪的是他，誓殺吞佛童子的也是他。
    他曾對著蓮池說過一句「可悲、可嘆…」竟成了他無人可訴又無心可訴時的無語自評。

    「也罷。」他說，「酒興過了。」
    「以茶代酒，」那人道，「可好？」
    「隨你。」

    你好，我都好。
    就這麼相安無事平平淡淡的相處好一段時光。

    直到三年前，那人向他辭別，道天命已盡、不願久留。所謂天命，他向來不輕服，於是，爆發了他們相處以來第一次結結實實的口語『辯論、切磋』。
    最後，那人跟著意外來訪的破戒僧離去。不久，傳來那人離世的消息，說得壽而去是喜喪。他聽到之後沒說什麼，轉身回房，將那人沒帶走的洛陽伽藍記拿到院裡一把火燒個乾淨。從此再也不讓人提起那人的存在。

    只是，他一直保留著他們相處過的茶室，還有坐在裡頭久久不離去的習慣。這三年，也漸漸習慣身邊沒有翻動書紙的聲音。或該說，他的內心又重拾輪迴前已深深刻在靈魂裡的那道寂寞清冷。

    一劍封禪曾不諱言自己孤單，一劍封禪有一位聽他訴說孤單的友人。
    而吞佛童子，只會說：『這份感情，無人能懂。』

    因為，懂他的人已經死了。

    院裡傳來羽翼拍動的振翅聲，他轉頭看去，剛飛不遠的一對大雁落下長長的影子，很快的連拉長的翼影都看不見了。

    心已悄無聲，卻見有情物。
    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願為雙鴻鵠，奮翅起高飛。

    哈。他笑自己。人都死了，他的腦子還想得出這般詩句，他想自己的性格本質裡一定有一大部分是『跟自己過不去』。

    若真要過不去，他想起時節。
    鶯月，梅見時。
    他有好一陣子沒去那人種下的梅林走走了。

    他隨興披了件外袍，催促自己動身。
    見梅品香，一寄相思，當作此生一種遙念吧？

    細雨浸過的林氣帶潮，走著走著便覺衣擺沉重。他想，三月開盛的梅花最經不起風重雨重，輕輕一碰合該繁花落盡，即便身在花期也只賞得剩遍地殘瓣與一縷幽香罷了。
    梅香亦好，悠然淡遠。

    這麼打算，步伐放緩。他想起什麼，取出袖中墨笛細細撫摸，猶豫著，且行且走。待梅林將近暗香襲來時，才停下腳步。

    輪迴難期，思念可寄。花落清音，當作贈予已然離去的那人，盡己心而矣。

    他深了一口氣、閉上雙眼，執起墨笛緩緩吹奏一曲長長的古調。

    曲將盡，他卻好似感受到什麼睜開了眼不再吹奏。他望向林深，崢嶸繁茂的樹影，忽然有什麼讓他定住心神。
    只見其中一棵梅樹身後，探出一個小小的人影，綠髮藍眸，雪膚額印。

    那孩子見他沒動作，才整個從樹影走了出來。
    他長吁一聲，幾乎嘆盡氣息。

    是那人，不，應該說孩童版的那人。

    那孩子走了近來。他才發現自己的雙手還握著墨笛，收起笛子，伸手探去。那孩子仰頭看著他，眼神有些童真又有著堅定、嘴角抿著自信又有著稚氣未脫的微噘。
    那孩子伸出手牽住他的手，穩穩的握著。

    修身之道，諸法皆通；七年一期，七七一劫。無欲無垢，坐忘無忘；百世千年，緣起自在。
    他曾修得二人相遇之期，未曾想到那人參悟輪迴之路。

    「你走之前，居然一句話也沒透露！」他佯裝惱怒，「你得喝酒作罰。」

    那孩子噗哧一聲，笑著點頭，又抬起頭望著他，眨了眨眼睛，頗有仗著目前身形討便宜的意圖。

    真是…孩子氣！
    他莞爾，笑道：「這世不許賴酒。」
    那孩子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軟軟的童音說道：「好。」




                                                  全文完

[ 此帖被杉野律在2013-10-19 03:52重新編輯 ]

溫柔自古勝剛強，積善之門大吉昌。
原36rain帳號(tonyscat)因故暫緩使用，舊文以此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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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mhae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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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

9樓發表於: 2012-12-10 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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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想聽軟軟的聲音！
帶著淡淡溫柔的文，非常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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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琅琊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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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12.10 (吞雪)一眼千年番外(全文完)，8F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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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12.10 (吞雪)一眼千年 番外(全文完)，8F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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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0 (吞雪)一眼千年番外(全文完)，8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