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5.20 定風波全文完，60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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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橫世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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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73)

樓主發表於: 2006-10-05 05:23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5.20 定風波全文完，60F

管理提醒︰本帖被妃茗執行鎖定操作(2022-02-17)

何時結束是個謎(毆)的中秋節賀文

定風波
【序】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西南翳流餘孽，結夥為黨，滋事武林，擾及京城，禍及六畜。
先皇素敬豪俠，朕亦從之，不涉武林事。然，朕與民同心，以民憂為念。翳流之禍，陷百姓於水火之中，朕心同火焚，寢食難安。為遵天命，尚聖王之道，今特頒命於此。
若有能擒翳流教眾者，斬首一，賜黃金十兩；斬首十，賜五十石之官，黃金百兩。獻計勦滅者，賜地封侯。告姦者與斬首同賞，匿姦者與翳流同罰。

＊＊＊

黃月投江，兩軍相對，水波不興。
數以百計的赤色的旗幟，在月光下飄動，正對著青色的旗幟，青赤雙色的旗海，如同自幽冥而起的鬼火。

為首赤色的大旗上，一名身著白色軟袍，外罩紅色薄紗之人，逆風穩穩而立，向江的另一畔青色大旗上的身著黑袍之人，運起真氣冷冷說道：「翳流只能有一個傳人。」
「是嗎？」身著黑袍的人，雙手環胸，冷冷而笑，「既然你與吾看法相同，那就用勝負定真章吧！」
語罷，殺伐之聲頓起，萬箭齊發，船艦衝碎江心月。

＊＊＊
秋來夜涼。
過午的日頭，在風吹裡迅速的褪去了溫度，尚未西下已幾要感受不到溫度。
素還真對著手中的茶，輕呵了口氣，茶煙微溫，正好溫暖被拂面的涼風吹得也涼了的心。

中秋將近。
去年今夕舊時節…

對座的人，不斷的更換面容，在武林遞換的洪流裡，不曾緩過腳步。已離開的人，更再也不曾歸座。
曾經，他與聰慧敏感的佳人在不夜天共飲；曾經，他與方結拜的兄弟，把手坐談武林事；曾經，他有一個小妹…

都已成了過去。
他們在他的人生中不斷的離席，等不及最後，就匆匆的離開了。

一次次的送走至友，他以為自己已見慣生離死別的場景，卻在慕少艾離開時，又一次的陷入沉悶之中。

當年慕少艾離開時，似乎眼前看見的仍是初見的慕少艾，那一身掩不了的滄桑和憔悴。
慕少艾向他自我介紹，說自己過去是殺人不眨眼的認萍生，如今是等著結束的慕少艾。

好沉重的心情。

為了武林，他亦曾經加入歐陽世家，加入過其它的組織，卻不曾陷入情義兩難的抉擇中。
當年慕少艾自往生渡死而回後，向他說起過往的一切，末了，問了句。

－能有更好的結局嗎？

他啞然的看著慕少艾，然後見到一向在人前總打著精神笑得一副天下無事的模樣的慕少艾，淡嘆了口氣。

－若能有更好的選擇，藥師就是費盡心血也要去做…

但是，沒有人能追到過去。

想過再多的可能，後悔，都是無濟於事。

南宮神翳已死絕了，甚至連取代他的北辰元凰也死了，聽說前年他的屍骨竟被人挖出，想來為的只是打著翳流傳人的名號，想沾點光。一代魔頭，就是死了身後也不得安寧。
總覺得是眨眼的時間，現下算算，慕少艾竟已遠走十餘年。

私心欲留時光在，江湖偏催故人遠。

看著桌上在等候間小二悄然遞上的信，素還真執起信，翻手一掩，以杯覆住，繼續維持著看向窗外的動作，像是一尊石像。

人欲離紅塵，紅塵偏染人。

「素還真啊！找到你真是太好了！」磴磴的響聲，隨著來人衝上樓的腳步，倉促的響著。
「是何事如此緊急？」倒了杯茶，推至衝過來後，逕自坐下的秦假仙面前。
秦假仙則是老大不客氣的接過，仰頭一飲而盡，沒換過口氣，急著補道：「你聽說了嗎？最近出現了許多派門，自稱是翳流的分支，在西南一帶壯大後，這幾個月以來開始密集向中原進攻，甚至侵擾京城，連當今在位的皇帝，都派密使來調查這件事。」
對著秦假仙有所期待的眼神，素還真微彎唇，沒有開口，只是翻開扣在桌上的杯子，將信推至秦假仙面前。
將信拿起，拆開後快速看了一眼，秦假仙瞪大眼，「你早就知道了？那為什麼方才不說？」

好脾氣的一笑，素還真轉頭看向窗外，悠悠輕道：「今夜難得清閒，暫時不談擾人事。江湖的風雨，就先留在江南外吧…」
瞄了眼素還真的側顏，相識也有百年餘，多少是比旁人懂得多些。
秦假仙閉上嘴，將手中的信一揉，隨手往後一拋，自己拿過茶壺，揚聲叫道：「小二，來一壺觀音！再來一盤二色腰子、香糖果子。」

to千靈：
這就是昨晚半夜趕工完畢閒聊間的「賀文」（千靈：…）

請容趕工一整日，終於從教授中秋節前的大禮（沒有事先預告的邀請卡和節目表製作）中脫身的某冰，以一篇「序」，向眾人先說聲中秋節快樂。（後章如果沒有撐不住睡著的話，應該會順利出生）
以上
冰心橫世態謹啟

[ 此貼被冰心橫世態在2008-05-20 16:4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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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73)

1樓發表於: 2006-10-05 0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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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風波
【上】

似有若無的水響，自山壁的巨石後透出，隔石聞水響，沉鬱的低響，像是水晶的響聲。
巨大的岩石下半隱著一間草廬，岩縫間抽出的湘竹垂下長枝，遮住了草廬露在石外的部份，幾要無法看見。不是熟人，不知此處有人家。

林蔭下，濃濃的藥香，隨著屋內不曾熄過的火，流雲也似的瀰漫。
試著活動著前幾日伐木時不慎受傷的手臂，已能活動自如，男子心頭一喜，見對座的褐衣人起身蹲在藥櫃前忙著，幫不上忙，索性找個話題，想著或許鎮日裡與世隔絕的大夫，也聽聽外頭的趣事。

「山下城裡的官人，急著想替兒子招房媳婦…」
任憑男子叨叨絮絮的說著，蹲在藥櫃前的褐衣人，耐性極佳的偶爾應上一兩句，不到片刻已將藥草分包妥當。

「這些藥，拿回去以十大碗水熬成四碗，每三個時辰喝一次，喝過三帖，心口犯疼的毛病就會好了。」
「多謝大夫。」接過藥包，男子起身感激的頻頻彎腰，卻被褐衣人笑著制止。
「日將西落，吾尚須趕到林中去採藥草，不能多陪，恕吾先離開了。」
見褐衣人拿起草帽往頭上一戴，熟稔的背起藥袋就要步出，男子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連忙叫道：「大夫！」

納悶的回過頭。

「往西南那一帶的山林，別靠近。聽說武林中沉寂已久的翳流，又再度出現。不少人去了，就沒回來過了。」
望著男子透著擔憂之色的溫厚容顏，褐衣人揚著天下無事的溫煦笑容，「吾明白。多謝關心。」

＊＊＊

入夜後的街道，因著翳流連日四出搜捕試藥人，而陷入緊張的氣氛之中，雖已是掌燈時分，街上卻仍充斥著不敢進屋休憩的人們，或聚在瓦棚下聽書，或在門前低聲閒聊，或在勾欄中聽曲，街上卻是一片寂靜，只有說書人朗朗的聲音，與歌妓唱至極高處的幾聲拔尖，在被肅殺之氣籠罩的街上，輕擲下幾許迴響。

放下竹簾，劍子回過頭，看向放下煙管，正微掩眸，靠在躺椅上的龍宿，「近日翳流之事，儒門打算如何應對？」
儒門中有許多儒生皆在朝為官，皇上頒布的命令，武林中第一個受到影響的必然是眾官之師的儒門，想推也推不掉的責任。
「不回應。」慵懶的微抬眸，唇畔的笑渦隱隱而現，「倒是劍子，汝不是已超脫塵外，遠離江湖，雲遊四海去了，怎在這風風雨雨的時候前來？」
「恰巧路過。」一撢衣袍，在對面的座位上坐下，劍子自己動手執起茶壺，倒了杯茶，「既然是不回應，那因何自中原來到了江南？」

絳唇一挑，魅色的眼眸笑意又添了幾分，「賞花、賞月、賞清秋。順道…恰巧遇見一位久未見，還是一樣滿腹黑水至天下無雙的仙人。真是好恰巧啊…」
故意忽略龍宿話中明顯的嘲弄，劍子神色不變的接話，「是啊。龍宿，你忒謙了。要論腹中詭計，這天下無雙，你說居二，又有何人敢居上首？」

「好說。」笑笑的應了句，見劍子似是開口欲語，龍宿一挑絳唇，抬手制止，「劍子，久未見，不如汝與吾來打個賭吧。」
「哦？願聞其詳。」
「今夜有三不說。誰要犯了這三不，就罰酒一罈。」輕搖紗扇，唇邊的笑渦襯著發亮的雙眸，勾得人目眩神迷。
「是什麼樣的三不說？」
「一，不說武林事；二，不說近況；三，不說別後事。」
望著對座笑容可掬的龍宿，劍子低眉一笑，「可以。」

「那好，龍宿便洗耳恭聽了。」

替龍宿倒了杯茶，劍子神色自若的開口，「龍宿，你可記得吾曾向你提起過的慕少艾？」
「記得。不過聽聞他已在十多年身亡，為何突然提起？」
「近日…」
未等劍子說完，龍宿輕搖長指，「欸，劍子，修道人莫犯酒戒哈。」

「先聽吾說完吧。」伸手握住開龍宿在面前輕搖的手，龍宿卻是拿起了桌上的茶壺避了開。
「慕少艾曾說過，今生，他有一個讓他不知該如何對待才好的人。而他在說著那個人時的心情，總讓吾想起了一個同樣讓吾不知該如何是好的人。」頓了頓，意有所指的瞟著又倚回躺椅上，漫不經心的掩著眸，顯然正在裝儍的人，後者突然加粗的神經，非常配合的將幾要看到奪眶而出的「一瞟」，視若無睹。
「哦？每個人或許都有可能遇上的事，何須如此掛懷。」

不理會龍宿刻意的冷水，劍子繼續發揮無比的毅力往下說，「龍宿，你以為人死而復生的可能，存在嗎？」
一挑眉，龍宿淡淡說道：「中原正道的棟樑，他不久前才復生過。劍子，汝準備罰酒一罈了。」
「非也。吾所言不是他。而是傳說裡復活的南宮神翳。」
「中原棟樑與翳流教主，不是同樣都是武林人。劍子，該罰的，逃不了。」

好笑的看著抬手招來店小二真的搬了罈酒來的龍宿，劍子頗為無奈的喚道：「龍宿。」
「何如？準備套交情緩酒？劍子，願賭服輸才是真君子。」
擋住龍宿推至面前的酒，劍子臉色不變的笑道：「是什麼原因讓你如此心急想讓吾飲酒？龍宿，還是你怕自己心動了？」
「欸，劍子，汝這將白染赤，混青為黑的功力，數年睽違，倒是更上一層樓了。」

搖了搖頭，劍子將酒往桌下一放，「武林中行走過的人，不代表就永遠是武林人。南宮神翳已死，武林已與他無關，這罈酒，吾就先留著了。」
雖不贊同，卻亦不阻止，龍宿只是似笑非笑的回道：「汝這是強辯。」
「南宮神翳雖已死了百年有餘，近日卻盛傳他死而復生之事。你以為此事真假如何？」
「或許是假，卻亦是真。」低頭輕撫著杯沿。

「哦？如何解釋？」
「教中自有神話，南宮神翳，傳說裡醫術比擬神仙的魔教教主，又曾創過起死回生的傳奇，有什麼比得上讓他復活更能凝結力量？可以確定為真的，是他死而復生的掌控；至於是不是假的…就難以確定了。」
「你相信死而復生的可能嗎？」
直盯著劍子，龍宿微微一哂，「吾不相信死而復生，但是吾相信心計。如果一開始就做好求生的後路，死而復生，不是神話。」

劍子尚未再開口，忽聽得樓下傳來一陣刀劍砍擊的響聲，兩人互覷了眼，不約而同的往下看去，只見一樓一片凌亂，許多桌椅已粉碎在地，店小二和掌櫃更是嚇得躲在櫃後，只剩挑起爭端，拿著刀劍對峙的兩邊人馬，以及偏旁的角落，正坐著飲茶，像是根本沒事的客人，以及梳著雙辮，站在背後，抱著一張琴的琴童。
琴童看著眼前對峙的眾人，放在琴上的手指微曲，似是隱怒將發。

「你憑什麼說吾派是假的？」
「世人皆知認萍生已死，竟還有認首座，不是假冒，難道死人竟可以復活？」
「渾帳！是誰讓你們直呼首座的名諱！」
「不過是假冒之人，有何不敢！」
語罷，為首的黃衣人已揮刀砍了過去，正在與他爭執的白衣人連忙側身避開，卻仍是被削去了長髮，兩方頓時再度大打出手。

正當雙方打得不可開交之際，不知是誰前往報了官，忽聽得一聲大喝，「章縣捕快楊毅在此，魔教餘孽，還不束手就擒！」而後是數十名身著官服的衙役，提著大刀快步衝進。
見狀，劍子一撫額際，「哎呀！」
正打得一團混亂的兩派，見到突然的變故頓時微微一愣，旋即被迅速衝進的官差團團圍住。
「拿下！」帶頭的捕快楊毅揚聲大喝，話方說完，喉間已被一枝竹筷貫穿而過，登時兩眼一翻，僵直的倒下，其他的官差一驚，皆不由得退了數步，眾人瞠目瞪著倒臥在血泊中的屍體，一時啞然。

正當眾人不知所措之際，忽見得一名身著白色軟袍，外披紅紗的男子，在眾人的簇擁下走入，帶著渾厚的內力的嗓音，在客棧中沉沉響起，「傳話告訴你們的皇上，翳流的事，翳流自己解決。任何人敢插手，本座絕不輕饒。」
語罷，只見眾官差頓時一哄而散，只留下如臨大敵的兩派人馬，與突然加入戰局的第三派對峙。
「教主在此，還不跪下拜見！」一名梳著雙髻，身著大紅色羅裙的少女，在眾人對峙間，自赤派的教主後走出，揚聲大叱。

黃派為首的人聞言，冷冷笑道：「赤派不過亦是一個仿冒的鼠輩。」
話方說完，竟悶哼了聲倒下。黃派眾人見狀大駭，不由得退了幾步。
自門外吹入的夜風，順著讓開的人群，撩起始終坐在角落裡不吭聲的人覆住容顏的薄紗，赫然現出一張令京城第一名妓也要自嘆弗如的豔容。
「本座已向貴派教主正式送出戰帖。今日之舉已驚擾許多無關之人，眾人隨本座回轉。」

語罷，赤派的教主轉過身率先走出客棧，赤派的人亦跟著離開，又只剩下白派和黃派的教眾在對峙。

見赤派離開，黃派的人定了神，又再度與白派之人對上。

方才在大驚之時退至角落見到帽下豔容的黃派人，在兩方對戰間，對仍究在飲茶的人說道：「這是男人的打殺之地，姑娘還是遠點，免得被波及了。」
戴著帷帽的人沒有反應，一旁的琴童已忍不住發難，「自稱為翳流門下的派別，卻連教主也認不出，豈不荒唐可笑？」
「你說她是教主？」
忽然揚聲的怪叫，引起正在對戰的兩方人馬同時回過頭。

與同伴互望了一眼，黃衣男子訕笑道：「如今武林道上有青黃赤白四派，皆自稱為翳流之傳。敢問妳們是哪一派？」
琴童聞言，惱怒的握緊拳頭，卻沒有衝向前，而是對著始終沒有反應的人躬身請命，「教主，讓屬下前去教訓他們！」
抬手制止，不為所動的端起瓷杯，再度倒了杯茶，輕呵了口氣啜著，「不用。讓他們鬧。本座也想明白，這些人究竟有何能為？」

「一名小小的賤人，也敢出此狂妄之言！」

話方出口，只見眼前的人驀地消失，在眨眼間已到了背後，紫紅色的指甲抵在頸上，低笑著輕道：「本座從來不打妄語，更討厭愚昧的人。可憐你的腦子生來沒有用處，那本座就替你換一個吧！」

語罷纖指一提，竟將那人的頭顱硬生生拔起，被拔起的頭顱尚揚聲大叫，「渾帳！」
目睹此景的眾人莫不嚇得仆倒在地。

將手中的顱首往桌上隨意一擺，取下帷帽，惑人的豔容上揚著令人心顫的微笑，「可惜了今晚的好戲，不過看到這裡也已足夠。」
踱著緩步上前，在被她的氣勢嚇得啞口無言的眾人中站定，漫不經心的輕撫著桌沿，「方才離開的赤派教主，是什麼名字？」
「帝陽天。」

斂去笑容，以著輕得猶如嘆息的聲音道：「就勞煩諸位替本座引薦了。」

語罷，只見背後的琴童迅速抽出琴中的長劍，在眨眼間取下黃白雙派在場的教眾全部的顱首。
收起長劍，琴童走至櫃前停下腳步，拿出一錠黃金放至櫃上，「勞煩將這些顱首送至赤派。這是補償你們的損失。」
倉促的交代過後，轉過身追上已走出客棧的人。

收回視線，龍宿看向神色凝重的劍子，勾唇一笑，「這才是真的哎呀，劍子，汝可真是擅長找麻煩。」
望著龍宿調侃的眼神，劍子無奈的苦笑，「龍宿，那罈酒吾飲下，這攤渾水，無論如何得讓你陪吾走一遭了。」
語罷轉身抄起酒，一仰而盡。
瞪著魅眸看著放下酒罈笑得很是無賴的劍子，龍宿以紗扇一點額際，「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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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6-10-05 09:2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很有武俠的味道~~~~
武打的場面也寫得粉精彩～
看來這次翳流教派的紛爭
勢必要掀起一場武林的腥風血雨咧…

特別喜歡素還真懷念過往的那段～
有種物是人非的寂寞感慨…
劍子與龍宿的抬槓也粉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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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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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06-10-05 16: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噢噢,不错看不错看,开篇煸情,后续又给人想追下去的迷题,楼主的头开的不错,期待下文.

青山青史两凄迷,今古无非一局棋.回首征尘心事涌,听君一曲柳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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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73)

4樓發表於: 2006-10-05 23:0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定風波
（中）(之一)
過午的豔陽，雖是入秋還是散發著令人發汗的溫度，大街上卻是人滿為患，全圍在城門前，對著上面的佈告指指點點。

自前幾日京裡來了道聖旨之後，這幾日一向寧靜的小城，已鬧得沸沸騰騰，各路的武林派門，皆湧進了小城中，各懷心思等看這一場朝廷與武林魔教之間的糾纏，將如何了結。

穿過重重的人群，背著大藥袋的褐衣人，壓低了頭上的草帽，不理會身畔的騷動，心無旁騖的往城中的藥舖而走。
在小藥舖前停下腳步，意外地見到藥舖老闆關起了門，正蹲在門前的石階上，拿著一支蒲扇，搧著涼。

「大夫，是你啊…」靠近的陰影，引得藥舖老闆抬頭。入眼的是一張熟悉的面容，忙起身招呼著。
「今日不做生意？」放下藥袋，自袖中拿出絹帕拭去額上的薄汗，褐衣人笑著接過老闆遞上的一杯涼茶。
「大夫是城外人，不知道這幾日鬧得多兇！前幾天不知是哪一路的門派，殺了黃派與白派的教眾，還讓人將人頭送至了赤派的分壇去，搞得黃白雙派與赤派的人關係變得緊張得很，皆四處搜買藥材，秘密研發新藥，說不準哪天就打起來了！」
「黃白赤？呼呼，這倒是有趣，這個年頭流行用顏色代表自己？」好笑的搖了搖頭，褐衣人將手中的茶杯遞還給了老闆，「多謝你的茶。」

接過茶杯，見褐衣人轉身就要走，藥舖老闆連忙喚道：「大夫，今夜神農醫譜的作者素還真將在城中的悅來客棧中會見四方的醫者，有興趣去瞧瞧嗎？」
「哦？」停下腳步，褐衣人沉默了片刻，就在藥舖老闆以為他打算離開時，淡淡問道：「何時？」
聽見褐衣人的回答，藥舖老闆笑開了眼，「大夫果然是有興趣的，吾就想著找你一起去呢！」

＊＊＊
是夜。
平常就賓客雲集的悅來客棧，今日更因為素還真的出現，湧入大量的賓客。掌櫃的連忙向其他客棧借調人手，並向附近的人家和官府借了道，自正午時便搭起的棚子將客棧四周的街道全都遮覆，像是瞬間陷入了黑夜；而後在棚下擺上了上百張桌椅，以供賓客休息用餐，並用大的鐵桶裝了燈油架起，以為照亮。

與藥舖的老闆一同走進直延伸至將近城門的遮蓋下，藥舖的老闆與悅來客棧的當家有些許交情，兩人被延入了客棧中坐下。

一路走來，座上除了許多背著藥袋的醫者之外，尚見到許多裝扮奇異的人，或是三五成群的圍桌而坐，或是自己揀了個偏僻的位子坐下，想是武林中某些使毒用藥的門派，也來探探情況。
與藥舖的老闆進了客棧中後，小二招呼著兩人在一樓的一張桌前坐下，藥舖的老闆卻不坐下，拉著轉身要走的小二到一旁低語了幾句，小二匆匆離開，不一會兒掌櫃的已笑著迎了過來。
「原來是當家的客人，店裡的小二不曉得，失禮了。讓吾帶兩位到樓上去吧。」

本欲拒絕，卻見藥舖老闆已興沖沖的往樓上走，見已有其他人注意到兩人，不想成為目光焦點，褐衣人無奈的一笑，只得跟了上去。

＊＊＊
走進三樓，異常的沉靜中隱著一觸即發的殺氣，褐衣人連忙拉住直想湊上前看個明白的藥舖老闆，硬是選了最靠窗的位子坐下。

只見素還真正坐在中央的桌前，面前有一張椅子，椅上坐著一名少女，正將手擱在桌上，手上綁著一條絲線，素還真正握著絲線的一頭，想來是在看診；而桌子的四邊則分別坐了身著青黃赤白四種顏色衣袍的人，雖是人人各自持著茶杯，卻沒有人在飲茶，倒是以茶杯為遮掩，打量著在場的其他人。
少女的背後坐著一名男子，身著白色軟袍為底，外披紅色薄紗，正專注的盯著素還真，稱得上俊俏的臉上，看不出半點情緒。

「可看出了什麼？」
望著面前的男子，素還真收回了手上的絲線，微微一哂，「這位姑娘，原來是沒病的。」
「哦？既然沒病，那為何無法支身？」
「若是素某沒有料錯，她無法支身的原因，是因為修習極陰的武功，卻是方法不當，在氣凝之時，卻又服下至陰之藥，想藉此貫通經脈，才會倒臥在床。她倒臥在床的原因並不是因病而起，但是卻被錯診，服下不對症狀的藥，導致她因練功時傷及的氣血運行更是因此凝結，便是要真的病了。不知素某所言，教主可有贊同？」

男子沉默了片刻，而後微彎唇，「確實如你所言。若是你能說出她所服下的至陰之藥為何，那帝陽天便是真的拜服了。」

微微一笑，素還真搖了搖頭，「素某只知姑娘所服下的是毒性甚劇的藥，但是素某並不特別鑽研毒物，因此無法確定。不過根據姑娘的脈象和臉色，素某大膽臆測，姑娘所服下的是翳流失傳已久的毒藥『無生』。乃是百年前翳流教主以認萍生取得的離魂草混入數百種的藥草製成的毒藥，不知素某的猜測，可有正確？」
「素還真，一代神人之名號，果然不是虛傳。帝陽天拜服。」帝陽天微微一笑，抱拳一揖，扶起了無法起身的少女，轉過身走出，不到片刻樓中的赤色衣袍之人亦全數離開，剩下的三色教派，則是神情沉重的亦各自離席，頓時三樓中只剩下坐在中央的素還真，和藥舖的老闆，以及低著頭努力盯著茶杯猛瞧的褐衣人。

待翳流教眾離開後片刻，一名身著白色華服的男子，快步走上樓，在素還真面前停下，「素賢人還要再見其他人嗎？」
起身朝男子一揖，素還真微微一笑，「素某今夜的會談就到此，多謝店主的襄助。」而後湊近店主低語，「素某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店主能代為延請靠窗的那位，身著褐衣的朋友過來與素某私下一談。」

「這是小事。」一擺手，店主轉身走向藥舖老闆，笑吟吟的說道：「聞人兄，許久未見，不如同飲一杯？」
「當然。」藥舖老闆笑瞇了眼，「吾的朋友…」
褐衣人聞言，連忙開口欲接話，「自然是…」
「一同」兩字尚未說出，店主已笑著截斷，「方才素賢人說這位朋友面熟得很，疑心是久未見的老朋友，卻又怕冒昧錯認，希望與他私下一談，就讓他在此與素賢人閒聊吧。吾見這位朋友身背藥袋，應該也是醫道中人，即使不是老友，想必也能相談甚歡。」
「你看人的能力還是沒變，他確實是醫術卓絕的大夫。既然素賢人開口相邀，當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語罷兩人也不管褐衣人的意願，將笑得一臉尷尬的褐衣人硬是往素還真面前拉去，而後便相伴離開。

望著站在面前的人，素還真玩心大起的笑道：「方才遠遠看去，素某便覺得身形步法頗為眼熟，如今近看，若不是今日乃是中秋月夜，真要錯以為是中元普渡了。」

聞言，褐衣人亦不再掩飾，索性往椅上一坐，「素還真，許久不見，你尋吾開心的興趣，倒是不曾稍減。」
「欸…素某這是未達幽冥見故友的欣喜啊！」
「再說下去，嫦娥也要讓你化成七月遊魂了。」
「哈哈…藥師的性子，亦是十年如一日。」

接過素還真遞來的茶，慕少艾扯下貼在臉上用以遮覆黥印的假皮，自我調侃的笑道：「總算能以真面目示人，不知該說是幸還是不幸？不過…呼呼，至少是涼快多了。」
看著眼前的人，意外得見故人的喜悅已稍平復，素還真正色道：「當年…鬼梁天下不是…」
「此事真是一個意外。」

搖了搖頭，慕少艾伸手指向心口，「當年大火燒盡鹿臺的那夜，吾以為南宮神翳只塞了條絲巾到吾的懷中，當時的情況，讓吾也沒有心思多探究。豈料他給吾的不只是一條絲巾，竟是連他的得意之作也一併送給了吾。」
「得意之作？此話何解？」
「南宮神翳培養一種蠱蟲，能在寄生之後，遊走於五臟六腑之中，與寄體之人同命。當寄體之人身受重創，牠便使此人陷入假死的狀態，緩下氣血運行以續命，並藉機修補受創的內臟。翳流覆滅前，吾只偶聞過他的想法，不曾見過成品，以為這只是他一時的奇想，卻沒想到他竟真的做了。」

當時鬼梁天下的一掌，重擊已身受重傷的身軀，慕少艾確實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卻沒想到竟有再睜開眼的時候。

當他再睜開眼，發現自己身置的不是以為的陰曹地府時，看著半天飛舞的大鳥，尚有片刻的怔愣，一時弄不清楚自己身置何處。
撐坐起身後，入眼是不期然的汪洋大海，慕少艾頓時啞然。

所謂的誤交損友就是這麼回事吧！

他是說過想要遊遍五湖四海，但是似乎不應該是就字面上的意思這樣解釋就將他放水流…不，放水流也就算了，是放海流！叫他在茫茫大海中該如何做？

自冗長的沉睡中醒來，意外發現自己沒死，還沒來得及慶祝，卻發現他似乎也離死不遠了。
坐在小船上，看著四周在發呆間不悄然朝自己游靠而來的突起的魚鰭，隱隱約約想起，那似乎是一種叫做鯊的魚？

身畔只有已燃盡的蠟燭，根本沒有任何可以做為攻擊的武器。

慕少艾微青著臉看向正對著船游來的鯊。

難道葬身魚腹是他最後的下場？

「所以藥師後來就用平川定海解決了眾魚，回到陸地之上？」
橫了已經笑得快要摔下椅子的素還真一眼，慕少艾自己也頗覺好笑的自我解嘲，「呼呼，藥師創招之初，可是萬萬沒有想到會有一日，真得用『平川定海』來平川定海。」

「哈！不過這樣說起來，藥師還須感謝翳流前教主的救命之恩了。」
沒有回答，慕少艾只是莞爾一笑，而後再倒了杯茶。

「既然藥師也在這附近出入，應該有聽聞這幾日鬧得沸騰的大事？」
「鬼門關前再走一遭，吾對武林事是徹底的失了興趣，不曾注意。倒是帝陽天，他為何會使用翳流的不傳秘毒？此人是誰？」
望著慕少艾微蹙的眉，心知慕少艾與翳流的牽扯非比尋常，素還真微彎唇，故意放緩速度一字一句慢慢說道：「帝陽天…他是翳流赤派教主，自然會使用翳流的秘毒了。」

「翳流…赤派？」錯愕的重複了一次，像是懷疑自己聽錯。
「是翳流赤派。」篤定的回答。
「赤派？」微挑眉，慕少艾忍住嘴角抽搐的衝動，看向面前顯然也忍笑忍得頗為辛苦的素還真，「你確定你沒有記錯？」
「確實是赤派。而且不只赤派，還有青派，白派，黃派，除了四大為首的派別外，尚有其它的小派，像是紫夷，懷沙…」
輕撫額際，慕少艾忍不住制止，「停！夠了，很多了。」
望著慕少艾撫額的模樣，素還真笑了笑，「一個組織能在武林的波浪裡幾度起落，卻又再度輝煌，終究是要變成了個傳說的。只是傳說，通常附帶上許多騙子，想騙點光沾沾的小混混，小派別，在武林中林立，卻又不敢衝前鋒的頂下魔教的大頂，於是翳流就莫名其妙的產生了許多派別，而教主南宮神翳也從人，成了傳說裡的神。」

無言的輕頷首。
其中的道理慕少艾自然是明白的，只是不是身涉過其中的人，是不能理解箇中感受。

「對了，連認萍生也有分身。」無視於慕大藥師略略發青的臉，素還真繼續雪上加霜的補道：「改字不改音的任平生，只取姓的認首座，甚至是慕首座都有，至於教主，每一個派皆自擁一人，有的自稱是南宮神翳死前秘密留下的傳人；有自稱是北辰元凰的後人；也有自稱是南宮神翳的親戚；更有自稱是南宮神翳之子的…」
面前俊美的容顏已明顯的扭曲了下，「南宮神翳之子？」

那不是連他的血緣也一起假冒了？
遲疑了片刻，慕少艾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那麼，究竟還有沒有黑派？」
「素某就不清楚了。」一攤手，素還真一臉的愛莫能助。

望了素還真一眼，慕少艾沉默的轉過頭，看向窗外皎潔的明月，眼前似又出現了那夜直衝向天際的火焰，和火光中朝他詭魅而笑的南宮神翳。

－本座要你永遠記住，只要翳流尚有一脈尚存，萍生，吾會再回來的。

如今，慕少艾自鬼門關前回來了，那麼，南宮神翳呢？
也回來了嗎？

思忖著可能性，入口的茶，頓時失去了香味與溫度，只餘下化不去的苦澀，自喉間染透群身。

~~~~~~~~~~~~~
先貼文
感謝回言的兩位朋友,等某冰趕車回家過中秋後再找時間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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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73)

5樓發表於: 2006-10-06 0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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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OO
武打的場面...非常感謝你予冰心的肯定
翳流教派的紛爭
確實是這次風波的主因

至於素還真那段懷舊
其實是面對中秋節時也很想念遠走的角色的某冰的心聲(笑)
中秋節快樂

青耕
謝謝你予冰心的肯定
後文也請不吝指教了

中秋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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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59)

6樓發表於: 2006-10-06 1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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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人變了，但素還真卻不變....是不變，也是不能變、不能變...
突然覺得，這樣的素還真，很寂寞阿......

藥師回來了....一出現，整個氣氛就輕鬆許多~
依然是如往常那般令人會心一笑的人呢~
不知道藥師有沒有去探望故友呢~
還真的滿想看藥師漂在海上被鯊魚圍繞的樣子~哈哈~

不過翳流又突然出現了....
藥師能以此法復原，也許南宮也可以....
那位赤派教主，看來也不是普通角色呢~
期待後續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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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73)

7樓發表於: 2006-10-14 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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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風波
中之二

自中秋夜在小城中與素還真意外相認後，慕少艾便空了近月不到小城，一直到昨夜半夜一隻上門求診的熊，為了醫治牠誤闖陷阱而近瘸的腿，讓慕少艾不得不再到城中去一趟，購買所需要的物品。

一步入城中，慕少艾便感不對。多年行踏武林的經驗練就的敏銳感覺，雖已退隱十餘年，仍是不曾褪去，肅殺的氣氛，揉在半空中飛舞而來的枯葉中，捲動著死亡的蕭瑟。
壓低帽沿，雖然易容過的臉，少了引人注意的黥印，再加上離開江湖十餘年，識得他的人應已皆不在，但是慕少艾仍是小心的避開讓人見到他的模樣的可能。

小城中的街道，不過時近黃昏，竟不見平日來往的行人，只有三兩成行，身著黃色或是白色衣袍的人像是在巡邏般的邊走邊東張西望，或是幾個獨自行走的人，亦皆頭戴斗笠或是草帽，似是尋常的莊稼漢，但是練過輕功即使刻意放緩仍是不自覺露出形跡的步伐，騙不了識人難以計數的慕少艾，仍是一眼便知那絕非是尋常百姓；又或是戴著帷帽，做婦女的裝扮，但是身形卻是男人的模樣。

整個小城籠罩在詭異的氣氛中，安靜得像是死了一般。
在藥舖前停下腳步，只見門上掛了塊木牌，寫著「採藥去」，正想轉身離開，卻感覺背後有人撞來，慕少艾前踩一步，俐落的閃過，倒是來人硬生生撞上木門，爆出了聲「哎喲」。
看著蹲在石階上撫著額頭舉止逗趣的人，慕少艾放鬆了戒心蹲下身，定睛一瞧，原來是藥舖中做學徒的童子。

「小堯，聞人兄在嗎？」
聞言，童子連忙伸出食指朝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大眼靈動的左右瞟了圈，見沒人注意兩人，忙湊上前勾住慕少艾的手，扭頭就往街道的另一頭而走。
穿過大街，彎進了彎彎扭扭的小巷中快步走了近半個時辰，眼前忽地出現許多人，正蹲在小巷的兩邊，腳畔皆放著數只大竹籃，或是盛著魚或是盛著菜，正和停在面前的人低聲交談。
童子挽著慕少艾，略為困難的穿過塞在太狹小的巷子中顯得太過擁擠的人群，而後推開巷子底處的木門，撲面便是一陣藥香。

「大夫，好久不見！」
正低著頭切藥的老闆，聽到聲響抬頭，連忙笑著迎上前來。

放下藥袋，慕少艾笑著接過老闆遞來的茶水，沒急著喝下，只是問道：「怎麼到這裡來做生意了？」
老闆聞言，頓時垮下笑臉，搖頭嘆道：「唉！這說起來一言難盡。不只是吾的藥舖，就是其他的街坊們也都搬到這裡來做生意了。外頭那兒翳流的教眾三兩天裡的鬧，一下子又是官差又是武林人的，怎麼做生意？」
「所以大夥兒全搬到這裡來了？」
「若真能這樣也好，可惜的是這裡塞不下，只能賣賣東西。白天在這裡賣東西，到入夜的時候才小心翼翼的從地道中回家；好一點兒的如果在城外有親戚或是房子的，早就搬走了。」
「地道？你們在這短短一個月內挖的？」
「當然不是。」老闆聞言，雙眼微微一亮，暫時拋去心頭的煩惱，鬆開了緊皺著的眉。

「這座城在五代時，曾經是一國之都。當年在此建國的君王，因為勢力薄弱，時局又亂，怕是哪天睡到半夜就給攻陷了，所以建國之初就派人往地底下挖逐通道，萬一哪日城破之時可以從地道中逃走。後來年代淹遠時間久了，加上那本來就是秘密的工事，知道的人也不敢說，所以就沒人知道了。」說著老闆又嘆了口氣，「現在我們的情況，倒是與當年有些相似。」
「既然已無人知曉，怎會被提起？」
「是這幾日大家在愁著該怎麼維持生計時，城裡以教書為職的杜秀才，說他在古書上看過這段記載，眾人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花了數個夜晚分頭去找，沒想到真的讓我們找到了地道。」
輕吐了口煙，慕少艾笑道：「所以外來的人在地面上活動，你們就在地道中活動？呼呼，這倒是有趣。」

「大夫今日既然來了，有興趣一看這條地道嗎？」
看著老闆熱情的笑容，慕少艾沒急著回應。
中傷的熊已處理過傷勢，暫無大礙，倒是城中的情勢，讓他頗感憂心。

雖已做好不涉武林事的決心，，但是無端被捲入江湖風雨中的小城百姓，卻讓他無法不關切。
思忖過輕重，慕少艾展眉一笑，舉起煙管做了個請的手勢，「也好，吾正好開開眼界。就請老闆帶路了。」

＊＊＊
推開地道的門，往下而走，年久未曾通風的地道，雖然經過這幾日的使用，仍是濕氣沉窒。
藥舖老闆提著盞燈，慕少艾信步跟在其後約兩步之遙，左右看著這條已有數百年時光的狹道。
「這地道距離上方的地面，約莫幾尺？」
「古書上記載說是近兩尺，實際的情形我們不太明白。所以大家在地道中都不太敢揚聲說話，怕驚擾到上面的人。」

望著漆黑幽深的狹道，眼前似又出現了翳流同樣藏在地底的繭之道，冗長的甬道在眼前恍然而現，南宮神翳散著白髮，似嘲似諷的冷峻神容，再度浮現在眼前。

－認萍生…還是本座應該叫你…慕少艾？

握緊煙管，慕少艾不發一語的往前走，眼前的景象再度回復為漆黑的狹道，只有藥舖老闆背著光的身影，投在石壁上。
「大夫在城外，可有聽說今夜赤派教主帝陽天，在城中約見白派與黃派的教主之事？先前與赤派對戰中重傷，行蹤成謎的青派教主惟皇，眾人在揣測他是否會出現。」
憶起一個月前的情景，慕少艾思忖著問道：「四派的教主，是怎樣的人？」
「在翳流為首的四派中，外頭盛傳帝陽天將會是日後一統翳流的人。惟皇為人心狹，青派的人也因為惟皇的關係，與其他派門幾無交涉；白派的教主百離生，聽說是一個書生，因為他不曾露面，所以眾人對他全然不瞭解；黃派教主樂蕪悠則是一個好大喜功的人，曾向中原武林尋釁；而帝陽天則是心機深沉，外傳他行事詭詐，即使是身為他的心腹大將的牽機女，亦是完全不明白他的想法。」

「牽機女？」
「牽機女就是上次我們在客棧中見到那名中毒的女子。」
「他的心腹大將是一名少女？」難抑驚訝的問道，卻見藥舖老闆撫掌大笑。
「帝陽天有意仿效翳流前教主南宮神翳，因此特意挑選了骨相奇異的數名少男少女，授以秘功，並以他們為心腹大將。」
「原來如此。」
「為了這次的會面，赤派在城中的搭了座高台，就在悅來客棧旁邊，大夫要前往一看嗎？」
「何時？」
「就在今夜。」
停下腳步，看著老闆有所期待的笑容，慕少艾暗嘆了口氣，終究是說不出拒絕。
「又要勞煩你安排了。」

＊＊＊
入夜的小城，因為翳流三派教主的會面，陷入前所未有的肅殺氣氛之中。
為防暗伏，黃派與白派各自派了教眾在城中巡行多日，前來城中武林的人皆派人暗自跟監，而赤派倒是不曾加派人手前往，只派了數名雜事官，監督工匠築台，似是早有打算。
隨著藥舖的老闆一同在悅來客棧的三樓坐下，只見樓中已分坐了許多人，雖然皆各自飲茶交談，卻是將全部的精神都放在目前只有赤派和黃派及白派的幾名高手守著的高臺。

與會時間已屆，半空中赫然傳來一陣鼓響，宏大的氣勁，震得整座客棧為之一搖，許多修為不夠的人已七孔流血的暈了過去。

聽著充斥的慘叫，慕少艾四顧一周，只見樓中的眾客，雖停下了交談，卻仍是神色自若的坐著，看來此樓中所坐，皆非泛泛之輩。
藉慕少艾運氣形成的氣牆護身的藥舖老闆，待鼓聲歇止後，覷了眼高臺上不知何時已然落座的三派人馬，再看了眼對面的樓上不少昏厥或是嘔血的人，暗自拍了拍胸口，心有餘悸的說道：「幸好找了大夫同來，不然還真是沒命看下去。」
瞟了眼藥舖老闆，慕少艾但笑不語，再度將精神放至高臺上。

他倒是很好奇，交惡的三派，能夠談出些什麼？

只見坐在軟椅上的帝陽天做了個手勢，數名赤派的高手抬著一座木架上臺，放至中央。
「武林中的派門之爭，皆以武力高低決勝負。然吾翳流一向以使毒與醫術聞名，只單單比試武學修為，未免淺陋。如今青黃赤三派並列，互相牽制，造成翳流發展的侷限，更是消耗翳流的實力，造成中原武林的優勢。本座以為，不如我們辦一場比試，若是哪一派在比試中勝出，其它兩派便稱臣伏首，未知兩位以為如何？」
黃派教主樂蕪悠聞言，冷冷一笑，「這不失是一個辦法，但是什麼樣的比試才夠資格斷定？並且又該由何人斷定輸贏？」
不同於樂蕪悠尖細中透著嫵媚的嗓音，白派教主百離生的嗓音不高不低，平板如機械，「帝陽天，你既然約吾等前來，必是已做了打算。何不直言？」

讓入耳的嗓子微蹙眉，慕少艾仔細的看著坐在高臺上的百離生，只見此人一身白衣，白髮，面色亦是蒼白如紙，只兩個黑色的瞳仁和青紫色的嘴唇，在一片雪白中顯得格外的突兀。不同於相貌俊逸的帝陽天，以及頗具幾分姿色的樂蕪悠，百離生貌寢，在三人之中頓時顯得相形失色。
「西南巫壇已人骨風鈴招魂，本座聽聞翳流前教主南宮神翳曾培養出一批死屍之軍，當年翳流主壇被攻破之後，便再也無人能使用此法培養出死屍之軍。本座於數月前意外得到當年南宮教主所寫的秘譜。」
停頓了下，帝陽天抬手，對著不約而同的望向他的黃白兩派教主，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抬上來。」

只見數名赤衣人兩兩成組，抬著一具具的屍體，在臺上放下。
帝陽天悠然起身，緩緩走至擺放成一列的死屍前站定，而後自袖中拿出一只風鈴，輕搖了下，只見地上的死屍紛紛爬起，並睜開眼。
又是一聲鈴響。
死屍各自走向四周，臺上的黃白雙派教眾不由得駭然退了數步，避開神色猙獰的朝他們走來的死屍。

這分明是示威。
看著臺上的情景，慕少艾放下煙管，蹙起眉。

「以骨磬配合作法，可以使死屍之軍發揮做大的效力。人之骨有分，骨質鬆脆者，難以承受擊打時的氣勁；天生武骨的人，越是奇材，其骨亦發特殊，更能承受氣勁的擊打，同時發出清揚的聲音。此有木架一座，上有數列，誰能完成最佳的一列骨磬，便算是勝出。」
語罷，整座城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前來觀看的武林人士莫不為此殘忍的比試變了臉色，翳流的教眾亦是神情各異。
卻見樂蕪悠冷冷哼笑，「辦法是不錯，但是方法是你提出的，時間上早已失了公平。」
「這場比試，著重的不在時間的先後。」神色自若的一笑，帝陽天穩穩而道：「重要的勝負關鍵在於骨質的優劣。因為判斷骨質好壞，亦可見出醫術的長短，同時能不能將人擒回，亦可見出實力。我們就以三個月為期，三個月後的此時，將欲為骨磬的人骨帶至此地，並一決勝負。」
百離生低頭思忖了片刻，淡淡說道：「白派一定會勝出。」
樂蕪悠聞言，瞪眼叫道：「本座一定會讓你後悔說出這句話。」
「既然兩派的教主都同意，那麼就此說定…」

「且慢！」

半空中忽傳來一聲大喝，眾人回頭望去，只見青派教主不知何時如鬼魅般飄身立於半空中。
「帝陽天，本座尚未死，青派亦有參加勝負的資格。」
與惟皇對望了一眼，帝陽天不以為意的擺手一笑，算是同意。
「既然如此，本座便先下手為勝！」
語罷，惟皇一揮手，頓時半空中出現數百名青派的教眾，往高臺四面殺去。
「無恥的狗皇！」樂蕪悠見狀，跳腳的罵道，同時抬手一揮，帶著身畔的高手和數百名教眾衝下高臺，「所有在場的高手，全數擒回，一個也不能放過！」
白派的教眾見狀，亦跳下高臺加入戰圈。帝陽天則是兀自坐在椅上，掩眸冷冷而笑，似是全然與自己無關。

不太對勁！
敏銳的感受到隱得幾要無法察覺的殺氣，慕少艾反手推開藥舖的老闆，同時側身閃開，一支毒鏢已射中他方才所坐的位子，同時樓中有數人悶哼了聲倒下。
「是牽機女！」藥舖的老闆變了臉色，指著正甩動紅鞭跳上欄杆與人纏鬥的女子，驚聲大叫。
看來帝陽天早就料定在場的高手在何處。
以煙管打下射至面前的毒鏢，眼見毒鏢如雨，又找不到射鏢者所在，往下的樓梯口已被赤派堵死，慕少艾扯過藥舖的老闆，抬腿踢開擋在面前的人，藉力一蹬，往對面的二樓躍下。

＊＊＊
刀劍交擊的響聲，如大雨驟下而不絕。
悅來客棧西面的二樓上，低柔的琴響似溪水緩流，在一片殺伐聲中，自成一方詭異的寧靜。

「根本是胡鬧！翳流才不是這個樣子！」
站在撫琴人身畔的琴童，望著一團混亂，面露惱意的向一旁持著長劍，面無表情的男子低聲抱怨。
卻見男子無視於他的叨絮，依舊面無表情的直視前方。
得不到回應，見外面的打鬥越來越激烈，琴童忍不住趨前問道：「教主，讓屬下出面…」
話未說完，只見正在撫琴的人抬起一手，絳色的唇似笑非笑的微勾著曖昧的弧度，望著前方殺得一團混亂的眾人，淡淡說道：「不用。就讓他們鬧。本座正好明白帝陽天究竟有何能耐。」

更重要的是…如果那個人真的還在世上，必然會因此出現。
微掩眸，在琴上輕撫的手不曾停下，一支毒箭忽地穿破紙窗激射而來，而後是數以百計的箭飛射而入。

左手按弦，右手捻起，放彈琴弦，神色未變，飛射至眼前的箭已悉數化為灰粉。
紙窗被箭射穿之後，窗外的人頓時提劍殺入。
琴童連忙自腰間抽出劍，跳至窗前與殺入的人對戰，而持著長劍的男子則上前助陣。
卻見撫琴的人依舊維持不變的動作，望向客棧中庭的雙眼，若有所思。

＊＊＊
衝進對面的二樓後，慕少艾拽著沒有武功的藥舖老闆左閃右躲，不時以煙管擊昏揮劍殺來的人，遍佈在四周如暴雨般飛射的箭與鏢不斷的飛落，無法使輕功穿出離開，慕少艾只得且戰且走，一路搜尋著往下的樓梯。

「大夫，那邊！」
被慕少艾拽著在人群中四處閃躲，藥舖老闆跑得氣喘不止，見不遠處的廂房前少有翳流人馬，忙揚聲叫道。

回過頭瞟了眼藥舖老闆所指的方向，疑心為何此處獨獨少有翳流教眾，背後追殺而來的翳流三派人馬已逼近，慕少艾一咬牙，抓著藥舖老闆就往前衝去。

＊＊＊
將衝進的人在眨眼間殺盡，懾於兩人的殺威，翳流的教眾一時不敢再衝上前。
琴童與男子仍是持劍戒護，卻見一名褐衣人拽著一名略為發福的中年男子，往面前急衝而來，兩人連忙舉起劍。

急奔向前，遠遠見到兩人持劍躍出，擋在廊上，料想兩人必是以為自己是翳流的教眾，慕少艾連忙揚聲喊道：「抱歉，失禮，借路，吾不是來相殺的！請看在這邊是老弱殘兵的份上，要相殺後面的留給你們！」

第一次看到有人在相殺場面上這樣做，琴童傻了眼，一旁的男子則猶豫著要不要攔下他們，回眸往廂房內瞟去，只見撫琴人抬手做了個制止的動作，便退至一邊讓慕少艾他們衝過。
「多謝！希望還有命再相見！」
目送慕少艾拉著藥舖老闆衝至長廊底處的樓梯，而後消失在長廊上，男子回過頭，赫然見到撫琴人不知何時已出現在廊上，琴童則連忙衝進將琴抱起。
深深望了眼慕少艾消失的方向，撫琴人神色詭譎的微勾絳唇，而後開口冷冷說道：「離刃，你去找阿九。」

語罷一提真氣，躍身上了欄杆，待琴童抱著琴追上來後，接過琴，重重一撥琴弦，琴聲帶著宏大的內力一掃，頓時整座悅來客棧幾要當場為之倒塌，半空中飛射的箭與鏢亦同時粉碎。
抬手示意琴童跟上，撫琴人一催真氣，凌空飛飄而起，在所有人瞠目結舌的呆望中，冉冉升至半空中。

為撼動高臺的琴聲一震，帝陽天連忙運起真氣穩住，抬頭不意瞥見兩人自悅來客棧中飛出。

耀眼的青絲在夜空中隨著夜風飄動，滿貫真氣的身子輕如雲絮，在半空中猶如在平地一般自如的行動，身畔的琴童則牽著他的衣帶，藉力跟在背後。
用以覆住容顏的帷帽，紗巾被夜風吹起，露出帷帽下驚世的邪魅容顏。

那是…
「南宮神翳！」驚得站起身，帝陽天緊盯著眨眼已消失的人影，似是想確定眼前究竟是虛幻亦或是真實，久久無法回神。

回過神後，納悶於突然的寂靜，驚覺不對，猛地回頭卻見方才在悅來客棧中打鬥的眾人，皆臉色青紫的昏厥，只有三派的教主勉力支撐，卻仍是臉色青紫，顯然是中了劇毒。
「南宮神翳…沒想到你竟是真的活了回來…」

望著南宮神翳消失的方向，帝陽天暗暗握緊拳頭，面色深沉的盯著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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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06-10-14 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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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先來尖叫一下!
黑日的續耶~(轉圈)
感覺冰心大的敘述方式武俠化了不少@@
看起來感覺有差>
蠻有趣的

時間緊迫(趕著回家)
感想先寄在腦子裡~等到全數完結後再來補~!

以上櫻雪

頂端

冰心橫世態

我知道你也不能帶我回到那個地方

級別: 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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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73)

9樓發表於: 2006-10-14 06:4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定風波
中之三
自那夜的風波之後，慕少艾回到山中待了十餘天，一直到素還真不知用何種方法神通廣大的找到了他，給了他個不可推託的理由。

－南宮神翳出現了。自己造業自己擔。

後面那句當然是慕少艾自己加上的，不過當時素還真非常嚴肅正經的神情，他卻橫看豎看怎樣看都像在笑。
雖然心底清清楚楚的明白素還真只是又來拖他下水，但是他與南宮神翳的糾葛，確實也讓慕少艾無法說服自己不插手。
自聽到南宮神翳再現的傳聞後，慕少艾便陷入了舊日的夢境中，自鬼門關前繞一周重生後再也不曾夢過的昏暗夢境，再度侵佔了他的夜晚。

素還真來了三次。
第一次，他很認真的表示不會因此離開深山，因為南宮神翳不可能死而復生，他不相信空口白話；第二次素還真帶來了當夜他離開後，中毒的人丟至他的面前，讓他以毒認人。那次，他雖以毒非是天下獨一無二的藉口打發走素還真，卻在素還真帶人離開後，發現自己在竟不知覺間捏斷了手中特殊材質所造的銀針；第三次，素還真拿來了赤派教主暗中發給各分壇尋找的人的畫像，他當場掉了手中的杯子。

－面對自己的心，有如此困難嗎？心上的痕跡，不去理會，只會越刻越深。
素還真彎身撿起了碎成數片的杯子，而後神情凝重的告訴他。

送走素還真後，他一刻也無法多待，終於還是再度來到了小城。

受南宮神翳施毒的重創，四派暫時偃旗息鼓，各自關上門費盡心思去解毒了，當夜不幸跟著一起中毒的武林人士也紛紛離開，四處求醫去，小城總算是撿到了難得的寧靜。
在小城裡徒步繞了一圈，只偶爾見到幾個翳流教眾，亦不若上次來時的張揚，看來那夜的劇毒，確實對他們造成了重大的傷害。
在小城中隨意找了間客棧住下，記得素還真來時曾提過，劍子亦著手在調查這件事。慕少艾便差人送了封信給從中原到江南依然是包打聽的秦假仙，讓他替自己聯絡劍子。
坐在客棧二樓靠著街道的位子，慕少艾舉杯隨意的啜飲著，等待劍子的到來。

劍子仙跡生平沒什麼缺點，就是與人相約絕對不會提早來這件事，讓做為朋友的人常常等得很無耐。約好是卯時，他絕對會在卯時將盡的那一刻出現，準得倒像是他根本一開始就打算在那時出現似的。

不知道十餘年不見，劍子如今還是十餘年前的劍子嗎？

正在思緒遊走間，忽聽得外面的大街上傳來一聲惱怒的大喝。
「教主才不是這麼醜陋的模樣！」

熟悉的聲音，讓慕少艾微微一愣，忍不住掀開布幔往大街上看去，只見數個身著黃衫的壯漢正強壓著一名青年，讓他向一頂轎子跪下，青年不服氣的直嚷嚷著，手腳雖然受制於人，卻是激動的直甩動著長尾。

阿九！

迅速衝至大街上，卻見阿九已被人架著往前走，慕少艾連忙隱去氣息跟在背後。
將阿九架至城門前的佈告下，壯漢動手以鐵鍊將阿九綁在佈告上。
轎內的樂蕪悠，起身走出，對著被綁在佈告上猶自掙扎的阿九，冷冷說道：「你自稱是南宮神翳的教眾，本座聽聞南宮教主是一名愛護屬下的人，你就用你的命來證實南宮神翳還活著這件事吧！」語罷一抬手，沉聲低喝，「灌下去！」
只見數名壯漢壓住阿九，扳開他的嘴，拿出數只瓷瓶胡亂倒進他的口中，而後用力闔上他的嘴，硬逼著他嚥下。

瞟了吞下毒藥後，漲紅著臉繼續大叫的阿九一眼，樂蕪悠接過身畔的人遞來的筆，在佈告上迅速寫上數字，而後便率眾離開。
待黃派的眾人離開後，慕少艾正想步上前，忽然見到那夜曾見過一面的男子自城牆邊的暗處走出，揮劍砍斷鐵鍊。

「離大哥！」見到來人，阿九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撲上前抱住他，「你們到哪裡去了？吾去辦完事回來，就找不到你們…」
話未說完，忽地嘔了一聲，重重吐了口烏血，整張臉在眨眼變成了青黑色。
離刃見狀，立刻快速點住阿九身上的穴道，抱起他消失在大街之上。
待兩人消失後，慕少艾連忙走上前，只見佈告上寫道：『南宮神翳，若你真在人世，三日後子時城外三十里處的江畔一見。黃派教主樂蕪悠拜候。』
還在想，背後冷不防不拍了一記，慕少艾驚訝的回過頭，入眼的是一張睽違已久，雖然是在笑還是甩不去剛正的五官上嚴肅的氣息的臉，一時找不到話，倒是一旁搧風的華衣人涼涼的先開口。
「劍子，汝的面目果然是變得兇惡了，瞧見到汝的人嚇得魂都飛了。」

好笑的看了眼逮到機會不調侃他就渾身不對勁的龍宿，而後才將注意力放回慕少艾身上，語帶關切的問道：「許久不見，你看起來精神頗佳。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一轉眼珠子，慕少艾抑住心頭的感定，笑開久違的煦笑，率性的應了句，「呼呼，藥師吾是會虧待自己的人嗎？」
「哈哈…多年不見，藥師的性子，還是一如當年。」
「劍子也還是當年的劍子。」笑瞇了眼，心情愉悅的回話，而後珀眸一轉，溜至了劍子身畔的龍宿身上。天性裡愛看美人的癖好，讓慕少艾對眼前始終揚著淺笑，露出極為惑人的笑渦的華衣人不由得多添了幾分好感，「這位是…」頓了頓，又看回劍子身上。
「他是疏樓龍宿，儒門天下的龍首。」
「喔…就是那位讓當年摔落崖下的你，掛在口上的…」
「耶，過往的事就休再提起了。」笑笑的打斷慕少艾的話，卻見龍宿上前一步不著痕跡的擠開他，輕搖紗扇，魅然一笑。
「慕藥師在中原的盛名，龍宿久聞，今日得以有幸相會，龍宿必要趁此機會向藥師好好討教。」
「當然，當然。」美人有禮，是君子，當然有禮回應。
慕少艾笑意燦燦的回了個揖，完全無視於龍宿背後瞪眼的劍子。

「不知想從何問起？」
微微一笑，笑渦又現，依舊惑人卻讓劍子看得膽顫心驚，「吾是一直很好奇，究竟劍子口中的吾，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當年因嗜血者之事，造成吾成為武林公敵…」
難得待人如此親熱的挽住慕少艾的手，龍宿半拉半拖著慕少艾往客棧而走，完全不給劍子半點插話的機會。
「藥師…」背後就差沒抱頭呻吟的人亡羊補牢的叫道。

回頭給了他一個莫可奈何的眼神，慕少艾繼續笑瞇瞇的回答龍宿的問題。
難得有機會捉弄一下老朋友，許久沒有活動的玩心大起，約莫聽聞過龍宿和劍子間的事，早已好奇許久，慕少艾更是不可能放過此次機會。
眼角餘光瞥見劍子幾要仰天長嘆的臉色，慕少艾笑得連眉都彎了。

＊＊＊
入夜的江上，異於平日只有紅燈畫舫停泊的婉柔韻致，數十艘大船，在江上停駐，各自插著數面大旗，透著肅殺之氣。
與劍子和龍宿討論過後，慕少艾決定前往一觀，三人便雇了艘小船，隱在江畔停泊的畫舫中。
四顧江面上的大船，只見青黃赤白四色旗皆有，看來不只是黃派有意一見南宮神翳，其他人亦同。

就不知他們欲見南宮神翳的意圖，是為了解毒？抑或是其它？

靠著船沿，藉由竹簾的遮蔽，慕少艾觀視著江面上的動靜，不時分神與劍子和龍宿閒談。
子時越來越近，江上的肅殺之氣，在歌妓輕柔婉轉的歌聲中，越見強勢，但是卻皆是按兵不動，倒是掛起紅燈的畫舫，已開始緩緩往江心划去，眾多的畫舫，環行於大船之間，大船上是神情嚴肅的教眾，畫舫裡混在歌聲中的是引人臉紅的低呢輕喘，兩相對比，形成極其怪異的場面。
坐在上座的百離生冷冷瞟了眼四方環行的小船，入耳的輕喘低喃，在武學修為上乘的人耳裡，雖隱在夜風中依舊清晰如在耳畔，他忍不住啐了句，「樂蕪悠，妳倒是很會選，揀了這麼個淫穢的地方來。」
對面船上的樂蕪悠聞言，冷聲嗤笑，「怎麼？敢情是白派教主忍不住，想要下船去遊江了？」
語罷四周傳來一陣大笑聲，百離生雖惱卻也不搭腔，只哼了口氣。

正當眾人騷動間，一陣清越悠揚的歌聲，在江上忽然響起，潔淨的音質乾淨得像是清泉水一般，擲在四周的山壁上猶盪出清泠的響聲，蓋過其它船的聲音，「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聽到歌聲的瞬間，慕少艾猶如被定住了身子一般，猛地站起身。

四顧江面，一艘艘的畫舫，在江上飄移不定，歌聲不間斷，一次又一次的唱著，吞噬了眾艘畫舫的聲音，卻看不出是自何而來。
「唱得真好…」龍宿仔細的聽著，忍不住掩眸輕嘆道。

南宮神翳，絕對是他不會錯…

一艘艘畫舫，紅色的紙燈投映在江面，在江上不斷的交錯，像是一輪輪錯身而過的血月，被減弱的火光透過紅色的紙燈，將江上每一張驚疑不定的臉照得昏昧不明。

慕少艾在千燈繚繞中望去，每艘船皆似南宮神翳所在，卻又皆不是。
究竟是在哪裡？

「樂蕪悠，本座尚未找妳，妳倒是先尋釁來了。」
正當眾人驚疑不定間，冷冷的嗓音，在江面上震動江水的響起，樂蕪悠尚未回應，只聽得一聲巨響，她所在的大船竟是一裂為二！

猝不及防的變化，此起彼落的尖叫聲不斷響起，而後又是一連串爆裂的響聲，插著黃色大旗的船，在眨眼之間消失在江面上。
落水而濕透的樂蕪悠，狼狽的上了身畔的畫舫，氣惱的大叫，「南宮神翳，既然來了，為何藏頭縮尾的不敢露面？還是你早在由男變女後，就已不是男人了？」
「本座一直在妳的面前。」
「哪裡？」抽出長劍，樂蕪悠神情緊張的四望，卻見面前的一艘畫舫忽地爆炸，船上遮蔽的竹簾皆散盡，只見一名歌妓打扮的女子正坐在琴前，而她的身畔則站著一名身著白色軟袍，外罩赤橙色薄紗，身形纖瘦的人，昏昧的燈光下，冷豔逼人的容顏，在寒冷的夜風中，像是結在心頭的冰一般，凍結了所有人的視線。

南宮神翳！
緊盯著眼前的人，慕少艾好半晌找不回自己的聲音。
半空中飛舞的青絲，一如當年初見面時的模樣，像是自有生命的蛇，勾纏在南宮神翳的身上，妖媚的伸展著。
那一度為了生子之事而褪去色澤的長髮…
白髮復成青絲，那他與南宮神翳的關係…又該如何？

踱著緩步，以著極佳的輕功從容的走至水面上，眨眼已上了樂蕪波所在的畫舫，南宮神翳似笑非笑的輕語，卻帶著令人心駭的沉重殺氣，「當日妳在阿九身上下的毒，本座今日將替他全數討回！」
語罷，樂蕪悠已抽劍率眾搶攻而來，南宮神翳神情不變，步伐悠移，抬手揮掌間，眼前的黃派教眾一一倒下，倒似在玩弄眼前的對手似的。雙方在江上交手不到片刻，南宮神翳忽地迴身以長指扣住甩至面前的劍身，貫入真氣一彈，劍身應聲斷成數片，飛刺入樂蕪悠的胸前，頓時鮮血急湧。
握住樂蕪悠的頸項，將她猛地一把提起，南宮神翳神色陰魅的冷道：「本座前幾日所下的毒，看來你們仍是未全部解破。難得今夜本座心情頗佳，本座就送你們一個大禮，本座現在將解毒的蠱植入她的體內，若是想要解毒，就必須用她的血入藥。」

語罷，他揚手點住她身上的大穴，止住鮮血的同時，運掌貼上她的背，震出刺進她的體內的劍，並同時將蟲放至她的手上，讓蟲鑽入，而後將她往江中擊出，青派與白派立刻不約而同的派人跳下江中尋找。

回過身，南宮神翳飄身回到一開始所乘的畫舫上，忽地四周傳來一陣驚人的爆炸聲，數百名赤派的教眾自水中跳上畫舫，持劍包圍住南宮神翳。
望著環繞四周的赤派教眾，歌妓抱著琴站起身，走至南宮神翳的背後，南宮神翳神色不變，不露喜怒的淡淡問道：「帝陽天，你以為就這些人，能困住本座嗎？」
自人群中走出，帝陽天在南宮神翳面前不遠處停下腳步，抱拳一揖，「吾知曉突破此陣對你而言不是難事，吾亦不是要以此為難你。只是欲以此請你前來做客。」
冷冷盯著帝陽天，南宮神翳勾唇諷笑，「本座與你無交情可言，如此多禮，本座無意領受。」
沒有被南宮神翳直接的拒絕惹怒，帝陽天再度揖身而拜，語氣更加懇切的說道：「帝陽天久慕南宮教主風采，今生能得幸再見一面，願南宮教主賞光。」
「本座已久未在武林中行走，你何時見過本座？」謹慎的看著眼前的人，南宮神翳不曾因恭維之辭而昏頭，反倒戒心暗起的淡道。
「百餘年前，吾乃西南苗族的一支，教主曾前往吾族中為客。」
「西南苗族…」微掩眸，南宮神翳輕喃著，卻依舊面無表情。

緊盯著南宮神翳的臉，帝陽天再進一步遊說，「教主不想知道吾是如何解破你獨創的秘毒嗎？」
「哦？」看了眼前的人一眼，南宮神翳冷冷勾唇，「本座當夜並未向你施毒。」
「但是赤派中亦有人中毒。牽機女。」退了步，帝陽天揚手喝道，只見一名身著大紅羅裙的少女，快步迎上前來。
看了帝陽天一眼，再看向走至面前的牽機女，南宮神翳揚手射出絲線，纏上她的手腕，凝神診視，半晌才收回絲線。
「如何？」
望著帝陽天自信的眼神，南宮神翳掩眸一笑，「確實是中過毒的跡象。不過…她本就身中數種毒，當夜本座所施之毒，因為她自身的功體護身，侵染不深，再加上體內原有的毒的影響，所以能被解破。不過…如果本座沒有料錯，赤派中其他的教眾，便無此幸運了吧？」
語罷魅眸一轉，在四周的赤派教眾身上轉過一輪，只見眾人皆不由得面露懼色。

略整衣袖，南宮神翳慵雅的轉過身，似是欲離開，卻忽地停下腳步，聽不出情緒的淡語在夜風中飄開，「帝陽天，既然你執意欲與本座一談。本座也不好拒人於千里之外。本座就在你的身上施下另種毒，七日後，本座會到城中的悅來客棧，觀視你的情況。何如？」
聞言，在一旁觀看的劍子與龍宿和慕少艾，不由得互望了眼，卻見帝陽天面露喜色，上前一揖。
「請教主施毒。」
盯著帝陽天，慕少艾不由得微沉了臉色。

這個人…是什麼樣的原因，成就如此瘋狂的執念？
南宮神翳所創的毒，非比尋常，中毒者，非死亦成重殘。為了與南宮神翳一談，不惜捨命…
真的只是這樣簡單而已？

南宮神翳身形不動，身畔的歌妓走上前，拿出一只瓷瓶，抽掉瓶上的塞子，取下頭上的髮簪插入瓶中，而後以髮簪在帝陽天的手上劃了一道血痕，流出的鮮血頓時變成青色色，並散發著腐臭的氣味。
待歌妓走回身畔後，南宮神翳抱起身畔的歌妓，運起真氣，凌空飄身而起，不過眨眼，兩人已消失在眾人眼前。

待江上的大船散去後，劍子望著坐回船中，卻是鎖著眉心沉默的吞吐著煙霧的慕少艾，蹙眉問道：「方才那人，真的是南宮神翳？」
抬眸看了劍子一眼，慕少艾沒有回答，但是從他的神情中，劍子已可知曉答案。
「汝做何打算？」
望了龍宿一眼，再看了劍子一眼，慕少艾苦笑道：「當然是去見他了，呼呼，希望別一見面，他就當場殺了吾就好。」
兩人聞言，面露憂心之色的對望了一眼，倒是慕少艾反而苦中作樂的擊桌而歌，「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
看了眼強打著精神的慕少艾，劍子不語的坐至一旁，龍宿則是若有所思的倚著船身躺下，抬頭望著漆黑的天空。
「今夜無月，真是好個淒清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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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小說祈路之夏(全文已刊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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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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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0 定風波全文完，60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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