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7.16【温赤】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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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ngguis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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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07-17 00:01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7.16【温赤】良药

虽然还没有更完，但是之前存文的地址挂掉了，打算把更完的部分存存到这里。

写的不好请多多关照。

给你们比心心。

是双性，会生子

[ 此帖被xingguishen在2022-07-17 01:3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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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2-07-17 00:0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第一章

      在不长不短的人生里。

      会有一件事情，如云一般聚集雾蒙蒙地笼罩在你的意识里，无论青天白日还是午夜梦回，在长久的岁月里，或者是刹那的思涌里，从身体缠绕到脑海，再从脑海缠绕到身体里，然后终于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瞬间，终于纠缠到底，脑海里有个悄悄的声音会对你说：
      “嘘，一定不可以和别人说哦。“

      这就成了你的一个秘密。

      然后秘密会被情感迭绕着一层又一层，裹进你的心里。

      唔……

      这点总是非常公平，你会拥有这个秘密，你就会承受这个秘密所带来的所有情感。越是秘密的秘密，就是带着越是汹涌的情感。

      而当这份情感与现实结合，四下无人，手中无事时，那个悄悄的声音又会来询问你：
      “你当真能够承受得了吗？”

      若你不去想，不回答，只要你能闲下来，这个询问无时无刻不会出现，密密麻麻地见缝插针般的急促会让你喘不过气来。

      你可以选择将它告诉别人，只要你拥有承受这个风险的能力，但那会打乱你所有的计划，那最开始的情感被拧成一股绳，然后呼啸翻滚而来，黏糊糊，湿哒哒鞭笞着你自己，告诉你最开始的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

      桌上的烛灯已经燃烧了很久，抖动的火苗底下，快要见底的灯芯半淹没在浅浅的灯油里，另一座烛台下也以融滩了大块的烛泪。

      赤羽信之介端坐在桌前，神情专注，拂袖提笔饱蘸朱墨，下笔果决有力，圈出书件中待商榷之处后便会认真地将自己的意见写在其侧，规规整整，言辞真切而直指利害，不枉他行事总是这般的巨细靡遗，如今西剑流重振一事也正十分有条理地循序渐进。
他的发丝被烛光染得更加澄红，偶尔几缕红发会调皮地从耳后跑出，落到额前，又被他挽到耳后。

      他亦深知经残忍联盟一事，西剑流人才凋零，气势已经大不比从前，此刻正是紧要关头，稍有差池，西剑流便真的再无翻身之望。

      不能让西剑流就此没落，这是他自己心甘情愿所选择背负的宿命，是他承祭司养育之恩，知遇之情的必然结果。

      只是午夜梦回，他会看见西剑流在中原时，月牙泪生前的交托，西剑流在中原败亡后，正气山庄里祭司的郑重托付，离开中原前，总司那日沉稳如水般的眼神与言语。

      回首皆已是亡人。

      走在天宫伊织身后，看见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下属时，他偶尔会恍惚，似不经意般地想起西剑流四天王的少年时光。

      那是情义交融的瞬间，缠绕着旧人消逝的岁月，令人霎时怔忡。

      重情之人的肩膀上总是承载太多情与义，这些是他的枷锁，也是他的动力。

      但他绝不会沉溺于过去，只要他在，他就是西剑流不会熄灭的火。

      赤羽信之介放下手中的笔，将过阅后的书件摆放整齐，放置在书桌一侧。这些并不是即将正式下达给西剑流各部的书件，更像是一份草拟，等到明日天宫伊织阅后，便会重新抄录一份，是待盖上流主大印后才能正式下发。

      此刻月出云山，屋外月光倾泻而下，洒在庭院内，被挡在单薄的窗扉外，只透过窗纸一层映得苍白的光。

      天宫伊织在任西剑流流主，所居之处并不在西剑流最中心，而是在赤羽将西剑流重新排布后变更到的西北一角。原本此处为西剑流守卫最薄弱之处，但此处阵法交杂，实则为西剑流最为强悍之地。经排布后，地上建筑如常，地下经脉错落，能确保中心之处的兵卫的最快支援，后方处原是几处依山的库房，如今被拆作荒地，只植上了些小树苗，外人看来光秃秃地一片，是将弱点赤裸裸地暴露在敌人面前，却料不到此举另有深意。

      皆知西剑流禁术凶狠残暴，尤其幻阴决终章最为残忍，天宫伊织不愿步祭司后尘，最终不愿修炼最后一式。

      赤羽内心已有想法，一段时日过后，天宫伊织依照赤羽之意，改变最后一式化为大阵，镇守西北方，阵法藏形于后方荒地，若有宵小之徒从此地趁虚而入，其命便是阵法强化的来源。不过此阵的缺点在于阵痕明显，阵眼初期会十分脆弱地暴露在外。赤羽思量过后，便命人在其上覆植了对阵眼影响较小的小小树苗，等待时日过去，大阵已成形，树苗也长成，阵法便能隐匿于林间，那时此地便是依林傍水，加有阵法相佐，若是有人来犯，此阵此地也能保得西剑流众人进退有余。

      阵法初成那日，赤羽信之介和天宫伊织在原本祭司的房间里，将西剑流禁术彻底焚毁。

      熊熊火光里，两人静默无言，而门外鬼夜丸长跪不起，嘴里絮叨叨地念着一遍又一遍的师尊。

      猩红的火舌将血腥的秘典吞噬殆尽，两人总觉得能听见那火中夹杂着尖锐的笑声与惨叫，凄凄厉厉，混着密密麻麻的蛊惑言语盘旋而起。

      天宫伊织隔着火光看着赤羽信之介。

      他正低着头，很认真地看着禁术在火盆中燃烧的样子。火光映照在他的红发上，映得一层朦朦胧胧的光，甚至长长的羽睫也被火光映照成一种金红色的透明，看上去仿佛眼里倒映了一种淡淡的光。火盆里燃烧起的热气蒸腾，氤氲气浪有时会让他的面容模糊扭曲。

      天宫伊织突然发现，他们四人之中，赤羽大概是最早褪去少年模样的那个人。

      他们四人虽是祭司养子，但除了柳生鬼哭之外，只有原先的老军师知道此事，他们四人并无优待，皆是从小小六部做起。

      而她那时看起来乖巧，实则叛逆，不愿修习西剑流禁术，只天天想着舞刀弄枪，做一个行走江湖的正义女侠，常常扛着薙刀偷偷地找宫本总司切磋。少年宫本武功最好，年纪轻轻依旧低调沉稳，只是骨子里正气又倔强，与当时积极扩张的西剑流格格不入，而月牙泪的少年时候大多听话安静，平时总是默默记挂着还小的月牙岚，默默地走在他们身后。

      而此时的赤羽锋芒初露，闲暇之余长随老军师左右学习，已经有了一点少年军师的模样。平日里一头红发简简单单地束在脑后，身形挺拔，唇红齿白，雌雄莫辨。有时被他们打趣地小军师小军师的叫着，在他们的嬉闹下亦会觉得不好意思，和他们一起笑意盈盈地推推搡搡。

      他真的很聪明，至少在他的周旋之下，祭祀大人都不知道樱吹雪的秘密。

      “结束了，走吧。”

      赤羽信之介起身。

      此事过后，两人应当会去忙碌各自的事务，但赤羽却将她带至西剑流西北一角的一处荒屋前。

      他抬头看檐前铁马和风作响，再而开口道：

      “按照计划，明日吾该启程前往中原。”

      天宫伊织迷惑地抬头看他，此前并未听说他有任何要离开西剑流的计划，心下觉得反常，正欲开口询问时只看见赤羽抬手噤声，她的手里便被塞了一个锦盒。这个东西她认得，那是剑无极的身上也曾出现的沙蛊。听闻此蛊能听千里之音，是中原的那个神蛊温皇才会弄出来的鬼东西。

      天宫伊织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锦盒，犹豫着要不要立刻马上扔得越远越好。

      “若是顺利……”赤羽顿了一下，“吾当及早返回。”

      天宫伊织仍是不解，但看赤羽拉过她另一只手，附在他腹上。

      今夜是个晴夜，但赤羽信之介方才仿佛轻描淡般平常的话语和手掌下的感觉交杂在一起，却让她觉得天光乍亮一瞬，平地一声惊雷，雷声直震得她心底发麻，惊得她说不出话来。

      你若不说，究竟想要瞒我到何时？

      这……你这腹中究竟是谁…..是谁的……

      她心里有千般的疑问恨不得脱口而出，另一只手上的锦盒却无时无刻不提醒她即使千里之外仍是隔墙有耳。

      内心轰隆作响后，她只能佯装平静地道一个咬牙切齿的“好”字。

      他们三人都知晓赤羽信之介的秘密，也知晓骄傲如他，绝不会雌伏他人身下。

      天宫伊织正是疑惑又生气，手掌底下微微隆起的腹部却忽然隔着衣物传来一点动静，突然就令她怔住了，不由自主地看向赤羽的腰间。

      只是倘若此时的她抬头看一眼赤羽，就会发现他在腹中动静的刹那，早已别过了头去，抿紧双唇，朱眉紧锁，面上却浮现了同少年时那般独有的羞赧。

      西剑流众人可能见过稳重的军师大人如何训人的模样，但一定从未见过军师大人气急骂人的样子。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赤羽信之介心里连羞带气，混杂的情绪里携着一股火气。如果可以的话，他想，他现在就想拿着刀横渡绝海，越过中苗边界云雾缭绕的神蛊峰，丢了所有的气度风骨，恶狠狠地对着某个老神在在的闲人当场展现一下自己的骂人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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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2-07-17 00:0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第二章

      你会像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吗？

      那你会认为那所注定的是机缘巧合，还是造化弄人呢？

      至少在他的眼里。

      那是一个字，一个词，一句话；在不经意间，在双目所见，在突然回想。最后，是千丝万缕条线穿插进琐碎的回忆，让他以为是话成一句的挑衅，是绘就的一场谜局。

     总会有人对这冥冥之中淡然欢喜，总会有人对这冥冥之中充满敌意。

     是从发现到这一点开始，神蛊温皇开始一点一点的回忆这一段记忆。

     这段时光承载的记忆不短不长，对他而言还甚有趣和重要。

     得益于他的记性非常好，那些从地门之变开始的所有一直到现在，期间的一点一滴，都被他没有遗漏地全部重新梳理了一遍。

      只是越是梳理，越是觉得古怪。

      这种内心的古怪感觉更让他的大脑觉得非常趣味，因为那是一种他鲜少体会的新奇感觉。

      毕竟在他人生的某个阶段，他认为人生有的是大把无聊的时光。而他早就习惯了在无聊的时光里将自己当作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然后毫无感情地来审视自己，让自己来宣判那些自己写与自己的理性又冰冷的审度。

       然后某一天，这个无时无刻不极度理性的聪明人，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被一种极度的感性所淹没。即使那只是短短的一瞬，也足够了，足够被敏锐至极的他所捕捉，让他的脑海中坚定地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一定不对劲。

       那是有一个人，在他的意识里，留下的一个，很难察觉的小暗示。

       是发生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里，是在那日狼主辞行时。

       那一天的千雪孤鸣拿着书信，嘴里大声喊着：“我来念我来念！”

       原来是凤蝶与剑无极远行江湖后，期间这两人不曾中断与还珠楼的书信往来。这次的书信来时，正凑巧他也在还珠楼。

       凤蝶寄来的信笺上，总有一手娟秀的熟悉字迹，娓娓道来几段趣闻，末了掺杂几句絮叨的关心。有时的书信之余，还会寄送来几个小包裹，其中或会夹杂当地特产小物，或会夹杂几册趣书，又或者是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神蛊温皇照常依靠着躺椅，手中羽扇轻摇，听千雪声情并茂地读着这几日新到的书信。

       “我与剑无极行至夜煌旧址，白日断壁残垣如旧，朔风吹过宛若哀嚎，虽比多年前与主人前来时更加残破，但能看见此间绿洲植被繁茂更胜，我们二人猜想这大约是受了亡命水的影响，夜晚虽然寒冷，但抬头便可见星河璀璨……“

       “哇哇哇，“千雪孤鸣大声道，”心机温仔你要接着听吗？“

       神蛊温皇道：“怎样了？”

       “这就是年轻人谈感情吗，太美好了，我怕刺激到某个孤寡的还珠楼主噢！”

       神蛊温皇懒得还嘴，只是调整了下姿势，然后让自己躺得更加舒适。

       千雪孤鸣眉飞色舞地读到差不多的地方，挥舞着手中的信纸，然后指着末端一小段红字指给神蛊温皇看，“最后是饱含情感地督促你不要偷懒，一定要勤劳看管还珠楼生意哦。”

       千雪孤鸣笑出声，“哈，最后这行居然重复了三遍。”

       神蛊温皇干脆利落地闭眼不语。

       千雪孤鸣收好信，歪头看了看他，咳嗽一声，严肃又正经地说道：

       “忧愁吗？难过吗？”

       “来来来，你看我这次给你带来几坛好酒，缓解你的孤寡苦闷。”

       不得不承认的是，神蛊温皇在他说出那个“酒”字时，原先脑中的整齐划一排好的记忆片段，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排布的线索。

       温皇睁开眼睛。

       千雪孤鸣唤来蝶舞，将茶盏换成了酒盏。酒坛哐当一声上桌，火红的酒封被拆在一旁。

       “看来你是找不到人陪你饮酒才来还珠楼。”

       “对啊。”千雪忙活着斟酒，“也不知道我的那些酒友最近都去了哪里。先不说藏仔最近常常看不到人，连风逍遥都不在苗疆，苍狼本来吧喝不了多少酒，别提现在忙得水都喝的少。”

       “那看来，千雪王爷今日饮完这几坛酒，就要回——”

       “对对对，“千雪倒完了酒，将酒盏推向温皇，”喝完这几坛，我也要回苗疆忙一阵子喽。走之前来看看你。

       他看神蛊温皇接过酒盏，不免絮絮叨叨，“你自己一个人闲在神蛊峰，可别又做什么奇怪的事啊！”

       “噫，神蛊温皇承蒙狼主关心。”

       千雪举起酒盏道：“干杯！”

       两人碰杯一声脆响，酒水晃动在漂亮的酒盏里。

       温皇看着酒杯中倒影的自己，只觉得狼主声音飘渺远去，杯中酒水倒映天光，随着一点涟漪形容破碎又凝聚。又正是此时风起，林中簌簌作响，桌旁书册呼啦啦地被吹动书页，翻动一袭白纸墨迹。

       那种感觉就像自己霎时被人从深水拔起，退散的水稀里哗啦落到地上，滴滴答答点开灵台一片清明。

       千雪孤鸣坐在对面，喝着喝着，最终还是觉得拿酒盏喝酒可太斯文了，因为他想到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自己得尽职尽责地做一个每天在公务里忙来忙去的苗疆王爷，越想越觉得今日这酒得喝得放肆一点才能对得起以后的辛苦，索性把酒盏推到一边，端起酒坛咕噜噜地开始豪饮。

       是那个酒坛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错过了神蛊温皇那瞬间难得的神色。

       神蛊温皇的眼神常常会隐藏在羽睫散下的阴翳里，阴影下那双深色的眼睛像一潭深水，乌漆漆的水里深藏着不形于色的喜怒哀乐，营造出一种温和的疏离感。此时此刻，他在那一瞬间弯起了眉眼，温和的疏离感被打破，眼里深水有了一点波澜，是露出了一种近乎玩味的笑容。

       “真是好酒。”

       酒水入喉火辣，味略带醇苦，过后便是绵长的回香。

       两人酒罢，天色将晚，千雪辞行。

       神蛊温皇踏进闲云斋。

       从被点醒的那些回忆里串起的一个又一个的线索，让他有了一个比先前更为明确的方向。

       在某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后方有一道密室暗门，这道暗门的机巧是他亲自设计，个中精妙只有他一人知晓，也只有他一人知道该如何打开，密室内又有何物。

       而他现在能够确定的是，现在这已经不止是他一人知道的秘密所在了。

       神蛊温皇缓缓踱步，审视着这个密室的角角落落。直到他走到一处停下，伸出手来摩挲着冰凉的墙壁，随即指腹轻挪。只听见轻轻的“咔哒”一声后，墙壁内机巧齿轮转动，弹出一方简单陈旧的小匣。

       神蛊温皇端起审视。

       这个方匣子的底部有一些划痕，当初应当是在匆忙之中被放回所碰划的，里面躺着的物事也没有好好地被摆在中间，甚至被卡在匣子的夹缝中许久，已经有些扭曲的形状。

       那里面是一小缕艳红的长发。

       神蛊温皇的指尖捏起那些发丝，发现这些发丝大多不完整，并且长短不一，一些发丝的顶端有着细小的分叉，那是由于发丝经过某种力度的拉扯，进而绷断的才能造成的形状。

       冥冥之中会有天意吗？

       神蛊温皇微微侧着头，他抬起手，看着那些被自己揉捻的赤色发丝靠得更近了一些。

       你说呢？

       军，师，大，人。

       越过绵长的海岸，此时东瀛已近夜深，西剑流仍余点点灯火。

       在西剑流一个偏僻的所在，有一座小院。

       从外来看，是应该是一座再平常不过的小院，唯一一点特别之处大概就是这座小院布满了大大小小极不容易被人忽视的阵法。

       而布列这些阵法的的樱吹雪正伏在这座小院的屋檐之上，在躲避这列值夜的守卫巡视后，轻盈落在院内。

       事实上这里本就是樱吹雪的宅院，不过只有小部分相关的知情人才知晓这不过是对于天宫伊织另一个身份的掩饰。正因如此，她每次回来，该如何踏进院门，是常常需要视情况来决定的。

       更何况，此时此刻，这个小宅院里，正住了一个本应离开西剑流，早已远赴中原的人。

       她轻功卓绝，拿走放在檐下缘侧的一沓书册后，轻轻拨弄一阵风铃，之后便又悄无声息地迅速奔往流主住所去了。

       其实她很想多停留一会儿，至少看一眼他的情况。

       但他曾叮嘱，越是多做停留，就越是容易留下破绽，计划与秘密也越容易被有心人识破。

       樱吹雪虽无奈，但也只能依照他的安排小心谨慎地行事。

       屋内的赤羽在处理完公务后，在她来前，已经早早睡下了。他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和以前不同，容易疲倦，甚至变得比以前更加嗜睡。

       今夜的他本来睡得迷迷糊糊，忽然一阵气血翻涌将他惊醒，心里总觉得屋内发闷，闷得他心慌，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恍惚间他听见一阵风铃响动，意识到天宫伊织已经离开。他整个人忍着身体的不适夺门而出，连扶着木栏杆的指尖扣得泛白，整个人急促地呼吸着有些寒冷的空气。

       原本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就回去的，现在他只能勉强撑着身体伏在屋前的栏杆边，呕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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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2-07-17 0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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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神蛊温皇躺在赤羽信之介的身边。他现在侧倾着身子，认真地观察着熟睡的赤羽信之介。

      夜深了，这个院子又远离人烟，围绕着这里的阵法也能隔绝大部分的声响。想一想这个被赤羽精挑细选的地方，此时此刻应当十分安静。

      檐上月色起，神蛊温皇面朝着赤羽信之介，他看见晴夜下冷澈的月光从门扉外透进屋内。

      先前赤羽前往中原，曾有一段时日暂住还珠楼，不过那段时光里他还是个与轮椅为伴的活死人。



      后来的闲暇时间里，凤蝶有时与他闲谈，谈及赤羽先生时，满满都是掩饰不住的赞叹。毕竟那时的还珠楼，只靠着凤蝶一人苦苦支撑，在不太安稳的世道里算半个风雨飘摇。而赤羽先生，是一个出现后在短短的数日，与凤蝶一道将原先七零八破的还珠楼情报网恢复七八成，并且还使用的得心应手的人。

      只是不知，那时的赤羽大人，在为中原劳前忙后之余，是否如此时此刻，如他看他这般，全神贯注地看着那时的神蛊温皇呢？

      神蛊温皇摇摇羽扇。

      简单朴素的市松纹样纸扇门是活动的，平时的开合间划出一个休息的区域。隔离缘下的纸扇门上覆了障子纸，平时遮风避雨，夜晚等到主人入睡时，各个纸扇门纷纷合上，以让主人安寝。

      但显而易见的是，赤羽信之介并不愿意合上缘外这扇门。

      啊，就入凤蝶所说，赤羽先生连在闲云斋里翻书的时候，都会大大方方地开着窗户，不像主人，总是喜欢把门窗都扣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习惯，神蛊温皇想，或许赤羽大人就是喜欢在入睡前打开门窗呢。

      尽管智者心沉似海，也总有人是坦荡荡的啊。

      神蛊温皇愉快地扇着风，吹得赤羽头上细小的发丝摇摇曳曳。

      即使是自己独处，西剑流的军师大人在白天也会认真地整冠束发，然后着装正坐，兢兢业业地开始批阅各种各样的西剑流事呈。

      清醒的军师大人眉眼依然如旧，怒睫鲜红下，一双凤眼内勾外翘，眼里沉稳不惊。

      其实按照军师大人的年纪，短短几年的时间并不会让他的容貌发生太大的变化，但较之当初，即使他现在正闭眼酣睡，神蛊温皇也会觉得他眉眼含情。尤其是在白日里，他认真地看着什么东西的时候，正经的神色里会不自觉地带着一点蛊惑。

      仿佛猫抓轻挠谁的心。

      风情之下，锋芒犹在，又少了一点凌厉，显得整个人柔和不少。

      那是军师大人清醒的样子。

      现在的军师大人已经毫无防备地睡着了，就在他的身侧。

      神蛊温皇化去羽扇。

      赤羽信之介睡得很香，呼吸绵长又平稳。一头艳红的长发大片大片铺在身下，鬓角的长发则是凌乱地和额前的发丝一道，顺着脸颊散在耳畔。临睡前的他换了贴身的襦绊，白色的，贴着肌肤，薄透出一点肉色，呼吸之间，漂亮的锁骨和碎发也会随之起伏。

      神蛊温皇瘦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从眉弓开始，一点一点掠过赤羽的鼻尖和薄唇，越过起伏的胸膛，停留在隆起的腹部上。

      这里本是平坦的，肌肉匀称的，会有着习武之人特有的，有力又优美的线条。

      现下手掌里的触感干燥又温暖。

      你看，这的的确确是地门化出的那个人形所比拟不了的。

      还有这个肚子里的小东西。



      神蛊温皇眯着眼睛，享受着手掌之下一点温暖的悸动。

      不过他只享受了一会儿。待月影西斜，他就起身了。

    “好了。”神蛊温皇低低地说道。

    他在一旁叠得齐整的衣袍冠饰中挑挑拣拣出一条军师大人常用的赤色云纹发带，堪称温柔地破坏了赤羽端正的睡姿，将发带层层叠叠地绕着他的手腕一圈又一圈，向上拉至头顶，最后系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结。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赤羽，神色晦明而倨傲，掌中毒雾散着点点蓝光落在赤羽身上。

      他在想赤羽醒来后的样子。

      如果仓皇无措一点，就能满足他恶趣味的期待了。

      赤羽的脚踝白皙瘦窄，但没有不堪一握的瘦弱感，手感是温温热热，被他扣在手中，一番趣味地摸索后，便是猛然用力——

      赤羽信之介感受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下意识地闷哼一声，脑海中迷糊的意识就被痛感强行唤醒了。

      神蛊温皇看他眉头紧皱，呼吸紊乱急促，连额头沁出汗水，整个人紧绷如弓弦，被缚住的双手下意识地想要护住腹部。

      不过这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下一时刻，凤凰刀便乘携着热浪劈砍过来。翻掌腾挪间，万均力道被他游刃有余地卸去。而那条先前用来缚手的发带早已被斩作两段，带着断口处的一点焰光，可怜兮兮地飘飘落在地板上了。

      如果此时赤羽视觉尚在，他会看到神蛊温皇的眼里盛满了诧异。

      这种毒雾应当会让中毒者暂时无法运功。但赤羽的面色与行动如常，不似强行运功，更像全然不受影响，毒素的印象甚至不如脚踝上的伤对他造成的限制。

       即使身形有恙，刀势依然迅猛，招招利落索敌。

       神蛊温皇一言不发，一招一招地拆解。几招过后，再观赤羽，他倒是发现，功体之毒仍未起到作用，但双目毒素已经见效。

      月光下的那双眼睛，失神无光，却无半丝迷茫，甚至与火热的刀气相比，更添冰冷。

      两人来往数招，一个进攻，一个试探。狭小的室内受赤羽功体所影响，温度逐渐升高，刀起所至之处炽烫得空气扭曲。



      细碎的火星盘旋飘舞上升，点点火光映照凤凰刀纹红如血，刀身却映冷月，刀势行云流水，尖刃破空呼啸，化作一道寒芒，直袭神蛊温皇。

      “神蛊温皇！”

      他听到赤羽信之介愠怒的声音，还带着初醒的一点沙哑。

      神蛊温皇挑眉，惊喜地叹出一声，面对凌厉的刀势，反到不闪不避了。

     “真是久见了，军师大人。”

      凤凰刀呼啸而至，堪堪悬停在温皇心口。

      赤羽的双目仍不能完全视物，但相比中毒之初，已能看到点点微光。他甚至能从不太清晰的视像里看到一个模糊的蓝衫男人在月光下，人模狗样地向他行了个礼。

    “温皇应约而来，赤羽大人可尽展地主之谊了。”

      他轻蔑地哼了一声，收刀。

      屋内的热度逐渐散去，神蛊温皇看他披上外衣，靠着门扉侧运功调息。



    “吾有一事当真料想不到。”

      赤羽的眼睛恢复了大半，虽仍不能完全视物，但仍直直地看着他。

     “昔日棺椁里摸着的薄薄脸皮，原来竟是这般厚如城墙。”

      “赤羽大人这般真挚的夸奖，温皇收下了，”他从袖中摸出一个小药瓶，“既受军师厚爱，那请一定收下这不成敬意的小小回礼。”

      神蛊温皇说着扣着赤羽的脚踝，表现得一副亲力亲为他上药的样子。

     不过是一点点触碰，至少温皇觉得十分正常。本质不过方才那般的拳腿交接，但赤羽却没了那时的坦荡，下意识地挣脱了。

      神蛊温皇又将那只脚腕捉了回来，欺身上前道，“这短短数日，虽未有幸得军师亲身带吾领略东瀛风光.......”

      温皇给那只红肿地脚踝上着药，赤羽信之介看他细狭的眼睛充满不明的笑意，随着视线落在他的小腹：

    “吾亦收获颇丰........”

     赤羽别过头，收紧了外衣，遮住腹部。

     “你在十五日前到达东瀛，期间行踪全无，直到今日方才出现在此。就是吾有心做主人，不见宾客，哪来宾主尽欢。”

     “哎呀，方到东瀛，便想直奔军师而来，奈何军师早已前往中原。吾欲得其见，不得其法，只好这般兜兜转转，才能求见尊贵的军师大人一面。”

      神蛊温皇上完了药，摸着红肿的地方揉揉捏捏。脚踝处的触感疼痛酥麻，让赤羽信之介非常不自在，几次欲要抽回，但神蛊温皇的动作看似轻柔，却是俨然不让他挣脱的牢固。

      偏偏此刻，腹中一阵躁动，胃海翻腾，一股热流从胃部直冲喉头，让他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血色沉郁乌黑，大片大片地散在铺席上。

      “东瀛果真奇妙之地。”

      神蛊温皇诚心诚意地赞叹。这血迹虽然可怕，但细观之下就能发现，这是身体将之前的毒素一并排出的污血。

      神蛊温皇戏笑的声音让他腹中躁动愈盛，赤羽信之介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你说此话，着实让我觉得恶心。”

     “非也非也，”神蛊温皇收了药瓶，道：“这不过是你身怀六甲的正常反应，怎能和温皇有关。”

      赤羽信之介听他语毕，心中有千般心绪流转，最终汇成一股不声不响的闷气，也不再看他。只有红发散落在肩头，束束发丝轻动，挡住那一瞬的低头咬牙。

      过了一会儿，手臂上一阵麻痒。那是几条疗伤的蛊虫爬上他的手臂，随后蛊术在体内流转，逐渐平息他体内紊乱的气息。

      一段时间过后，胖乎乎的蛊虫力尽，噗哒哒地一个个滚落地面，四仰八叉地踹动几对虫脚。

    “收起你的试探，直说来意吧。”

      神蛊温皇见他神色冷冽，红眉隐怒，随即也是正色。

     “好。”

      啪嗒一声，锦盒开启。赤羽信之介看见几缕红发安静地盛在盒内。

      神蛊温皇道：“推敲时间，此物应是你前往中原相助俏如来时所留。聪明如你，当知晓吾清醒的关键，但你却尊重凤蝶的意愿，只是将此事告知凤蝶，并未有其他动作。”

      “但也因如此，至离开中原，你并不完全清楚残忍联盟统治之下的东瀛局势，你也不知道吾会在何时清醒，又会在何时发现此物，发现此物后，又是否会真的前往东瀛。毕竟，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构成了太多的变数，变数太多便成破绽。”

     “温皇心想，你若存心挑衅，又怎会破绽百出。除非——”

     “这些不过虚虚实实，”神蛊温皇细细摩挲着锦盒边分明的纹路，继续道，“有多少破绽根本不重要啊。因为你知道，吾见到此物后，一定深感受到挑衅，一定会亲身前往东瀛。”

    “那为何吾不用计令你入中原？为何一定是吾来到东瀛？”

    “这些日子，会想过往种种，竟是地门之变令温皇有了一点眉目。”

    背着光的温皇忽然拉近两人的距离，月光透过他的身形，把赤羽整个人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西剑流的军师大人，操控神蛊温皇的意识，感觉很不错吧？”

————————第三章·完—————————

写在文后的一点碎碎念：

      虽然有点迟，但还是要祝大家双节快乐辣！希望各位小可爱都能快快乐乐地度过小长假！

(❁´ω`❁)

      然后记一个无良作者诡异的小小笑点。

不知为何每次想要描写老温眼睛的时候，总是控制不住地会想写成：

     “神蛊温皇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_____”

      突然间就会发出那种要被殴打的狂笑，并且狂笑不止。（没救了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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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2-07-17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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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日上三竿时，阳光炽盛刺眼。

      赤羽信之介的眼皮翕动，醒来时才觉到身上早已热出了一层薄汗。他醒来时头痛欲裂，朦胧的视线里，正好能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是神蛊温皇。

      他就坐在原先赤羽常坐的地方，面前的木头小几上堆满了一叠一叠的文件册子。那柄蓝羽扇在他的手中轻摇摆动，瘦长的手指提着笔，神态颇为轻松地在纸上勾勾画画。

      这人面上带笑，却坐无正形的不正经模样让赤羽信之介在看到后，心上一阵火起，喝道：

     “你给我放下！”

      话音未落，神蛊温皇面前一道火红的身影就带着怒气而至，要夺了他的笔。

      细长的笔杆子在两人的来来回回间上天入地了不知多少回，最后谁也没能争出个结果，只能在最后一次的落地前，让饱满的笔尖蘸了红红的朱墨，无奈地在纸上滚出长长的一道。

      然后“啪”地一声落地，骨碌碌地滚远了。

      “哎呀，可惜可惜。”神蛊温皇面上笑意更盛。他抬高了手上的羽扇，微风轻起，拂上赤羽信之介的面，却被赤羽信之介一掌拍开。

     “可惜了吾这半日的殷勤。”神蛊温皇拗了一个可惜的神态道， “你身体有孕，功体不稳，昨夜提功运气甚急，于筋脉不利，如今你再时时动气，怕是连吾昨夜的费心医治也可惜了。”

      也不知昨夜是谁卑鄙下毒。

      赤羽信之介心想，然后看了他一眼，便要抽回打着打着被他把上脉的手。

      “莫急。”

     温皇不让他抽手，反到握得更紧，让他挣脱不得，同时另一只手蕴含内劲，直袭赤羽心口。

     “既然醒了，那便继续昨夜所说。”

      尽管在神蛊温皇看来，赤羽信之介仍然气呼呼地抗拒着，但他手下的这股内力，会从心口缓慢四散后，接着在他的经络中游走。虽然赤羽信之介不情愿，但这么做的确可以稳定他的功体。

     神蛊温皇也不想让昨夜那般，问至中途，人却突然晕厥的场面再出现一次。

     赤羽信之介挣脱未果，只能受纳这股内力，道：“你既已至东瀛，不就代表心里已有答案。”

      “见到你之前，确实如此。见到你之后，吾倒是对你这样做的目的更有兴趣。”

      “神蛊温皇，是要听目的，还是要见到真相？”

      “或许目的便是真相，真相便是目的。”

      “目的是吾的目的，真相却是温皇的真相，两者不可兼得，温皇细思吧。”

      神蛊温皇听罢，内息催动更甚，掌下内力在赤羽信之介的身体内加速流转。

      磅礴内力绵绵浑厚，由经络积聚汇集后至气海。察觉功体稳定许多后，赤羽信之介立刻调息运气，将神蛊温皇的手推开道：“这些内力足够了。“

      神蛊温皇起身，绕过面前的木几，与赤羽信之介面对面坐着，却不料赤羽信之介在他坐下时，反到起身坐至木几后，隔着一堆堆文件册子来看他，那是俨然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吾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吾可以同意，但必须在吾处理完正事之后。”

      “好。”

      神蛊温皇应道一声后，随即起身，转身欲往屋外走。只在转身时，好似想起了什么，他又踱步走至赤羽信之介的面前。

    挺拔的身形在站立时投下大片的阴影。

    “是了，刚才确实有些熟悉。”

    “你又在胡言乱语什……..嗯？！”

      赤羽信之介正是要捡起先前滚远的毛笔，却被神蛊温皇抬起他原本低垂的头。

      神蛊温皇低头看他。

      有趣的是，一瞬间，只有短短的一瞬间，神蛊温皇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羞恨与惊惶。

      好像很久的以前，也有这样似曾相识的一幕。

      神蛊温皇在这座小小的宅院里闲庭信步。尽管眉间被砸出的那一点青紫和脸颊上留的几片艳红的墨水说明他方才被这座宅院的主人不太客气地轰出了门，但他回味起方才的那抹眼神，心情还甚是愉悦。

      而赤羽信之介将自己埋成山的文件里，神色冷静地批阅着一份又一份，似与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其实大多数的时候，西剑流军师这个身份，不需要他隐藏自己的个性，但一定需要他隐藏情绪。隐藏情绪，一种是对于外人，另外一种，是对于自己。

      有时候，只有能骗得过自己，才能骗得过别人。

      笔下细纸被摩挲得沙沙细响，时间一点点流逝，雪白的纸页也逐渐被夕阳染成暖暖的金色。

      当神蛊温皇悠哉游哉地从屋外进门时，已是百鸟归林，沉沉暮日映得天光澄红。小小的书册被堆叠得整整齐齐，放置在缘外的固定位置。

      只是屋内空荡，原本应当在此的人却并不在屋内。

      神蛊温皇在一瞬间，倒是想到一点可能：或许是坦荡大方的赤羽大人怕了，心惊了，中途逃跑了。

      心里便不自禁地一笑。

      哈，原来神蛊温皇也会有不切实际的跳脱想法。

      事实上赤羽也并未走远。温皇转过一方屋角，就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身体的变化影响到了功体，不过，这段时日里他深居西剑流，也见不到多少人，除了动武有诸多限制之外，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只是，既然是他一人独居，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就只有他来亲力亲为了。

      赤羽出现在他视线之中时，正弯着腰给庭院里的石灯笼点灯。他身后披散了大片湿漉漉的长发，身上缭绕着一点氤氲的雾气，是方才沐浴完毕的模样。

      东瀛人总是喜欢穿这种雪白的足袜，弓起时有一个美妙的弧度，袜口向上会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他昨夜被神蛊温皇弄出的腿伤还未好全，行走时带点颠簸，一绺一绺的红色发丝总会不太听话地一个接着一个地遮住他的眼睛，又被他一次一次地耐心挽到耳后。

      有些摇晃的身形，映出一个高大的东瀛男子脆弱的美丽。

      神蛊温皇倚着廊柱，就在暗处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他看着赤羽信之介在吹灭火折子后，又静静地看着笼中摇曳的灯火好一会儿才起身。看着他在起身时明显地神色一怔，然后眉眼舒缓，整个人变得放松许多。看着他随后将宽大的手掌覆上小腹，低声地对那个小东西诉说着他也听不清的话语。

     有别于少年时的雌雄莫辨，现在的赤羽信之介并不会让人以为他是一个女人，但他那腹间不属于一个男人的曲线，低垂的眉眼，呢喃地细语，确实让神蛊温皇看到了“母性“，这种只会出现在女子身上的温柔气质。

      气质不同的赤羽大人在夕阳下被映照得暖意融融，连发丝都透着漂亮的澄红了。

     而那个隆起的小腹，令神蛊温皇想起昨夜将手掌覆在上面的温暖触感。

      神蛊温皇承认，那短短的一瞬，他的确清晰地感受了到了一种名为“嫉妒”的情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是猛兽的尖牙一点一点漫不经心地戳刺心脏，堪堪流血时又及时收手，最后留下一个青青紫紫的，会反复疼痛的淤痕。

      赤羽信之介非常出色。笑也好，怒也好，一举一动间的所有情感，都尽职地让他感受到了作为对手的紧绷感。

     所以清醒的赤羽信之介永远不会对神蛊温皇露出毫无防备的温柔深情。

      神蛊温皇开始思考，是什么令他嫉妒。是那份与众不同的风情，还是那个让他变成这样的人。

      他想，端庄持重的军师大人在与那人亲近时，也会露出这种神情吗？

      他与人亲近时，又会不会露出更多的，不一样的神情。那副身高腿长的柔韧躯体，会被摆弄成什么模样。那一身白净的皮肤会不会被揉搓出斑斑点点的红痕。啊，还有他素来清亮的声音，在那时会变得沙哑吗，又或者会根本说不出话来……

    “开始吧。“

     当赤羽信之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

      这时候的他才收起脑海里那些只要说出来就足够让西剑流的军师大人马上再和他打一架的想法。

      好不容易才变回“正人君子“的神蛊温皇见到赤羽信之介在沐浴后并未换上起居的常服，反而束发整冠以待，端正地坐在他的面前的样子。

     是了，从头到脚都透露出对他这个宾客的尊重。

     庄重华丽，严阵以待。

    但也是从头到脚都是大写的“见外“。

    虽然神蛊温皇对于西剑流来说，的确是一个外人。

    当然了，这一点被他自己很不要脸地故意忽视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可以体会的是“心有芥蒂”的郁卒感。

     赤羽信之介见他面上似笑非笑，又默不作声，也不知是故意这般，还是早已神游天外，索性当他已有了回应，便开始流转体内的灵力，双手结印后轻启口诀以令术法开启。

     片刻后，阵法已开，他将双手放置在神蛊温皇的太阳穴道边，正要调转术力时，又被神蛊温皇猛然扣住手腕。

     “军师大人，会真正信任温皇吗？”

     “难道神蛊温皇会更愿相信赤羽信之介的片面之词？”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有趣，这简单的小小阵法，竟能入侵吾之意识。想一想，不知当时是何种情形，吾的意识竟会薄弱至此。”

      “当时情况如何，待你入阵，自然见分晓。“

      “嗯，军师大人说的有理。“神蛊温皇结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法印，然后将他的红发挽至耳后，以同样的手势拂上他的脸庞，”若是军师大人进入温皇的意识后，一声号令温皇回返中原，那神蛊温皇岂不白跑这一趟。”

     赤羽信之介明白了他的意思，沉思片刻道，“所以你想进入吾的意识。”

    “赤羽大人是从不令吾失望的聪明人。”

     “可以。”赤羽信之介答应得非常爽快，“只是吾的意识所现，未必能让你窥得此事原委。此阵是炎魔所留，吾亦非术法专精，上次成功也不过是因为有人助吾。而吾的身体与先前不同，灵力匮乏，吾也并不能确定此阵过后，何时才能恢复灵力，又是否能再开此阵。此前言明，二者不可兼得，望神蛊温皇谨记，莫要得寸进尺。”

      言下之意，选择进入他的意识，那么自己脑海中那段被封锁的记忆就另寻他法去恢复。

     术力开始在自己的身体里慢慢流转，赤羽信之介知道神蛊温皇已经做出了选择，开始全心地接纳他的意识。

     神蛊温皇催动术法，缓慢地将自己的意识一点点转移。

     两人的意识逐渐交融，最后一丝清明的意识末端里，赤羽信之介听到神蛊温皇缓缓道：“吾的灵力倒是十分充足，足够籍他人之镜窥得自身之影。”

    赤羽信之介闭上眼睛。

    “神蛊温皇，“在两人即将完全坠入意识空间前，赤羽信之介突然抓紧他的衣袖，对着神蛊温皇弯起了嘴角道,“闲云斋底下你那千回百转的破机关密室，吾确实来去自如。但是吾为何要留下那些头发作为破绽，你真的想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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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2-07-17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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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不知自己为何而来。

     不知自己去往何方。

     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赤羽信之介坠落之前，触目只有白雾如海。

     只是雾气轻薄，本不应该这样沉重。他觉得难受，一呼一吸间都是浑身湿透了那般的不自在。

     他满心疑问地伸出手来，想要确认这些白雾的本来面目。

      手里没有握住实物那样的感觉，看来这些东西无法完全抓取。他看着那些东西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他的指尖，手间的触感轻柔凉薄，他突然觉得这些更像是有意识的活物。

      这些东西更多地向他涌来，既缠着他，又缓缓流动，聚拢成形时，足以将赤羽信之介整个人都完全包裹。

      刹那间思绪千般流转，身体轰然跌落。

      大量的记忆倾泻如瀑，飞速地出现在他的脑海，又飞速地逝去。

      不行！

      脑海中的巨变让他变得恍惚，所有的记忆仿佛成了碎裂的铜镜片，哗啦啦地在他周身闪过，汇聚成五光十色的彩瀑飞向上方的人影。

      赤羽信之介下坠着，在丁零当啷的碎片声中抬起了头。

      那原本是影影绰绰一个身影，后来逐渐清晰。

      那人白衣白发随风翻舞。

      是任飘渺。

      视线里的任飘渺持剑而立，周身诡气环绕。一双剑眉下目视如鹰，凶狠锐利，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延展三分冰冷，对他扬起蔑笑。

       “你又能去到哪里呢？”

      他分明听不清任飘渺在说什么的，却是本能的喉头一窒，被脑海中突然出现的这句话给沉甸甸地砸进心里，连心一同被揪紧。

      心神俱荡时，有梵音入耳，清亮恢弘，万丈金光平地飞舞，隔绝两人后，一道浑厚佛气稳住他的心神。

      像是一场梦被坠落的惊险唤醒，当赤羽信之介回过神来时，心跳得剧烈，才发现周身已经满是这些白茫茫的雾气，浑厚佛息连同任飘渺一道消失不见。

      周遭只余他一人，安静非常。

      这些白雾仍然笼罩着他，并且随着身体更深一步的浸入，将空气变得逐渐稀薄起来。

       周围的环境越发的让他难以呼吸，他开始剧烈地挣扎。

       身后一股强大的无形力量悄然出现，带着不容拒绝的蛮横将他拽入更深的所在，让他的挣扎都成徒劳。

       放开！

      他明明低吼着，却发现双耳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又或者自己从未发出过声音。察觉到极度的危险，他的身体会为了求生而爆发出更强的力量。

       灼红炽烫的气流汇聚在他的手上，凤凰刀即将成形。只是危急之间，他尚不知自己的感知已被剥夺了大半，周身灵识紊乱，刀势方起时才发现灵属之器并未完全成型，而手中所握只是堪堪一道虚影。

      出刀之时，刀劲濒临溃散，反手被制，早已失了先机，此刻的他连带双臂被那股力量绞紧一扭，凤凰刀又碎作了点点火星子，四下游离散尽。

      为了让他安分一点，那股力量较之前更盛，越发缠紧了他的身体，层层叠叠地将他手脚束缚得十分规矩，让他丝毫动弹不得。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点点地拖入更深处。周身的白雾开始浑浊成了一种深深的灰色，到了后来，周围变得更像一潭乌黑深水。原先的白雾化作点点白光，带着仅存的，微弱的光明，四散飞舞到远方，到最后完全褪去消失。

      等到强大的压迫与窒息感已经足够让他脆弱得毫无还手之力时，那些蛮横的束缚才逐渐消散，放他手脚自由，连带着他五脏六腑被压迫出的剧烈疼痛也消失了。

       此刻脑海一片空白，原本的记忆如抽丝般在这来来回回间所剩无几。

      一片空白的他不知道像这样被浑噩的时间究竟持续了多久，还要持续多久。

      在混沌的意识中，半开阖的视线里，直到那些深色的污水又突然变得澄亮了起来，耀眼的白光刺目无比，照得他眼睛生疼时，四肢百骸才开始逐渐涌现正常的知觉。

      最开始先是一点麻痒，从身体内由内向外蔓延，麻痒褪去了了，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钻心疼痛。

      是一声细微隐忍的闷哼，他终于能够正常的发声，是对疼痛最本能的反应。

      一并恢复的还有听觉。

      他可以听见远处有一些脚步声，凌乱细碎地正朝着他而来。

      离开奇怪的液体，脱离了牢固的束缚，他迫切地想要触摸什么东西，来确认自己已经完全脱离那个诡异的境地。

      疼痛的手掌底下，是冰冷又泥泞的触感。似乎是土壤，却又湿滑无比，他只是勉强撑起半个身体，又只能无力地摔回原位。

      很疼，很痛，但浑身都没有力气，周围即使很冷，他也疼出了一身的汗来。

      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靠近了他。分辨不出有多少人，此刻眼皮重若千斤，他还是极力地想要睁开，想要看清周围的情况。

      “先生！真的有一个人！”

      奶声奶气又脆生生的。

      赤羽信之介觉得自己的面上好像出现了几根小小的手指头，温温热热的，不轻不重地戳来戳去。

      “先生你看，他的脸热热的，他还会动噢！”

      “我也要摸！”

      “我也想我也想！”

      看来孩子不止一个。

      正这样想着，赤羽信之介的面前出现了一双沾着碎雪花的乌靴。

     他模糊的视线里还是看不太清东西，但他已经能感受到周围的刺骨寒意，一起随着面前人垂下的，湿润的衣摆末端，落在他的面上，让他觉得迷茫又心乱。

      原来是那些小孩让出了一条路来，那个被他们唤作“先生”的人走到了他的面前，蹲下了身体，要伸出手来试探他的鼻息。

      他看到有个蓝色的模糊影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原本是要试探他鼻息的手掌被他扣住，随后被他当成了一个起身的支撑。

     或许支撑不了多久就会重新跌倒，但赤羽信之介仍然固执地如同先前那般站起。站起后的他身形颤巍，极力地想要看清四周的景象。

     可惜的是，在这么狼狈的一阵努力之后，看到的仍然是一片模糊。

      不清晰的视线里，只有朦胧的大片颜色。面前这个高大的身影又蓝又黑，几个小小的身影又灰又红。背景里一大片的白色，掺着枯灰和青黑。他用力地呼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终于确定了自己身处一片雪地，那些像是干枯一般伫立的灰色柱状物，应当是山中落了叶的树。

      他面色惨白，蹙起的红眉随着他环顾四周。看得出他已经非常尽力地睁大了眼睛，但他涣散的目光和面上那个一闪而过的失望神色表明，情况并不如意。

      面前的男人静静地看着他的冷静和懊恼，执拗与茫然。

      这个红发男人的目光只停留在他的身上一刻，便飞快地转移到了周围的孩童和景物上。

      风急又冷，冻得这个红发男人的耳朵通红。不止耳朵，他身上所有外露的皮肤都冻红了。寒冷的空气里他呼吸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因为在地上狼狈的时间太久，连身后那些红发都沾染了泥土与枯叶，混着雪水，同衣物一样带着湿透的脏污。

      那些小孩子们倒是特别喜欢他的头发，见他站起了，蹦蹦跳跳地像麻雀一般围到了他的身边，伸出几双小手来摸摸那些原本很漂亮的头发。

      被几团小小的热源突然围住，让赤羽信之介不由得晃神了一下，身体一下子失去平衡。

     “小心。”

     眼前这个人在他摔倒之际将他稳稳当当地扶住了。

     “你一身伤重，先别勉强，我带你回去医治。”

     “多…..多谢……”

      声音有些熟悉，只是现在想不起来。他努力地从意识和身体的混乱中维持了一丝清醒，下意识地认真道谢。

      力尽之前，他感觉疲软的身体被人打横抱起。

      但他的意识并没有完全的失去，还能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声音。

      他能听到那个抱着自己的人，一步一步踏在积雪上的声音。觉得出那人步伐稳健，但吐纳间又不似习武之人一般平稳。

      他想，或许这人武艺并不高强。

      每过一段距离，抱着他的这个人在呼吸之间又会夹杂几丝负重的喘息，在这时，那人就会停下来稍作休息，顺便检查他的情况。

      那人头发长长的，低头的时候总是会有几缕发丝落在他的面上，让他觉得有点痒。

      但他不介意面上被摩挲出的微弱酥痒，因为他之前被冻得不轻，现在本能地非常喜欢这个温暖的怀抱，尽管贴在他面上的那些布料早就被雪花湿透了。

      他还听着那些小孩子一声声地唤着先生，叽叽喳喳地一句一句说些他听不清的童言童语。

      而抱着他的人也很有耐心地一句句回应着，嘱咐他们在天寒地冻的山间小道上要小心行走，然后停下了步伐，低头对怀里的他道：

      “你伤势虽重，却无性命之忧。一路行来，你几近昏睡，又常常惊醒。想必是受了惊吓，以至心神不宁。你每次惊醒之后的动静总让我抱得有些累。”

      怀里的人好像要确认什么似的，双唇紧抿，指尖一直紧紧地捏着他的衣角。也不知听进去他的话没有……

     “我先喂你一点安神的药物，好不好？”

      他看怀里的动静安稳许多，喂药的时候还会自己乖乖地吞咽。

      应当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这个被唤作先生的人笑了一下，抱着红发的男子起身，领着三个孩童，起身向着自己的住所去了。

       那些小小身影步履轻快地走在前头，一双双小脚踏过几个干树枝，嬉戏闹闹间间又总是好奇地看一眼先生怀里那个身影。

     整座山都落了雪，山路也是变成白茫茫的。

     雪上脚印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缭乱却也坚定。

     神蛊温皇负手而立。

     他看着天地苍茫。

     看着那个同自己音容相同的蓝衣男子抱着昏迷的赤羽信之介，在孩童说笑间，与他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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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2-07-17 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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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你。”

       他正来回翻阅着书卷，蓦地听到有人远远地喊道。

       他应声抬头，一个小布袋被抛出一个完美的弧线，越过门扉，稳当当地落在他张开的手中。
布袋是用一块边角料缝制的，大约一个成年男子的巴掌大，正好能被他握在手中。阳光底下它是灰扑扑的蓝色，布角的衔接处被乱糟糟地缝作一团，拙劣的针脚透露出缝制之人简单粗暴的指望：只要不漏出所装之物就行。

       他打开布袋，里面满当当地装了一些小果子。

       “从哪里找来的？”

       “山上。”红发男人放下手中的猎物，一边说道，“昨夜下了雨雪，原来的路不好走，本想回来的，但又想碰碰运气，寻到最后倒是误打误撞地发现了另一条路。”

       “那果子的枝桠就生在路边的矮坡上，被压在积雪底下，寻路时被我抖落了好厚一层霜雪，底下正巧能露出一点颜色来。我觉得好吃，才带回来给你。”

       他听着，就随手挑了一颗，一口咬下却是是满舌头的酸味，只得放下，无奈地对着忙碌的身影问道：

       “绕得远吗？”

       “嗯，要顺着原来那条路更向西一些，多走了……恩……大约一个半时辰。”红发的男人一边回答着，一边舀了水，仔细地浇灌清洗着手上的猎物。

       他打猎的确是一把好手，但这并不代表他擅长处理猎物。去除皮毛时，他的手法尚显青涩，动作间不得要领，也不好控制力道，一下错劲，每每磕碰到木桶边缘。

       木桶发出“咚”的一声，被晃荡出半打水泼落地面。微弱的啪嗒啪嗒声过后，他的脸上总会出现被溅起的点点红色水花。

       这个时候的他会停下来思考一会儿，然后带着“终于感受到了什么”那样的神情，调整力道和姿势，再继续手上的动作。

       水声汩汩，掰掰扯扯间，他顶着寒风和冷水，在十个修长的手指头都被冻得红通通时，终于将皮毛分离完了。

       地上蜿蜒着一点猎物早已冰冷的血水，还未成一层薄冰，便被一盆清水哗啦一声给冲洗干净。

       无论是教那些小娃娃识字读书也好，还是修缮屋顶，处理猎物，看起来都是这样的忙碌又专注。

       红发男子也不知道有人一直在身后默默看着，起身时一个没注意，差点和身后的人撞个满怀。

       原来在一旁安静看书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书卷，就站在了他的身后。不知是何时前来，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着实吓了他一跳。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他双眼流露出讶异。

       闲时与那三个学生小娃娃玩闹，他从零碎的童言童语间知晓——

       他们的先生爱干净又怕冷。

       也是，在不教书的时候，除了出门晒晒太阳，这人只喜欢窝在暖炉旁边看书，轻易不肯挪动。冬日天冷，他更不喜欢沾到外头的冷水，更别说是这种带腥气的血水。

       所以以往他在处理猎物，或在淘米洗菜时，即使两人常常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也是一个在屋内，一个在院内，总是隔着一小段距离的。

       今日突然不这样了，让他觉得有些不习惯。他又想，或许是他也想看看他在今日绕了这么远的路后，打来了什么样的猎物。

       他又想到，这位教书先生虽然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爱干净又不想沾染油烟，平时最愿意做的又只有水煮素菜，但这位教书先生的的确确是有一身好厨艺的。

       水煮大白菜不算。

       倒不是他讨厌吃菜，而是因为在养伤的头些日子里，他身体不好动弹，也不愿过多麻烦人家，经常是做了什么就吃什么。没法预料的是，等到他的脸都快要吃成菜叶子一样颜色的时候，他的伤才好的七七八八。

       这让他在行动无碍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看见或是想起白菜。

       当他带着一脸菜色，终于能够自己觅食的那天，他所作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山上去打猎，带着“跑遍漫山遍野也要带回一些白菜之外的东西”那样的决心拜托自己带回了别样的食材。

       然后在那天晚上，他终于满足地吃到了除了水煮菜以外的饭菜。那也是第一次对眼前这人的厨艺发出诚心诚意的赞叹。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露出一点期待的目光。又想到因为今日的晚归，按照这位读书人的脾性，应当会选择省时又省力的水煮炖菜……

       他眼中流露的小小雀跃变成惋惜。

       面前之人看他手指蔫蔫地扣着猎物的信子，大约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禁露出一点笑意，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他外露的手指肌肤红成一片，连鼻尖也通红的时候，嘴唇却没什么血色，便接过了他手里的猎物，不由得问道：

       “是不是冻着了？”

       等到手上一轻，他才回过神来，然后摇了摇头答道：“我不是很怕冷。”

       “可是你今日气色不好。”

       他摸摸自己的脸颊，问道：“有吗？”

       “嗯。”

       “可能是今日在雪地里待久了，应当不碍事。”

       随后两人都没说话，院子里就只剩两人的脚步一声挨着一声。

       这段沉默过后，走在前方的那人又停下了脚步，突然转过身来问他：“今日还记得我是谁吗？”

       “记得，是温皇先生。”他下意识答道。

       “终于记得了？”

       “嗯？”他不解地看向面前的人，道：“你这句话很奇怪。”

       他看见面前之人罕见地露出一些疑惑的表情，对他道：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他道，“初见你时，你虽伤重，昏迷之中却总是反复念到西剑流，还有一些人名。我想那应当是你牵挂之事，所以在你你清醒的第一天，我便将这些都与你说了，这些事情你还记得吗？”

       “记得，你说了西剑流，还有伊织，总司和泪。还有一些中原东瀛的字眼，听起来像是哪里的地名。还有一些…….”

       “后来我问你姓甚名谁，来自何处，又为何出现在此。你与我说你叫赤羽信之介，来自东瀛西剑流，这些人都是你的好友，却记不得为何出现在此，又为何身负重伤。第二日，我为你上药，交谈之中却发现你早已识不得这些人名。待到第三日，你已经不记得自己出身东瀛西剑流，此后，每过一日，你所能复述的记忆都与第一日你与我所说的相差愈远。现在你对这些可有印象？”

       他在仔细回想后摇了摇头，道：“听你所言，我忘却的是受伤之前的记忆，但是直至最近，我对你的记忆也出现了问题？”

       “并不是最近，问题一直都在。知道吗，自你醒来，今日是你第一次主动说对我的名字。”

       他低头细细思索一会儿，问道：“这个问题你每日都问吗？”

       “嗯，自从发现这个问题后，每日都会来向你确认，每日也会与你再说一遍，只是再过一日你又不曾记得了。”

       他们两人面对面站着，夕阳下的寒风吹了起来，卷起远处一点稀碎的雪沫。

       他突然也觉得冷了起来。四周碎雪乱飞，像是起了森冷的白雾。

       温皇喃喃道：“或许只是遗忘了名字……”

       “或许是你不愿记得我的名字。又或者，我也是那些你应当遗忘的名字之一呢。”

       赤羽不禁脱口道：“或许你我就曾相识，在我受伤前。”

       “或许吧，不过这些只是我的胡乱猜想罢了。怪我学识浅薄，从未见过如此病症，亦不知如何对症下药。”

       这人平时波澜不惊的一派从容，今天面上却接连露出一点愁容与疑惑，很是稀奇。

       这当然不怪你。

       他本想这样安慰，恍惚间又瞥到他手上提着猎物的信子，正随着冷风晃荡。几日相处种种又浮现在脑海，方才浮动的内心突然平静了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故作正色道：

       “没错，就怪你医术不精。”

       随即薄唇一点轻启，带着贝齿雪白，又露出一丝坏笑，贴近了温皇，道：

       “不过赤羽信之介宽以待人，只罚你给我做顿好的，等我满意了，我就原谅你。”

       “哎呀，真是一不小心，又被赤羽先生占便宜了。”

       “哪有人嘴上说着被占了便宜，脸上还笑得这样开心的？”

       “赤羽大人只看我笑话，哪里懂得温皇心里苦不堪言。“

       “苦？哪里苦？因为治不好我的失忆症吗？“赤羽信之介大笑着走过他的身边，赤色的发尾贴着窄瘦有力的腰际灵动地曳摆。

       温皇随着他一道转身，看他红眉舒展，连眉下火红的羽睫也翘着好看的弧度一眨又一眨，映得眼眸忽闪又明亮，他看见他笑着道：“中原不是有句古话吗？”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赤羽先生好气势，那可是忆起中原是何所在了？”

       “没有。”

       沐浴之后的赤羽信之介埋在枕头里，闷闷地回道。

       “赤羽大人怎么气势全无了？”

       “虽然下意识说了中原两字，但脑子里仍旧是没有一点印象。”

       “除了刚捡到你的那几日，这两个字眼可是第一次被说得这么坚定，你也能记得住我的名字，至少说明你的情况有了好转。”温皇将手上的医书翻过一页，不疾不徐道：”还有，我不是与你说过许多次了，就寝前要将头发擦干。”

       赤羽信之介闷闷地应了一声，随后缓缓运功调息。

       火属功体的内力流转，流转四肢百骸涌出一阵热气，潮湿艳红的发丝一点点的冒出了温热的白雾，千丝万缕的蒸腾消散间，发丝变得蓬松又柔软。

       温皇看他顶着一头的白雾和热气，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就像只窝在巢穴里的红鸟，连缭绕飞舞的雾气都能熏得温皇半边身子一股暖意。

       他伸出手来替他把被角掖得更严实了一些。

       时间过去许久，床前红烛都将要燃尽时，温皇的手中也已经翻过许多书页。这时，那团红色的发丝才悉簌簌地一阵抖动，然后是赤羽信之介一点点地从被窝中露出半个额头。

       “或许和我今日所走的那条路有关。”

       温皇静待他的下文。

       “明日我再去打探一番。”

       他将书合上，道：“要我陪你吗？”

       “明日那几个小娃娃要来上课，你还要看顾他们。我自己前去吧。”

       见温皇应声答应后，那半个额头又慢吞吞地缩回了被窝。

       半晌后，静思的温皇将书收起，吹灭灯烛。

       万籁俱寂的冬夜里，烛烟飘飘渺渺，飘荡在这方寸之地，却也在赤羽信之介的意识世界里亘久不散。满天金线勾勒丹赤蓝染，纤细又艳丽的线条拉扯着门扉错落，开开合合间随着主人的意识展现、关闭一段又一段的记忆。

       神蛊温皇看见那些光怪陆离的瑰丽光影散落在赤羽信之介的背影里。衣袖层叠袂动，身形在氤氲间模糊扭曲。

       “如果不是温皇的错觉，在军师大人的记忆里，你与吾格外亲近。”

       “不是你的错觉，的确很亲近。“赤羽信之介背对着他，道：”因为那时，吾的记忆受你影响至深，甚至那时的你……也不是全然是现在的神蛊温皇。”

       神蛊温皇想着那些陌生的举动，点头深表赞同，然后道：

       “尽管吾也觉得古怪，有心想要一探原委，但温皇有感，军师大人并不打算将你吾二人如何变得这般亲近的过程悉数展现。”

       “即便是你，也未必能够复述出一段记忆里所有的细枝末节。更何况，即使吾给你展现完整的细节，你仍旧会怀疑吾之记忆的真假。吾又何必耗费心力多此一举。”

       “欸~，赤羽大人尽可让吾一观，让吾一展信任。”

       “吾的时间不多。吾也不需要你的信任。”赤羽信之介转过身来，面色冰冷淡然，掺杂一丝微弱的疲惫，他道：“那日吾即将离开你的意识，你亲手交予吾一样东西。”

       锵然一声，剑光破空如虹，剑音入地铮鸣。

       无双剑倏然立于两人身前。

       “那时的吾一定非常信任你。”神蛊温皇抚摸着无双剑，“这是吾意识的一部分。”

       “但是现在的你无法与这部分意识融合。”赤羽信之介闭上眼睛，“吾离开之时，那时的你让吾带给你一句话——”

       “好好地看清自己，神蛊温皇。”

       将该看的都看了罢，他在心里说道。

       神蛊温皇思忖片刻，笑道，“军师大人真是留了许多谜题给吾。只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温皇也予军师大人一点不成敬意的小小回礼吧。”

       神蛊温皇看着自己的手指，一点一点地从剑柄摩挲到剑身，缓缓道：

       “昔日地门之乱，吾等籍由颠倒梦想，进入大智慧的意识世界。”

       “意识对抗，皆是心念。每个人所面临的考验不曾相同。层迭间的变幻里，吾所经历的是两层的意识。”

       “第一层，吾在不悔峰，在见到宫本总司的同时，也见到了你。”

       赤羽信之介打断道，“那是你的心魔，那不是总司，也不是吾。”

       “哈，那赤羽大人认为，吾是如何来应对这两只心魔。”

       在赤羽信之介沉思期间，背后的神蛊温皇正缓步向他而来，不待他回答，便道：

       “武对武，智斗智。智斗是吾，那武斗，一定是——”

       “任飘渺。”

       赤羽信之介说道，转过身来。面前的神蛊温皇手持无双剑，腕间灵巧转挪，剑身舞出了一个利落又漂亮的剑花。

       “神蛊温皇在此，那——“

       “任飘渺现在何方呢，军师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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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22-07-17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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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22-07-17 00:1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第八章

       有大片大片的赤红铺在赤羽信之介的意识里。

       即使是红色，也分有很多种。

       热情的，愤怒的，浪漫的，血腥的。

       神蛊温皇伸出手来触摸那些颜色。

       意识世界可以无限延伸，但赤羽信之介一直展现的，只有这么一点点的方寸天地。

       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东瀛房间。

       房间里的门都被关紧，仅有的光线从一扇素色的格子窗里模糊地透过。

       明明那些天花板上的格天井，有着一小格一小格裱着繁复的鱼鸟作为装饰。可是那些纠缠又复杂的华丽图案总会被它们的主人给隐匿在光线里，仿佛吹上了一层灰尘，变得又不那么容易给人察觉，变得那么普通。

       朦胧的光线一束一束穿过明障子，散在一扇巨大的襖上。

       每当赤羽信之介展现一小段他的意识，在安静的空间里，那些襖门就会随着“咚咚咚“的巨响被推拉至两侧。

       原先的襖面上绘了肃静端庄的松鹤。

       可是现在，那些襖上的素净的装裱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完完全全地褪色被重绘，最终变成了巨大而又艳丽的朱红纸门。上面的松鹤早已扭曲缠作一团，化作了冲天的赤色凤凰鸟，在密致的翷羽处镶绘金线，细细密密地闪着璀璨金红。

       随后，繁密的梧桐树轰隆隆地拔地而起，那只羽翼华美的红鸟就像是落在囚笼一般的密林里，只能在那个局促的天地囚牢中梳理精美的翎羽。

       “任飘渺现在何方呢，军师大人？”

       神蛊温皇看着，缓缓出声。

       如他所愿，他看到赤羽信之介的那双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

       神蛊温皇承认，要让赤羽信之介这样的人物完完全全地坦白，的确需要一点小小的强硬手段。

       而在现实世界里，在西剑流那偏居的小小宅院中，在赤羽信之介与神蛊温皇进入意识之后，本应失去意识的神蛊温皇却睁开了眼睛，身体发生异变。

       一头墨发一点点地褪去乌黑，白发如瀑垂落，繁厚微卷，在夜中借着烛火熠熠生着流彩的光。

       任飘渺扶着失去意识的赤羽信之介，捏住他的下巴，把手中的药物送入他的口中。

       只是一点稍加改造的彼岸虫罢了。

       你说卑鄙啊？

       他可是鼎鼎有名的还珠楼楼主，江湖数得着的大恶人，向来没心又没肺，做事随心又随性，从来为己不为人的嘛。

       眼前的赤羽信之介早已低垂了眉眼，安静地再无动作。此前，温皇就在拖延时间，如今赤羽的样子，足够说明了药效已经开始发挥。

       他注视着赤羽信之介的脸庞。

       失神的赤羽信之介的额间沁出薄薄一层汗水，朱眉无意识地轻轻皱起，眼角也泛上了一层薄红。

       你在想什么呢，赤羽大人？

       步履间，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地面上扑簌簌冒出一团又一团的朱槿，花上复花，复成一片花海。

       两人走到了那扇巨大的红色襖门前。

       他抬起赤羽的手。

       药效翻涌时，赤羽的深层意识仍在抵抗挣扎，他的身体隐隐地抗拒着温皇的摆弄。

       朱槿如红浪层层叠叠地冒出。屋外又响起轰隆隆地几道惊雷。随即，屋内滴滴答答地落下雨来，开始的雨水细密温柔，后来的雨水冰冷如刀，将两人淋得浑身湿透。

       可是膝间的花海又滚烫似火。

       神蛊温皇捋着赤羽信之介的湿发，站在赤羽信之介身后，让两人面对着那扇门上的图景。

       他把赤羽的双手放在门沿处，然后将自己的双手覆在他的手上。

       他低下头来，贴着赤羽的耳际：

       “来，赤羽先生，让温皇一看。”

       赤羽被他握着手，缓缓地推开面前的心门。

       门被推拉开的瞬间，吹来了冬日里寒冷的山风，雨水被吹得歪斜，花朵被吹得纷飞。

       画面里仍旧是那座被看了许多遍的简陋小屋。

       那暖炉上咕嘟嘟地烧着热水。

       “先生先生！”

       稚嫩的童声在门外响起，叩门声夹着活泼的脚步声。

       赤羽信之介打开房门，三个小小的身影跳动着把他围作一团。

       常跟着温皇读书习字的三个小娃娃是村内一户人家的孩子。老大老二是双胞胎，六岁的年纪。

       哥哥的名字是乌小元，弟弟叫作乌小果，最小的乌家小妹叫作——

       “先生说，小妹的名字还没有想好啦。”

       乌小果惦着脚尖，把小书包放在桌上，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赤羽。

       而乌小元牵着妹妹的手，蹦蹦跳跳地跑向床边。两双小小的肉手趴在床沿，两个毛茸茸的脑袋看向床上病恹恹的温皇先生。

       “先生懒懒。”

       乌小元戳戳温皇的脸，奶声奶气地说道。

       乌家小妹点点头，头上扎的两个小啾，随着动作摇摇晃晃。

       “先生生病啦，”赤羽信之介一手一个，把两个小孩抱离床边，“今日是赤羽先生上课。”

       坦白来讲，神蛊温皇并不知道那个意识世界里的温皇先生究竟在想写什么，因为那个形象本质是由赤羽信之介的记忆和印象来构成的。

       不过，神蛊温皇仰头，有时心里涌现会出一股熟悉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知道那个温皇心里在想什么。

       就像是现在。

       他清楚地知道，床上那人是装病。

       他看着那个狡猾的温皇，慵懒又病弱地躺了一整个下午。

       期间睡得迷糊，只有在被赤羽信之介喊起来喝药时才短暂地醒了一会儿。

       那个温皇倚靠在床头，喝完药之后虚虚地问道赤羽：

       “你何时动身？”

       赤羽知道温皇所问的是，那日他所提到的，要前往那条未曾走过的小路之事。

       “不急。“他把药碗收了，看向在屋外游戏的三个孩子，笑道：”等你病好罢。“

       床上的温皇凝视着他，看他把书架上的书摆得整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间谈到这几个娃娃近日所学的书本。

       “小元和小果说你平日里教书的时候也喜欢这么躺一整天。“赤羽坐在床边，直言道：“懒得过头，平日上课只打发那么小的孩子去背书，也不曾给他们讲解。”

       “欸，是要先教他们先背熟，然后再识字，至于释义，这事得等到他们再大一点。你看，他们这么小，大人的道理一讲，明日转头就忘。”

       “《三字经》总能讲的吧。”赤羽反驳道。

       “唔，这个嘛……”

       “今日不就有好心的赤羽先生来给他们讲了么”温皇披了衣服，笑眯眯地靠近赤羽，“怎么样？那三个小娃娃是不是缠着你问，先生先生，什么是善，什么是义，什么是天地君臣父子夫妇……什么是——”

       温皇指了指赤羽鬓边被乌家小妹妹别上的梅花，眼睛快要笑成一条线，道：“什么是人比花娇。”

       乌家小妹妹正好跑进屋内，好奇地问道：“先生，什么是人比花娇？”

       “我发现，“赤羽别过头，”你在床上的时候，话不仅多，而且欠打。”

       乌家小妹妹跑到床前，手里摇了摇刚折的梅花，要送给温皇。

       温皇正要去接，被赤羽抢先一步。

       赤羽把自己鬓边的花给摘了下来，拢作一小簇，不容温皇拒绝地别到温皇的脑袋上，然后托着温皇的下巴指给乌家小妹看：

       “这就是人比花娇。”

       乌家小妹妹了然地点点头。

       赤羽按着温皇的手不让他去摘，一边转头问道她：“小元和小果呢？”

       乌家小妹妹嘟起嘴：“大哥和二哥爬树，他们不带我，哼。”

       赤羽觉得不放心，道：“我去看看。你先和温皇先生玩一会，好不好？“

       乌家小妹妹点点头。

       屋外的那棵树对于一个成年男子而言，并未有多高，但是对于两个来讲来说，就是“参天巨树”。

       不过两兄弟还挺有能耐，赤羽来的时候，这俩已经快要爬完了。

       “要先生抱。“乌小元向他伸出手。

       神蛊温皇看到画面的红色身影把那个小孩抱下了树，然后画面变得模糊起来，混着尖锐的声音杂乱异常。

       等到再次清晰时，连乌小果都已经从树上被抱下来了。

       乌小元一步步挨着赤羽走，乌小果却紧紧地黏在赤羽身上不肯下来。

       孩童的手臂肉乎乎地缠着赤羽的脖子，对着赤羽露出缺了一颗牙的笑容，一张小嘴一开一合，和赤羽说着什么。

       神蛊温皇看见那个赤羽皱起了眉头。

       从这里开始，所有的画面开始断断续续地闪现，声音嗤嗤啦啦时有时无。

       这是因为受到了彼岸虫的影响。

       画面里有夜间呼啸的风雪，衣帛割裂的声响，重物被拖拽的声音里，混着孩童哭泣的呜咽。

       神蛊温皇看着面前的身影微颤，出声用言语引导着他：“乌小果对你说了什么。“

       屋内的一场落雨，下的越来越急，越来越冷，湍急的小小漩涡快要将红色的花朵冲得七零八落。

       “他说……“

       画面又清晰了起来，乌小果咯咯地笑着说，

       “其实先生得的是疯病哦。“

       “我没当真……毕竟，哪有人会将自己的几个孩子送给一个得了疯病的人来教养。我只当……那只是孩童对…….那些村里人对你的闲话……信以为真…….唔！“

       赤羽捂着自己的头，神情似乎十分痛苦，出口的话语杂乱无章。

       “大雪把山封了……我找不到……”

       “是你……都是你……所有的人都是你……”

       “你骗吾…….”

       “吾要回西剑流。”

       赤羽信之介突然转过身，雨水将他打得湿透，豆大的雨珠在他面上蜿蜒汇聚，变成成流动的水线，像眼泪一样地滴滴答答混着雨水落在地上。

       赤羽抬起湿透的衣袖，扣住他的肩头。

       沾了水珠的红色羽睫带着眼皮颤巍着上下眨动，那扣住他肩膀的手掌不住的收紧，让他觉得疼痛。

       神蛊温皇伸出手来，摸着赤羽信之介的脊背安抚，轻声又似诱导：

       “这里就是西剑流。”

       赤羽信之介抬起了头，背后的景象仍在飞速的变换，让人看不清楚。

       神蛊温皇化出了一把伞，撑起时，雨水从伞面接连滑落，细密如将两人团团围起的珠帘。

       他出声道：“为什么……要操控神蛊温皇的意识？”

       “因为……”

       火红身影背后的画面里，出现了任飘渺。

       最先的任飘渺，是出现在正气山庄的后院，接着的画面里，是还珠楼的密室，画面异常紊乱，只能模糊地看到任飘渺一步步地朝着某个方向走着。

       然后画面里嘶啦一声，重归黑暗。

       赤羽信之介又捂起了头。

       神蛊温皇出声：“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赤羽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魔气……有魔气……”

       “吾不能让……让……一个疯子来东瀛……”

       神蛊温皇想了想，觉得那个疯子大概就是说自己，缓声道：

       “吾做了什么？”

       霎那间，大雨停了。

       神蛊温皇被赤羽信之介推出几步远，纸伞应声跌落在地。

       赤羽信之介的眼中又恢复了一片清明，面色倨傲又冰冷。

       神蛊温皇勾起嘴角。

       他很确定。改造后彼岸虫的药效时长绝对不止这一点时间。赤羽信之介的这个样子，是潜意识觉得异样之后的反应，甚至可以说，这不过是他在药性被强行压制后的暂时清醒。

       “那日你身负魔气，吾只是借着术力进入你的意识，将你原本的意识拖出魔气的困海。至于期间发生种种，不过是巧合下发生的无聊事情罢了。”

       “不让你前来东瀛的暗示，只是因为吾在离开还珠楼时，那道古怪的魔气只是被压制，尚未被完全消灭。吾是出于，不能将西剑流置于危险之下的考虑。”

       “记得你曾在吾身上看到过佛气么？”

       “这道佛气自言从天门中来，却未曾吐露所属何人，只道你与佛国还有一场机缘，那机缘到了，魔气才能真正消弭。后来，吾自剑无极口中得知地门之变，方才明白。”

       “二来……则是因为这是交还无双剑的条件之一。”

       “既然是如此，那你展现给吾的记忆，应当从你方才匆匆展现的，那个正气山庄的任飘渺开始。”

       “因为吾累了。那些回忆又太过冗长。”赤羽抚上眉心，“还有，与其与吾争辩，不如去想吾在交还那把无双剑时，对你所说的话。”

       “错了。”神蛊温皇斩钉截铁道，“你在忌惮药效。”

       “神蛊温皇！“赤羽沉声：”出去！“

       温皇不为所动。

       赤羽闭上眼睛，平复思绪，深深地呼吸一口，然后道：“那吾来回答一个足够让你离开的问题。”

       先前温皇常有意打断他的回忆，不过是要拖延时间等到药效发作。他不过顺水推舟，做了一件与温皇同样目的事情。

       “你问吾，任飘渺所在何方？”

       “那吾便告诉你——”

       “就在樱吹雪的刀下。”

       霎那间，雄浑术力从外强力涌入，强硬地将两人拉回现实。

       任飘渺低头，一把长柄的薙刀结结实实贯穿自己的腹部，抽回时，伤口喷薄出大片的鲜血。

       血液滑腻又腥气。

       任飘渺也不还手，只对他笑了起来。

       “那些头发，是你的破绽，但你的反应很快，一口咬定是你所放。错了，是吾，这是吾给自己留下的暗示。”

————————第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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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22-07-17 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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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任飘渺低头看着。

      他虽然取回了那把无双剑，记忆却并未恢复，有的不过是一种莫名的直觉。

      腹间的伤口被自己处理得很好，加之他的身体本就强悍，血早就止住，只是现下多少有点疼痒。

      伤口处包扎着格外显眼的洁白净布，细密柔软，看得出在这个地牢里，他还受到了一点小小的优待。

      小小的“优待”里，还含着几道限制功体的术法。符录篆文发着浅浅的光芒，在他周身运转。

      这些术法尚有用处，尚不需要他破解。

      他看着墙上的火把熊熊燃烧。

      地牢里的角落里，会有短腿的黑影时不时的蹿过，那是老鼠吱吱叫着来回扑腾。如果恰好碰上了诡异的角度，墙壁上的火光就会把一个巨大而好动的阴影投在墙面上，那是老鼠的影子和其他缓慢爬过的虫子，各形各色的物什被组合在一起的形状。

       那个形状是一只张牙舞爪的，不停动作的怪物。

       那么，赤羽信之介在被关起来的那些时日里，也会看到同样的景象吗？

      任飘渺闭上眼睛想象。

      地牢里吹来的风打在脸颊上，沉闷又潮湿。

      赤羽的囚室应当非常隐秘，甚至连押解之路都是单独开辟的一条。所以他的牢房会离普通牢房很远，这四周偌大的空间里，也会只有他一个囚犯。

      不过，那时的赤羽信之介会被许多人牢牢看守着，不会像他现在这样，几日下来也未曾见到一个狱卒。

      囚犯任飘渺这几日里，只看到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樱吹雪会冷着脸送来饭菜，拿走该拿的东西后，又冷着脸离开。

      那个该拿的东西，是彼岸虫的解药。

     “你每日都来拿，他却一定不会吃。”

     任飘渺提醒她。

     “因为你每日拿出的解药，都与前一日不同。”

     “你们可以相信，每一粒都是解药。”

     “是吗？”樱吹雪端着饭菜，一脚踹开牢门，“我今日到是得知了一件事情。”

      任飘渺挑眉看着她。

      樱吹雪冷哼一声，道：“他的脚伤，是你弄的？”

      那夜潜入时，为了限制赤羽的行动，的确是他将赤羽的脚给捏伤了。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做了就是做了，任飘渺大方地点头。

      樱吹雪提着刀柄，照着他的脚踝狠狠地就是一记重击。

     任飘渺受了一记，又似乎没受影响，指了指腹部的伤口，点评道：

    “尚不及这一刀凶狠。”

     樱吹雪“啪”得一声关上牢门，走了。

     四周又只剩下原先的那些声响。

     任飘渺看着那些饭菜，思绪便会飘到自己尚未恢复时，还在轮椅上的那些时日。那时的他，对外界还有了一些模糊细微的感知。

     他能听到火把燃烧时带出的噼啪声响，就像现在这样，似乎在那时，他就已经被那些声音带入了千里之外的这个地牢。

      意识里，会有杂乱的脚步声，呼呼而来的鞭笞声，尖锐的女声，混着作响的铁链声吵作一团。

      吵吵闹闹间，他又听到皮鞭呼响着破空而来，打在谁的皮肉上，衣帛上。

      明明近在耳边，一切又似乎离他那么远，飘忽如云雾，在耳边总是断断续续地出现。

      但每当那些声音出现，身为局外人的自己总是万分期待地开始分辨捕捉起，某一个人在一次次鞭刑里露出的一点闷哼。

      这个人有时也会干呕。克制里似乎又带着一点无措，会被他拿捏在脑海里没心没肺地欣赏。

      干呕过后，会有尖细的声音紧跟着讥讽：“怎么，西剑流的军师大人真是娇惯，平日里吃惯了山珍海味，牢里的饭还真是不入你的口。”

      任飘渺拨弄了两下饭菜。

      他在那时能够感知到赤羽信之介受的痛苦，这种奇妙的感知，原先被他归结于那种玄妙的，冥冥之中的心有灵犀。

      后来从赤羽信之介的意识中取回无双剑，他才知晓，正因为这一点意识遗留在赤羽那里，所以他才会在心里总觉得两人有着远隔千山万水的联系。

      他将自己的意识分离出一小部分，尽管只是一小部分，却也被人讥笑为一个残缺的怪物。

      准确的说，讥笑他的那道声音，也未必是人类发出的。

      这是他来到东瀛后，所下的结论，正是因为他进入过赤羽的意识，所以他推翻了原先认定的事实。

      来此之前，他所认为的是，大智慧变化出的一个叫做情欲的幻像。

      那是一件怪事。他未曾同人提起。

      在那个幻像里，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的温皇轻轻转动头颅，与他四目相对。

      那个残废的温皇并未言语，只抿着嘴唇，看起来安静又奇诡。

     在目光相对时，脑海中会突然响起一阵怪声。

    “你看我坐在这里，是不是像一个残缺的可怜人”

    “可惜，你错了”

    “残缺的，是你啊”

    “神蛊温皇，你才是那个残缺的怪物。”

      他皱起了眉头。

      那个声音又接着道：

      “不信你看，这是谁？”

      面前是，赤羽第一次辞行时的道路。

      万里晴空，暖风微醺.

      赤羽在前走着，红发拢作了一束，垂下腰来摆动。一双手缓缓扣动折扇轻响，那模样似有千般的思虑。而他送至山下，却又只是远远地看着，一路目送。

      那个怪物咯咯地笑着，画面扭曲起来。

      面前又出现了一个面对着自己的身影，伸着双手抚着自己的额侧，又和自己离得极近，却看不清完整的面容，只露出一点嘴唇和下颌，上面的一丝血迹混着白色蜿蜒，干裂的唇瓣上下开合，似要吐露什么话语。

      画面再度扭转。

      赤羽信之介又再度出现了。

      脸上却带着魅笑，咬着他的耳朵，喷薄出湿热的气息，赤裸地与他相近。

     “虚假。”

      他对那个诡异的画面，喝道。

     “哎呀，你这分明是恼羞成怒。”

       那道声音又诡笑起来。

     “可你不就是想要这样对待他么。”

      “不过他永远都不会爱你。”

      因为你的愉悦，是他的痛苦。

      爱会消失，恨会消失。

      唯有爱恨交织，直到死去才会消弭。

      你要撕裂他的羽翼，折辱他的高傲，蛮不讲理地施行占有。你要让他的脆弱战胜倔强，你要让他永远离不得你，让他爱你，让他恨你，让他与你一世血淋淋地纠缠到死。

      神蛊温皇正色道：“你不是大智慧的意识。”

     “是啊，我不是。可我是完整的神蛊温皇。“那个声音在神蛊温皇耳边萦绕道，”你说，赤羽信之介知道你是这样想他的么？”

     “可怜又无辜的赤羽信之介，他只当你是一生难逢的好敌手，你却叫嚣着不止要如此，甚至日夜里总想着怎样将人——”

      凄然一声长唳，漫天经文尽释，佛光轻转，诡音尽数消散。

      一下便又回到了那层的意识世界。

     那个轮椅上的温皇，再次转动头颅，与他四目相对。

     这次他所听到的是：

     “你不是一直在伤害爱你的人吗。”

      一旁的凤蝶噙泪，难过地道：“你为什么……要伤害我……”

      看起来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常。

     “最终凤蝶原谅了你，甚至不再提起当初。”

     “但你无法否认的是，因为凤蝶，你变得与以往不同。”

      “千年来，我们见过太多的人，最终也未能寻找到自己的‘凤蝶’，一生迷途辗转，苦海沉沦。世人未必拥有你的好运气。”

     “认同吧，我们的理念非是错误。”

      在地门的那个意识世界里，拥有太多人的意识。那些各色执着的灵魂最终交融化成一片黑沉，又紧紧地围绕着无垢之间，两者互相成全，两者又互为彼此。

       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

       实无众生得灭度者

      是佛者的无量慈悲，让他们缠缠绕绕地硬要给众生指出一条明路来，教得众生自渡。

       那个被佛光湮灭的小小片段不过是……放大了他的恶劣本性。

      后来，连千雪和死倔的罗碧也原谅了他。

      这让他觉得。

      自己是一个怪物

      自己是一个，被正常人用爱包围的怪物。

      那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他甚至可以坦荡的承认，自己确实没有多少那些“正常人看起来非常正常“的情感，尽管在几个人的努力之下，现在也能偶尔流露出么一点点的人味。

      他很清楚的明白，是亲情和友情做成的温柔的枷锁，才让他有所收敛。

      至于本性，应当还是那个老样子。

      他还是很想得到赤羽信之介。

      尽管他的内心蠢蠢欲动，但鉴于他之前对亲朋好友不分敌我的一顿伤害，他决定先把这份感情老老实实地放在心里。

      但地门里的那个声音，又的确种下了一颗让他觉得奇怪的种子。那个种子生根发芽，盘踞在他心里茁壮生长。最终，让他串起了所有记忆里的只言片语，让他寻到密室里的那个，被深藏的木匣子。

      操控他的意识，引起他的兴趣，又故意留下破绽，足够让他循序渐进的意识到异常，然后开局对垒。

      这是他原本的以为。

      可是如今，事情并非他所想的那样。

      好像一切都在被推翻重来。

      他更是觉得趣味和难以言喻的愉悦，尤其欲望被点燃的瞬间，情感真是汹涌，真是令人难以压抑。。

      至于赤羽肚子里那个古怪的小东西，他在先前早有试探。总有一天，他会弄明白“它”的来历。

      就算有人比他抢先一步，但他也有足够自信和实力，把人抢回来。

      时间又过去两日。

      任飘渺看着牢房的栏杆。

      即使赤羽信之介是一个意志强悍的男人，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只能是用原本的功体尽量压制。而一味的压抑药性，只会让症状在某一个时间点尽数爆发。

      今日便是最好的时间。

      所以他的心情很好。

      在大把空闲的时间里，他甚至打理了自己的一头长发。

      那些蓬松又亮丽的银色长发依旧拥有很好的光泽，并且随着“咔哒”一声脆响，被规整利落地收束着别入发饰。衣袂随着手腕动作时，带动发饰在碰撞间发出轻微的叮当脆响。

      任飘渺如愿地看到樱吹雪踹开牢门，对他扬声：

      “出去。”

      那道惨兮兮的牢门在多日的摧残下，终于破烂了，轰然倒地。

      任飘渺踏过那道木门，为它觉到惋惜。

      一前一后地，两人走出牢房。

      樱吹雪走在其后，抱刀而行。

      此路偏远，一路行来，灯火极少，加上今夜又没有月亮，途中便显得黑暗。

      任飘渺的身上又多了五六道术法禁锢。行走间，只觉得后方的视线里常常饱含杀气，偶尔会有刀气迸出，一路收收放放。

      “想杀吾。“任飘渺好心地提醒道，”首先，要足够强。”

      “我，不杀你。“樱吹雪道，”最多，只是想让你变成个残废。”

      “好想法，但是以你的实力，这要比杀吾更难。”

     “是吗，“樱吹雪抡了刀柄，捅了捅任飘渺的伤口，”或许当时，应该先割掉你的舌头。“

     “可惜你没有，所以吾要问你——”任飘渺停下脚步，“后悔的滋味怎么样？”

     樱吹雪也停下了脚步，干脆地问：

    “是不是想打架？”

    “伊织。“赤羽信之介在不远处唤了她一声，打破一点紧张的气氛。

      樱吹雪又给任飘渺甩了两道术法，将他禁锢在原地，便快步向前，一边问道赤羽：“你，你怎么出来了？“

      赤羽不解地看向她：“听你的语气，难道是吾不应该出来？”

      樱吹雪知道是神蛊温皇的蛊虫又开始作怪，嘴里暗自咒骂了一声，便要带着赤羽回到庭院内。

      哪想到后头那个被术法禁锢着的，天杀的坏心肠此刻又幽幽出声，喊了一声赤羽。

      赤羽信之介在门口又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向看向那个说话的人：“嗯？“

     他和樱吹雪看着黑暗中走出一个黑发男子。

     “温皇？”

      樱吹雪觉得赤羽这一声温皇喊得太过亲昵，心里暗道一声不好。细算时间，等下便会有巡夜的兵卫经过此地。

      绝对不能让旁人看到现在的信之介。

     “先随我进去，我再同你解释。”

      樱吹雪伸手去拽赤羽，却拽了个空。

      神蛊温皇先她一步，把赤羽揽到一旁，不再让他前进。

      时间紧急，樱吹雪火上心头，一手抡刀，一手捏诀。

      薙刀疾劲猛烈，毫不留情地朝着神蛊温皇挥砍而去。

     “且慢。”赤羽劝道：”其中必定有误……唔！“

     温皇转过他的头，亲了上去。

     是了，那道直觉叫他这样做。

[ 此帖被xingguishen在2022-07-17 01:1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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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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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7.16【温赤】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