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25 【殢師】碧天長 1~38(完結)+番外1~4，4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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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8)

樓主發表於: 2016-04-12 22:14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2.25 【殢師】碧天長 1~38(完結)+番外1~4，45 F

‧很晚才接觸到布袋戲，喜歡的角色都退場了，不知道現在還寫這一對會不會很突兀。
‧背景設定是台灣現代，沒有費心處理架空，所以有一定程度牽涉時事。如果不適合發表的話，會再行刪改。

－－以下正文－－

一、通識課
　　上課鐘還沒打，教室裡就已經快沒有空位置了，走廊上也還有許多學生一邊嘻嘻哈哈地談笑著，一邊魚貫地擠進教室。
　　等一下要上的課是「宇宙的秘密」，這是一堂自然科學類別的核心通識課程，因為天文的題材足夠親和，同時又遙不可及的關係，每年都吸引了相當多學生前來搶修。雖然其中也不乏混學分畢業的人，但這種情況放諸四海皆準，也就不必多作討論了。
　　「你也太幸運了吧，竟然初選就選上了。」
　　楓岫拿著那柄反黑箱示威遊行的扇子搧了搧，語氣哀怨地控訴。
　　「呵呵，人家天文學教授要教的是真正的天文，不是你那些占星的紫微斗數。你個神棍沒選上就不要修了，換個科目唄。」
　　「我就差自然學科領域的通識學分了！其他物理化學生物系開的課都太難，通識還放那麼多方程式，簡直要逼死文組啊！」
　　「所以你承認你是來混學分的了？」
　　「無衣你小聲點！」
　　楓岫反射性地看了一眼講台前正擺弄著筆電的教授，見教授似乎並沒有關注嘈雜的學生們在說什麼的樣子，才緩下心情：
　　「才不會呢，我還是會認真上課的好嗎？」
　　「是，是，品學兼優的天才好學生，絕對不會因為學科不擅長就只求低空飛過，拿到學分就好，百分之百鐵板錚錚不容質疑，對吧？」
　　「雖然語氣很誠懇，但是怎麼聽都覺得很諷刺…」
　　「呵呵。」
　　無衣打趣完便入了座，在為數不多的空位裡挑了個兩人座的角落，和楓岫一起擠了進去。
　　這時上課鐘響了，講台上的教授播了一頁投影片，簡單介紹起這門課的評分標準和規範。
　　「這堂課的課名是宇宙的秘密，如果有人不是要修這門課，走錯了教室，可以趁現在趕快離開。課程內容是科普天文學，不是星座也不是占卜，想從這門課學到這些的也可以退選了。」
　　說到這裡，學生們發出一陣輕笑，無衣抬手推了推楓岫，眼神戲謔。
　　「這堂課會在期中考週跟期末考週考試，比重分別是百分之二十和百分之三十，期中考不好的人期末加油還是能過。整學期會有一份報告，兩到三個人一組，從講義上的清單裡選一個題目。這些報告題目都不太難，如果組員都退選了，一個人應該還是可以做出來，不過就比較辛苦。報告比重占百分之三十五，剩下百分之十五是出席率、實習成績和印象分，實習內容是會挑一兩次上課，天氣好的時候，讓你們到樓上去用望遠鏡看星星，跟平常上課一樣會由助教點名。點名是隨機的，越多次沒到分數越低，如果對考試沒把握的話，就盡量出現吧。」
　　百分之十五的比重其實並沒有很多，就算點名條件不算嚴苛，或者努力全勤，最多也只保證了這十五分而已。當然因為聽說了這堂課的考試和報告作業都不會太刁難的關係，這十五分其實已經足夠讓許多人及格了。
　　「另外先講一點你們會感興趣的課程內容，最近很夯的世界末日，或者大家一直很好奇的外星人，這堂課都會提到一點。不過因為時間的關係，應該不會講太多，嗯，不會著墨太多。」
　　老師點了下一頁投影片，上頭是跟講義一樣格式的課程大綱。
　　「我們一開始會講天文的基本常識，然後從地球、月球、太陽往外擴展，不過這些高中地科講過的東西就不會談太多，只是補充一些你們不知道的，然後和太陽系外的架構連結。後來會說到大家普遍喜歡的黑洞、暗物質，根據調查，對天文感興趣的人，有八成都對這兩個東西感興趣。來調查一下，這邊有人喜歡黑洞的嗎？對黑洞有興趣的舉手。」
　　然而舉起手來的人並沒有多少，也許是害羞，或是對天文沒有什麼想法。
　　「嗯，不過黑洞給大家的第一印象大概是毀滅和破壞，說喜歡好像有點奇怪，但實際上黑洞也只是一個自然形成的天體，並不是什麼可怕的東西。比方說，假設太陽變成了一個黑洞──當然它不會──我是說保持一樣的質量，只是變成了一個黑洞，也就是被壓扁成一個不透光的球，那這樣其實還是不會把地球吸進去，因為它的引力一樣。我講太難了嗎？牛頓萬有引力定律，應該是高一基礎物理？文組的話可能不太會用或沒印象，但應該是聽過吧？」
　　可能是學生大部分都露出了不解的神情，老師的語氣有些微困擾。
　　「你知道他在講什麼嗎？」
　　無衣悄聲問著。
　　「不知道，高一的理化早就都還給老師了。」
　　楓岫理所當然地回答。
　　無衣於是放心地繼續聽講，心安理得地保持著這種鴨子聽雷也沒關係的心態。
　　「嗯，總之我們後面會慢慢講到銀河系、星系、還有一些奇特的天體，像是有強烈X光或者無線電波的光源，所以天文學家會用不同波段去觀測星空，看起來會完全不一樣。最後會講一點宇宙的歷史，這些是很多人很感興趣的東西，但很可惜因為課程時間限制，不能講太多。有興趣的人可以修我們所上另一個老師開的普通天文學，更有興趣的人可以來報考天文研究所。」
　　雖然老師像是開玩笑，但在通識課上招生，這感覺還是有點微妙。無衣臉上的表情不自然地抽了一下，不禁想天文所該不會是招生不足，被學校警告了吧？
　　這時上課時間才過了不到二十分鐘，然而老師似乎已經把該講的東西都講完了，通識課一般不會一開始就上正課，所以接下來大概就是發密碼卡加選了。
　　「現場有大四的學生嗎？因為學校希望通識課程優先讓需要學分的大四學生加選，所以我們保留一半的密碼卡名額給大四。不過還是希望盡量讓有興趣的人加選，如果只是需要學分，不是真的對天文感到好奇的人，建議還是換一堂其他的課修。」
　　老師看著班上三分之一舉起手的學生，臉上的表情更無奈了。
　　「好吧，舉手的人到後面的助教那邊，那個穿粉紅色上衣的女生就是這堂課的助教之一，讓她幫你們選出十個人來。」
　　教室裡響起一陣桌椅擦撞的聲音，然後一群人擠到了助教面前，似乎是準備猜拳的樣子。
　　「另外其他不是大四，也要加選的人呢？舉手一下。然後到後面那位穿黑色T恤的男助教那邊，也是猜拳，選十個拿密碼卡。」
　　另外又有約三分之一的人起身擠到了後面，楓岫也跟著他們過去了，似乎還耳語了一句「為什麼非大四是找男助教」這種無聊的廢話。
　　無衣安然地坐在原位上，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同樣還坐在位置上的人。這些應該都是已經選到課的人，竟然只有四十個左右，果然有很多人選上了反而不來上第一堂課，真不知道在想什麼。
　　「有旁聽生嗎？還是剩下的都是有選到課的人？」
　　老師隨口問了一句，但並沒有人表示自己是來旁聽的，所以果然都是中選的了。
　　「那你們先分組，這邊有組別登記的表格，你們順便把想選的題目寫在後面，重複沒關係，我會再看；還沒選好題目也沒關係，之後再決定就好；如果有想要的題目不在清單上，也可以自己加。」
　　有幾個人三兩成群地到前面填起表格了，無衣因為要等楓岫的關係，並沒有上前去。然而過了十分鐘，楓岫一臉慘澹地站在無衣的座位旁邊，示意無衣換位置。
　　「我沒抽到，機率太低了，四分之一，一次定生死，猜拳輸了就沒機會了。」
　　「沒抽到就算了，真的不想選別的課，明年再來修吧，大四還有保留名額呢。」
　　「我不想拖到大四還在修通識課…」
　　但不管楓岫如何不情願，這學期他顯然是沒機會修到這門課了，要修只能等到明年，畢竟這門課搶手，老師甚至直接說沒抽到的人可以先離開了。
　　「你何不去試試『生活中的化學』，聽起來就很平易近人啊。」
　　「那堂課我也沒中選，還是一樣要搶密碼卡，感覺希望渺茫。」
　　「通識課大部分都是這樣的，誰叫你那麼挑，不然十幾堂課都丟下去初選，總會中個一兩門。」
　　聽無衣說得風涼，楓岫忍不住嗤之以鼻：
　　「那是你比較奇葩好不好，對什麼都有興趣，竟然可以排出十七個志願，而且還讓你抽到這門課，太不公平了！」
　　「哀，可惜中選名額不能轉讓，只能讓好友奔波，尋找其他課程了。」
　　楓岫早已習慣了無衣這種表面裝作殷切，實則事不關己的調侃，於是便只瞥了無衣一眼，沒有打算回應。
　　「那我先回宿舍了，晚上吃飯再聊。」
　　「嗯。」
　　無衣朝楓岫揮了揮手，目送楓岫離開以後，便回頭張望了下，試圖從現場的學生裡挑出一起做報告的組員。
　　有一部分人是彼此認識的，很快選好了組就各自聚在一起落座了，其他搶到密碼卡的人有些也三三兩兩地分好了組，不過有更多落單的人和無衣一樣，通通都沒組別。
　　雖然老師顧及今天沒來上課的同學，給了下禮拜之前分好組別及選定題目的期限，不過無衣顯然也只有馬上找好組員這個選項，畢竟多等一個禮拜，也不會等到什麼認識的人。
　　於是無衣選了一個一直默默坐在前排右側的同學，不疾不徐地朝他走去：
　　「同學你好，請問你有組了嗎？」
　　「還沒。」
　　「那你要跟我一組嗎？我沒有認識的人選上這門課。」
　　「好。」
　　這樣找人同組真的超尷尬的，不過通識課本來就是這樣。無衣努力忽視那種不自在的感覺，專心地辦著正事：
　　「那你有沒有什麼想選的題目？」
　　「……太陽系外的吧，沒有特別想要挑哪一個。」
　　「那選宇宙膨脹好不好？我覺得這個看起來很有趣。」
　　「嗯。」
　　決定好題目，無衣在表格裡填上自己的系級學號姓名，接著把紙筆遞給對方，又拿出一張便條紙，寫上了自己的常用信箱。
　　「我們留個連絡方式吧？我是無衣，會計系大三，這是我的信箱和電話。」
　　無衣一手遞出便條紙，一手拿回表格。看著紙上潦草的字跡，無衣實在無法分辨出名姓，只好直接交出去了。
　　回到座位上的時候，桌上多了一張便利貼，字跡工整得有些刻意。也許是怕寫得醜了，信箱會寄錯，手機會打不通吧。
　　「我叫殢無傷，設計系，一年級。」
　　那名叫做殢無傷的同學這麼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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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8)

1樓發表於: 2016-04-13 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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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室友
　　大致上完成一部分組別登記以後，學生陸陸續續離開，助教也開始收拾投影幕和麥克風，準備要關教室了。無衣於是和殢無傷打了個招呼，接著也各自離開了。
　　無衣回到宿舍，正好看見楓岫在晾剛從洗衣機拿出來的衣服，於是順便撈了一套衣服，拎著盥洗用具進浴室洗澡了。
　　楓岫是無衣同寢三年的室友，身為在中文系裡少見的男性，僅憑一點姿色就被捧成了系草，入學第一年收了五封情書，加上每年前仆後繼的學妹，受害者不知凡幾。大學生一般都是女生收禮，到楓岫這裡全倒過來了，寢室裡三天兩頭就有人來送消夜、送甜點、送水果、送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楓岫和無衣兩人常常一時吃不完，還得冰著慢慢消耗掉。
　　而楓岫又不是個甘於平淡的人，就算中文系平常要寫的報告多如牛毛，他還是撥出了不少時間在網路文學創作上，寧願遲交作業也不願意停更小說，簡直不務正業。因而楓岫靠著才氣，在網路上有群死忠粉絲，其中一個特別狂熱的，竟然還輾轉查到了楓岫現實中的聯絡地址，跟著三番兩次寄信表白崇拜愛慕的心意，讓楓岫相當頭痛。
　　其他現實中的追求者或者被他的外貌，或者各種表面的因素吸引，只要不回應，通常她們就會放棄，不會有太多糾纏的可能；少數意志比較堅定的，在相處過程中無法磨合，也就會漸漸知道彼此不合適；就算真有情深無悔的人，楓岫也不排斥與其交往，但是楓岫的思想和作風實在是太另類了，完全不符合時下女孩子對愛情的浪漫憧憬，於是楓岫總沒有一段戀情足夠長久。因此楓岫對於這些來去如潮的追求者，通常都是滿不在乎的；但是藉由作品愛上他的人，卻不能這樣看待了。因為作品代表自己某部分真摯的想法，能夠對這些文字起共鳴的人，顯然是相當接近自己內心的，而訊息往返間能夠互有回饋，這更是難能可貴。人生有此知己，畢竟得幸。
　　無衣洗完了澡，隨手拿起楓岫桌上的一顆蘋果，拿到洗手檯沖洗，然後皮也沒削就啃了起來。
　　「待會要去哪吃晚餐？」
　　「後門曉風殘月吧，好久沒吃那邊的家常麵了。」
　　無衣點了頭，又咬了一口蘋果，隨口問道：
　　「這蘋果真甜，誰送的？」
　　「上個月寄情書的大一學妹。說喜歡了我半年，藉由寒假期間的營隊跟我有更多接觸以後，才鼓起勇氣告白…都拖半年了，怎麼沒先去打聽有多少人失敗？早點放下早點解脫啊。」
　　無衣知道楓岫是真心煩惱，不是自滿炫耀，況且無衣也不是會對這種事情敏感的人，畢竟性取向不同，愛情觀也不同。楓岫自然是知道這點，才敢說得這麼直白。
　　「你跟那麼多女生交往過，時間都不能長久，要不乾脆換個男的試試？」
　　「靠！絕對不行！要是被我爸知道，他肯定會把我趕出家門！」
　　楓岫反射性地喊完，隨即又狐疑地朝無衣看了一眼：
　　「話說回來，你說你不喜歡女的，但也沒看你交過男朋友，該不會是對我…？」
　　無衣聞言愣了一下，彷彿沒想過這件事似的。然後垂下眼瞼，做出思考的樣子，過了快十秒，才終於抬起頭來，眼神認真：
　　「我覺得我不會想要找你這種類型的男朋友，你太浮了。對我而言，跟你當朋友可以，情侶不行。」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鄭重地否決我的價值，雖然我沒打算跟同性交往，但是被身為同性戀的同性批評，我還是會覺得難過啊。」
　　無衣見楓岫又開始七情上臉，不禁打趣：
　　「你小說寫多了，腦袋都不知道想些什麼情節。可不要以為會有多少人真的戀生慕死，一生守著唯一一個真愛，看他跟別人在一起也只會暗自垂淚，卻一直不敢告訴他自己的心意。這種事情小說裡寫幾萬字就是一輩子，現實裡哪有這麼簡單乾脆。」
　　楓岫聳了聳肩，臉上的表情毫不意外：
　　「我想也是啦，感覺你跟我之間就是純粹的友情，但我怕萬一嘛。話說，『浮』是什麼意思啊？」
　　「輕浮、不安定。你的態度太談笑自若，一點都不莊重。或許是因為你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所以女友可以一個換過一個，每一個都是自己來追你的，每一任你都沒真的費心維繫愛情，每一次分手時你都不痛不癢，感覺根本不是真正在意。跟你這種人在一起，完全無法安心，總覺得你會隨時跑掉，光是要不斷確認你是不是真的還喜歡自己，就累得夠嗆了。」
　　楓岫沒想到無衣竟然評了這麼長一串，而且主觀意識這麼強，讓人覺得很想反駁，但是又沒有辦法找到有力的切入點。
　　「欸，可是愛情不應該是喜歡上了就喜歡上了嗎，哪有你說得這樣去評估對方談起戀愛來會如何才決定要不要愛的啊？要是你剛好喜歡上一個不喜歡你的人，那該怎麼辦？」
　　「趁還沒真正投入的時候抽身啊，時間會沖淡一切情感。」
　　楓岫完全不能理解，這麼理性的愛情觀，真的有實踐的可能嗎？無衣這傢伙是商科的，念商的都這樣？
　　「那你剛開始還不了解我的時候，有沒有喜歡過我？」
　　「問這做啥，有沒有都不重要吧？」
　　「好奇嘛。」
　　要是無衣真的喜歡過楓岫，或許這時候面對這種問題，就不能這麼泰然自若了；又或許他能夠完美隱藏自己的心意，回答得若無其事吧。
　　「其實沒有。我不是以貌取人的人，談感情之前都要先藉由相處了解對方，才能決定是不是想深交。跟你熟悉以後，我對你的認知，就是當朋友可以，但不能當交往對象。」
　　「啊，這種傷心又放心的感覺，是怎麼一回事呢…」
　　「就是沒事找事。」
　　「心寒了啦，我這麼認真，你居然說我沒事找事…」
　　楓岫一邊裝做哀怨的樣子，一邊披上外套，換了外出鞋，準備出門覓食。
　　「順便幫我帶一份餛飩麵，我還要洗衣服，就不出去了。」
　　「好。」
　　無衣看了眼關上的房門，臉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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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6-04-13 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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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組員
　　開學的前三個星期，對多數大學生而言，通常都是渾渾噩噩的。忙社團和系學會的人可能在籌備活動，實習完的人可能在寫回饋報告，放空玩耍的人就算是延長了假期。
　　楓岫顯然只能是第三種人，平常玩線上遊戲之餘就是寫小說，因為沒打算念研究所的關係，根本沒有找老師跟專題，也沒有研究進度的壓力。
　　這樣的閒適看在無衣眼裏，早從不適應變成了習以為常。商學院的競爭相對激烈，要混當然可以，但若是想保持競爭力，那充實自己的機會當然都得好好把握。無衣從去年暑假就已經到慈光企業當實習助理，因為能力被看好的關係，開學後仍舊用課餘兼職，寒假也必須去上班。如今開學了，事情雖然減少一些，但仍然是要撥出不少溫書的時間來應付，因此閒暇的時段相當有限而零碎，短得近乎奢侈。
　　「我去上課了。」
　　無衣向盯著電腦螢幕奮戰的楓岫招呼一聲，如預料中沒有得到回應，於是便直接出門了。
　　物理系館的位置偏僻，無衣在上課前半小時就離開宿舍，但等到了教室外面，卻已經打響了下課鐘聲。天氣好的狀況下就得走上二十分鐘，若是下雨，豈不是真要走半小時。無衣記得老師曾經說過，天文學家蓋望遠鏡的時候，都會盡量找不適合人生存的地點搭建天文台，但這應該跟系館選址沒有關係才是。
　　無衣進到教室裡，看見同組的殢無傷已經替自己佔了位置，於是逕自到他身旁放下了包包就座。
　　「這麼早來？」
　　「設計系館離這裡比較近，我們平常不太回宿舍。」
　　殢無傷知道其他科系的人大多下課沒事就會回宿舍，跟他們比較不一樣，所以多解釋了一句。
　　「咦？趕作業嗎？」
　　「嗯，設計稿或模型之類的，要弄比較久。」
　　「這樣啊…」
　　聽說設計系很操，常常要熬夜趕工做個展，評分標準有時候因為主觀的關係還會很刁鑽，真是每個科系都有不同的難處。
　　無衣拿出了貼好分類標籤的筆記本，翻到通識課那一頁，上面是預習過老師放在網路上的投影片後作的簡短筆記，還有一些小問題。
　　終於等到了上課鐘響，老師完全不在意教室裡驟減的人數，神色自若地開始講課。無衣看投影片內容幾乎沒有精確的數學計算，在課堂上老師也講解得相當生動，用許多譬喻的方式概括難以想像的空間距離，不禁讓無衣覺得新奇。
　　不過這樣的上課方式雖然愜意，卻有點抓不到重點的感覺，畢竟因為淺顯，反而不知道什麼是真正重要的。還是說，老師其實並不希望學生為了背誦而去關注重點呢？
　　反正才第三週，索性就先不要管那麼多，等期中考完再看看情況吧。無衣打定了主意，便安心地決定把聽課當成聽故事，甚至還換了坐姿，輕鬆地半躺在椅子上。
　　「生命的意義，在於創造宇宙繼起之生命，這句話用在天文上也是相當切合的。宇宙一開始只有氫和氦兩種元素，其他的都是經過恆星不斷演化、死亡過程中，拋出的新物質，然後在形成新的恆星時，它們就被包含在內…所以我們人體裡的碳、氧等各種元素，其實都來自星星的死亡和重生。某方面來說，每個人都是星星的孩子。」
　　人明明就是父母生的，如果要這樣無限上綱，那為什麼不說人是宇宙的孩子呢，什麼都是宇宙的孩子…應該還是要看「孩子」這個詞的定義吧？
　　無衣覺得自己不太懂天文學家的浪漫，而這應該不是因為自己太無趣的關係。為了尋求共識，無衣看了一眼身旁的組員，卻發現殢無傷一向冷淡的眼神透出幾分熱切，專注地盯著老師，等到換下一頁投影片時，還動筆抄下了什麼星星的孩子那句話。
　　「……」
　　無衣默默地把頭轉回去，當作剛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之前有一部電影叫星際效應，講了人類移民外太空的事情，不知道有沒有人看過了？舉手一下…嗯，還滿多人的。沒看過的可以看一看，學校圖書館也有進DVD了，看過的人可以在期中考後一週交一篇五百字左右的心得，當作加分。也可以挑別的跟天文有關的電影來寫心得，例如絕地救援之類的影片，盡量不要選太無關的電影，只是加分，有興趣再寫，不用硬掰或去抄。好了，今天課就上到這裡，謝謝大家。」
　　「你有看過星際效應嗎？」
　　無衣之前曾經和楓岫去電影院看過這部片，倒是覺得挺有趣的，聽說還真的有請天文學家計算過黑洞的相關參數，只是電影裡什麼也看不出來。
　　「看過了，看不太懂，為什麼在太空船裡等的人會變老，回來的人卻沒有，很奇怪。」
　　「欸…好像是因為他們的太空船速度太快的關係吧，還滿神奇的效應，理論上聽說是真的，不過好難以想像啊。」
　　「那你要寫心得嗎？」
　　「是可以寫啦，不過是滿久以前看的，要寫的話還得再重看一次，有點懶…我比較想去看看絕地救援在演什麼。」
　　雖然無衣覺得自己就算再看一次，也不會寫得出什麼有意義的心得，應該只能把所有看不懂的東西寫出來，然後讓老師莞爾吧。
　　「那一起去圖書館借來看？剛查了一下，那部電影有限館內使用的DVD可以借用。」
　　「好啊，正好待會沒事。」
　　無衣倒是有些訝異殢無傷的主動，看來自己運氣不錯，似乎挑到一個真的對天文很有興趣的好組員？
　　到圖書館的視聽室刷了學生證，殢無傷向工讀生借出了DVD，和無衣在團體自學室播了片子。兩個小時裡兩人沒說任何一句話，只是靜默地看著Mark險象環生的經歷。
　　看完了電影，太陽已經下山了，霧靄沉沉地壓在校園四周，氣溫突然變得很低。無衣扣上了風衣的鈕扣，還是覺得有些冷，只好把雙手插在口袋裡，然後發表了看完電影之後的心得。
　　「總覺得很不真實，在外太空的人，真的有這麼容易救回來嗎？」
　　「不知道，火星上的土壤加入糞便肥料以後，真的會有足夠的養分讓馬鈴薯長大嗎？」
　　「而且人穿著太空衣，在太空裡這樣讓太空船抓，都不會不小心弄破衣服嗎？不是說太空衣一旦破了，人就會爆體而亡？感覺風險很大欸…」
　　顯然兩人看完都是滿腹疑問，然而終究討論不出結果。無衣並不打算針對這些問題再去查資料，只是暗自估算自己寫不寫得出五百字的觀後感。
　　「要一起去吃晚餐嗎？還是你要回系館？」
　　走到了交叉路口，無衣問了一句。
　　「吃過晚餐再回去吧，待會還要趕進度。」
　　「你們也太操了吧，這才開學三週啊。」
　　「我們已經不是上學期剛入學的新生了，老師不會再手下留情。」
　　「是喔…」
　　才大一而已，壓力就這麼大，這隔行如隔山的感覺也太深刻了。難怪整所大學裡，就設計系館那一棟特別的遺世獨立，生人勿近。無衣默默地下了這樣的註腳。
　　兩人隨意選了一間便當店，由於是偏晚的時間，已經沒有多少人在等候了，所以上餐速度滿快的，沒一會兒就送來了一份雞腿飯和一份豬排飯。
　　「話說你們的個展，通常都辦在期末嗎？」
　　無衣對於設計系的狀況還是滿好奇的，加上必須找話題，讓氣氛不至於太乾，所以又拋出了有發揮空間的問題。
　　「不一定，有些是期中，還有一些不是學校的，要參展的話，就要配合他們的時間趕出作品。」
　　「一學期通常要參加幾個展覽，做出多少作品啊？」
　　「課程要求平均大概要參加三個展，看修課多寡，作品通常不能重複。外面的就看自己怎麼分配，達到畢業條件就可以。」
　　……不過並不是只有出展才要做作品就是了。殢無傷沒打算把這點說出來。
　　「怎麼感覺是一天到晚都在趕死線的狀態…」
　　「是啊，台灣的設計類科系都是這樣。你們呢？商學院的狀況？」
　　無衣忽然覺得，殢無傷也許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冷漠，大概是屬於比較慢熟的人。
　　「相較之下沒有那麼忙吧，就是要考很多證照，讓業界的主管看中，就比較有出路。不過因為相關科系太多了，競爭很激烈，總是要挖空心思，讓別人發現自己的多才多藝跟特殊之處，有時候反而很難拿捏該花多少精力投資自己…」
　　無衣一邊說著，一邊優雅地把雞腿上下分開，然後夾開白飯上鋪著的黃蘿蔔，並挑掉了三色蔬菜裡的青豆。
　　雖然無衣家教嚴格，要求不能浪費食物，但是這種不健康的食物跟不能下嚥的食物就不在此列。無衣不太挑食，許多人不喜歡的茄子、青椒都不排斥，甚至苦瓜也能勉強吞下肚，不過偏偏對青豆感冒，真的是完全不能忍受。家裡煮了幾次，發現真的沒人喜歡吃以後，也都不再買冷凍三色蔬菜了。
　　殢無傷安靜地看著無衣挑菜的動作，什麼話也沒說。而無衣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有些微波動，只是習慣性地完成挑菜的任務，然後才開始吃飯。
　　兩人斷斷續續地講了幾句話，但畢竟才剛認識，也沒什麼好說的，於是過沒多久就歸於沉默。等到無衣吃完，殢無傷已經看了一會兒新聞了。無衣抬頭看了眼電視，又是無聊至極的台南美食，這種東西也能當新聞，台灣的媒體…不說也罷，說多了都是淚。
　　「我吃好了，走吧？」
　　說完，無衣披上了風衣，跟在殢無傷的背後出了店門。
　　「我先回系館了，下禮拜見。」
　　「嗯，再見。」
　　無衣在岔道和殢無傷道了別，然後轉身回到宿舍。
　　「欸，今天怎麼這麼晚，你們是去觀測喔？」
　　一進房間，無衣就看見楓岫摘下了耳機，手上還拿著一個飯糰，似乎是要給自己的。
　　「沒有，只是去圖書館看一部老師推薦的電影，交心得可以加分。」
　　「是喔，那你吃過晚餐了嗎？這個紫米飯糰是一個同學參加宿舍活動做的，但是她包了油條，我不太喜歡，你能不能幫我解決。」
　　「是你那個高雄的同學？她還沒放棄喔？」
　　無衣知道女宿有在舉辦廚藝推廣的活動，大概今天的主題是飯糰吧，那個同學想必就是追求者之一了。
　　「你可以不要這麼敏銳嗎，我說同學，又沒指名道姓。」
　　「但應該是她沒錯吧。」
　　「對啦是她啦，知道就好，不用明說嘛。」
　　無衣看著楓岫微惱的樣子，有些得意：
　　「好啦，明天早上幫你吃掉，我先拿去樓下冰箱冰起來。」
　　到了共用廚房，無衣看見一個綁著馬尾的男生在翻冰箱，直到自己填好了登記表都還沒弄好，便又等了一陣子，讓他找到自己的東西以後，才接著把手上貼好標籤的飯糰放進去。
　　那人拿出了一個保鮮盒，似乎是個便當，應該是要倒到旁邊的碗裡拿去微波吧。無衣找了個醒目的位置塞進飯糰以後，便沒再多關注那個人，逕自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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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8)

3樓發表於: 2016-04-13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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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期中考
　　期中考週將近，不只是無衣開始天天熬夜寫習題，連楓岫都減少了打電動的時間，常常翻著成堆的參考書，勤奮地寫文章賞析。
　　會計系大三下的課程不多，無衣在週三就考完了最後一科系上選修，隔天的通識課只要用晚上的時間看看投影片和筆記，應該就算是有所準備了。
　　然而等到題目發下來，無衣卻是一陣錯愕。是非題還好，大部分都還能作答；選擇題就有點困難了，許多選項都撲朔迷離，難以分辨哪一個才是正確答案，像星團赫羅圖的轉折特性，到底有多少人聽懂赫羅圖呢；問答就更可怕了，要求描述彗星結構的相對大小，這誰會背得那麼細啊？
　　勉強寫完了自己會的題目，然後昧著良心把不會的是非和選擇猜完，無衣看著還空著的問答題直皺眉。三題裡只寫了一題看似送分的題目，另外兩題完全沒有頭緒，怎麼辦呢？這樣算起來就算有把握的題目都確實答對了，頂多也就拿到四十五分，相當於學期成績九分；若是期末考也這麼難，那大概加起來只有二十，加上出席率的百分之十五；那還差二十五分，這個差距能用加分和報告彌補起來嗎？可能可以，只要報告有七十分以上…但是期中考題出得這麼難，老師的標準會這麼低嗎？
　　無衣正糾結著到底這門課是不是真的像學長姐說得一樣是營養學分，忽然聽見助教說考試時間快到了，只好放棄掙扎，認命地交了卷子。收拾好背包，無衣走出教室，正好看見殢無傷牽了腳踏車經過。
　　「無傷，你要回系館了嗎？」
　　「嗯，油畫課的期中作品截止日是明天，我還沒修完畫。」
　　「那待會我順便幫你帶晚餐過去？」
　　無衣覺得殢無傷這一去系館，搞不好到明天交件之前都不能再出來，不曉得會不會餓昏在裡面，幫忙帶個晚餐也許能免去一樁命案──應該是沒那麼嚴重啦。
　　「不用麻煩了，我常常沒吃晚餐的…」
　　「但是你餓的話還是得再花時間出來買不是嗎？反正我剛考完試，沒有其他事情。你想吃什麼？排骨飯可以嗎？」
　　「…嗯，麻煩你了。」
　　說沒兩句就妥協了，雖是舉手之勞，但大概他也覺得有不小的助益吧。無衣往學生餐廳走去的時候這麼想著，腳步愈發輕快了起來。
　　無衣沒有來過設計系館，第一眼看到這裡的建築外觀時，無衣簡直無語望天。雖說是設計，但有必要搞得這麼與眾不同嗎？奇異的配色，不規則的形狀，完全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的外觀，只能勉強分辨它的確是一個建築…咳，不知道裡面的學生是不是都覺得這樣的建築具有美感？
　　順著地圖指示來到設計系的工作室，無衣遠遠地就看見那間燈火通明的教室，門窗只留下些微的縫隙，大概是為了通風，但怕開得大了會吹走畫紙吧。
　　無衣輕敲了後門兩下，就推門走了進去。有兩三個同學回頭看了他一眼，但其他人完全沒有反應，依然全神貫注地在做自己的事情，或者作畫或者切割塑膠板。那些人裡，也包含了殢無傷。
　　見狀，無衣便從背包拿了便條紙，簡單註明食物來源及價格以後，輕輕地把塑膠袋掛在殢無傷畫架旁的椅子上，然後就從後門離開了。
　　「欸，殢無傷，剛有人拿了一個便當放在那，應該是給你的吧。」
　　等到殢無傷畫到一個段落，正要換一支筆調新的顏色時，一個同學趁隙對他說。
　　「哦。」
　　殢無傷看了下袋子上的便利貼，筆跡似乎是無衣的，上面也註明了排骨飯，應該沒錯了。
　　他什麼時候來的，殢無傷並沒有注意到，不過還真的是餓了。以往自己為了趕工，大概都會壓下飢餓的感覺，畢竟在場同學都是這麼做的，沒有人有閒心處理外送的事情，更不會有人出去覓食，頂多是自己帶糧食過來而已。
　　心念電轉，殢無傷暫時擱置了即將完工的畫作，拿起微涼的便當，急躁地扒著飯。
　　「剛剛那人是誰啊，沒見過呢，好像不是我們系的啊。」
　　「也沒在其他學院共同選修課看過的樣子。」
　　另外兩個有看見無衣的同學嘰嘰喳喳地討論了起來。
　　「是通識課的同學。」
　　殢無傷吞下嘴裡的飯菜，說明了一句，接著風捲殘雲地把剩下的食物都吃光了。
　　「哦，有人外送真好，快餓死了，好懶得去買消夜喔。」
　　「別哀號了，快點做完快點回去睡覺，睡著了就不餓了。」
　　「說得好像要做完很容易似的…膠都還沒乾啊！」
　　「我還以為你可以上色了，既然還沒乾，那你為什麼不趁等的時候去買吃的？」
　　「我還有別的配件沒做…之前比例畫錯了要重弄，好煩啊！」
　　「你加油，我精神上支持你。」
　　殢無傷把廚餘和骨頭倒掉以後，回到工作室，那兩個同學已經結束話題，重新投入手上的工作，無暇他顧了。
　　於是殢無傷操起畫筆，補上最後濃墨重彩的部分，過了半小時，終於全部竣工。
　　「呼。」
　　殢無傷滿意地呼出一口氣，開始收拾調色盤和畫刀，拎著油壺，準備把用具全拿去清洗。
　　「阿傷你畫完啦～？」
　　還在忙著黏合模型的妖應看見殢無傷在收調色盤，嬌滴滴地喊了一句。
　　「嗯，等到明天陰乾就能交了。」
　　「真不愧是阿傷～」
　　對於這樣模糊的恭維，殢無傷依然習慣性地忽略，逕自走去洗手台清洗用具。回到工作室以後，妖應仍然站在自己的畫架前，細細地看著那些自己精心勾勒的細節。
　　「風光昨天還在跟我抱怨，油畫教授很嚴格，老是批評她的設計草稿不夠有自己的創意，昨天好不容易才趕完了期中作業。你們修油畫的壓力感覺都好大耶～」
　　殢無傷聽了不置可否，任由妖應把頭歪向自己的左肩，枕著肩頭繼續看畫。
　　「老師是每個人的稿都退嗎？還是只有少數幾個人？我們班修油畫的好像不多，大部分人都是想等明年換新老師，看會不會比較不嚴格。」
　　「嗯，除了我和風光，就只有忌霞殤和海蟬尊。」
　　「所以他們倆個有被老師電得慘兮兮嗎？這幾天都沒看到他們待在系館。」
　　「不太清楚，但作品交不出來的話大概就要退選了。」
　　「感覺好可怕喔～」
　　當妖應用那種很嗲的語氣說出害怕的話的時候，雖然並不是真的遭遇什麼危險，卻仍然很能激起男性的保護慾。只是妖應畢竟沒有修這門課，殢無傷也不知道該回應什麼。
　　「我要回去補眠了。」
　　「欸，幫我黏一下模型再回去嘛，我快做完了，待會一起離開好不好？」
　　殢無傷看了眼妖應桌上的燈罩模型，似乎真的是只剩下一些細件的樣子，於是隨手拿起了設計圖比對，然後另外調了些AB膠準備黏合。
　　「旁邊的花紋我還沒雕，你幫我畫一下好不好？」
　　殢無傷挑眉，看了下那些彎曲纏繞的紋路，覺得把燈罩弄得這麼花俏的妖應簡直有病。
　　「這設計稿妳有給老師看過？」
　　「有啊，老師說還可以。」
　　「鏤空跟花紋是很漂亮，但是這樣設計有什麼意義嗎？這堂課應該不是只要做出華麗的東西而已吧？而且這麼細的東西妳要自己割？直接拿去3D列印不行？」
　　「我畫設計圖就快累死了，還要電腦建模再畫一次，不要啦～自己割比較快啊，而且等列印好又不知道要印到什麼時候，下禮拜一就要交了耶。」
　　今天才星期四，就算花兩天建模，星期日整整一天列印，應該也印得出來。但自己割的確有可能比較快，只要沒有出太多次錯誤的話。然而殢無傷衡量了一下妖應的耐心和細心程度，覺得要她三天內裁出這些帶花紋的塑膠板，似乎真的是太困難了。
　　「好吧，妳把那幾片燈罩主體黏好，我幫妳做鏤空透雕的裝飾。」
　　「耶～阿傷最好了～」
　　妖應開心地抱了一下殢無傷，然後就開開心心地繼續黏燈罩了。
　　其他同學有些還在忙於自己的作品，有些則是對這樣的現象見怪不怪，完全沒有人側目或出言調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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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8)

4樓發表於: 2016-04-14 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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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探班
　　隔天無衣發Line訊息關心了一下殢無傷，內容簡短，大概就是問有沒有畫完那幅油畫。然而殢無傷不僅是沒有回應，連已讀的標示都沒出現，直到週末放假了，無衣都沒收到殢無傷的消息。
　　雖然殢無傷可能不是個有時間看Line的人，不過時下大學生再怎麼忙碌，也不至於連續兩天不看手機吧？何況之前無衣有用Line跟殢無傷聯繫過，也沒有哪一次說要趕作業就一口氣消失好幾天的先例，反而還聽說有些設計系的人整天沒睡，二十四小時都能回Line。那麼他到底怎麼了呢？
　　無衣才剛看過那個大專生趕畢展猝死的新聞，不免有些連自己都嫌多餘的擔心。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帶兩個麵包去探班，如果他真的還在工作室的話，也可以順便拿給他當備用糧食。
　　到了工作室，裡面的材料和工具依然散亂著，幾個學生還在奮戰，無衣認得出其中幾個，是上次見過的人。
　　「請問殢無傷在嗎？」
　　無衣輕叩門板，禮貌地詢問一名最靠近門邊的同學。
　　「哦，他在…前面桌子那邊吧。」
　　「謝謝。」
　　無衣往前面的講台看了下，沒有看見人，也沒有看見那天的油畫，心想大概是交出去了吧。再往前走了幾步，無衣才終於看到被家具模型遮擋住的殢無傷。
　　「你還在趕其他作業嗎？」
　　殢無傷似乎有點被無衣的聲音嚇到，抬起頭的動作和眼神帶著驚詫：
　　「你怎麼來了？」
　　「只是想看看你的狀況…你吃過了嗎？我帶了麵包，如果你餓的話可以先吃一點。」
　　殢無傷看了一眼手表，三點半。自己睡醒後只吃了早餐，接著就一直在割塑膠板，到現在都沒吃其他東西。妖應畫的花紋真是該死的複雜，美工刀多出一分力就挑錯了鏤空的洞，全部都要重割。而她本人竟然在拼完燈罩以後就回宿舍去睡美容覺了，真是吃人夠夠。
　　「我還沒吃午餐，謝謝你。你原本有什麼事要找我嗎？」
　　「沒事，只是想問你油畫有沒有來得及交出去，看起來應該是沒問題了？」
　　「嗯，我後來畫完了。」
　　無衣見殢無傷手上的圖紙似乎很複雜，於是不再打擾：
　　「那我先走了，下禮拜見。」
　　「再見。」
　　殢無傷草率地道別後，接著又埋頭描起輔助線，然後小心翼翼地拿美工刀切割。
　　無衣對這樣爆肝的系所氛圍有些震撼，耳聞和親眼所見畢竟有其差距。若換成自己，兩三天熬夜是還好，但要完全不睡覺，那也太困難了，真不曉得他們是如何做到的。
　　回到宿舍，無衣翻出明天慈光企業的開會文件，再次核對要公布的財務報表有沒有出差錯。這份總報表是主管珥界主隨郵件夾帶的附件，明天無衣只要在有人提出疑問的時候，解釋自己負責整理的那一小部分資金流動就可以了，甚至有可能整場會議都不需要說任何一句話。
　　然而這是無衣第一次參加慈光的大型會議，緊張難免，即使已經自認做好萬全準備，仍然會設想著萬一哪個環節出錯，會不會有怎樣不可收拾的意外。
　　楓岫回到宿舍的時候，就看見無衣一直神經質地翻閱那些紙本文件，十分認真地魂不守舍，讓楓岫想吐槽都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開始吐槽才好。
　　「你不要再翻了啦，翻來翻去也不會翻出花，報表就長那樣，作假帳也不是你的事。不要想太多，晚飯吃一吃，快點洗洗睡了，明天不是還要搭早上六點多的公車？」
　　「…什麼假帳，不要亂說話。」
　　無衣堅信珥界主的報表沒有問題，自己送上去的帳表裡如一，總表裡面的那部分數字也和自己的紀錄吻合。其他部門或許有比較多灰色地帶，但慈光應該沒有必要做假帳才是。
　　「是，是，心細如髮的萬能小秘書，肯定不會因為大家都做假帳就隨波逐流，只要不被發現就好，百分之百鐵板錚錚不容質疑，對吧？」
　　這傢伙最後一句話竟然連詞彙也不換一下，真是欺人太甚！
　　「楓岫你！」
　　「幹嘛？我稱讚你耶，看我真誠的雙眼──」
　　「滾蛋啦！」
　　「今天晚餐沒有水煮蛋也沒有茶葉蛋，滾不了喔。」
　　眼看無衣幾乎快要化怒氣為實體行動了，楓岫連忙把買好的晚餐塞到無衣面前，擋住他的活動空間：
　　「但是有菜脯蛋啦，最後一份耶，不然就只有番茄炒蛋了。」
　　「你可以不要選蛋啊。」
　　無衣什麼蛋都吃，就只是不喜歡外面的番茄炒蛋，老是加很多太白粉，黏稠稠的樣子，看起來怪噁心的。
　　「太晚去了，配菜選項剩很少，其他的菜又不新鮮，很難挑。」
　　「嗯，謝啦，五十五塊給你。」
　　無衣在零錢包裡找了又找，最後挑出了一大堆的銅板，握在手心裡拿給了楓岫。
　　「你竟然給了我三個五塊和十個一塊！趁機清零錢啊你！」
　　「嘿嘿，太好了，這樣我的錢包裡只剩一個五十塊，其他都是鈔票，清潔溜溜～」
　　「我要換錢！」
　　無衣無視楓岫的哀號，喜孜孜地收起了錢包，然後打開了便當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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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6-04-14 1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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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報告
　　會議如無衣所料，全程順利，自己沒有需要發言的時機。即使他當天比平常更謹慎地打理過自己的衣著，甚至穿得比之前面試的時候都還正式，但在會議上，他仍是微不足道的一員。
　　趁著開完會後難得清閒，無衣整理了一下行事曆，忽然發現通識課的報告時間也快到了。當初還想著日期是期中考後兩週，大概還挺久，但現在什麼都還沒開始做，就已經剩半個月了。
　　無衣開了google輸入宇宙膨脹，選了維基百科先瀏覽一遍，看完不明所以。宇宙有開端他知道，據說生成於一百多億年前，就先不要管一百多億年是怎樣的時間概念──宇宙是從一個點開始擴張的，所以是膨脹沒錯，那麼加速膨脹？什麼背景輻射、暗物質、暗能量？能量本來就看不到不是嗎，暗能量是個什麼東西？負壓力又是什麼，無衣只知道他壓力很大！
　　維基果然只能當參考，要是真的想靠維基了解什麼事情，未免也太異想天開了。無衣開始尋找一些科普天文網站，看看有沒有簡單介紹宇宙膨脹的頁面可以讓自己理解這個題目。一查之下果然有很多相關的文章，連授課老師本人都寫過好幾篇科普文章，放在科技部網頁和個人網頁上，提供社會大眾了解這些複雜的主題。
　　不過要是照本宣科地談這些東西，老師一定不會樂見，還是要真的看懂，整理出一份自己理解的版本才是。無衣頭大地開始點閱各個名詞條目的解釋，努力跳過看不懂的方程式，試圖從簡易的比喻中拼湊出能說服自己的概念。
　　看得累了，無衣拿出手機，打算玩個小遊戲放鬆一下，突然發現Line有一條未讀訊息，竟然是殢無傷回的。
　　「我星期四晚上就畫好了，這幾天在幫同學趕作業，沒有看手機。」
　　無衣點了點螢幕鍵盤，送出一則訊息：
　　「那你現在是作業暫時告一段落了嗎？」
　　「嗯，期限是今天，不管怎樣都得交了。」
　　「這樣你到底幾天沒睡？」
　　「還好，兩天而已，對我們來說這時間不長。」
　　「下次見到你會不會因為黑眼圈太重認不出來啊。」
　　「搞不好就看不到我了。」
　　無衣不確定這句話是想表達要缺席課程的意思，還是誇飾自己可能累倒送醫，只好選了一個模稜兩可的關心句。
　　「別嚇我。」
　　「不會啦，還是會去上課，我不太翹課的。」
　　「翹過？」
　　「總是會睡過頭，或者趕其他作品，就沒去上課。有些系上的課真的很無聊，翹了也不會怎樣。」
　　「欸～」
　　無衣不太確定要不要說出讓殢無傷去休息的話，畢竟人家忙了幾天肯定很需要睡眠，但是字裡行間卻沒有想結束話題的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曉得怎麼句點，還是不好意思結束話題，或是真的打算藉由聊天紓壓。
　　「你呢？期中考結束後，有比較輕鬆嗎？」
　　果然是想聊天嗎？這人到底需不需要睡覺啊？無衣輕蹙了下眉頭，還是順從地回話了：
　　「還好，考完以後剛開了個會，現在就是接著準備幾份報告和企劃案。」
　　無衣猶豫了一下，暫時沒有提出通識課的報告讓殢無傷煩心，但對方顯然是想到了這件事：
　　「報告？宇宙的秘密的報告好像也快要到繳交期限了，我們這禮拜約個時間做吧，我明天會先查一下資料。」
　　「星期三晚上八點可以嗎，吃過晚餐以後在宿舍交誼廳碰面？」
　　「好。」
　　「那你趕快休息補眠吧。」
　　「嗯，那我回宿舍了，掰。」
　　「掰掰。」
　　收起手機，無衣微微笑了一下，又接著查閱起那些神祕難解的名詞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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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8)

6樓發表於: 2016-04-14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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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消夜
　　到了星期三晚上，無衣匆匆吃過晚飯，洗漱完後提著筆電，提前十五分鐘到交誼廳，找了個有插座的地方，並打開整理了一部份資料的文件檔。
　　殢無傷因為討論設計圖耽擱了點時間，匆忙跑到宿舍的時候已經八點五分了，一進交誼廳，就看見無衣正在微調排版。那樣專心致志的側臉，眉目疏朗，似乎透出某種奇特的魅力。明明只是在做通識報告，又不是什麼大事業，什麼認真的人最好看，為什麼會突然聯想到這句話？自己系上同學和學長姊，哪個拚死拚活趕作品的時候不認真，但那鬼樣子能看嗎？
　　呃，好像罵到自己了，還是別想太多吧。
　　殢無傷冷靜地排除了腦中亂竄的雜緒，穩健地走到無衣身邊，拉來一張椅子坐下。
　　「剛討論設計圖，拖了點時間。」
　　無衣停下手上的動作，對於殢無傷坐得過近的距離有些不適應。但是直接把椅子挪遠也著實失禮，於是無衣面上保持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側過頭來輕笑道：
　　「沒關係，我也在整理資料。這是我查的一些關於宇宙膨脹的文章，有些是我們學校天文所的教授寫的科普文，我覺得很有參考價值，不過還沒完全讀懂…」
　　「這兩篇我也看過，wiki的中文版講得太簡略，英文版我也不懂，所以我整理的也是全中文。檔案我帶來了，你要看一下嗎？」
　　無衣接過殢無傷遞來的隨身碟，樣式是很樸素的基本款，全黑64GB，裡頭塞滿了圖層分類的資料夾，容量只剩一點點。無衣很快找到了唯一一個word圖示的檔案，標題就是宇宙膨脹資料，明顯至極。無衣把檔案拖曳到自己的桌面上以後就點開了，內容不多，是已經彙整過重點的統一格式，後面還有附參考資料。
　　「你最後一個部分講的宇宙常數是什麼意思啊？我在看的時候都看不太懂，為什麼一開始它能穩定宇宙，後來反而變成加速？」
　　無衣一邊把殢無傷的檔案內容拉到自己的文件裡整理起來，一邊針對自己疏漏的部分提問。
　　「我看一篇文章，好像有提到那是常數代的數值不同的關係，因為如果沒有這個常數，宇宙最後應該會因為重力收縮回來，所以為了維持穩定，必須有一個力平衡，代入負數的話可以讓宇宙趨於靜止，但若代足夠大的正值，這個力就會大過宇宙中物質的引力，才能符合目前觀測到的加速膨脹。」
　　「……」
　　無衣決定不把「為什麼光看數字就能知道」這種愚蠢或過於難解的問題問出口，只是默默地把整段複製貼上。
　　「我前面寫的也跟你差不多，不過我有放一些圖，格式很容易跑，我就用我的檔案來整理可以嗎？晚點再傳給你。」
　　「好。」
　　「那我先回…嗯？」
　　耳邊傳來一聲飢腸轆轆的咕嚕聲，無衣看了眼身邊的人，殢無傷則是神情鎮定地回望過來。
　　「下午的實作課沒有空檔讓我們吃晚餐，我待會會去買消夜。」
　　「我陪你吧。」
　　雖然無衣並不餓，但是剛才讓人空肚子和自己討論報告，這點基本禮儀還是要有。而且，無衣也想和這位組員有多一些的相處機會，即使他們其實並沒有什麼交集。
　　走到了消夜街，還開著的店家都是賣滷味、炸物居多，正餐類的早就已經收攤了。殢無傷選了一間刈包店，點了一份招牌豬肉刈包和一杯溫豆漿，無衣也買了一個豆沙包。兩人坐在店裡唯一一張室內的小木桌旁，慢慢地享受著美食。
　　殢無傷不是個多話的人，無衣總覺得這種時候不說話，或許比努力談些無聊的話題，更讓對方省心，然而若是一直沉默，似乎更顯尷尬。而且明明是自己說要陪他買東西吃的，結果一句話都沒說就回去了，這樣怎麼想都很奇怪。
　　「我之前在學校網站上看到下禮拜有個設計系期中系展，你們學生有負責籌備哪些部分嗎？」
　　由於不確定對方對其他話題的忍受程度，無衣還是只能老套地從對方的科系相關事項切入。但這種方式著實不是長久之計，問多了也許會讓人反感。
　　如果可以的話，無衣也很想套問到對方的興趣，可是實在沒有找到什麼機會。到底是自己的交際能力在這人面前退步了，還是他真的這麼不容易親近？
　　「一般來說都是幾個老師把我們的作品拿去展覽，雖然會挑完成度比較高的，但也只有少數人的作品會被排除。我們學生就是負責按時交作業，其他活動流程老師跟系辦會處理。」
　　沒了？這樣就講完了？我還沒想到要怎麼接──到底該怎麼做比較好呢？跟這種人相處，還真是困難，這到底是不是正常現象啊？
　　如果有共同興趣，會比較好聊吧，可是若要聊興趣相關的東西，直接找同好就好，何必找根本不知道是不是能投其所好的人呢？
　　無衣花了很大力氣才勉強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要走鐘，應該還是微笑著的吧──不知道有沒有很僵硬？
　　算了，對方那樣清冷的個性，應該已經很習慣每個跟他談話的人都無法接續話題的狀況了吧？那就不管了。無衣有些自暴自棄地想。
　　「這次有多一個評分的活動，希望鼓勵外系的人來參觀，可以填問卷投票給自己喜歡的作品，你要來看看嗎？」
　　「哦？那是一定要去的啊。是每個年級都要參加的嗎？」
　　「修課的人才要參加，各年級混雜。藝術很主觀，也沒什麼年資差別，分不分開都一樣。」
　　殢無傷說著，淡淡地笑了，乍看之下很有藝術家氣息的感覺。
　　這就是氣質吧，無衣這麼想著，突然就覺得這人似乎意外地有吸引力。
　　「嗯，那我下禮拜再找時間去看看。」
　　無衣說完，兩人接著把紙袋和塑膠杯丟到旁邊的垃圾桶裡，然後並肩往外走去。一路上校狗的吠叫聲和攤販烹調、叫號的聲音融成一片，但這份嘈雜全然無損於兩人間安詳寧靜的氛圍。
　　到了宿舍門口，無衣在電梯前站定，然而殢無傷看了一眼另外兩台電梯的所在樓層，似乎不打算等的樣子。
　　「我要上八樓，你呢？」
　　無衣面帶微笑地說。
　　「三樓，走樓梯比較快。」
　　「啊，那就明天見了。」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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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6-04-15 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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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晚餐
　　無衣的效率不錯，前一天回宿舍的時候大約是晚上十點，但殢無傷一大早就收到了無衣整理好的檔案。雖說也只要把兩份檔案整合，並不需要額外的資料查詢，但像他這樣願意在通識課下這麼多功夫的人，也算是罕見了。
　　殢無傷針對無衣提出來不解的部分多查了一些資料，試圖在文字敘述上補足缺漏，不過似乎成效不彰。想了想，還是決定在課後拿去請教老師。
　　課堂上老師再次提醒下週是交報告的時間，也許有很多人還沒開始準備吧，不過也不一定會來不及，畢竟老師什麼評分標準都沒說，內容要做得多充份都是個人選擇。
　　下課的時候，無衣和殢無傷問了老師幾個問題，老師的表情有些高興，大概是欣喜於有達到一部份開通識課的目的，因為他們兩人都不是理工的學生。
　　經過老師的淺顯易懂的講解，無衣終於有比較理解宇宙常數的意義了。雖然說出發點是空間和能量平衡的公式，但老師並沒有直接拿那個方程式來解，只是概念性的敘述，這樣的確比較容易吸收。
　　「這樣希望有解答到你們的問題。」
　　「嗯，我們有比較了解了，謝謝老師。」
　　老師朝他們笑著點了頭，然後就先離開了。
　　「待會去後門吃飯？」
　　殢無傷把報告塞回背包裡面，隨口問道。
　　「好啊，吃完你應該要回系館？」
　　「嗯，家具設計的設計稿修好了，要建模。」
　　無衣不知道所謂的設計稿修好是什麼意思，只是在網路上看討論的時候，發現很多設計系的人都說要一直修圖。但如果對「好」的定義跟老師不一樣，那不就改到期末都改不好？還是說不管好不好，都一定要改到某一個時段，然後教授才會給過？這樣標準到底在哪裡？
　　這種專業的事情無衣不打算也沒辦法過問太多，於是只能沉默。
　　「看你都是點雞腿飯，有什麼飲食上的禁忌嗎？」
　　殢無傷把自己點的虱目魚肚飯拉到面前，似是無意地問了這麼一句。
　　「沒有，只是比較喜歡吃雞肉。」
　　無衣一邊說著，一邊把土豆炒小魚乾裡的辣椒、豆鼓和小魚乾挑掉，那精準的動作不免讓殢無傷覺得，這人大概非常挑食。上次的青豆也是，用筷子夾豆子還能夾這麼快，不知道他夾豆腐是不是也能很順暢。
　　殢無傷盯著無衣的動作，有些微走神。無衣本就習慣這樣的沉默，但抬頭一看，卻見對方盯著自己的盒蓋，不禁有些羞赧：
　　「呃，怎麼了嗎？」
　　「你不吃小魚乾？」
　　「唔…不太喜歡。」
　　豈止是不喜歡，簡直是少數討厭的食物之一了。那小小的魚刺鯁在喉嚨，雖然能勉強下嚥，但感覺就是非常難受。無衣自認不是挑食的人，有些食物雖說不愛吃，但若真的出現在餐盒裡，還是能夠吃掉。只是小魚乾真的算是邊緣食物，只有在飯配不完的時候才能入他的口。
　　「我幫你吃掉吧，別浪費食物。」
　　「哦。」
　　無衣眼看殢無傷冷著一張臉把全部的小魚乾掃到自己的便當裡，莫名地感到有些難堪。自己家裡也總是說不要浪費食物的，到這人面前又像是被數落了一次，雖然人家應該是沒有這層意思。
　　殢無傷以極其自然的態度把飯菜吃完以後，才注意到無衣憋得泛紅的面頰，有些奇怪：
　　「要走了嗎？」
　　「喔，好。」
　　無衣低著頭背好背包，跟在殢無傷身後，步伐遲滯，神色恍惚，一路悶不吭聲地走到了宿舍門口，前方才悠悠飄來殢無傷的聲音：
　　「我要回系館了，你早點休息。」
　　早點休息這句話從每天通霄的設計系學生嘴裡這樣自然地說出來，那種違和感真是難以形容。無衣抬頭看了眼轉過身來的殢無傷，臉上的表情帶著一絲狀況外的困惑。
　　殢無傷見他這樣魂不守舍的狀態，雖然不知道原因，但看著卻覺得好笑，便連詢問的語氣都帶上了笑意：
　　「怎麼，走神了？」
　　「在想些事情。」
　　而在想什麼事情，當然是不能說了。無衣很快調整好狀態，一臉淡然地用雲淡風輕的語氣揭過，有點讓殢無傷誤會自己想的事情不便多說，因此不會再追問下去的意圖。
　　果然殢無傷沒有再多問什麼，只是說了一句再見，然後就往設計系館的方向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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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8)

8樓發表於: 2016-04-15 1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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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作品展
　　設計系的期中展還算熱鬧，鄰近幾個學校的系所也會來相互觀摩，卻又沒有學術研討那樣的嚴肅感，導覽的文字深入淺出，對於非藝術相關的外行人來說，門檻並不太高。
　　無衣領了問卷，一路上走馬看花地逛著，隨心所欲而漫無目的。這天本來就是特別留了空檔來逛展的，當然是沒有什麼時間壓力，但因為某些矜持或者遮掩的心思，無衣並沒有告知自己打算過來的時間，也沒有問殢無傷會不會在場。
　　不過這就造成了一個問題，問卷上的投票，是不是會影響他們的作品評分呢，殢無傷會希望自己投一票給他的作品嗎？還是比較期待自己能依循審美選擇？
　　話說回來，無衣骨子裡還剩下多少搆得上藝術門檻的審美，恐怕連他自己都不敢說死。
　　「同學，需要導覽嗎？」
　　或許是看無衣一個人逛得雜亂無章，也或許是外系來看展的人真的很少，一旁有個穿著工作服的同學靠了過來，向無衣詢問道。
　　「嗯…」
　　無衣一時摸不清楚該答應還是拒絕。若是答應了，一樣樣講下來或許要講解很久；然而若是不答應，似乎會抹煞了工作人員少有的導覽機會。這又牽扯到那些工作人員，是不是真心期盼能夠導引幾個人看展了，然而無衣對此完全沒有頭緒。
　　「那就麻煩你了。」
　　最後無衣選擇接受。反正導覽的要求是他自己提出的，在情況不明的時候，還是選擇順流而下，比較不會出錯。
　　「你剛剛看的那部份是陶瓷設計，最近那個老師比較偏好琺瑯材質，所以有很多作品上面都燒了彩色的琺瑯膜。不過這成本很高，失敗次數多了，有些人就會選擇改設計。」
　　「紙藝創作這區你應該還沒看過？這邊都是以紙為素材製作的裝飾品，傳統工藝裡的紙雕不是常常在做燒給往生者的房子車子之類的東西嗎，那些做工其實都很精巧，要學好久呢。」
　　那同學興致高昂地介紹著，但是也有留時間讓無衣慢慢欣賞，並沒有一味趕進度催促。
　　無衣對於這些琳瑯滿目的藝術品大為驚嘆，實在很難想像這些東西是一筆一畫，一刀刀割開再黏貼起來的紙張。到底要花多少時間，要多細心才能做好呢？想起自己連割紙箱都會割歪、用裁紙機都裁不出直邊的手工，無衣就忍不住汗顏。
　　但無衣停留最久的區域還是布工創作區，那些嚴整的車工和別出心裁的服飾設計，真是讓人沉醉其中。這些衣飾幾乎每一件都很美，不像時裝模特展示的那些誇張、大膽的「設計」，而真的是在平常能穿出去的衣服基底上綻放出設計的美感，讓人一看就知道有質感，卻不會覺得難以接受。
　　「你喜歡棣棠花？」
　　那名同學看無衣在繡著幾朵黃色五重單瓣花的圍巾前駐足良久，便出言問道。
　　「嗯，總覺得很漂亮呢，花型和顏色都很純粹的一種植物。」
　　「所以它的花語才是『崇高』。」
　　「你也知道？」
　　無衣有些驚訝，會特別記花語的人，應該不太多才是。
　　「只是剛好記得。一開始看到這個花名的時候，第一個字不會唸，所以才去查的。」
　　「原來如此。」
　　這種路上逢知己的感覺有些新鮮，無衣的興趣廣泛，但能夠共鳴的人卻少。因此交遊雖廣，知交卻寥寥可數。
　　當然，一面之緣的人就算要成為知己，那也還要時間的洗練，目前只是有機會而已。
　　「這邊有你的作品嗎？」
　　一路上無衣和這名同學一問一答，聊得還算投機，便也開始閒談起偏離導覽的話題了。
　　「今年我還沒修布工，這邊沒有我的作品；材質那邊剛剛有經過，不過我不好意思說是我做的，哈哈。」
　　「怕有灌票嫌疑嗎？」
　　無衣俏皮地笑道。
　　「不會啦，那個投票只是參考，我們甚至懷疑老師會不會看統計結果。而且如果投票有效的話，那大家就花時間拉親友來投票就好啦，還要不要努力畫圖啦？」
　　「咦，那到底為什麼要辦投票。」
　　「噱頭或是參與感吧，讓遊客投入地去體會、比較作品間的不同，才能選擇優劣。雖然這樣的評斷根本就沒有標準。」
　　「感覺『藝術』真的是很神奇的領域呢。」
　　無衣說完，接著輕輕地笑了起來。那舒展開來的面容，像是春天和煦的暖陽，從雲層中透出光芒，不經意拂亮了眼前晦暗的視線，悄無聲息地攫住了旁人的注意力，讓人一時不能移開目光。
　　「海蟬尊，你的木創被風吹歪了，你要不要去調一下。」
　　當海蟬尊正和無衣相顧無言的時候，轉角處冷不防傳來殺風景的提醒。海蟬尊有些惱，難得這樣好的氣氛，就被殢無傷這沒眼色的白目學弟破壞了。
　　「海蟬尊同學，謝謝你的導覽。作品要是出了差錯就不好了，你還是先去看看吧。」
　　聞言，海蟬尊也不好多留，而現下也不適合再追問對方的名字，便只能在扼腕中道別。
　　「嗯，今天聊得很開心，有機會再見。」
　　無衣禮貌性地目送海蟬尊走遠後，才回過頭，笑對來人：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來，所以就自己隨意逛了。」
　　「然後還被海蟬尊纏上了？」
　　「纏上？」
　　無衣有些意外於殢無傷的用詞，這語氣聽起來不怎麼好，不曉得殢無傷是什麼意思。
　　「他…你如果…咳，你們剛剛處得不錯？」
　　「相談甚歡，他的導覽很合宜，怎麼了嗎？」
　　對於殢無傷硬是轉了個彎的問話，無衣暫時還是不打算刨根問底。
　　「沒什麼，只是他…可能會想再跟你聯絡，你…」
　　無衣略有些疑問地望著殢無傷，這讓他原本就說不完整的句子，顯得更破碎了：
　　「你以後如果覺得不適應的話，就跟他保持距離吧。」
　　「我跟他才剛遇見一次，你怎麼就說到以後的事了？」
　　無衣雖然決定裝傻，但還是有預感殢無傷下一句會說什麼。
　　「唔，他是…雖然這樣說人隱私不太好，不過他其實也沒有隱瞞，我想還是先告訴你。他不只喜歡女生，是個雙性戀者，而且對象還滿多的，你…對他如果沒有別的意思，就要避免讓他誤以為跟你有機會發展。」
　　這話說得相當委婉，而且意外地沒有帶上歧視跟偏見，可以說是相當中立，並沒有貶損海蟬尊的意思，不論是非異性戀者的部分，還是非單對單戀情的部分。
　　「這樣啊，那我知道了。我完全沒有感覺到他可能有這樣的心思，如果以後有意識到的話，我會注意的。」
　　無衣又露出了那種春風拂面似的笑容，相當溫和的模樣，彷彿歲月靜好，百年安然。殢無傷一向對他這樣的表情有些難以形容的感覺，大概是覺得安心吧。
　　「我沒有說他壞話的意思，你…嗯，你會討厭同性戀或雙性戀，或是跟很多人搞曖昧、甚至同時跟很多人交往的人嗎？」
　　「唔，只要牽涉到戀情中的人都能接受，我覺得沒什麼問題，不管是性別，或是腳踏多條船。不過一對多的感情，我自己是覺得維繫難度應該很高啦…」
　　何況我自己就是同性戀者，再去歧視那些少數族群，那不是自尋死路，唇亡齒寒嗎？雖然自己原本就對他們沒有刻板的厭惡，並不是因為需要支持者的關係，才抱持這樣開放的思想的。
　　「嗯，那就好…我們系上也是有其他同性戀者，所以其實不會對他們抱持異樣眼光。但是社會上畢竟還是不太接受，所以才…」
　　「啊，是這樣嗎，那很好啊，這樣你們同學之間相處一定很融洽吧。」
　　「對啊，都是一起在系館並肩作戰的戰友，感情的確是滿好的。」
　　兩人隨後相視而笑，對於有這樣價值觀相近的朋友，都感到由衷欣喜。
　　「對了，那邊的區域我還沒看過，能帶我去看看嗎？」
　　「好啊。」
　　無衣接下來很開心地和殢無傷邊逛邊聊些無謂的瑣事，話題天南地北，終於不像一開始那樣拘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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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16-04-16 15:0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十、熟識
　　後來殢無傷常常在趕工到快撐不下去的時候，打開FB看看無衣有沒有在線上。如果有綠色點點浮現的話，就會丟一句話過去，例如「沒靈感」、「快做不完了」或是「你還沒睡？」等等，無衣有回應的話就小聊一下，沒有就繼續工作。
　　雖然殢無傷不是沒有其他科系的朋友能訴苦，但他們或者不懂設計系的辛勞，或者沒有同理心，甚至自以為理解，但其實說的話毫無意義。
　　跟無衣說話就不一樣了，無衣的措辭很婉約，卻不是一味順從，常常會讓殢無傷有種柳暗花明的感覺。有時候聊個幾句就有新的想法，甚至能有動力或者新的靈感繼續創作。
　　當然這種情況不是常態，偶爾還是會話不投機。例如從新聞牽扯到的道德，然後接著擴展到哲學或政治，有時候就會冒出一點煙硝味。然而或許是顧及彼此在對方心目中的地位不足以強加自己的想法，或者是因為這些議題討論起來太耗費心神，後來他們都會稍稍迴避。
　　殢無傷生長在外省家庭，難免有些蔣氏神話的記憶。隨著公民覺醒，殢無傷並不是不知道那些虛構的歷史有多麼可笑，但還是說服自己那是因為在那個年代有諸多不得已，必須這麼做才能度過危機。現在翻舊帳的人多少帶著仇恨的心態，不免把過錯誇大，功勞抹滅，反而泯滅了部分真實。
　　無衣卻很明顯是徹底厭惡國民黨的人，他認為台灣的一切亂源幾乎都可以歸咎到國民黨頭上。若不是他們來台侵略，土匪式地劫收資產，屠殺菁英，撲滅文化語言，殘害環境，台灣今天不會這樣，台灣能有許多機會成長，不會墮落至此。
　　但誰也沒有證據能證實，如果國民黨沒有來台灣，台灣會變得更好。國民黨真的有這麼壞嗎？那帶著殢無傷的祖父母來到台灣避禍的恩情，又該怎麼算？
　　殢無傷對無衣大肆抨擊國民黨的部分論述無法舉證否認，卻也不盡贊同，只是說不知道。對於無衣翻出來的眾多參考資料，也實在不能盡信，畢竟你說那些是對的，那為什麼其他人不能說另外一些是對的呢？
　　也還好無衣雖然對國民黨相當排斥，但在知道自己的背景和態度以後，還是沒有疏遠自己。或許是因為覺得不需要這麼涇渭分明地切割立場吧？還是因為，自己只是一個不太重要的朋友，所以不用特別說服呢？
　　想到這裡，殢無傷有些不開心，但隨即寬慰自己，或許不是這樣呢，不用自己先往壞的方面想。
　　「還在忙嗎？」
　　是無衣傳來的訊息，現在才凌晨一點，殢無傷當然還在系館。不過無衣很少會熬夜到這個時間，而現在也才期末考前兩週而已，課業壓力應該不至於這麼重。
　　「嗯，你呢？要睡了嗎？」
　　「嗯，剛打完一份企劃書，要關電腦了。」
　　「晚安。」
　　「晚安。」
　　殢無傷盯著無衣暗淡下去的名字，微微怔忡。那樣一點點的失落感在平常並不深刻，此時卻格外鮮明。
　　網路另一端的無衣其實還沒能就寢，明天要交的團體報告仍欠缺最後一個人的部分。之前因為趕企劃的關係，無衣沒有時間盯，現在卻等到了火燒眉毛的時刻，那個組員才說還沒做完。
　　無衣強撐著眼皮抵抗睡意，透過Line要到未完成的資料，和其他還在線上的組員們分工合作地把剩下的部分完成了，彙整好整份報告以後上傳了檔案，才終於能跟組員們宣布完工。
　　「辛苦了。」
　　殢無傷原本傳了一則離線訊息給無衣，想問他要不要在星期四下課後，一起去一間日式料理店吃晚餐。那是一家新開的店，風評似乎不錯，物美價廉，照片上精緻的擺盤相當誘人。
　　然而原先預期無衣應該要在隔天早上回應的訊息，居然立刻得到了回音，但內容實在牛頭不對馬嘴，這是什麼情形？
　　「？」
　　「啊，不好意思傳錯了。」
　　「你還沒睡？」
　　現在是凌晨四點，剛剛一點說要關電腦的人，怎麼到現在還在線上？
　　「嗯，剛剛臨時有報告要趕，幫忙cover一個組員的工作。」
　　原來是遇到雷隊友。
　　「那剛剛是完工了吧？」
　　「嗯，終於。我真的要去睡了，你說的…嗯…我睡醒再看。」
　　「好，你休息吧，晚安。」
　　「晚安。」
　　不管再忙再累，他們兩人從來不會對對方的訊息已讀不回，這或許是他們喜歡找對方聊天的原因吧。殢無傷看著那句再次重複的晚安，心裡有些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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