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13 朱華(1)~(7/13新增：5)，(螣吞)，20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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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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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7-12-22 11:15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7.13 朱華(1)~(7/13新增：5)，(螣吞)，20F

(1)

他的情感揉雜在那層層疊疊的煙硝之中。夕陽餘暉下，他那宛若血瀑般的長髮於戰場上流奔，說有多超塵絕世，就有多超塵絕世。

朱厭劍於他手腕上翻騰流轉，好似起手倏地便可喚雲化雨，刃峰向右側橫力掃了缺月形的弧度，他的紅髮與敵人飛濺的鮮血幻化成了一道流星般的景象──那是屬於魔界戰神，吞佛童子，近乎鬼神般的傳說。

他的情感隱入在激昂殺戮的絕景之中。

§

他並非是首次看見他，但他的確是首次在這樣奇怪的場合遇到他，但說『遇』也不該然──這，可是他的府邸。而眼前這位不速之客，就其目前在敵我邊緣遊走的身分而言，似乎也不被允許於魔界任意走動。

魔的神情依舊淡漠，但思緒倒是轉了好幾回。
「魔者來此──有何指教？」

被喚魔者之人拉下黑底並鑲有金邊的兜帽，眼神不加掩飾流露出深沉與刺探。
那異乎濃赤血泊的紅色眼眸，透明晶亮的不禁令魔聯想起──魔界，千年難得一現的血晶。受到魔界聖魔血池之血滋潤千年而成的血之冰晶，晶瑩剔透，血色動人。

「先來瞭解一下吾『未來』的……寶貝──徒兒──」來人的嘴角輕輕噙起輕狂，最後那四個字倒是刻意拉長，「女后等不到吞佛童子已先行一步，吾尚無事便在此靜等。」

魔微微挑起眉，但一會兒便恢復成往常冷若冰霜又帶有幾分笑意的神態。
魔界向來崇敬強者，眾魔更對強者有種近乎執迷的執著，那種執著是自好幾代便紮根在血液裡的一種偏執。所以不能說……除了政事上，吞佛童子沒有對此人有些私人上的好奇。

『未來』麼……魔的思緒逗在這詞上一會兒。

「魔者在此之意便是代為相告麼？既然如此──吞佛有請。」

只見那魔一擺手，桌上便化出兩盞杯子。

「魔者可忌酒？」魔微啟的淡紅薄唇，淡淡勾出一笑，這時看起來有股致命的媚惑。此話一出說是無心的也可以，但從魔的態度隱約看來，這倒是有七分試探三分惡趣味的真諦。

前些日子異度魔界上上下下還為了這位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鬧得沸沸揚揚，原因繫出於這魔者的半身是名佛者，且，這名佛者又是堂堂萬聖巖之聖尊者、一步蓮華。
佛家忌酒、不葷、斷慾、落髮，就不知出自佛身的魔者，會遵從到幾分。

頑劣。── 一聞魔之言，這二字便在襲滅天來心底頓生，但他的笑意卻也因此益發加深。

「吾若言忌，那麼，女后應會對吾重新評估；而吾若回答不忌，吞佛童子對吾之深沉更是有番思量，好比……『此人』日後是否終成禍患。」魔者指尖輕敲著桌面，邪魅的紅眼直楞楞地深入魔金色的眸底。
「心機深沉如吞佛童子，汝以為，襲滅天來又該如何做才能讓結果皆大歡喜呢？是呼應女后之憂呢？抑或──符合汝之『期待』？」

魔並沒有逃避來者任何打量的目光，不管那目光有多無禮甚至──有多露骨。吞佛童子幾乎在那一瞬間就認定了，這妖異的半佛者和自己有一定程度上的相似。女后計畫讓吞佛童子拜於這魔者門下，其用意自是了解想必女后是想透過他探出這魔者的用意，儘管吞佛童子已為軍務忙得支不出身來，但不可否認地，他並不排斥回府後有人能跟他做些心理、思辯上的較勁。

只要是魔，誰不為強者著迷？因強者瘋狂，是魔將與生俱來融入每一吋血肉裡的偏執。

「魔醫曾告誡忌酒以免傷勢復發，如此……就請『師尊』遷就徒兒，此酒以茶茗相代。」吞佛倒是出乎意料地退了一步，也許只是頓時想到來日方長這四字。

襲滅天來嘴角仍是噙著一股若有似無的笑意，他站起身來便要往魔的寢室裡走去。

「嗯……」魔微挑細眉瞇長了眼，暗暗忖度來人的用意。

襲滅天來回頭，酒釀色的眸子再次如血晶般閃爍著：「讓為師替你療傷吧，這杯拜師酒吾不想糟蹋。」

吞佛乃是極重視個人生活隱私的倨傲之魔，他的寢室連和他從小就認識的螣邪郎都不可能隨意踏入，然而，襲滅天來就這樣邁開腳步，理所當然地登堂入室。

──笑中竟帶有幾分戲弄的詭譎。

[ 此貼被小憶在2008-08-05 06:3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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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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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7-12-27 09:4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12.26 朱華(1)~(2)，1F

(2)

也許這算是他脫離一步蓮華以來，最令他愉快的一天。愉快到甚至讓他掩蓋不住那股心口撲撲跳動的興味。
襲滅天來一手有意無意地撥弄纏在掌上的茶色念珠，一手輕點著桌子。他的臉上依舊掛著一股算計的微笑，毫不掩飾直盯著吞佛在他面前褪下衣物。吞佛不可能沒有察覺，更何況襲滅天來完全放縱自己的視線，絲毫沒有收斂的意思。然而，吞佛好似全然沒感受到來人的放肆般，依然是以不變應萬變的態度卸下身上層層戰袍。

愈是貼近魔之軀體的衣物，愈有明顯的血漬。

最後，貼身的襯衣自領口到胸坎處染有一道駭人的濡溼血痕。

不簡單。襲滅天來想著。傷人者或被傷者都是。
「傷人者乃玄宗之人，功力不差，甚至該說……不亞於魔界戰神。」

「魔者以為誰能有此能耐呢？」吞佛褪去上身唯一一件裏衣。

──完美的曲線。

襲滅天來是了解了，所謂傲世的神貌和完美是怎般回事。

就憑他觸目所及。

「與汝對戰者，是蒼吧。」襲滅天來的瞳仁如同寶石般閃爍著，口氣透露出打趣：「一步蓮華之至交，玄宗六絃之首。」
「但看這樣子，是半個誘敵戰麼？汝是故意讓他們贏了前哨戰。蒼那夥道士用主力連勝開幕場，汝用最少的魔兵做最大的消耗，最後打算用隱於後方的真正兵力將之一網打盡。」襲滅天來斂回眼神悶哼一聲，似笑非笑：「──好個魔界戰神‧吞佛童子。」

吞佛倒是優雅地挑起嘴角：「讚謬了。」。

「不過說了這麼多……」襲滅天來起了身：「也該是做正事的時候了。」
他走向前去，冰冷的指間異乎輕柔地撫上吞佛頸上的傷口直至胸膛。一股熾熱沿著襲滅天來的指間在吞佛體內擴散開來，傷口似有炎針一點一點不停地紮著──吞佛眉宇皺了一下。

「難受麼？」幾乎在襲滅天來一脫口，吞佛即感到瘡口上傳來一陣溼涼。

襲滅天來舌尖舔上他的傷口。

吞佛沒有躲，事實上他沒那個打算，唯有的只有方才意識到時小小的一震。而襲滅天來，實際上，也再沒什麼特別的舉動。彷彿這種事對他倆而言，只是一種娛樂自己的惡趣味。

襲滅天來益發挑逗地深吻上魔的頸窩，吞佛見到了那惡劣的魔者眼中的戲謔，自己映在那寶石瞳孔中加倍挑釁的神情。

近幾在快擦槍走火的一瞬。

「喂，死心機的！你在──……」另一道囂狂的嗓音出現在房門口，對房內景象一覽無遺的位置。螣邪郎皺彎了好看的眉。

他不可能問出『你們在做什麼』這種可笑的問題，也沒有因震驚把理智給丟了，但天知道他的表情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他的眉頭皺得死緊卻露出一抹冷笑：「看來你好的很。吞佛童子。」

室內的二人並無多說些什麼，一個旁若無人但臨走前卻丟給螣邪郎一記哂笑，拉下黑色兜帽步出了廂房；另一個則好整以暇自房另一邊的鉤架，取下衣物換上。彷彿甫才之事、這一切與他們毫不相干，他們只是不知從哪跑出來的旁觀者、路人。

螣邪郎第一次覺得自己完全沒有想開口說話的慾望。
他寂然地掃了一眼正在著裝的吞佛，正想別過頭離去。

「汝誤會了什麼？」那不急不緩的語調，確確實實響進螣邪郎的耳底。

「憑什麼你以為你能讓本大爺誤會什麼？」螣邪郎冷漠地回頭回了一句。

他幾乎快要無法忍受那永遠雲淡風輕的語調，螣邪郎的眼神漸漸暗了下來：「母后要本大爺來看看你的傷勢，不過……哼，看起來她的擔心是多餘的。」

「是麼？」蜻蜓點水一句。
吞佛微搖著頭，撇下螣邪郎，闔眼，略帶輕笑地走回房內。

就這剎那間，螣邪郎有股衝動想把吞佛的心剖出來看，看那究竟是否真的像常人一般跳動，還是它只是被一堆礦物鑄造出來的冰鐵！他這輩子拳頭從沒握得這麼緊過。在連自己都還來不及意識的同時，螣邪郎已闖進了吞佛的寢室內，化出倒乂邪雉『啪啦──！！』直接劈了靠近吞佛的桌子。

「既然無意──就別盡在本大爺面前說些五四三的！既然……」螣邪郎喘著氣，他的喉間猛然有種撕裂的痛：「無意！──」
他並沒有等到下一秒吞佛的開口就已奪門而出了。他的嘶吼遠比認知中更為沙啞，明明告誡自己不可再涉入泥沼，然事實上當他告誡自己的同時，他早已困在泥淖裡一點也無法掙扎。

魔具有與天俱來的強烈愛憎，其中尤以鬼族為甚。
縱然是再無心無情的人也能感受到方才那些話語的殤慟，彷彿連靈魂都在顫抖。

吞佛用無以名狀的眼神望著螣邪郎離去的方向。既然放棄了可以伸出手的機會，那麼現在──也就沒有追過去的必要。

「『無意』──……」螣邪郎的話在魔的心底又播映了一次。

吞佛輕輕闔上了他深邃的金眼。

§

螣邪郎頭也不回地快步離去燁華──吞佛的寢殿。
一路上吞佛殿中的女官下人們無不緊張，方才主上寢室一傳來巨大的碎擊聲響，便看到邪子大人自門後臉色極端凝重地衝了出來。儘管在之前的記憶裡二位大人也有這種不歡而散的場面，但那種不歡而散多半是邪子拗脾氣，並非真事出於憤怒；而如今的狀況是前所未有的，任憑誰都有辦法解讀那往日裡狷狂大笑的邪子現下痛苦的神情，他愈是快速地穿過每一座殿堂，愈是讓人感受到那份急迫中強力壓抑的情緒，縱然那邪子未曾將半點透露，但無聲竟像是另一種嘶吼的瘋狂。

螣邪郎的腦海絲毫無法如願放空，他身旁的景物不斷隨著快速移動的步履更換，吞佛方才的字字句句不停撞擊他的心，令他幾近陷入失控的邊緣，彷彿吞佛的一顰一笑對他而言都是感情上的踐踏，逼迫他表現出自己最鄙夷的──軟弱。

於那魔界至上的魔而言，他究竟視他為第幾位？
然而，螣邪郎心底是明白的，他比誰都深刻地明白──在實質的生活上，他們之間，並無一絲承諾。
視他為第幾位？或許在那魔界戰神的心中，他甚至遠不及沙場上的一小枚兵將。

在今日之前，螣邪郎從來不覺得曖昧不明的關係對他而言有任何傷害，又再者，對他們彼此來說，繼續保持這種模糊的界線，比任何突破都要來的安全。但這種想法這種渴望這種關係在在突顯他現下的狼狽。他無權干涉魔的所有，卻又懷有擁有影響魔的慾望。

他突然覺得抱持希望，是如此諷刺。

是他先親口替吞佛承認了：無意。為他們什麼都沒有的之間，強力劃下了句點。

「落花有意……」這低沉的一句，喚回了螣邪郎一部分的神志。

螣邪郎突然意識到自己究竟走得多遠，遠到他已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不過，真的，是哪裡也沒必要知道了，哪裡都不重要。……螣邪郎登時理解自己真的是在，『逃』。
他淡淡瞥向右前方的聲音來源。這聲音他認得──

還真是，果不期然。
一道頎長著上黑裝的人影立於一株清水梅下，如瀾藍的梅瓣憑風繽紛飄落。

一朵未開苞的水梅也飄落入流逝的溪澗中，花苞在水面上浮浮沉沉，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不知名的另一端深林深處。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汝說是麼？邪子。」

這問句指花還是指人，已不用再道。

「……」螣邪郎挑了眉，給了來者極為冷漠的一眼，不置可否。他並沒有對襲滅天來的出現表現出任何訝異，也許，他只是不想再花多餘的心思在這人這事上面。
螣邪郎撇頭，抬起離去的腳步。

「看來還真是個麻煩的徒兒，」襲滅天來觸上綴在枝椏上的青梅，但順又持著念珠面向那囂狂之邪：「吞佛未向汝說明方才之──」

「沒必要。」螣邪郎不帶情感說著。似乎比起面對吞佛，面對魔者更令他鎮靜。

「哦？」語氣裡流露出十足的惡趣味。

「他會做出什麼事，本大爺比誰都清楚，不用魔者提醒。」他的確比誰都了解魔的惡趣味，而就在剛才，他才又切身地體會了一次。除了忠於異度魔界，對魔而言什麼都是曖昧不定。那魔無法對自己的感情認真，和襲滅天來只為增添角逐的樂趣。

或許，螣邪郎和吞佛童子只是在玩一場早已分出勝負的遊戲。裡面只有永恆的贏家與輸家。

但即使如此，最低限度螣邪郎還是知道的，知道吞佛和襲滅天來的舉動。

「心機的身上的傷……只靠那批醫部的飯桶不可能醫好。」

襲滅天來嘴角上染上了一抹輕忽的笑：「傳聞鬼族皇子對『關切同族，仇視外敵』的性子襲滅天來是見著了。」

「哼。」螣邪郎瞟了來者最後一次，突然覺得襲滅天來很像很像──像某個他自以為熟悉之人。邪的身子隱入了深林之中，腦海再次沖刷起所有片段，連帶承受起每一片段裡的重量。

就如同他離開燁華殿一般。離開，是為了留住最後的堅持和防衛。

邪在襲滅天來的注視下，逐漸消失在深林之中。螣邪郎不禁想起自己離開吞佛視線的那光景，那是他第一次──讓魔，看到自己追逐的背影。

[ 此貼被小憶在2008-07-13 20:1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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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8-02-08 1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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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6 朱華(1)~(3)，2F

(3)

他已許久沒有像這樣隻身、獨自在校場裡飲酒。在早些年，他還可以在校兵結束後糊塗大醉，攬著被他硬留下來的魔的肩，開懷地大笑、開懷地暢飲、開懷地醉他個沒天沒地。那時候真的非常幸福，以致他對諸如此類的歲月，從來不疑有他。

但，很多感情一偏離原來的軌道後，不管是多麼細微，都已無法變回當初的純粹。他們的改變就被設定在某年某月某日裡。一樣在校場、一樣的兩道身影、一樣的午後，他糊塗喝著酒、糊塗地暢言、然後用連那魔也無法反應的速度──螣邪郎孩子氣地笑笑，糊塗地摟吻了吞佛童子後，偏離的角度就逐漸加深加大。

或許，就連螣邪郎自己也沒辦法理解當時的舉動吧！

他只曉得待纏綿的脣齒相揉過後，第一個驚覺不該如此又怎會如此，撞開，然後快速離去的就是自己。從頭到尾皆不見吞佛有任何動搖。直至隔天校場相見，他們誰也沒對昨夜提到半句，似乎沒有人有心情深究那荒謬的唐突。

但是，他怎可能不介意？不介意吞佛在校場裡不置可否的眼神。管他是要拋下拒絕的態度也好、狠瞪的眼神也罷，他從沒見過那魔有絲毫表態。冷漠遠比無情傷人──然而，吞佛的不置可否、不言倨傲、不聞不問……竟莫名使螣邪郎更深更深地陷落。

──就像被算計一樣。

螣邪郎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一時衝動是否也只是魔縝密的策劃之一？

「若那天……」螣邪郎仰頭灌了一口，因天寒而早失了溫的杜康：「不逃開的話……什麼都會不一樣？」
還是什麼都一樣？

這世上，畢竟能容忍心愛之人心裡沒有自己的人，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多。那種小說劇曲裡，為摯愛奉獻一切、不求任何回報的偉大情操，顯而易見──簡直是種苛求。

螣邪郎頓時想起了小時不知打哪聽來的傳說故事。說是傳說也不盡然，因為故事既沒有美麗動人的鋪陳，也沒有唯哀戚的結局，它只有嚇人的真實。

他對那則故事的印象實在很差，但這時他卻意外聯想到它。

然後，他還是想到了『他』。

『這世上你最愛的，是何物？』
『無。』
『你之答覆……是連同你底下的子民？』
『那是吾之責任，整個魔界都是吾之驕傲。』
『你效忠的主是誰？』
『魔界。』
『告訴我最後一個問題──何人何事，最能撼動你？』
那美魔指間輕輕敲擊著桌面，思索了一下，答：『鮮血吧。』
『那麼我為你取來。如此一來，我便能成為第一個能撼動你之魔。』

魔是極端好戰卻極端為國的一種民族。那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魔界首席將領卻瞬間喋血半個魔界，其中有一半更是自己底下的封土。
然，為國若是和風月之情，孰輕孰重？他為愛下了豪賭。

『我讓你擁有鮮血，能致使這撼動的，是我。』
那美魔擰了眉：『你以為這樣就能打動吾？』
『……是的，但，也許還不能。』

餘下三天，另一半苟延殘喘的異度魔界災情益發慘重，每一刻傷亡都在節節攀升，他已顛覆了整個魔界，幾乎是用血染過他所走過的每一寸土地。然而即使所有的哀嚎與嘶吼不絕如縷，他仍充耳不聞。他的胸膛只有那美魔低靡的嗓音。

『你的子民也全換作你最喜愛的鮮血。』他自動將撼動與喜愛畫上等號。
『因何全殺了他們？』
『因為你全然不懂我為什麼要殺了他們。他們不再是你之責任，你的眸底只需要我；你效忠的魔界消失，你要忠誠的只會是我。』
『吾不可能會原諒你。你說的任何一件事，吾都不可能照作。你太小看魔之高傲。』
魔聞言，他的眼神轉了轉，他明白了某件事。
『我深愛你。……我會成為最能撼動你之魔──』

那美魔促不及防，眼中還流露著不可置信。

胸口的綢緞逐漸被熾燙的血液濡溼。

將劍刎入那美魔體內的魔說道：『我最能撼動你。』眼淚不斷地從眼眶裡淌下。彷彿心口被刺進一把長劍的人，才是自己。他愛他。

「……」以前的螣邪郎從不贊同這則傳說存在的意義，但現今，他卻無法否認它背後的癡狂。

螣邪郎搖了搖頭，將深紅的髮往後一撥，像是想讓自己的腦子清醒點似的。

這種故事絕不可能發生在螣邪郎身上的，他自己清楚得很。首先、他不可能置魔界於不顧；再者、他對那魔──也下不了手，他也沒想過要動過手。就算他了解，自己可能一輩子也住不進魔的心底。

他並不是魔界唯一一個沒法把自己的情感擺在中間的魔。魔將活著最重要的理想──就是整個異度魔界。

那則之於螣邪郎而言爛透了的故事唯一陳述的事實，就只有一個。

──魔愛憎之強。

所以他的愛憎也強？

「本大爺沒辦法像那個傳說裡一樣……」螣邪郎的笑恍若自嘲嘲人，舉杯邀影。
「但無法義無反顧，對你而言更是如此。吞佛……童子。」

他把自己的臉深埋進掌中。

§

──有鋼絲般的呼吸。

「誰在那裡？」彷彿頂上霎時被澆落一盆足以凍死人的水，螣邪郎抬頭，瞥了一眼身後漆黑無聲的校場，瞧了好一會，他便變回他原本的姿勢，闊氣地飲了一口酒，手置在曲膝上。完全不同於方才的低迷。
「自己滾出來。不要讓本大爺親自動手。」

一道頎長的身影徐徐自晦暗中浮現，之於螣邪郎熟悉卻又模糊。來者單手背後，赭色的長靴點燃紅中帶青的焰，雪紅相雜的色彩逐漸出現在月光底下，一樣的血瀑長髮、一樣的傲氣逼人、一樣的冷淡優雅、一樣的──……

「吞佛童子，汝來此有事？」邪不自覺地皺眉。看來魔已在那站好一會兒了，他竟到這時才發現──真是酒喝多了。

三更半夜，會想跑來這個連半個鬼影也看不見的地方的，除了他以外大概沒別人。螣邪郎儘管訝異魔的出現，但也不再想去深究那魔是否真有聽到什麼，又或者看到什麼。

他們不是敵人，但若是敵人，也許這一切都會變得更簡單一點。

至少讓他的感情更簡單一點。

「女后為赦生之任務欲尋汝商量，螣邪郎。」

「是嗎？」螣邪郎昂首灌了一口酒。
「本大爺聽到了。你話傳也傳到了，這也沒你的事，閣下快滾吧。」瞅了一眼背後仍沒有半點移動跡象的魔，螣邪郎朝他擺了擺手，下逐客令：「魔界戰神應該曉得什麼時候不要掃了別人的酒興吧！沒其他事就快閃人！」

月亮終於再次探出頭來，好心施捨一些光量給黑矇矇的校場，但螣邪郎心情卻因此更糟。還真是好死不死，有了光──就表示現下的他無所遁形。他兀自坐在校場的城垛上，不再轉頭回望後頭的魔。

天曉得他現在的樣子有多難看。

「這次的任務與吾也有關，女后要汝吾一齊回報。」

「嗯？」螣邪郎放下靠在唇邊的酒──赦生的事，有必要牽扯另外兩名魔將？邪擰了眉。
「跟母后說本大爺隨後就到。」他不可能滿身酒味大剌剌闖進魔殿，該備的禮數仍要遵守。螣邪郎信手把甕繩一扔，酒甕應聲粉碎。一瞬，步履便超前了吞佛。

吞佛一樣看不見他任何表情。

螣邪郎想──這樣也好。好在他現在連面對的勇氣都沒有，不然……會心軟。一見到魔，就會心軟。那天他說的話沒有錯，他不想再更改。他要離開。

但吞佛拉住了他的臂彎。

「……汝在躲什麼，螣邪郎？」

邪依然沒有回頭：「本大爺要回寢殿更衣，你因何故要攔？吞佛童子。」
他已花了太多時間去了解──他們倆的方向，從來就不一樣。

若是平常的話邪會說『本大爺要回殿更衣，你攔什麼？』，再粗心的人也能聽出話中刻意的疏離，更何況是吞佛？

「汝酒喝多了。」

「不勞閣下費心。」螣邪郎瞟了一眼臂彎，「該放手了，吞佛童子。」

「此言是在替汝自己自白麼？」蜻蜓點水。

螣邪郎腦筋涮白，猛然甩開魔的手。
用著無處可躲的表情對著魔。

魔似乎不計挑釁，也要把螣邪郎給逼到轉過身來和他面對面。
他做到了。
甚至不計較，這話，到底把邪傷的有多徹底。

該放手？
邪的牙咬得死緊，好似話一脫口就會致命。
「本大爺這樣……你很得意──是不？」壓抑不住的激動喘息。

見到這般景象，吞佛不自覺想起甫到校場時所見的那一幕，那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裡的一幕：往日裡總是縱情大笑的邪，只在那一刻，竟會如此痛苦地捂住了臉。

這樣畫面，在魔的記憶中從不曾出現過。

「赦生找吾談過汝之事，他很擔心汝，螣邪郎。來尋汝、告知汝赦生一事是吾向女后自請的，汝以為汝能避到何時？以為吞佛童子喜見己之同袍變得如此麼？」

螣邪郎吃痛地退了一步，眼底映出的，仍是魔毫無雜質的金眸。他的呼吸逐漸加深加遽。同袍？

「赦生不用你多事！還有──」螣邪郎橫了魔一眼，可是他仍強迫自己冷靜──冷淡。
「你不需要施捨……吞佛童子──感情──不需要慈悲！」螣邪郎扭頭便走。

§

「女后魔君，皇子大人已在外候等。」殿衛兵躬身行禮。

坐在君王之位的女王聞言，稍稍緩去眉間的削痕。
「傳他進入。」

殿衛兵喏一聲「是」，便回身自殿外領進了鬼族皇子。鬼族皇子來到女王之前行君臣之禮，即使坐在殿堂上的是他的繼母、而他是他的繼子，該要的禮數就要。

「赦生之務由我執行。他年歲尚輕磨練不夠，既是要兩員魔將為他護航的任務，赦生仍是戰學兵──他不能勝任，這點女后也很清楚。」改去私下的稱呼，行完禮的邪不等女王道出第一句話，自己便單槍植入。

然而，女王似乎沒有因邪的出語感到任何的詫異。

這孩子自小她便看著長大，對待自己的親弟總是口硬心軟，護在心底又嘴硬到底，但赦生畢竟年紀還小，即使知道兄長其實對他疼愛有加，還是下意識對螣邪郎避不見面。前幾天，還聽說避到自己座前大將‧吞佛那裡去了……唉。就連身為母后的她也只能搖頭放任這兩兄弟。

所以，這次的任務女王曉得──螣邪郎是不可能讓赦生去犯險的，他寧可自己去犯。

然而這次卻由不得他。

「螣邪，你尚記得前年魔界東北隅，[近逼魔城的叛變麼？」

螣邪郎眼神瞬間一亮。居處於東北隅魔龍之尾的龍杓一族……

女王繼續說道：「自古異度魔界掌勢的就魔族、邪族、鬼族三族，並且各立三王共掌魔界一二三殿的運作，每一殿專司各有不同。三族的統權根植於創立魔界的原始三大族落，而其他部族皆服膺其下，連同……當初亦擁有草創之功的──龍杓一族。」女王徐步下了皇座，暗紫的長髮如錦緞般披落及腰，衣擺盡迤在身後，有說不出的雍容艷麗。
「龍杓一族跟其他三部族最大的相異就在於──它足以壓過任何魔、邪、鬼族的龐大人口，以及它的統治思想。他們要的並非是三王分權的統治，而是絕對權力的強人統治。以他們的觀點而言，統帥異度魔界的強人自然是身經百戰的龍杓王……。是以，自上古三族便聯手抵制龍杓，並強制其遷移到魔龍之尾，彼此的仇隙亦隨著世代累積。而就在前年──……甚至釀成魔界有史以來最大的內亂。」

女王柔和低沉的話語在殿上輕盪，一旁的蠟炬燃出橘中帶青色的光，微微照亮了整座偌大幽暗的內殿。

在場三者皆陷入沉默的長考──是在場三者沒錯，包括自始至終、未發一語的魔界首席戰將吞佛童子。螣邪郎無法不注意到他的存在，明明，吞佛連半句話都沒有講……

魔業已明白所有的前因後果？又或許魔的任務就是從頭到尾聽著對話，等四下無人後再與魔界女王討論分析？又再者，螣邪郎的責任是在背後守護赦生，吞佛童子的責任就是以他和赦生永遠觸及不了的距離，守護著他們兩人？

吞佛什麼都知道。

很不甘願的，但顯然地，吞佛當真什麼都知道。螣邪郎意識到魔總是站在遠遠的地方，拈笑凝視所有人的背影。

若問了，吞佛會不會照實說，端看任務具有機密性與否吧？螣邪郎皺彎了好看的眉。

等思索片刻後，邪斂回視線及思緒，面向赭杉貴氣的女王。

「但我曾聞鬼知冥見提及此事，道是魔界有意與龍杓族達定協議，以後龍杓族與魔界各族將不再以仇視對待，且──」聲音不由自主地漸漸消散。

「螣邪，你的話，也停了啊。」女王輕道。

螣邪緩緩看向繼母幾分憔悴的面龐：「和平……共存？」

但眼下最不可能的──就是和平共存的。

邪殺氣頓生。

「……為確保『和平』不被破壞，想拉赦生去當人質──是麼？」後面一句根本不是問句。螣邪郎近乎是壓抑瀕臨爆發邊緣的憤怒道。

和平協定建立的基礎是基於雙方的承諾上。螣邪郎也曾對鬼知提及的和平協定感到質疑，畢竟這個協議來得過於突然，現在雙方仍是交戰對立，此時突然提起停戰協定，不禁讓人猜疑和平是否只是僅止於表面；為了爭取休生養息的時間，和平協定實質上則是變相地支持戰爭的再延長。而所謂的和平人質更加突顯這點。

屆時，一到了戰火燃燒的瞬間，第一個下地獄的可能就是身在敵國的人質。

「但，不單是龍杓，魔界現下也已無任何退路。休戰也是為調息這幾年來魔界的傷亡，魔界需要更多的時間換取轉圜的餘地──停戰期間，魔界必要加速魔源的產生。」女王正色道。把稚兒送入虎口她不可能會好受，她是異度魔界的王，但她更是她孩子的母親。可是現今的狀況逼得一定要做出抉擇，一者是魔界慘遭瓦解，二者是親生兒被當戰前祭品送進對方陣營。

所以要做到兩全其美的辦法，就只有放手一搏。

「戰勝龍杓，才有和平共存的可能。」

邪瞧見母后凝望遠方的臉龐，似有幾分消瘦。即使她沉穩、不帶波瀾地直述事情前因後果，也掩蓋不了為了此事呈現在眉宇間的傷神。

「他們……因何找上赦生？」沉黙後再次啟語，邪看著娘親細聲輕問。

吞佛稍亮起他星金色的眼。
螣邪郎完全不知情，自己最柔軟的一面，已然掉進身旁吞佛燦金的眼底。

「他們料想赦生的血統乃是繼承鬼族與邪族，能牽動的勢力遠比……純血的螣邪你大。」女王說這話時並沒有看向『繼子』，螣邪郎──明明就是她的孩子。
「如果兩軍再度交戰，赦生將會是他們最大的籌碼。」

螣邪郎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鬆。他未來也將是個王，所以他知曉這樣的決定對於魔界是必要的，但曉得──不代表能夠原諒。

然而，原本面向遠方的女王慢慢回過身來，對兩位晚輩抱以一個堅定的眼神：「但我方也不是沒有準備，異度魔界也沒有他們想像中孱弱。他們將會為自己下的險棋懊悔，開啟魔龍之源後，修養旬日對魔界已然充足。魔界會戰勝一切，當然……赦生，也會平安歸來。」

女王仰視業已高她一顆頭的『繼子』，即便螣邪郎願喚她一聲『母后』，但中間那道誰也無法跨過的藩籬──她曉得──卻仍未曾改變。她的憂傷，其實很複雜。

「所以任務是為以防有變，要我與吞……佛童子護赦生往龍杓國談判？」講到那名時，邪還是不自覺地猶豫了一下。

這一猶豫，也沒被在場另外兩者遺落。他們只是用不同的心境、不同的想法在探究，其中最深入的是一旁手依然背後，但因那番話，而悄悄垂了眼睫的吞佛。

感覺到後頭的氛圍變化，螣邪郎無法抑制自己不去注意──那魔聞言後瞬間變了節奏的呼吸。
──這代表什麼？

女王的美眸輕輕在兩小輩上稍做逗留，也許明白了、也許疑惑了……她將一些東西自眼底，沉沉地收進心底。不過她不知道待會兒她道出的話，將對邪捲起怎樣大的風暴。

「吞佛雖與你們同路，但任務卻與你們有異。螣邪，與你一齊護送赦生的是，襲滅天來。」

聞言，原本露出溫和表情的螣邪郎，心跳硬生生地定住。

.

[ 此貼被小憶在2008-07-13 20:2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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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ngwei_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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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08-02-10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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螣邪好可憐喔....愛的好辛苦.....
最後會讓他們兩個在一起嗎??

那個傳說撼動到我了
那樣深的愛..好沉重.....

大大加油!!!期待下文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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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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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08-02-11 1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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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下面是引用fangwei_0320於2008-02-10 13:18發表的: n?ZL"!$
螣邪好可憐喔....愛的好辛苦..... /jZaU`
最後會讓他們兩個在一起嗎?? d-ag
\tiUEE|k
那個傳說撼動到我了 Mz/]DJ8
那樣深的愛..好沉重..... Q3NPwM
.......

若是注定遇到比較不主動的對象，
螣爺的辛苦是可想而知的(當然也有部分是憶自己有心攪和；踢)
吞佛有他的狂，但是相較於螣邪的外放，吞佛仍屬於內斂，
所以這段感情要開花結果有一定的難度(也難怪螣爺內心怨嘆)，
至於文末他們倆會不會在一起，就讓憶保留一下吧>_<

其實，原本憶是沒有寫那則傳說的打算，
所以有幾分意外大大喜歡那個傳說。
那則傳說的用意只是用來比較螣吞二人和故事中的魔物，感情收放的差異。
雖然表現的可能不盡人意，
但憶仍想突出──同樣是一份對摯愛的執著，但選擇與表現的方式卻有所迴異，
螣爺大概會很矛盾吧？
畢竟他擁有太多東西，他不可能為了一個吞佛而放棄；就算他能，時勢也逼他不能。
而螣爺，在憶私心裡，
即使豪放不羈他仍是個有身外包袱的魔物，這點有時也更顯出他的氣魄與擔當

不過憶很高興大人喜歡那則傳說呢(心)

新年新希望，憶會加油的^ ^
祝大人新年快樂外，也謝謝你的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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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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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08-03-23 1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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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3 朱華(1)~(3/23新增：4)，5F

(4)

女王微攏了迤地的衣袂，回身徐步回座。女王這短短的幾步，魔的視線卻順著與女王全然相反的方向隱隱約約離了去，他的眼神冰的淡薄，卻又銳利中藏有一絲莫名的惡寒與沉靜。

魔的雙眸在那抹深紅漸隱入漆黑時，終於也失了焦，見女王已要入座視線便不著痕跡納了回來。在笑的幾分自嘲過後，他的偽裝依然天衣無縫。

女王斂容，面向眼前優雅傲然的魔。

「吞佛童子，此行務必謹慎。螣邪多少已察覺此事並非表面上所想的那樣簡單，他那頭你凡須好生照應。」

「半月過後，赦生與螣邪郎自然完璧歸來，女后莫躁。」魔舉步稍稍一揖，鬢旁幾叢紅焰自他肩上順勢流洩而下，倚貼在胸前。
他是一名宛若雪蓮般的男子。
「若無事，屬下便不打擾女后休寢。」

「嗯，明日往龍杓的路途跋涉，你也早些下去吧。」

「吞佛先行告退。」吞佛行禮完，便要出了殿堂。

女王凝視著這艷紅絕色負手退下，魔的背影看起來明明極為凜冷、冷中竟也帶有一股異常的熾熱──他的人和他的話一樣察覺不到真正的溫度，但眾魔們總會不知不覺被其吸引──他的深沉心就如同那張面容，細膩、細緻。其實吞佛和螣邪郎幾乎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兩人是如此廻異，但看著吞佛，她仍是不由自主想到了她的孩子──女王一時無法意會這份奇異的聯想，只是很自然便將螣邪郎與吞佛倆兜在一塊。

『螣邪近來心情不佳，發生何事？』她應該這樣問，但……
「慢著。這些日子，螣邪與你發生何事了，吞佛？」就在魔欲要轉身步出魔殿時，後頭柔低的聲音問住了他。

甚至，絆住了他。

只是一剎那，心口有種隱隱約約的刺痛。

魔應當慶幸當下誰也沒能看見他真正的表情。他好整以暇轉向高座上的女王，極富磁性的聲嗓漣漪般點在殿堂內：「日前螣邪與吾起了些口角，除此之外，」他的話比先前都還要輕了一點──「吾們……什麼事也沒發生。」
「龍杓之計女后不必過於懸念，也不必擔心此計之後螣邪郎是否會諒解，因為答案是肯定的──他會。」話鋒一轉，魔仍舊偽裝得無懈可擊。

縱使是為轉移焦點而言，但仍是知之甚深的一段話，只是，即便是戰神也無法預測所有的狀況──日後事情發展到了毫無轉圜的餘地，所謂參與『計畫』者，螣邪誰也沒辦法原諒，尤其，是在裏頭攪和最深的吞佛童子。

女王目送吞佛離殿，大殿上的氣溫隨著小輩們的離去又降了幾度，冰冷的寒氣與她的呼吸相合成一片白霧。燃出青焰的蠟火稍稍擺動。

她突然自我調侃，帶著一絲苦笑按住上額。

「身為母親的，了解與否，到底比不過自小陪伴他、一起長大的你啊。」

她就仿若甫才吞佛轉身時一般，笑靨勾的──如斯淒切。

§

萬物靜寂的夜，鐮刀似的彎月陰寒地懸在密雲之中，似乎真要把這夜割得滴出血來。月散出的薄色月光若有似無照進昏黑的長廊，只有『撘、撘』步履聲，跫盪在偌大的暗道上。

魔踽踽獨行，耳畔只響著自己的心跳聲，心似乎有些過分沉澱。他前行的腳步從不遲疑，或許也因此，不曾為誰而駐足。但縱使有也沒人知道──站在太高的地方往回望，落在遠方的人依然只能見他於巔獨立，沒有人願花心思想想魔是否曾回過頭看那些連他腳跟都沾不上之魔。

一旁延道所設的篝火仍在靜謐擎燒。

撘……撘……撘……啪撘──

魔前行的布靴頃間歇了，約略回身。金眸亮起些許陰寒。

「原想請戰神留步的，想來已非必要。」披著大氅的頎長身影自長道另一頭逐漸浮現。即使面具幾乎掩去了半張臉，但還是讓人猜想的出──那是名外貌極為出眾的男子。
「有請了，吞佛童子。」唇邊泛起笑。

「伏嬰師。」魔微啟朱唇。自己倒是沒料到來者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咒殺師通常只在必要時現身，一般時刻幾乎是不上殿的。

吞佛面無波瀾不驚，暗自忖度來者的用意。

「看來，出戰養成的戒備習慣還真是不好改。」

「喔？」魔挑了眉，優雅地勾了一笑，單手負後：「吞佛童子對同袍皆真誠以待，不知先生此話怎講？」

「不然……吞佛童子，你何須如此備我？」

魔媚惑的視線不曾轉移，唇角拈起一陣薄愉：「夜半行路自當多些備心，更況──乃武將身後。」

樹上幾隻原在休憩的夜梟驚猝飛散。
伏嬰師卻全然不在意魔足以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注視著魔清澈卻又飽含算計的眼，一種難以形容的震撼輕刺著伏嬰師，不禁令他在心上多記了一筆：眼前男子的能為似是超出估計範圍。他的強勁足以鎮壓舉國，他的絕代容顏亦足以令魔致命……就某些因素看起來極端是個禍害，然，那又如何呢？

多了多少不可知，就等於異度魔界多了多少強大、他的王可以得到多少助力。

為了他的王。

所以他才說佑護未來的助力是重要的計畫。他不允許任何魔玷汙吞佛的純粹。

誰也不能，包括──鬼族皇子在內。思緒流轉及此，伏嬰師登時綻了朵自我沉溺的笑靨。

「嗯……」魔微蹙眉宇。伏嬰師渾然不知此舉無異是在捋虎鬚。
眾所皆知咒殺師一向瘋狂，但敢在吞佛童子面前玩弄心機且毫不掩飾，那已經不是瘋狂，而是不要命。

他們之間陷入一段極久的沉默，只剩下呼吸在周圍寒氣摩擦的細碎聲。

伏嬰師仍舊掛著讓人怎麼看怎麼不舒服的微笑；吞佛仍是老僧入定不為所動。

冗長的對峙不斷持續著，最後，實在久到讓吞佛覺得是在蹉跎光陰、下一刻他決定要掉頭走人時，伏面者卻又挑起一段話。

面上的莞爾不變。
「是的，伏嬰師當然相信魔界戰神對袍澤……以心，相待。」道不盡的暗諷意味。

魔面無表情，思索伏面者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但、也是的，武將最忌乃是有人徘徊其後，」伏嬰師見魔眉宇聚攏，不但沒有立即掩去笑意，反而笑得更加詭異。「但想必仍有殊例。」
伏嬰師掬起自己一束的黑髮靠在唇邊：「……螣邪皇子──對同伴幾乎沒有絲毫戒心，就不知──戰神走在皇子身後、他走在戰神身後，又有多少戒備？」

殺氣頓時扼住伏嬰師的咽喉，篝火撲一聲消散。四周萬籟俱寂，夜風嗖地捲起方才震落的枝枝葉葉，今晚的風，響得格外淒厲。

伏嬰師全然無法動彈，動了，就可能是歸西一瞬。但他的話還是沒停。
「吞佛童子，只有情愛，是不夠的。心機深沉如你當比──誰都清楚。」

伏嬰師愈來愈覺得自己呼吸困難，但見到吞佛的身心純淨強悍，他敢說他這輩子從沒這麼快活過。

風拂起魔血色長瀑，與白素的衣袂在空中翩飛。魔依然佇立著，雙手負後。

他們進行著一陣無言的殺伐，後來當伏面者以為今晚大概要葬身於此時，驚豔地、倏地，魔的殺氣明明有增無減──然而他的絳唇，卻緩緩揚起堪以蠱惑眾生的弧度。

連伏嬰師也因而失神。

「的確。只有情愛，是不夠的──事關朱皇，咒殺師的切身之痛、以身行教……」

伏嬰師原在恍神的臉登時變色。

瞧了一眼伏面者的面色，魔似乎若有所得：「喔，吞佛童子受教了。」吞佛惡意得逞，唇角微彎別身離去。

「吞佛童子！堂堂鬼邪二族的皇子與魔界戰神一起犯下悖德之事，不只是整個魔界的滔天巨浪，你認為──螣邪郎真又能站在眾魔面前承受多少叛逆跟輿論！他未來，是異度魔界的王！……」隨著吞佛的腳步，伏嬰師的嘶吼由大至小漸漸消散在寒夜的空氣裡。

吞佛的腳步沒有止息。

只有情愛是不夠的。他的心思本已不單純，那句話由自己口中脫出就如同一種承認，讓他更加複雜。

他的腳步能為誰而停？

§

今天的吞佛很反常。

往昔只要上完殿後吞佛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然後回到寢室內挑幾本兵書或是各方義理進行閱讀，直至房內的燭火愈漸灰暗、蠟燃得快盡時，吞佛才會拈去燭火回榻入眠。但由於往往吞佛回殿多已是入夜，是以沐浴再添上睡前閱讀下來，便經常耗到自己也不曉得夜半更聲敲了幾回。

襲滅天來的廂房從西窗望去便是吞佛的寢室，也許是刻意又也許只是無心，又再者、只是單純地，魔的氣息之於他，太過強烈，縱然襲滅天來闔眼已有些時候，只要一察覺到那魔的存在感，他便會從夢裡轉醒，直至吞佛房內的那盞蠟燈再也吐不出半點火、直至那盞燈熄滅，襲滅天來才有了真正的睡眠時間。所以關於吞佛那些所有危害健康的生活作息，他知曉的，自不比燁華殿上的女官差。

──然而，綜合以上種種，他才覺得今天的吞佛反常得緊。

吞佛幾乎是一回到自己的寢室，門扇有了開闔的嘎孜聲──顯然去浴池沐浴──不稍片刻，房門再次響起開闔聲，寢室內燭火驟滅。

襲滅天來頗附深意地望向西邊窗欞之外，他深知這不是平常的魔，那倨傲斂己的魔者就算再累平日該做的事他一件也不會少，魔定不會做出如此直接的舉動宣示自己的疲倦。襲滅天來略挑了眉，他有點沒辦法想像魔和衣倒頭就睡的模樣。

而就當他心生疑慮之時，他竟也已步向吞佛的寢室，一會兒便站在寢室門外。只因那深眠的氣息在門口即感受得十分清楚，不假思索，襲滅天來推門而入。

他見到了最不可能的、卻對他而言最莫名渴望的景象。

──月光滲進房內，淡淡照起些許光亮，吞佛散去平時梳的一絲不苟的高髻，床緣他鮮赭色的流瀑流動似一瀉而下；吞佛的褻衣微敞，露出如白瓷般的胸口和頸，伏在胸前的幾縷髮絲隨魔的呼吸有了點偏動；魔的手背約莫遮掩了上額，他的雙睫輕柔闔著，眉結比起清醒時鬆了許多，冷雪般的面容也少了晝時的銳利。

襲滅天來感覺到吞佛沉穩的心跳，一陣一陣，也打進了他的心底──吞佛現下在在顯示出他的疲憊，疲憊到甚至決定揚棄所有偽裝。

但就在襲滅天來想更踏前一步時，一方型的水藍色結界驟現。

結界所保護的範圍乃由吞佛榻上到寢室內的半塊茶几，而吞佛之所以設下結界也不用多想，自然是防著『他的師尊』來的；而吞佛自是清楚襲滅天來的能力，破個陣對其而言簡直反掌折枝，所以他才設下小結界只為能將強度集中，至少可拖延破界的時間。

結界一頭，吞佛仍舊逡巡在幽深的夢境；另一頭，不管是對榻上之魔或是這衝著他來的結界，襲滅天來不經意地莞爾。

他已來到吞佛的床前，夜黑的衣袂因運氣而稍有翩飛；結界剎若碎紙般散落一地，散在月華底下。

從細緻的白肩，他撈起熟睡疲憊的吞佛，在魔額上烙下輕輕的一吻。

魔的眉蹙了一下。

但不是為額上的輕觸，而是為、響在耳邊那曾經最熟悉的聲音。

§

「吞佛、童……子……」
也許他注定在這場輪迴裡打滾，螣邪郎緊握的拳頭終於不甘心地滴下血。

襲滅天來聞聲偏頭望向門口的方向，無可否認，他方才的一舉一動正是失了魂，以致於才沒發覺邪急促凌亂的腳步聲。

邪總以為早已在上次他便把所有的知覺全給麻痺，只是今日再遇到相同的景象，他真的覺得眼前一切都是荒腔走板。心跳快的撞痛了他。螣邪郎原本是想在魔殿吞佛常走的城道上堵吞佛，想把赦生之事好好問個明白，因為他總認為事情沒檯面上構畫的單純，誰知道他在道口等了近兩個時辰都不見魔的身影，以為魔在避著自己，便火速衝來燁華殿興師問罪，一來，便瞧見這般畫面──熟悉又諷刺。

他甚至忽略了被擁在懷裡的魔正在熟寐、房內佛氣並未深重，根本不可能做出他腦子裡所描繪的萬般景象。他只曉得魔的艷容有說不盡的倦意，散髮、衣衫不整。

「本大爺有事找他談。」比起之前，原來自己的語氣還可以再冰冷。

襲滅天來挑了挑眉，似有意混淆視聽地道：「吾徒累了。若邪子有事，明日往龍杓途上可再敘。」

「行前計畫。」螣邪郎隨扯了一個理由。「叫醒他。講完了他可以睡個夠，不差這時。」

見此，襲滅天來益發展現惡劣的笑意：「邪子動氣──莫非是錯想……」

「住口。」邪已不願再聽到那些話。

「讓吾與之一談，師尊請回房吧。」不大不小的音量打斷了二者劍拔弩張的對峙。原本羽睫深闔的魔，終於被他們逐漸放大的對話聲給吵醒。
魔不著痕跡地掙脫了襲滅天來的擁抱，取下勾架上的外衣鬆散地套上，但他並沒有挽起髮，只任其披落在他的胸前、身後。
「螣邪郎，坐吧。」吞佛示意。

襲滅天來注意到吞佛對於擁抱的細微掙扎，在看了一眼螣邪郎──邪認為是挑釁的目光後，他依舊深遂地莞爾離去。房內雖因此少了壓迫感，但卻升起謐靜和寒默橫亙兩子者之間。

螣邪郎目不轉睛注視著吞佛倒茶的一舉一動，覺得魔現下的感覺非常不一樣，輕柔、澹然、沒有掩飾、甚至，沒露出平日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佛身魔者究竟改變了魔多少？邪從沒想過這種情形，因為他曉得以吞佛的性子定不會示弱，但現在吞佛這副疲憊的樣子又算什麼？

「喝完這茗就離開。」吞佛遞過茶杯瞬間就下了逐客令，接過茶茗的螣邪郎頓時一愣。

「你說什麼？」

「赦生之事就如女后所講，吾同行是為執行其他任務，襲滅天來同行──汝亦清楚他之實力──他可以令汝等無後顧之憂。」

這些話在殿堂上螣邪郎聽都聽過了，魔憑什麼覺得他會再相信這些？是吞佛童子，就應該想出一些更好的理由，而不是用這麼拙劣的藉口搪塞。

「吾累了，燁華殿上汝請自便。」吞佛拉開外衫，轉身欲走回床鋪。

其實吞佛在城道時並未避著螣邪郎，然由於中途遇上伏嬰師的阻撓，他便改了以往的習慣繞了遠路，若照原路走只怕那伏面者又會鍥而不捨地追上來。他不想耗太多的光陰在不必要的事情上。

──但這螣邪郎全不知情，他覺得魔根本不想面對。

螣邪郎咬緊牙向前一跨步，扯回了吞佛低頭重重吻上。吞佛今夜反常的種種都是為了太多的事，而那太多的事每件都和邪有所關聯；邪唇吻挑弄著他，只為希望他能有所回應。

感覺到邪的舌貝纏綿地伸進自己口中，他曉得螣邪郎的心是這樣的痛。

但吞佛一把推開了他。

螣邪挫敗的神情映入他的眼簾。

「汝該自制。」

.

[ 此貼被小憶在2008-07-13 20:2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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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08-03-31 12:0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3.31 朱華(1)~(3/31新增：番外【似水年華】)

( 番外：似水年華 )

他在夢境的銀霧裡徘徊不已。似水流年不停逝去，魔看見了許多過往，有的是熟悉的、有的是陌生的。

記憶片段一幕幕有如戲曲婉轉倒敘，魔這晌終於曉得，其實很多的回憶並沒有真的被遺棄掉，它只是沉澱在最深的心底，那連──自己也抅不著的，深淵底部。

§

他睜眼所見的第一個世界。

其實說起來那並不算什麼好的回憶。只記得當時任由女后──九禍魔君，魔界二殿未來的女王──牽著離開了他初降之地，無間的裂縫隨著自己一步一步離去而逐漸縮小，最後連細微的縫隙也完全消失不見。

霎時，一旁佇立的魔金眸微閃，他突然見著小小的自己，在那一刻，竟回首對著無間裂縫留下一個依戀似的回眸。蒼穹回復成先前的海澈藍，根本吸引不了小孩子的他。

女后似是感覺到左手牽著的小魔腳步頓了下來，也順著小魔的方向看去，深視著這眼神始終駐留在後的小東西，她淡淡地笑了，撫了撫小魔頂上艷紅的髮，小魔的視線才訥訥地納了回來。

「很捨不得麼？」

小魔抬起頭來，星金色的眼毫無雜質。
他發現這女人的身子比他高好多好多。

小魔睜著圓呼呼的大眼：「吾回的去麼？」禁不住再一次回望。

「以後異度魔界就是你的歸處，你要回的，也只會是那裡。」

「吾不能回方才那個地方？」再昂首一問。

「眾魔只有在死時，才能回歸他生命最初的本源。」

小魔眨眨眼，疑惑道：「這樣選擇不會寂寞麼？」

女后稍稍一愣。

儘管她微訝異這話竟自一個五歲小童口中道出，但更令她撫不去心中激盪的是，話由孩子說出，居然是那麼的真實。

其實他們都很寂寞，不論是昨天，或是未來的明天。

女王蹲下身來，約同小魔的身高。她輕輕挲上了他白皙的臉頰，拉下小魔後面的白色髮帶替他重新束上。
「魔的愛恨嗔癡太過單純，然而，魔好戰，穿越沙場首要之事就是學會複雜，本來就是寂寞的生物。你會了解麼？」問這話時，小魔突然覺得女人的心，其實離這裡好遠好遠。
「魔將只有在死前，才得以卸下所有的武裝，換得最後幾秒的自由。」

當時與其說是給小小的自己聽，位高權重的女王，更像是低喃自語。

「在異度魔界只有實力才能換得公平，但有實力也就代表不能有太多的自由。讓吾，看看你的選擇……」女后細膩地順了順他的髮，道：「要記著。你來自無間，你的名字以後便喚──吞佛童子。」

吞佛，他的生命之初。

§

時光流轉到幾日──女后與小魔千里跋涉之後，鬼族大殿裡。在那兒，魔遇見以後最靠近自己的邪，雖然過程對邪不是太愉快，而他更是被旱魃魔君大笑著扁出一個包。

自無間裂縫消失後，幾日的相處下來，女后似發現小魔其實沒有想像中多話，先前的問題會被問出看來真是事出自小魔的急切與渴望。現在，這小傢伙不說話時便睜著他金色的大眼，將一切感覺到的、觸目所及的、耳邊響起的靜靜納入自己的心底。猶記那時，鬼族之皇──棄天帝每每見著小魔便會開開玩笑道：「不知你與螣邪見了面會怎樣？乾脆讓你去把螣邪橫衝直撞的性子給磨一磨吧，哈！」

魔微微一哂，他差點就忘了那些年每次說完這話的鬼皇，總會笑得肆無忌憚、笑得很開朗，然後用力摸挲他的頭。當年，自己對眼前男人的強勁從容有說不出的崇敬，所以常常膩在男人身邊，有時也會猜猜男人口中的「螣邪」到底是誰。

後來，機會終於到了。

聽女官們說──小皇子被什麼魔君自火焰之城給帶回來了，魔君目前正與鬼皇邪后商議戰事，小皇子現下回到他的寢宮內習劍。

小魔眨了眨眼露出微笑，倏地跳下椅子，不著痕跡溜出女官們的視線。朱皇下的『命令』始終縈繞在小魔心中，小魔盤算著該如何使命必達。他沿途不停奔跑，最後──終於來到了小皇子的寢宮外，見到有女官捧著成堆衣物走出來，趁著她的視線出現死角，小魔像順風簌一陣鑽了進去。
幾乎一進門，他就注意到後院舞劍的聲響。
小魔舉起小手拍拍膝上的灰塵，嘴角不由自主噙個愉悅的弧度，只要潛進皇子後院──他就要見到他了。

「旱魃伯伯一定是在騙本大爺，說什麼母后父王快被別人搶走了，要我快點回來，還說長的比本大爺可愛、而且還會撒嬌……」不甘心地嘟起嘴囁嚅，小邪像是不甘心似的，拿起木劍奮力削下盤在欄杆上的紫藤：「──騙人！」

小魔躲在深赭色的大楹柱後，偷偷窺視正在破壞院景發洩情緒的小邪，他不由地更加好奇。雖然皇宮很大魔很多，但，這是小魔第一次見到和自己同年的小孩──而且還是跟自己很不一樣的小孩，例如他們的衣著、他們的髮色、小邪的膚色是健康的麥色……
吞佛看得非常專注，專注到眼看半個身子幾乎全露出楹柱外。

「可惡！」小邪使勁砍斷花架。
「想搶本大爺的父王跟母后……女官姐姐！帶本大爺去找那個叫吞──」以為女官在身後，螣邪怒不可遏回頭。

「嗯！？」不預警小邪會突然轉身，這下吞佛也駭住了。

時間就在他們對視中無聲流淌。一邊，小孩方才乍見自己回頭好像有點嚇到，並小小退了一步，高束的髮也微晃了一下。小邪絲毫沒有理會小魔的反應，呆得連雙眼眨都沒有眨過，螣邪只曉得、有一個年紀與自己相仿的小孩站在柱子後面，而且是個──好漂亮、好漂亮的小孩。他有一頭像朱武大伯一般的鮮赭色頭髮，和有如鬼族虺珀的白瓷膚色。小孩的衣裳除了襟口袖口是赤色的以外，小孩外搭了一件白色柔軟的絲衫。螣邪自小身邊便圍繞許多的魔，卻從沒見過有魔──可以穿白色穿的這麼好看。

小邪被眼前景象深深吸引，直到一段時間後，似乎是發現自己看太久了，臉一紅，喉間嚥了一口咕嚕聲，頭一路靦腆地低下，然後也不知道前方哪來的磁力，他就這樣低著頭往小魔所站的楹柱旁走去。

腳步停了。
「你……打哪兒來的？叫什麼名字？」小邪小小聲地說。頭仍是沒抬起。

小魔再愣了一下，緩緩道：「……吞佛。」

「吞佛！？」小邪倏地抬頭，然一對上那雙琉璃色的眸子，臉卻紅的更兇，迅又低下頭去。心中不停翻湧著方才自己劈花架時所說的話，不知有沒有被聽見。
「你──是母后自無間帶回的麼？」

吞佛眨眨眼：「嗯。」他突然覺得小邪臉紅的好像燒起來了一樣，尤其是他說完每句話的同時。

感覺到吞佛的眼睛好像還在自己身上呼嚕呼嚕轉。小邪的頭仍舊很低，全然沒發現原本面無表情的吞佛突然笑得幾分狡黠。( 話說未來長大後，邪會覺得沉默的時間很難耐，大抵是由於此次遺留的後遺症。 )

平常都嫌女官姐姐和父王嘮叨的要命，此時小邪才真正感受到被沉默鞭笞的酷刑。

啊啊──不管了啦！

「吞佛！」小邪拉起小魔的手。

「嗯？」他的手好熱，吞佛心想。

小邪咬緊牙，聲吼了出來：「宮、宮殿很大、好無聊啊！你留在宮中陪我好不！？」

「好啊。」吞佛語畢，發快在小邪的臉上啄了一下。

「你！」手中的木劍掉了下來。

吞佛瞬間捲起螣邪的木劍狠狠往螣邪頭上狠狠一敲，然後粲然一笑──

小魔一溜煙地跑走，臨走前轉頭道：「我騙你的，傻螣邪。」

小邪眼睛眨眨，頰上紅潮依然未退、原本驚訝、欣喜到連魂都飛了的情緒逐漸為另一種震驚所替代。等到吞佛丁丁鼕鼕的腳步聲完全消失在宮殿內，似是感覺到頭頂隱隱作痛，螣邪才意會到發生了什麼事。甫才頰上吞佛嘴唇碰到的地方還是好燙。
轉眼間──他一邊撲簌簌淚點拋、一邊跑到鬼族大殿上一頭撲進繼母的懷裏，偎入擁抱後很自然地、再也不能這麼自然地，哇啦大哭。

大殿上原在議事的三者，女后、棄天帝、魔君，皆為突如其來的狀況搞得一愣一愣、一頭霧水。

命衛士找來吞佛跟螣邪捂在女后懷裡、半帶嗚咽的對質後，真該說說這三隻大魔的反應──

魔君笑得合不攏嘴、直拍膝：「好個忠心耿耿的小鬼頭啊！哈哈哈哈！還真是可愛到需要修理一下！」說完爽快往吞佛頭上一揮。鬼知冥見說那是魔君寵溺的表現。

棄天帝一樣不拘小節哈哈大笑：「螣邪，這下你可學乖了吧！吞佛，敢欺負銀鍠家的小孩，你也不簡單啊，哈哈哈！」他的兩隻大手來回把小魔與小邪的頭髮給挲亂，「本皇還真是三生有幸啊！有這麼忠心和這麼天真的小鬼，哈！」

女后似也忍俊不住，一手微掩笑意、一手憐愛地撫娑小邪的背：「呵，起來──別難過了，螣邪。吞佛不是故意的，別跟他計較喔。」

一旁的魔靜靜地注視著這份住在心最底層的片段，不知不覺放柔了視線。
原來他心底籠著上千個『原來』，原來……他也曾有過，不須抉擇與不須顧忌的日子。

§

魔輾轉來到了另外一段記憶，他也曾走進別人的記憶之中。

那是棄天帝。孤佇在城牆上，風不斷吹揚起他烏黑的髮絲，髮冠上血色的流蘇與他及腰的長髮等長，混在烏絲裡紛飛。魔界一年為人間數百光陰，人間不覺已然百代過爾，然以魔年計算──那時的魔與邪年才十三，赦生一歲有餘。
但，即便吞佛和螣邪業已步入少年階段，他們仍是長輩們心中，永遠的孩子。

吞佛乃是奉鬼知之命，前來尋鬼皇回殿商確日前魔界二殿邊境一事。他就站在距棄天帝幾丈的後方，可能是因為職分、也可能是因為感受到鬼皇心中的紛亂，他並沒有打斷棄天帝獨思，只是沉著等著。

彌新城垛上遠眺而去，乃是一望無際的黃沙大漠。
這些年來魔龍內部似是產生了變化，以致於大地呈現百般貧瘠，加上戰爭連年不斷，所有他們曾跑過的蔥籠扶疏的大地，蠶食鯨吞般，逐漸為漫天黃土所掩埋。
魔的信仰自小便是整個魔界，對於魔君們定能改變困境他從來無有質疑，只是當時的他並未發現，當是時，有某些狀況只有三個君主的力量根本不夠，是以鬼族內出現了當年雲遊而去的戰神──銀鍠朱武。銀鍠朱武，這位實際上才是鬼皇繼承人的男子。

去年，銀鍠朱武自苦境風塵僕僕歸族；翌年，他已領著一批精銳，舉兵席捲那些在邊界蠢蠢欲動的其他魔族。吞佛似乎想起了那晌鬼皇瞧見朱武回來的神情──一則以喜、一則以憂。那位豪放不羈的鬼皇，從那時到現在，似乎變得愈來愈沉默，往日豪邁的笑聲不再充斥殿堂間，尤其是看著女后和朱武的表情也愈來愈複雜。

「吞佛，向前來。」棄天帝驀然一語，散了吞佛的思緒。

鬼皇今日的沉思止得特別快，吞佛心想。
「是。」

約略偏頭瞄了眼這終於長到了自己腰間的孩子，棄天帝心中石頭落下，將視線再度投入眼前黃沙滾滾。他拍拍吞佛的頭。
「吞佛，你曉不曉得魔的愛憎，並不亞於另一空間的嗜血族？」鬼皇的大手仍安放在小魔頂上。

「吞佛曉得。」吞佛仰頭回稟。

「真的？」打趣道。

「是的。吞佛曉得。」瞧見鬼皇笑得幾分促狭，吞佛不帶言笑堅定地說著。

「哈，好！那麼你是不是也知曉儘管魔的愛憎再強，也永遠……不可能把它擺在第一位？」

此言並非問句。吞佛忽地昂首注視棄天帝的側臉，他聽得出那話裡，帶有很傷、很傷的風霜。

棄天帝的神情，就和女后當初告訴自己魔是寂寞的一樣。

「魔的愛憎只能在魔界利弊中夾縫生存。明明愛得很深恨得很深──現實比照真實的感情，卻永遠矛盾。」偌大的感情只得鎖在小小的盒子裡，從來沒有人不寂寞。鬼皇的語氣盡是縹緲虛無。

「吞佛，這話永遠牢記在心。」鬼皇垂首正視這他心中永遠的孩子，那是吞佛首次──如此清楚地捕捉到鬼皇深邃的綠眸。鬼皇很受傷但卻笑了，笑得很苦。為誰而苦？
「──永遠不要以為相似於心愛之人所仰慕的對象，就能博取任何感情。縱然獲得……那也不是你的。」

小魔昂首微爍著金色琉璃眼。鬼皇口中的那些複雜字句在他自己的心坎上，剜出一團血淋淋的肉糊。

魔憶起他也曾走進別人的記憶之中，他成為所尊崇的鬼皇人生中，最細微的插曲。

§

四年，多少金烏西墜。夢中時光猶如追逐的遊戲，走的很快、輕忽地戲笑順便也帶走一切。

只四年的時間，異度魔界已出現了急劇的變化──棄天帝因玄宗一役傷重加上染上風寒而撒手人寰、銀鍠朱武暫代鬼族之長、邪后九禍每日為魔界加速貧瘠的大地忙得焦頭爛額、閻魔旱魃依舊站在戰線最前端，只是因戰傷舊容不再，他戴上面甲，烏髮一夕成白。赦生轉眼已過牙牙學語的年紀，螣邪郎及吞佛早在成年以前便已隨君征伐討戰，吞佛得到「戰神」之美名，螣邪郎則聲名遠播，兩者少年時期便皆列座前大將，並互為競爭對手。唯一不變的。他們仍是長輩眼中的孩子。

而今，他們兩人即是在距紮軍處約十里地的地方，一邊羌笛戰鼓地過他們的戎馬生涯，一邊、度過他們今年十七歲的成年生日。沒有華殿奪目輝煌、沒有金盅美酒萬斛、沒有下人成列慶字昭彰，魔與邪坐在高起的坡道上，眺望遠方寂寥的烽煙四起，營地裊裊炊煙映對夕晡日已下，孤村寥落，昏鴉老樹接天涯，那黃沙濁浪之中捲有若有似無的血腥味──他們最熟悉的滋味。
其實在這種時刻，他們都曉得不能因飲酒誤事，但總是年少輕狂，再者他們僅僅為考察各魔族而來、並非是對戰，是以多少鬆了平日緊繃的神經。

尤其是邪，整個人毫不客氣掛在吞佛身上。吞佛也不以為意，只是持著盞子優雅品飲。

「在想什麼？」難得的，這次是吞佛先開口。

螣邪郎醉醺醺瞪了吞佛一眼，偏過頭將酒往嘴裡一灌：「沒。」

「螣邪郎，是否有人曾向汝提及，汝說謊時──汝之尖耳會微動？」

「哪有！」邪捂上自己的耳。

「那就是承認了。」魔笑說。金眸依然澄澈明亮。

螣邪郎惡狠狠掃了魔一眼，忿忿地哼一聲。

「在想鬼皇？」魔偏首一問。

邪心湖一盪，視線已然落在遠方，算是種無言的承認。

「……父王老在本大爺耳邊嘮叨成年禮一事，尤其在每年生辰時他便要叨個半日……。話說回來，死心機，你還記不記得你和本大爺翹掉宮裡辰宴那次？」

「那日吾本有任務，真正翹掉辰宴的，乃是汝。」

「我呸！最好是只有本大爺一個人翹！母后日前便告知你要先赴宴再往狼族，本大爺打死都不信你會忘記！」

聞言，吞佛哈哈朗笑，後來即保持著一抹的笑意面向搭在自己肩上的邪。

「所以汝懷念？」吞佛輕輕一問。

邪心口震了震，臉霎然別向另一處去。

「……父王走的前幾日，你不在，他只喚我過去。」邪的嗓音很淡，魔注意到邪已換下平日的自稱。
螣邪再次舉甕灌進：「我從不求人，第一次求的就是他。」

求什麼？吞佛低斂金眸，心底響起邪未說出口的輕音。

其實有很多事皆以男人逝世作為起始。螣邪不再是在繼母懷裡撒嬌的孩子，愈來愈獨立，亦與女后的關係愈來愈疏遠。然後狼煙戰霜，即自那時，伴隨他們的生命，直到現在。

「他要我相信他。」邪的聲音喚回吞佛微恍的神志。邪似是沒注意到吞佛的失神，只自顧自地說道：「他要我相信，他會再次站起迎戰所有犯瀆魔界的敵人，而不是、在病榻上過完一生。要我相信成年禮──也就是今日，他會親手為我開封爺我出生時下釀的酒。」螣邪頓沉了一下，倏爾自嘲般狷狂一笑，將另一罈酒甕甩給吞佛：「──就是這。」

接過，吞佛不帶隻字揭去紅色甕布，昂首也是一灌。螣邪斜瞟，笑哼了一聲。

魔自然明白酒裏頭不只是螣邪的心意，裡面，也釀有當年鬼皇對吞佛童子的視如己出。

「若說……吾也要汝相信吾呢？」將甕酒半緩，魔兀地這麼說道。

「啥？」邪放下原本靠在唇邊的杜康：「你要本大爺相信你什麼？」

「不知。不過……或許未來將有事要汝相信。」

「呿！」螣邪手揮一下，似乎不以為然。

「願信吾麼？」吞佛再進問。

螣邪沒料到吞佛竟會再問，抬頭皺起長眉，定睛看了許久最後終於投降：「算了，你在打什麼如意算盤本大爺沒心想，你那張死人臉本大爺也看不出個所以然。要相信就相信，本大爺要是做了什麼背言之事，自會自伐。這樣你滿意了沒？」

「哈。然，要是吞佛童子使盡招數相欺、隱瞞、戲弄、躲避、顧左右而言他──汝亦深信吾不移？」

「渾蛋……你列出這些，是在告訴本大爺你會全部照做麼？」螣邪郎睜起睡眼惺忪的眼瞪去，咬牙切齒道。

瞥見吞佛等待答案的沉默側臉，有著一抹疏淡的莞爾。螣邪似乎悻悻然不再發話，倏地將攬在吞佛肩膀的手收回，身子往後重重一躺，屈起兩臂枕在頭下。

「縱使如此，本大爺也相信你。」邪見到魔瞬間的回眸，他沒有逃掉魔的視線。一會兒望進天上夜穹：「一定。」

邪將隨身的護身虺珀自腰間解下，順手拋給了吞佛。虺珀上清楚印著鬼族繁麗的紋飾，虺珀乃水白色的，猶勝皓雪。

和風送爽，魔與邪彼此已不用交談。

一者單屈膝而坐、一者豪邁臥躺，兩者一齊映入背後深邃的魔者之眼，魔的胸坎徐然升起一陣沉寂的熨燙。

倦意不斷襲來、眼前影像一點一滴模糊殆去，吞佛疲累地緩緩垂下眼睫，他深知自己一闔眼便會自夢中重蹈現實，但是，螣邪郎的話仍舊回盪在耳際。邪的聲音猶然在他的胸懷裡溫熱。

「如今汝應是忘了……」魔虛弱地笑著。

那句『一定』。

一定。

.§

[ 此貼被小憶在2008-07-13 20:2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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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螣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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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08-04-01 07:1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人说先爱的先输　而且爱上的还是这么个闷骚的家伙　腾哥　我为你默哀
不过　我相信吞佛对大爷的感情也是唯一特别那个　但是两个在某种程度上可说都不是自由身　要顾及的东西太多
责任也无法回避
文里的腾哥　虽然为爱神伤却并未失却自己的格调　很感谢大人描慕出这样的大爷　
鬼族王子本就该是如此骄傲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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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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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08-04-04 05:2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引用
下面是引用花月螣赦於2008-03-31 23:15發表的: X"kXNKV/n
人说先爱的先输　而且爱上的还是这?#20010;闷骚的家伙　腾哥　我为你默哀 .KFA218h*x
不过　我相信吞佛对大爷的感情也是唯一特别那个　但是两个在某种程度上可说都不是自由身　要顾及的东西太多 p:Iw%eZ:
责任也无法回避 Xf6fH O
文里的腾哥　虽然为爱神伤却并未失却自己的格调　很感谢大人描慕出这样的大爷　 vz6SCGg,
鬼族王子本就该是如此骄傲的存在

該怎麼說呢？
就如同大大說的"先愛的先輸"，但螣哥的狀況應要再加上一筆──
先承認、先說愛的，先輸。
能在對的時間遇上對的人是絕對的幸福，
但若是在相背的時間遇上對的人，或許結局並不完全是悲觀的，
但，畢竟比起一般的感情，他們要接受的考驗有太多太多

他們的地位他們的實力同樣傲然不可視，
然，同樣的試煉同樣的考驗也絕對因此而加乘......
握有權力的二者得有情與否卻仍然依附在他人的看法上，也真是為難他們了> <

不過真的也要為螣哥默哀，
畢竟吞佛不是那種會把心裡話和思慮隨意說出、個性倔的魔，
螣爺注定是兩人感情裡面比較勞碌命的一個(笑)

其實憶還一度擔心文中人物有性格走掉的現象(尤其是兩位主角大爺啊~)
其他人偏一點可能(？)還沒關係(？)，
但憶自己本身非常喜歡這兩個角色，
所以，若寫不好，我想第一個嘔血身亡的就是我，
不過幸好大大覺得憶的描寫還OK，
就讓我們為螣哥的驕傲而驕傲吧

謝謝大大的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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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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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08-07-14 04:2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07.13 朱華(1)~(5)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 此貼被小憶在2008-07-15 13:0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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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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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7.13 朱華(1)~(7/13新增：5)，(螣吞)，20F

12.26 朱華(1)~(2)，1F

12.26 朱華(1)~(3)，2F

引用

03.23 朱華(1)~(3/23新增：4)，5F

Re:03.31 朱華(1)~(3/31新增：番外【似水年華】)

引用

07.13 朱華(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