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22 【赤皇】平行（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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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nqi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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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4-03-22 13:30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3.22 【赤皇】平行（完結）

瓊瑤風一發完結的崩壞人工雷，如有不適請隨時點叉。
設定是平行世界自妖世浮屠里生還的大哥，和剛剛回頭還有點傲嬌彆扭的主席，有關於御天龍族的扯淡私設。

[赤皇]平行

沉默的嘯龍居的院內忽然落下了一片輕盈的竹葉，仍沉浸於無聲悲痛中的極道先生有一瞬地疑惑和警覺，隨即了然揮扇，探問道：“醫邪？”
葉中果然傳來了撲朔迷離的柔和語調，“然也。”
極道先生垂了目，“可是天刀之天外之石仍有需要注意之事？”
“非也……”天不孤舉了針，從容地納了線，眸光卻無聲掃過身旁榻上那氣息微弱的沉睡之人。“醉飲黃龍人在千竹塢，”他小指勾著絲線，針尖穩穩地落在繡料上，聲音極是淡定，“命在旦夕。”
他斷去了系於竹葉上的牽連，又憶及适才來去匆匆的紫衣身影，語氣如常，卻又帶了些許喟歎，“……公子，你又在給我出難題了。”

刀無極正坐於臺階之上握著那把沾了血的龍鱗出神地長考，炎熾鳳羽急切地回到了神武殿內。
“主人，已探得火宅佛獄定于明日子時趕往嘯龍居破壞三龍共脈。”
他並不意外地點了點頭，目光仍未曾自那柄華麗的刀上移開。
“另外……”炎熾鳳羽略是猶豫，最後不確定道，“安插在嘯龍居周遭的密探火速回報……說是方才聽得院內有人提及了醉飲黃龍的下落。”
刀無極猛地抬起頭來，眼神如刀鋒般銳利地盯住了屬下。炎熾鳳羽不覺後退了半步，卻見主上又平靜地低下頭去，聲音裡聽不出什麼起伏和情緒，“醉飲黃龍……已經死了。”
“傳信之人言他將死，人在千竹塢……” 炎熾鳳羽松了口氣，“可妖世浮屠那邊的消息，卻也證實了極道先生之言。”
刀無極微微頷首，下一刻卻猛地站了起來，握著龍鱗的手緊緊發力，頓時又有鮮血沿著刀鋒汩汩流下。
炎熾鳳羽受了一驚，忙自懷中掏出帕子欲為主人包紮傷口，卻被刀無極揮手擋了開。
“原來如此……是楓岫主人！”他恍若無察地舉步欲急離開，卻又想起一事，拂袖命令道，“傲天神武殿全員固守嘯龍居週邊，火宅佛獄如有破壞院內之事，殺。”
“這……”炎熾鳳羽猶豫著是否要插嘴說一句不智，刀無極卻已再次不回頭地道：“獨孤殘劍亦去，不得有任何閃失。”
炎熾鳳羽難得嚴肅地躬下身去，果斷應道：“是。”再抬起頭時，那襲魁梧的綠色身影卻已消失無蹤。

“醉飲黃龍之龍氣幾乎已被夔心吞噬殆盡，龍氣之于刀龍意味著什麼……”天不孤不顯火氣地平靜以待焦慮遷怒的年輕人，將目光幽幽投向了嘯日猋，“公子當比吾更加瞭解。”
“我可為天尊傳送龍氣！”年輕的刀者未有任何猶豫，舉步便欲進入房內。
天不孤卻挽指一攔，“天刀公子的天外之石曾被移動，三龍共脈若是錯過明日之天時，他便再無複生機會。而公子你之根基，即使豁盡全力，恐也不足以為醉飲黃龍吊命太久……你要如何取捨呢？”
“我……”嘯日猋握緊了雙拳，腳步驀地一滯，急切中卻生出了一絲靈感，“……蟠龍古脈可修補龍氣，我這便帶天尊前往！”
天不孤卻再次輕輕搖頭，“他之意識無法喚醒，如何自行吸收龍氣？且如此傷情，也不容再加移動。”
極道先生搖著扇歎了口氣，“大夫不妨明言，醉飲黃龍當以何法救治……又或，是否還有一線生機？”
“醉飲黃龍之傷勢，吾已以神針儘量穩定，但他之身軀穿越境界卻未經轉世，與尋常人自是不同……”天不孤仍是波瀾不驚，“此時此刻，便寄望于病人之求生意志，是否足以創造奇跡吧。”
“求生……意志？”極道先生微微一怔，忽地憶及最後一次與好友對話之內容，便不由得苦笑著搖了搖頭。
“天尊當然……”嘯日猋卻十分篤定，然而話未言盡，卻驚覺地回過身來，目光死死盯住了那方自竹林中現出的身影。

“天尊皇胤不會自暴自棄。”刀無極自林中步出，面對以手按刀、散發出強烈殺意的年輕刀龍，絲毫不為所動，“我不是為殺他而來，暫且收刀吧，嘯日猋。”
“你的話我一句也不會聽信！”兄弟再次重逢，聞言的嘯日猋卻反手拔出了吠日刀，全神戒備地護在了病室的門前。
“……哦？”刀無極輕輕地挑了挑眉，“若是我說火宅佛獄之人此刻已赴往嘯龍居、正欲破壞那兩顆天外之石呢？”
“？！”嘯日猋心下一驚，頓欲決眥，“你竟與火宅勾結殘害兄弟！”
刀無極無意解釋原委，仍不動聲色道：“所以，你是要留在此處，在醉飲黃龍面前被我殘害，抑或趕回馳援呢？我的兄弟，邪影白帝。”
“你！”

極道先生忽地揮扇跨前一步，插入了劍拔弩張的二人之間，他看向刀無極手中的龍鱗，心下卻有了幾分了然。“我們回嘯龍居。”他轉頭向嘯日猋道。
“可是天尊他……”嘯日猋卻後退了半步，遲疑地搖了搖頭。
“我想，好友此刻如果清醒，定會做此決定。”極道先生輕輕地以掌敲扇，“況且，醫邪在此，自然不會容人當面傷害已收容的病患，對不對，大夫？”
持針之人妖嬈地半轉了身體，卻笑著未置可否。
“這是明智之舉。”刀無極絲毫不顯焦急，與極道先生之目光于空中交匯。同一日來的兩場意外照面，氣氛皆非輕鬆友好，然卻已有微妙的不同。
嘯日猋猶豫片刻，最終以刀直指數步外的刀無極，咬牙道，“醉飲黃龍如再出事，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我都定要殺了你！”他又回首望了一眼屋內無聲之人，收刀握拳道：“我們走。”

刀無極目送那二人遠去，而後將目光投向仍倚在屋前門邊的醫邪，“大夫是否亦要阻我入內？”
天不孤卻輕盈地讓了路，未有任何遲疑防備，“請入。”
刀無極未再寒暄，逕自踏入了寂然無聲的病室之內，垂首俯視數日前方才作別之人。
醉飲黃龍正安靜地躺在病榻之上，雙目閉著，眉心反而比尋常時舒展了幾分，他仍有均勻的氣息，然而卻極其微弱。刀無極稍稍向下移了目光，看見幾支正釘在他身體要穴上的針，與一身盡是乾涸血跡、再看不出原本色澤的衣衫。
他在那榻邊坐下來，將龍鱗倚在一邊，金屬鏗鏘觸地之音便成了屋內唯一的聲響。醉飲黃龍仍未對這失而復得的隨身之物有任何反應，刀無極探出手去，在空中懸了片刻，最後輕輕按在了醉飲黃龍的胸口上。
那顆心還在跳動，可卻如風中曳燭，或許下一刻，便將毫不意外地止息了……又或，只要他稍稍發一點力，並不重于乍見龍鱗被極道先生送來神武殿時的握拳之力，便也無需任何人再擔憂這個人的生死了。
他聞得耳後有輕微的聲息，他知那是天不孤回轉了身體，正倚門望向他的背影，然而卻絲毫未有殺氣。

“我隨時都可扼殺他的最後一線生機，你為何如此放心？”他微微曲了指，忽地想與人隨意聊些什麼。
“吾相信自己的眼光。”
“……這亦是醫邪過人的自信麼？”他亦難辨清心中翻湧之情緒，將目光投在昏睡之人平靜的面容上，嘲諷地笑了一聲，“須知我亦曾辜負過很多人的眼光。”
“刀主席又可知……”天不孤又化出繡棚來，壓針進行那未完的工作，“你自竹林中現身時的眼神……”
“如何？”他仍不錯目地望著榻上之人，掌心裡有一絲潮濕的粘意，那是醉飲黃龍浸透衣衫的血，為這外來的溫度長久扣住，便又溶開，悄無聲息地攀上了他的手。
“與你掌下之人此前來探望重傷的天刀公子之時，倒是極為相似的。”
“……”
天不孤輕巧地退開了兩步，反手合上了房門，放心地任由他與他在室內獨處。

夜色已越發濃重，有一輪圓滿的月光自窗前投入，靜靜映在榻前，在龍鱗神刀上反出一絲明亮的光芒。刀無極仍維持著不變的姿態，仿佛也如靜臥之人一般失去了意識，然而猶捫在對方心頭的指尖卻終於難以抑制地微微顫動了一下。
“為什麼……”他最終低聲道，可這質問稍稍停滯了片刻，卻終失了下文。他忽地忘卻了自己欲問的究竟為何，又或欲向誰問。
不過短短兩日，他先是收到了那個牽惦了許久的皇龍印，而後便得到醉飲黃龍的死訊，而今，卻又置身於這個人的面前，看著他的生命無聲地流逝……一切得失來得太過迅速，讓人有如在夢中的不真實感，來不及喜悅，亦來不及傷懷。
他慢慢伸出另一隻手去，挽起了醉飲黃龍一絲自榻上垂下的淩亂的鬢髮，它們亦被幹去的血跡凝住，顯得狼藉而了無生機。他沉默地握緊了拳，忽覺那縷髮絲像是紮進了他的胸口，在心上盤踞交錯地生了根，一點點擠開某種膨脹的空洞，卻又真實地與血脈都長在一起，它們覆得人有些窒息，卻說不清那是否便是疼痛。
……

醉飲黃龍的氣息似乎又漸微弱了些許，他方才驚覺地回過神來，未及思考，卻已先將龍氣源源貫入了對方體中，小心地護住了那跳動輕微的心脈。
然而更多的龍氣貫入卻如同泥牛入海，刀無極的心不覺沉重了下去。天不孤所言非虛，未經轉世的純正刀龍體質非同于苦境修行的先天，較之經脈氣海，更加重要的卻是維繫龍氣的龍源與龍脈。是妖世浮屠的夔心優先吸收了這能量更為充足的龍氣之根本，方令醉飲黃龍得以在被營救前保下了身軀……然而這失去的，卻又是刀龍生命的重要根基。
他引導著龍氣在醉飲黃龍體內迴圈一周，卻再尋不到任何共鳴的感應，它們為同族的血脈需求地吸收，艱難地維持著這具身軀存活的氣息……醫邪的判斷絲毫無差，再持續輸送龍氣，亦不過只是一時的延命，這確是註定的死局。
刀無極冷靜地想到自己已無需再存念想再做抉擇，亦無必要繼續這浪費龍氣的舉動，然而卻手上的動作卻仍未停下，豐沛的龍氣湧入他掌下微涼的身體，卻未曾喚回一絲活力與生機……
……
一條人影忽然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靜室之內，單膝跪地道：“火宅佛獄三使者已退離嘯龍居，三龍共脈成功。”
刀無極微微點頭，低聲應道“帶一身乾淨的衣物來。”

嘯日猋心急如焚地趕回千竹塢，用力推開病室之門的時候，他看到的是燭光下刀無極毫無防備的背影，那個他深恨的人未曾回頭，似是篤定他不會拔刀砍下去，又或只是對那身刀龍戰袍有著絕對的自信，並不屑於對他一顧。
嘯日猋努力平息了激蕩的情緒片刻，壓抑著又隱隱冒出在腦海中的幾重混亂的人格，握緊了雙拳走上前去，而後卻意外地怔了一下。
刀無極的一手正按在已然換了乾淨衣物的醉飲黃龍的心脈上，蒸騰逸散的紅色光芒顯示著他此刻所為之事，而他的另一隻手卻持了一方臉帕，正專注地擦拭著天尊被血洗過的銀髮。
他正待出言，刀無極卻將髒了的帕子丟入了木盆的血水之中，自然而穩重地要求道，“換盆清水來吧，嘯日猋。”
嘯日猋呆立了半刻，最終不著一語地端了盆轉身而去。

待到他再次歸來之時，刀無極便繼續了先前的行動，卻似並不欲與他做何交流。
嘯日猋猶豫了片刻，終下定了決心道：“換我來。”
刀無極按在醉飲黃龍心脈上的手卻未曾動，“……我只是將他自己的東西還給他。”
“他何時為你……？”嘯日猋聞言而意外，隨即猜得了些許因由，心中有驚有怒，卻也伴隨著些矛盾難言的情緒。他有些僵硬地別過了頭去，“天尊亦曾為我以龍氣療傷數日，我是他的兄弟，自該由我照顧他。”
刀無極未理會這言辭中幾許敵意見外的暗示，卻聽不出什麼語氣地反問道，“……數日？何時？”
“……”嘯日猋本欲相譏一句與你何干，然而稍稍遲疑後，終是低聲道：“歡歡與先生告知我……天尊豁盡龍氣為我療傷，三日前方才結束，之後便為救治漠刀應下火宅佛獄的條件，去了妖世浮屠……”
他有些難過而無力地低下頭去，說不出其他言語。刀無極聞言輕哼了一聲，未予置評。嘯日猋憂心地再次望向榻上之人，卻無意覷見了地上的一灘水跡，他稍地上移了目光，看見那只緊緊握著臉帕的手，有泛著淡紅的水滴猶然掛在手指邊搖搖欲墜，這只手的主人同樣在望向安睡的天尊，無甚表情的側顏落在自己的視線之內。
“天刀與漠刀尚未複生，嘯龍居隨時都會是火宅佛獄與妖世浮屠攻擊的重點。”最後是刀無極打破了這持續了片刻的沉默，冷然道：“你不該擅離。”
“可是天尊……”
“此處有我，回去吧。”刀無極終於轉過頭來，坦然與他對視，“你我間的恩怨終須了結，但不該是現在，不該在這裡。”
嘯日猋與那平靜而難以讀透的目光較量許久，心中萬念閃過，權衡過後，終拂袖而去。
“我會和兄弟們一起再來。”他在關門前向著屋內道，似是說給天尊，又似是說給另一個沉默著的人。

刀無極聞得那腳步聲急切地遠離，最終消失于竹林之外，又再次低下頭來。醉飲黃龍身上的血跡已被他清理乾淨，看起來整潔了很多，然而氣色仍是虛弱，不絕的龍氣在他體內消失無蹤，未曾引起一絲反應。
他又憶及嘯日猋适才所言，方知醉飲黃龍在上次與己見面後的行蹤，說不清心頭的滋味，他皺起眉盯著他毫無變化的睡顏，最終開口道，“你……”
可是這單字落在空中，他卻又住了口。他想起他們之前分別時，他是在說他“還是如此天真”，倘若醉飲黃龍真的不能再次醒來，那句話便會成為他給他的最後贈語。
這個念頭甫一生出，便忽如千鈞之錘般重重地砸在他心內，他不覺彎了下腰，來抑制那一瞬無名的心悸。醉飲黃龍的面容因這湊近而在他眼中更顯蒼白，他僵直了片刻，先前某種如夢的恍惚驀地真實起來，即將失去的感受一點點清晰、沉重、擴散，漸漸籠罩下來，周遭的空氣也像是被他身邊的那盆帶血的水浸過，悶得人呼吸都無法自然。
他不由得伸出手去，用力按住胸前深深地吸了口氣，又驚覺到龍氣的傳輸因這失神而暫斷，便再次反手覆上醉飲黃龍的心脈。
……

長夜寧靜，刀無極以掌風熄去了燭火，閉了雙目不再去觀視醉飲黃龍。些許龍氣的損耗尚不至於使人疲憊，然而這狀態還需持續多久？一旬？一個月？幾乎註定無果的靜候，除了空自拴住人的自由，淘空他的氣力，又有何意義？
“……”
他驀地睜開了雙眼，緊握成拳的手慢慢放開，抬臂用力抓住了醉飲黃龍的衣領，粗暴地將他的身體拉起了些許，俯首在他耳邊清晰地道：“想要兄弟齊心麼？你若敢死，我便讓活著的兄弟都去陪你，如何？”
然而被他抓起的人卻對這強勢的恐恫充耳不聞，氣息與心跳的虛弱節奏皆未曾改變半分，聲色俱厲的話語似乎也因此而顯得有些好笑。刀無極忽地失去了這近似憤然的意氣，卻小心翼翼地將兀自沉睡的人輕輕扶回枕上，下意識地舉起那只自由的手掌，放在眼前凝視。
不甘。
如此不甘。
這徒勞的挫敗感已是久違，然而不計代價也要抗爭的念頭，卻又是如此熟悉……它總是這般如影隨形，縱使得到了那枚他想了千年的皇龍印，卻依舊頑固地盤踞在心底，不肯退去——
他想要的，怎能得不到？
他想留的，又怎會失去？
誰能奪走他的東西？誰要愚蠢地期待奇跡？刀無極想那些都是可笑的，真正的奇跡，從來都該由人親手創造。
……
先前隱約紊亂的思緒終於漸漸沉緩地平和下來，刀無極合了掌，安然地重新垂下，仍將綿長的龍氣緩緩灌入醉飲黃龍體內。
何必去在意天尊皇胤的意志？
他不會死，只要熾焰赤麟不允。
……

數日後，再次來到千竹塢的人是極道先生。
“天刀與漠刀已複生了。”他搖著扇向著那個仍守在好友榻邊的人道。
刀無極背對著他點了點頭。
“一直圍在我家門外的是你的手下吧？我想這個消息你應該已經知曉了。”
“我已令他們撤離。”
極道先生跨近了兩步，將目光遙遙投向仍在昏睡的醉飲黃龍，“我暫時勸說他們三人留在嘯龍居內，還需要給天刀和漠刀一點時間消化這些消息……但你的打算又是如何？”
“……”刀無極微微偏過頭去，“你為何不問醉飲黃龍的情況？”
極道先生卻有些無奈地輕笑了一聲，“你既然仍守在這裡，又何需問？我想，這些天裡，你應該已經做出了決定吧？”
“我已與醫邪探討過，龍氣延命不是長久之策，醉飲黃龍無法蘇醒，如此僵持毫無意義……”刀無極沉默了片刻，最終低聲道：“唯有四龍齊鳴，才可能為他博取一線生機。”
極道先生怔了怔，最終苦笑道：“局勢演變至今，你有什麼感想？”
“感想不能解決問題，沒有任何價值。”他微微抿緊了唇，斷然道：“我不曾後悔過去，亦不會畏懼未來。”
極道先生聞言以扇掩面，未置可否，“此事我會盡力勸說，嘯日猋已與你見過面，天刀或能聽我之言，只是漠刀……”
“他不會拒絕。”刀無極微微低下頭去，語氣篤定而堅決，“此舉為救天尊，僅此一次，此事了結後，我不會回避與他的對決。”
極道先生欲言又止，終是搖扇歎道：“也罷，事有輕重緩急，一件件解決吧……只是你這數日持續消耗龍氣，可有要緊？”
“無妨之事。”刀無極舉臂與他作別，最後道，“四龍齊鳴事關重大，卻需首先確定他三人狀態良好。”
“我會注意，你可放心。”極道先生點頭應道，輕輕合上了門扉，複與立於院內的醫邪交談片刻，致謝後飄然而去，一路行回了嘯龍居。
“……好友，待到你醒來，這筆欠債，我可要好好地算清楚！”尚風悅在家門之外靜立片刻，敲著扇於腹內醞釀著勸解之詞，終忍不住激憤自語道。

“以四龍齊鳴之力，為醉飲黃龍重塑體內龍源，是極有風險之事。就算一切順利，我亦不能確定他之身體是否還可承受這力量，而若過程稍有差池，他必當場斃命……”天不孤將目光掃向面色肅穆的三位刀龍，“幾位公子可有足夠覺悟？又能否確保團結一心呢？”
這話卻令在場眾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往事歷歷，三龍相議齊鳴之事時，未嘗不疑劣跡斑斑的赤麟或是在行欲擒故縱之計，欲藉此關鍵時機一舉斷送天尊之生機並吞噬三龍，然而醉飲黃龍已別無他法可救，攸關兄長性命之事，又何容遲疑？而今醫邪直言相詢，三龍非無覺悟，卻終是心結難消，叩心自問，亦難篤定自己是否真正能夠放下這過深的戒備與隔閡。
最終先行動作之人卻是先前一直無聲立於稍遠處的刀無極，他亦不與其他三位刀龍相談，卻逕自脫了一直不離身的刀龍戰袍，複解下腰間的影神刀，一併交與了極道先生，神情自若道：“此兩物暫交你保管。”
三龍微怔之際，極道先生卻搖著扇打趣道：“哎呀，你們需要齊鳴，大夫需要下針，我作為唯一護法之人，若真有敵人來，還要確保這兩件事物不被人搶去，可是要忙手忙腳了。”
“你是極道先生，不是凡夫俗子。”刀無極不動聲色回敬以對方數日前的自誇之語，舉步踏前，與三龍比肩而立，卻並無眼神交匯，只向著醫邪點頭道：“開始吧。”
天不孤複將目光投向同樣頷首的其他三人，亦跨近兩步，拈指運氣，隔空收去醉飲黃龍要穴之上的數枚神針，從容道：“開始吧。”

寂靜的竹塢之內忽地龍吟乍起，赤碧紫白四色龍痕次第現形，于空中凝成一尾如朝陽之色的遊弋巨龍，轉瞬又筆直向下，直沖醉飲黃龍而來。極道先生紙扇輕揚，寒梅花瓣隨風散去，布下了防止這光與聲逸散的結界，結界內的醫者因這巨龍俯衝之勢而衣袂飛揚，卻毫無懼意地緊挨傷者而立，于龍形沒入身畔之人體內的一刻，七神針再揚，準確地插入醉飲黃龍之數處經脈，引導龍氣凝而不散。
極道先生于結界外安靜觀視，見四龍毫無保留，持續將龍氣送出，源源不絕傳入好友體內，醫邪亦盡顯畢生技藝，全力維繫著這過於龐大的能量有條彙聚，這兇險的境況似乎未出差池，然而靜臥著的人卻依然毫無反應，四龍齊鳴之光芒再熾，卻始終未能轉化為他所熟悉的那團溫暖燦爛的金色。
……
極道先生深深吸了口氣，無聲地低下頭去，卻忽感勁風自身畔旋過，竹林彼端，一條熟悉的身影卻驀地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之內。

“馳來北馬多驕氣，歌到南風盡死聲。”南風不競振臂負手，站定腳步，環視過千竹塢內熱鬧的場面，便將目光定在了醉飲黃龍身軀上的七神針上。
極道先生暗道不妙，忙踏前兩步，扇影搖動，卻剛好阻去了南風不競持續望向神針的視線，“不知先生來訪有何目的，未料我們竟有緣在此相遇。”
“你問我目的，便能為我解決問題麼？”南風不競收回目光，複望向不久前方為自己添過麻煩的這位可有可無的舊識。
“……七神針？”極道先生大膽做出猜測，在對方的目光中得到了肯定，便稍顯無奈地苦笑著搖了搖頭，“現下正是救人性命的關鍵時刻，可否請先生稍等片刻？”
南風不競疊在背後的雙手略略握了拳，面上卻不動聲色道：“片刻又是多久？若我再等片刻，你是否便能做主將那神針贈送與我？”
“這……”切中要害的直截詢問不禁令極道先生略感為難，南風不競看在眼裡，冷哼一聲，便欲向著寒梅結界的方向而行。
極道先生忙地再次斜跨了數步，攔住了已明顯是不耐之人，“先生請恕我冒昧，七神針之歸屬，我固然做不得主，然而我想……此刻結界中眾人如此希望渺茫卻又不顧一切的救人之舉，又未嘗不與先生對那尊石像的企望有所相似呢？”
南風不競停了步，微微偏過頭來，面上卻是不屑一比之神色。
極道先生搖著扇複道：“況且七神針之作用威能正發揮至極限，先生恰逢此刻，又何妨暫作觀視以更多瞭解？”
“極限？”南風不競聞言而側目，未待極道先生答話，卻驀地揚臂，袖風攜著奇特的內勁直襲結界。
極道先生神色驟變，欲阻卻已不及，無形的氣勁穿過結界，于四龍齊鳴最關鍵的時刻迅捷推向醉飲黃龍胸前，天不孤為這奇巧的力道打亂了動作，不覺後退半步，然而七支神針卻驀地齊齊震盪了一瞬，隨即發出奪目光芒，熾盛而來的龍氣轉瞬淡去了許多，卻化作了微弱的純正金芒。
醫邪抑著因功行被斷而強收內力之傷，向仍在豁力支撐的四龍示意停止，齊鳴而成的蟠龍盤旋收束於醉飲黃龍體內，漸趨於無形。
天不孤將目光投向了不請自來的客人，卻不忘先向已顯疲態的四龍交托道：“醉飲黃龍龍源已成，你們可將他小心移入室內，不多時應可蘇醒。”
刀無極微微移過視線，卻是此前便已察覺到了這緊張的氣氛，沉聲道：“此處可需我代為周旋？”
“不必。”天不孤將七神針拈於指尖，已款款向南風不競走去。
“好了，正主已來，你們慢慢溝通。”極道先生見一切無恙，不由得松了口氣，後退了數步，一邊將影神刀與刀龍戰袍物歸原主，一邊仍向著南風不競道：“無論如何，還是感謝你出手相助。”
“吾無耐心等待神針被繼續佔用。”
“可如此行事，失敗的風險便要憑空翻倍，”醫邪行至近處，插口道，“好在此次僥倖功成，醉飲黃龍命不當絕。”
“那又與我何干？”南風不競將目光自進入病室內的眾人身上移開，複投向醫邪指尖，“吾要的只是神針。”
天不孤微微仰首，卻是向極道先生道：“此事我與公子單獨交涉便可。”
極道先生搖扇頷首，亦轉身走向了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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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登錄: 2025-08-03

鮮花(46)

1樓發表於: 2014-03-22 13: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醉飲黃龍自一場漫長的沉睡中醒來，許久未曾有過的無夢好眠卻反令人更覺疲頓，他幾乎花去了全身的力量來睜開雙目，又用去片刻時間來反應眼前所見的場景。
赤麟正垂目坐在他的榻邊，見他醒來，便皺緊了眉心望向他，眉眼中是他所陌生的某種情緒，卻未曾出言，而其他三位兄弟正守在遠一些的地方，同樣將關切的目光投來，不大的靜室內，還有好友正面帶笑意地搖著扇，對他微微點頭。
醉飲黃龍出神了一霎，卻又疑心這不過是一場過於不現實的夢境，便再次安然闔上雙目，惟願再多留住這畫面片刻。
然而記憶已開始漸漸地覺醒，他憶起妖世浮屠的那一刻，又恍惚地以為這是人臨死前的幻覺，便無聲地微微上揚起唇角，釋然地欲將意識重新沉入黑暗中。

一隻手忽地重重握上他的腕，真實的疼痛中他聞得了赤麟低沉的聲音清晰地入耳：“醉飲黃龍，不要裝睡。”那語氣冷漠而平淡，然而內容卻又不似赤麟會對他說出的。
他再次艱難地睜開眼，目中所見猶是未變的場景，他努力思考了片刻，卻見好友已遞來了一杯熱氣嫋嫋的茶。醉飲黃龍欲舉臂接過它來，始覺指尖如系了千鈞的重量，竟是難以抬起半分，他微微張開口，方感喉中乾澀灼痛如內含燃炭，一時間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這樣的狼狽有些久違，醉飲黃龍憶起他上一次體會到同樣的無力感，還是在遠古前的蟠龍古脈，那時的他剛剛恢復了天尊皇胤的記憶，獨自一人躺在生冷的山岩之上，手臂和掌心都浸在自己的血泊中，直到它們粘稠地乾涸起來，身體卻還是移動不了半分。
可是他還活著，死裡逃生地撿回一條命來。還沒找回兄弟們，他又怎麼能死？
……

醉飲黃龍終於回過神來，才發覺室內的陳設略顯熟悉，刀無極已接過了那杯茶，舉臂扶上他的肩，借力令他坐起來，嘯日猋欲上前幫忙，又礙于榻邊空間太小，便挨了刀無極而立，俯下身來欣然卻又擔憂地望向長兄。
刀無極仍單手舉著那杯茶，卻並不遞給醉飲黃龍。嘯日猋欲伸手接過它為兄長潤喉，卻又被刀無極明顯有意地避開了。嘯日猋頓時變色，正欲開口說些什麼，卻被一隻手輕輕按上了肩頭，他回過頭去，看見笑劍鈍正對他微微搖頭，便噤了聲，卻仍是不悅地將目光投向了刀無極。
刀無極卻正與醉飲黃龍目光相對，猶是面無表情，亦不出言關心或相譏，便只是將那一杯熱茶穩穩地舉在兩人的視線之內。
室內一時陷入了某種氣氛難言的寂靜中，直至醉飲黃龍漸漸露出些許笑意來，極是緩慢地一寸寸抬起了手臂，指尖微顫地伸向刀無極手中的茶杯，杯中的水面動盪起來，卻終是被平安地接了過去。刀無極乾脆地撤了手，任由幾點漾出的水跡落在醉飲黃龍的衣衫上，卻不錯目地注視著對方看似平穩、卻極是遲緩沉重的動作，直至醉飲黃龍終於將小小的茶杯遞至唇邊，微微仰頭飲起茶來。

嘯日猋暗自放鬆了此前不自覺摒起來的氣息，再次回望向正把視線自天尊身上移開的笑劍鈍與始終垂首沉默的漠刀絕塵，心內有些莫名的喟歎。他方才醒悟到自己此前舉動的莽撞，天尊從來都是禦天五龍之首，是照拂著兄弟們的兄長，以他所秉持的尊榮與驕傲，連飲水也需他人照顧的境況，又如何能接受？便是再退一步，要這般在兄弟們的注目下這般艱難地飲一杯茶，於天尊而言，又會是怎樣的心情？
他不覺又去看刀無極，對方仍緊緊注視著醉飲黃龍舉動，平靜的面上讀不出情緒，嘯日猋不知那人如此作為是真正地關心和瞭解天尊、抑或只是想欣賞兄弟如此無力的不堪。他想尋些言辭來打破室內這凝滯的沉默，然而一時間卻亦無話可說。
最後開口的人卻是笑劍鈍，他回頭望向漠刀絕塵，輕聲道：“适才的客人來勢洶洶尋上醫邪，似為神針而來。天尊既已清醒，還需大夫及時診治，或也需再次借助神針之功效，此事棘手，我們先去看看。”
漠刀微微頷首，嘯日猋又望了一眼一旁無聲搖扇的極道先生與正緩緩放下茶杯的醉飲黃龍，亦踏前一步道：“我與你們同去。”
笑劍鈍又轉回了身，向著醉飲黃龍稍稍垂首道：“我們都已平安無事，天尊且安心休息。”
醉飲黃龍輕輕點頭，最終發出了仍有些喑啞的聲音，只道了一字“好。”便目送著三位兄弟陸續走出門去，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內。
然而最後踏出去的漠刀卻又後退了半步，微微轉過頭來，目光繞過榻邊的刀無極，認真地向醉飲黃龍道：“大哥定能早日康復。”
醉飲黃龍不覺笑起來，漠刀已再次轉回了身，輕輕合門而去。

不大的病室內少了三人，頓時顯得寬鬆起來，醉飲黃龍微微轉過目光，見刀無極仍沉默地垂目坐在一邊，便又將視線轉向了輕輕搖著扇的極道先生，低聲道：“赤麟，好友……”
刀無極未有應答，極道先生卻歎了口氣，“你終於醒了，總算不枉這麼多人一番辛苦。”
“這裡是……千竹塢？我入妖世浮屠後，究竟發生何事？”醉飲黃龍隱隱猜得了幾分，乍醒來的思緒卻仍有些混沌，便索性出言直問道。
“便是我那位去當臥底的楓岫好友將你自那妖塔里挖了出來……”極道先生余光一瞥始終不做聲的刀無極，頓了頓又道，“而後有你一位兄弟以龍氣護你性命數日，直至三龍共脈，天刀漠刀複生，便以四龍齊鳴之力叫醒了你。”他略去其中種種曲折，簡單加以概括，最後又打趣道，“能睡是福，只是好友這大難不死的後福，未免太令人提心吊膽了些。”
“……哈！”醉飲黃龍原本略略皺起了眉，聞言卻又輕輕一笑。
“想來你們兄弟兩個還有些話要說，我是識趣之人，也先去外邊看看情況。”極道先生以扇掩面，不待醉飲黃龍回答，卻亦轉身離去了。

醉飲黃龍將視線收回，見尚在室內的最後一位兄弟微微動了動，卻始終不願抬首正視自己一眼。他用了些力氣，稍稍抬起手，想去拍拍他的肩，卻又被刀無極稍稍別過身體錯開了，便也自然地將臂重新放了下來，口中喚道：“兄弟……”
“為何要去妖世浮屠？”刀無極終於轉過頭來，目光中卻帶了幾分狠戾的不悅，用近似逼視的目光望向他，“就算漠刀為死神之力所困，也總有其他辦法尚可商榷，你……”
他頓了頓，低聲道：“我為何曾將這般不智的你視作心腹大患？簡直是可笑。”
醉飲黃龍微怔了一下，卻不以為意地笑起來，“哈，你說得對，確是我不智。”
這坦率的承認卻反而令刀無極一時難以再加指責，他沉默了半晌，最終又開口道：“你可還能運起龍氣？”
已暗自嘗試過此舉的醉飲黃龍聞言而輕輕搖頭，正欲說些寬心之言，卻不妨刀無極忽地伸手搭上了他腕上之命門，又將龍氣源源灌入，醉飲黃龍會得其意，卻反手按住了對方的手背，制止了這行為，“縱有外力相助，我亦暫時無法引導體內龍氣之動向。此舉徒勞無益，赤麟，不必再費力了。”
已感應得一瞬龍氣于對方體內無緒地四散開來的刀無極自知此言非虛，便輕哼了一聲，停頓了片刻，又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是。”醉飲黃龍仍是態度極好地從善如流，面上的笑意反而重了幾分。

刀無極忽覺這笑容極是刺目，仿佛這一聲肯定亦是同時譏諷了自己一般，便憑空生出幾許微妙的難言之情。隔世重逢後，除卻最初那一場令對方震怒的相殺，醉飲黃龍便總是這般放低姿態地待他，此前他已多次見得他痛心疾首之態，心中未嘗不有些許動搖，但那終究都是有限的，它們令他惱怒焦躁，卻也說不清這惱怒焦躁的物件究竟是誰。
而又有誰能料到這短短數日來竟有如斯波折，而今他見醉飲黃龍一副陰霾盡掃、憂慮全無的模樣，卻又想鄙視他這絲毫不在意自己虛弱狀況的短視與盲目樂觀。可是他的唇微微動了動，卻怎麼也無法再一針見血地去刺傷這個人過於寬大的心。
有句隨口而出的話差點成了他們之間的訣別，他不知那句話是否曾令醉飲黃龍心灰意冷，可這數日來，它卻總是無由地盤踞在他的頭腦裡，如骨鯁在喉，他向來無所畏懼，這一次卻全然不願去想四龍齊鳴若是失敗的後果。
刀無極微微理了理開始無由發散的思緒，最終仍是冷靜地點出足夠殘酷的現狀來，“你在歡喜什麼？四龍齊鳴不過一時權宜，我與那三人，尚各欠著一場相殺。事到如今，這般無能的你，還能阻止什麼？”
“……”
他盯著醉飲黃龍果然開始皺起來的眉頭，一字一字道：“我要你活著，親眼見證你這魯莽選擇的後果。”
“赤麟……”醉飲黃龍正待說些什麼，病室的門卻忽被輕輕推開了。

室內的二人不約而同轉過頭去，見天不孤是第一個進入的人，三龍與極道先生亦隨後魚貫而入，極道先生正搖扇道：“我等來遲幾步，未料南風不競已然奪針而去了，實在慚愧。”
“我與南風公子願賭服輸，先生無需自責。”天不孤從容道。
醉飲黃龍微微低伏了雙肩，向天不孤致意道：“多謝你之施救。”
“吾不過受人之托。”天不孤施然上前，指尖搭上醉飲黃龍的腕來探脈相，片刻後便篤定道，“龍源雖已重塑，龍脈卻不復存，性命無虞，功體盡失。”
這判斷頓令他身後的幾位刀龍齊齊變了臉色，天不孤卻已收了手，又道：“醉飲黃龍是未經轉世的刀龍之軀，獨屬於上天界之傷，苦境自然藥石無效。七神針已不在吾手，縱是在，亦對他無所助益，你們已可離開了。今日由他人撞破四龍齊鳴之事，難保醉飲黃龍未死之訊息傳出，幾位元珍重。”
他亦向醉飲黃龍輕輕回了一禮，不復多言，便轉身而去，重留室內幾人商量未來之事。

“若無龍脈……”嘯日猋終於有些艱難地開口，“天尊你……”
“哈！”醉飲黃龍卻輕鬆地揮了揮手，“那又如何？龍脈本是後天修成，性命既在，總可從頭再來。”
這話卻令室內的幾位兄弟不約而同地轉移了目光，各自不相注視，醉飲黃龍發覺氣氛不對，方才反應過來。他本無雙關說教之意，便攢了力氣欲起身下榻，刀無極卻憑空伸出手來，帶上不容置疑的道力，將他重新按回安坐之姿。
笑劍鈍將這動作看在眼裡，微微欠身向醉飲黃龍道：“天尊，我們回嘯龍居吧。”
極道先生于心內腹誹果然是好友的兄弟們，便是一向沉穩的天刀，倒也這般不見外……然而他搖了搖扇，身為居所的主人，卻未順勢同作邀請，只是將摺扇掩在面前，露出一雙眼眸望向了相知多年的好友。
刀無極已收回了手，聞得天刀的言語，也同樣不動聲色地將視線投向了榻上被邀之人。醉飲黃龍聞言，果然微微開了開口，卻欲言又止，未能直接答應。
“此舉不智。”刀無極聲音低沉道，“你三人本是火宅佛獄之目標，又與妖世浮屠數次結仇，嘯龍居經歷數次戰火，已是風口浪尖……”他一瞥於旁靜靜聆聽的醉飲黃龍，露出一絲譏誚的笑意來，“你們如何護得這樣的天尊皇胤周全？天尊皇胤縱是功體盡失，比起你等，依舊擒之更有價值，殺之更顯震懾之威。”
“刀無極！你……”嘯日猋憤然伸手按上吠日刀，卻被面色沉下來的笑劍鈍暗中一攔。
“天刀之居所極易尋得，荒漠已是一片廢墟，”刀無極卻仍是面不改色地分析，絲毫不避諱這言辭中又彰顯了多少自己親手所造的“功業”，他抬目一望正強自按捺怒意的嘯日猋，“九天之頂勉強算是好選擇，至少可擋下妖世浮屠一方的人馬，可是醉飲黃龍已上不去了。”
“我們會帶天尊另覓隱蔽之所，專注于他之康復，不再過問世事。”一直沉默的漠刀忽地出言，嘯日猋猛然回頭，耳內卻聞得骨節作響的微聲，他稍稍放低了視線，才注意到漠刀的雙手緊握成拳，指尖正深深地嵌入肉裡，已隱約浮出一點血跡。
“哦？等待敵人聯手，將你等一網成擒？”刀無極仍是不留餘地地相譏，話多得不似平素深沉的赤麟又或內斂的封刀之主。

“赤麟，”醉飲黃龍終在一室尷尬的沉默中開了口，“你想說的是什麼呢？”
“此刻的最佳選擇是……”刀無極微微揚起了頭，望向醉飲黃龍的雙眸中有些許傲然之意，卻又隱含了幾分試探與挑釁，“你隨我走。”
“胡說八道！”嘯日猋終於再難按捺怒氣，“你如此詭辯，分明是想……”
“邪影白帝。”醉飲黃龍驀地開口阻去了嘯日猋將出之語，卻向著刀無極微微點了點頭，“以你過往之立場，我若與你一起，他們確難料及。”
“黃龍……”笑劍鈍亦忍不住再次發聲，然而停頓了片刻，卻又只道，“天尊，請三思。”
嘯日猋向一直不做聲的極道先生望去，見對方有所感應地將視線投來，便暗自使了個眼色，希望兄長之好友能在此時出言相勸，然而極道先生仍是不疾不徐地搖著摺扇，絲毫未有插手之意。
醉飲黃龍深深歎了口氣，忽覺極是怠倦，便慢慢低下頭來。他有些暗暗的自嘲，堂堂禦天五龍之首，怎就落得了這般需人相護的境地？他本存了死亡的覺悟，可卻被兄弟們千辛萬苦地救了過來，這撿回的性命他不得不惜……室內一片寂然，又隱然帶著幾許劍拔弩張的氣息，皆是在等他做出一個抉擇。

“我與赤麟同行。”醉飲黃龍最終道，他環視過齊齊變了臉色的三位兄弟，卻又有些不放心地叮囑道：“天刀漠刀復活不久，嘯日猋重傷初愈，大哥暫時無法照顧你們了，你們都要好好保護自己，切勿莽撞行事。”
“好，好……你總是這般偏袒赤麟！”嘯日猋亦握緊了拳，咬牙道，“歡歡失蹤多日，枉我……”他忽地憶及安置醉飲黃龍入室時有一瞬的餘光一瞥，彼時牽掛於心未曾留意，此刻卻猛然驚覺，頓時色變，“擒走歡歡的……好似那搶針之人！”他用力捉緊了刀，拔足破門而去。
“嘯日猋！”漠刀絕塵伸臂攔他不及，忙追趕了出去。
“嘯日猋之精神不甚穩定，近日來一直情緒起伏緊繃，此刻更易心急出差，我亦去看看。”笑劍鈍仍是冷靜，又向醉飲黃龍望了一眼，最後低聲道，“天尊，保重。”
醉飲黃龍不覺緊緊鎖起了眉，目送三個兄弟接連倉促離去，耳內卻聞得了一聲輕咳，他轉首望向極道先生，見好友摺扇一合，仍是一副從容的模樣道，“南風不競早已遠去無蹤，嘯日猋尋他不得，必會被天刀漠刀追上……玉傾歡之事，我會周旋，你寬心養傷便可。”
“好友，有勞了。”醉飲黃龍自是信任極道先生的能為，聞言不覺心頭一安。
“你欠我的，實在太多了，日後總要一一討回才是。”極道先生一揚袖，於離去前半真半假地抱怨道。
“好，我會記得。”醉飲黃龍聞言低笑，神色終於輕鬆了些許。
刀無極將這一切看盡眼內，始終未再出言。

醉飲黃龍左手挽袖，右手執筆細細蘸了硯中的墨，落書在不大的竹箋之上。刀無極靜立於他身後觀視，心中卻不禁去想對方先前寫給他的那封信，待到回過神時，醉飲黃龍卻已端正地書好了名字，又按照天不孤之要求，在竹箋上系了小巧的銅鈴。
“我們走吧。”他回過身來，先行踏出幾步，懸於指尖的鈴鐺隨著拂過的微風發出清脆的聲響，于竹林內的鈴聲交相呼應。
刀無極便無聲地隨於醉飲黃龍身後，共同步入竹林，待到他們照著醫者定下的規矩，將寫了醉飲黃龍姓名的風鈴懸於竹上，再行出此地時，便也算徹底與千竹塢斷了淵源。
然而行在前邊的人卻是不急，刀無極見醉飲黃龍在每一束竹子前駐足，翻過一個個風鈴觀看上邊的名字，卻遲遲未將自己手中的那個掛上，終是開口道：“在找什麼？”
“天刀也曾被醫邪醫治……”醉飲黃龍又翻過一枚風鈴，“我卻未曾想到，我亦會有這樣的一天。”
“……你翻遍這林內的名牌，只為將自己的姓名與他之風鈴掛在一處？”刀無極的唇角不覺一抽，“這真是……何其無聊！”
醉飲黃龍聞言卻回過了頭，言辭中有些難明的喟歎，“未必然……赤麟，我們又已有多久，沒能這般心平氣和地同行了？”
這意料之外的問話頓令刀無極一怔，醉飲黃龍卻已走向了下一束竹，“無論是你們中的哪一個……能與兄弟共處的機會，我都是珍惜的。”
“……”刀無極未再作答，只是再次跟上了醉飲黃龍閒適散漫的腳步。

他們最終尋得了目標，醉飲黃龍小心地將手中的風鈴與書著“笑劍鈍”的一隻系於同一束竹枝上，最後放下手來，又望著風中旋轉著的天刀之名出神了片刻。
“你在想什麼？”
“如我與天刀這般，於性命垂危之時，能得醫邪出手相助，自是幸運……”醉飲黃龍頓了頓，真誠道，“但大哥只望你們今後都能平安順利，不再負傷染病，亦無需懸名此處。”
“……”刀無極約略沉默，最後卻輕哼了一聲，再開口時的語氣裡聽不出什麼情緒，“嘯日猋只道你偏袒於我，可你這般選擇究竟是在信任誰、回護誰？”
“何出此言？”醉飲黃龍有些詫異地回過頭來，卻見刀無極的眉眼間掛著幾許寒意。
“你在我身邊，三龍便會因你之安危而無法向我尋仇；你有此利用價值，我也自會護你平安……”刀無極低聲冷笑道，“這般簡單的制衡，誰會看不出？天刀急欲邀你回嘯龍居，不也是為避免這點？”
“赤麟，我……”
“醉飲黃龍，你總是這般自以為是，沉浸在自我的偏執幻想之內，以冠冕的理由做出犧牲之態……”刀無極帶上了幾分蔑然之意，犀利的言辭自然地脫口而出，“可縱使你如此用心良苦，維持的不過是五龍之間不相殘殺的僵局，我們之間的仇恨依舊永遠不會消弭。”
“我從不曾這樣盤算……”醉飲黃龍靜靜聆聽了這深入的剖析，眉心漸漸緊皺起來，最後卻只是搖了搖頭，“赤麟，總將事情想得這般複雜，你可曾累？我還記得在上天界的時候，你不會一直把眉鎖得這麼深。”
“你……”刀無極望向面前眉間縱紋比自己更為顯眼的人，頓覺語塞。
“能為之事，我已盡力而為，你們都平安無事便已足夠，而仇恨或許總要靠時間來沖淡……”醉飲黃龍輕輕一歎，又抬首再次直視刀無極，“赤麟，我會這般選擇，只因我以為這是你想要的結果。”
“……隨我回尋幽小築。”刀無極最終負手轉身，率先帶路而去。
“赤麟，”醉飲黃龍跟上他之步伐，卻又關切道：“你既已選擇不再傷害天刀三人，又不曾以皇龍印號令兄弟……可是想用它回歸故鄉？”
刀無極的腳步頓時一停，他回首以意味難明的目光盯住了醉飲黃龍的面容，“你將皇龍印交予我，便是希望我如此？”
“一切均是你之自由，”醉飲黃龍直覺出這問話中隱含著某種認真的探索，亦誠懇道，“我並無干涉之意。”
“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問？”
他再次舉步而去，卻又聞得他再次道，“你不願我與其他兄弟同行，真正的原因又是什麼？”
刀無極有些隱隱地不耐，醉飲黃龍總是這般不識趣，從上天界到苦境、而今又死裡逃生一次，也仍不改這專愛擾人清淨的做派。然而還能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卻又生出些許久違的安然之感。
“以你主觀的猜測質詢我之意願……此問何其荒謬！”他低聲斥道，拂袖而去。
醉飲黃龍似也察得他之不悅，終於不再開口，刀無極聞得身後亦步亦趨的聲響，便滿意起來。可是再行片刻，這不復輕盈的步履之音，又宛如在刻意提醒他另一個必須面對的現實……重重不可說的心思再次壓下來，他的心不覺又一直沉下去，沉重地懸在胸膛裡，無法放鬆，亦不得踏實。

醉飲黃龍未嘗料到抵達這隱逸靜謐的居所後，赤麟所提的第一個要求卻是令他寬衣。他看著刀無極亦無聲地解開刀龍戰袍，不覺滿面訝然費解之色。
刀無極見他仍立於原地，聲音裡便多了幾分專斷，“醉飲黃龍，若你這般頑固防備，我不介意為失去意識之人再代勞一次。”
醉飲黃龍無奈地搖了搖頭，動手去解外衫。待到繁複的長衣被他掛於臂彎之時，卻見刀無極已自將那件碧翠的刀龍戰袍遞了過來，“我有事待辦須離開此處，為防萬一，戰袍先交你穿於身上。”
“不可如此！”醉飲黃龍聞言神頓時斂容嚴肅道，“你與人尚有仇恨未解，周旋于幾方勢力間亦是兇險，戰袍又怎能離身？”
刀無極不為所動，仍只是將刀龍戰袍遞在空中，等待對方接過。
“……我已無力與人一戰，懷璧其罪，有它在身反是禍因。”醉飲黃龍又道。
“穿於外衫之內。”
“可是你……”
“醉飲黃龍，我之實力不容你小覷，不會因失了件戰袍就陷入困境。”刀無極沉下面色，目光鎖住對方一臉關心的神色，“尋幽小築之外有人護持，你若真正掛懷我之安危，便穿上它，在此侯我解決一切，我會早去早歸。”
“既有人看守，此舉豈不更是多餘？”醉飲黃龍卻仍是固執己見，反而伸手將刀無極的臂向回推了推，二人皆不聽勸的秉性卻在此時各自體現得淋漓盡致。
“醉飲黃龍，我豈不知你之所想？”刀無極終於冷笑了一聲，“你既無意以己為注，制衡我與三龍間的關係，則必是想趁我無暇顧及之時，伺機獨自離去、銷聲匿跡，是也不是？”
“……”
“如此境況仍要逞無謂之強，你與我究竟是誰更過分驕傲，又是誰更不信任兄弟？”刀無極微微前傾了身體，伸手扶住驟然沉默下來的醉飲黃龍的肩膀，在他耳畔低聲道：“天尊，你說得對，我身處險境，刀龍戰袍對我而言極是重要，你要好好護它不失，不得離身，更不要離開此處。”
“我……”
“今日我信任你，將它暫交於你，下次再見時便要取回，你又……是否還願信我？”他讓自己現出真誠的神情，直視著他輕輕道。
醉飲黃龍最終閉目一歎，亦伸出手去輕輕拍了拍兄弟的肩，垂首接過了那件猶帶著些許對方體溫的刀龍戰袍。
刀無極滿意地拉開了彼此的距離，又輕車熟路地於室內尋出一件紅黑的常服換上，於離去前略是沉吟，最終又道：“嘯日猋三人離開倉促，料來也有還些話想與你說，我會將此處告知他們。”
“赤麟……”醉飲黃龍見刀無極回首，遲疑片刻，終是未再多問，只道，“早去早歸。”
他微微頷首，從容而去。

“分別單獨約見他三人？”極道先生輕輕搖了搖扇，“你在打什麼主意？”
“我與三龍之間的過往仇恨，總要有所了斷。”
“那為何不約三人同來，一次說清？”
“哈，”刀無極聞言不覺低沉一笑，“真正只有說清這般簡單？以戰償仇在所難免，刀無極不是坐以待斃之輩，不會給予他們齊鳴殺我的機會。”
“這話說得卻是有趣，”極道先生將視線自扇上投來，目光中有些探尋之意，“醉飲黃龍既與你同行，三龍便不會貿然尋仇，維持現狀又有何不可？”
“你這建議，卻與醉飲黃龍如出一轍。”
“他的心思與期許本不難揣摩，”極道先生輕輕一歎，“不過是看你們是否肯回應罷了。”
“他是他，我是我，”刀無極微微昂首，“我的處世之道從來與他不同，亦永遠不可能遵從於他。”
“這是你們兄弟間的事情，我並不想過問。只是，我恐怕不能幫你傳完這個信了。”極道先生對著刀無極驟然投來的意外目光輕輕搖了搖手，“莫急，這是因為漠刀絕塵的行蹤已經沒人知道了。”
“他未曾回到荒漠？”
“他與天刀和嘯日猋說了些悄悄話，便告辭離去了，似乎要去尋找什麼。”
刀無極不覺有所思，極道先生又道：“至於剩下的兩人，好友的下落與你的約談，我可以代為告知，不過他二人又作何選擇，便非我可說服干預之事了。”
刀無極稍稍垂首，又道：“我與他二人間的私事，不要讓醉飲黃龍知曉。”
“我會和他們說明。”極道先生假作頭疼地搖了搖頭，“你們兄弟幾個，都這般會給人找麻煩，我真正是交友不慎。”
“有勞了，我在傲天神武殿等待消息。”刀無極輕輕欠身，告辭離去，“請。”
極道先生亦揮扇送行道，“請。”

醉飲黃龍打開被輕叩的門扉時，不覺有些許意外，“天刀，是你。”
笑劍鈍被讓入了室內，先是環視了一下周遭的陳設，方緩緩開口道：“天尊，院外有人監視。”
“僅是赤麟派來看護此處的人，未曾露面打擾，亦不曾干涉我之自由。”醉飲黃龍不以為意，反而出言解釋道。
“你自覺無礙便好。”笑劍鈍低下頭去，片刻後又道，“身體如何？”
“行動已是無妨，不過龍脈不是短時內可塑成的，要尋回內力，還需些時日。”
笑劍鈍聞言便輕輕伸出手來，欲觸碰醉飲黃龍之脈相，卻被兄長不著痕跡地錯開了腕，他亦不曾勉強，自然地收回了臂。
“嘯日猋情況如何？可有尋回玉傾歡？”醉飲黃龍心系的卻是另一樁事。
“有極道先生從中斡旋，過程中雖有些艱難波折，但他已成功帶回了恢復正常的玉傾歡，正欲退隱九天之頂，不再過問世事。”笑劍鈍輕輕舒了口氣，“他們一切安好，天尊無需牽掛。”
“只怕風塵自染人，我曾在九天之頂下遭遇火宅佛獄之人，他們亦能登上彼處，你還需叮囑嘯日猋多加小心。”醉飲黃龍亦放心了些許，卻仍多言了一句。
“我會記得，亦會常去看望他們。”笑劍鈍誠服頷首。
“至於漠刀之情緒……”醉飲黃龍的眉又不覺皺緊了些許。
“漠刀已然離開了，”笑劍鈍見醉飲黃龍頓時露出訝然關切的神色，便自懷中掏出一封信來，遞與對方道，“他要我代為向大哥道謝，謝你這般不計代價救他之性命；但亦要向你道歉，關於與刀無極間的仇恨，望你不必再提，他不可能放下……至於更多因由，皆在信中。”
“如此已是足夠，只望他珍惜生命……”醉飲黃龍不覺一歎，心裡想到漠刀與赤麟之仇，終究無話可說，便將信箋接過，展開閱讀，半晌後，終於皺眉低聲道，“……中陰界？我於苦境行走千載，卻是聞所未聞，漠刀此行……”
“他自言於沉睡的時日裡，曾受死神之力的影響感應到此異境，確定他之族人與好友均安居于中陰界，故而縱是行遍天涯亦要尋得進入此異世界之法，他意已決，我亦難以勸說。”
醉飲黃龍沉默片刻，只將信箋仔細地重新折起，小心收於袖中。
“漠刀亦曾言，仇恨雖無法放下，但珍惜眼下所有才是更加該為之事，天尊之深意他已懂得，亦已想通，此去是為尋人，他不會再莽撞行事，定會照顧好自己。”笑劍鈍沉穩道，“漠刀執意拒絕我之同行，但我相信他是真的已有覺悟，否則亦斷不會貿然許他離開，天尊可以放心。”
“哈！”醉飲黃龍最終卻只是大方一笑，“紫芒星痕果然已經覺醒了，漠刀絕塵可說不出這麼多的言語來。”
“正是。”笑劍鈍亦點了點頭，略是猶豫，又伸手扶上腰間的天刀，低聲道，“刀無極之作為雖已與先前有所不同，但他之心思向來深沉難測……天尊長留此處總是讓人于心難安，可願隨我離開？”
醉飲黃龍並未意外於此問，卻只是輕輕搖了搖頭，“赤麟如有所圖，又何須如此大費周章？我相信他已不會再加害于兄弟，若是此時離開，何嘗不是在懷疑和否定他而今的作為？”
“我明白了。”笑劍鈍微微低下頭去，心內又想起刀無極的約見，面上卻未有異樣，只道，“既是如此，天尊重傷初愈，還需多加休息，我下次再來拜訪。”
醉飲黃龍未作強留，亦點頭道：“你亦要保重，兄弟。”
笑劍鈍傾身為禮，灑然而去。醉飲黃龍送至院外，遙遙望著對方的背影漸消失於視線之內，最終長長地歎了口氣。

待到嘯日猋亦登門時，醉飲黃龍正在案前提筆書寫著什麼。向來不拘束的兄弟直截推門而入，醉飲黃龍持筆的手微動，卻劃歪了一撇，便索性卷起紙來逕自將之廢棄了。
“天尊在寫什麼？”嘯日猋跨了幾步走到案前，目中所見的卻是一張全新的白紙，尚未落書一字。
“無所事事而已。”醉飲黃龍將筆重新架起，抬起頭來細細看過嘯日猋的面色，“我聽聞玉傾歡姑娘已經無恙？”
“哼，南風不競真是個不正常的傢伙！”嘯日猋猶是耿耿於懷，抱怨後又忙補充道，“歡歡已經平安無事，只是生命精元初複，十分虛弱。我將她暫時留在了嘯龍居，極道先生懂得最多，定能助她早日完全恢復。”
“此番又要多勞好友了，他不會袖手旁觀，但難免要言辭抱怨幾句，你莫頂撞便是。”醉飲黃龍寬下心來，又關切道，“你先前為火宅佛獄重傷，近來又連續奔波，而今既塵埃落定，亦要好好休息。”
嘯日猋抗議般地搖頭道，“我明明是來問你的傷，怎麼卻總是被你叮囑追問？”
“哈，”這反問令醉飲黃龍不覺莞爾，“我尚有寫字的閒情，自然沒有大礙，你可以放心。”
嘯日猋點了點頭，微微局促了片刻，最終低下頭來道：“那日是我不好，天尊方才重傷醒來，我便口不擇言……你對哪個兄弟都很關心，我一直是知道的。”
醉飲黃龍起了身，行至嘯日猋近前，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卻只是搖了搖頭，“委屈了你們……只是，兄弟畢竟是兄弟，之前是我太放不下。”
“現在不也還是放不下？”嘯日猋見兄長唯有怪罪之意，方才松了口氣，又調侃道。
此問卻令醉飲黃龍微微一怔，最終也舒了口氣，坦然承認道，“確是如此。”
兄弟二人相視開懷而笑，些許曾存的芥蒂皆無聲消弭。
最後仍是嘯日猋先收了笑，正色道：“天尊，上天界已經回不去了，我們就回九天之頂吧。以我與極道先生和天刀之力，總能想辦法帶你上去……今後我們就生活在一起，總好過你這般留於此處。”
醉飲黃龍亦斂去笑意，正待搖首作答，嘯日猋卻搶先道：“大哥不要提我與刀無極之事，我不想再傷和氣。至於你們之間，就算他的態度有所轉變，又怎可能……”他忽地停頓下來，朝著兄長做了個鬼臉，伸手一抓醉飲黃龍的衣袖活潑地輕扯了一下，“我一提他之名字，你的眉便皺緊了，他又怎可能令你輕鬆開心？”
醉飲黃龍對著兄弟這半是勸說半是依賴的表演無奈一笑，斟酌了片刻說辭，最終卻仍是殷殷囑託道：“嘯日猋，火宅佛獄曾針對你而行動，便難保不會有下一次，務必多加留意。玉傾歡姑娘為你犧牲良多，你要照顧好她……至於大哥，待到我能重登九天之頂時，定會去看望你們。”
嘯日猋自然聽出其中的婉拒之意，失望之色便浮上眉眼來，然而沉默片刻，終是欲言又止。
醉飲黃龍將兄弟細微的情緒看在眼內，卻微微一笑，又道，“屆時我如能見到小侄出世，自然會比今日更加輕鬆開心。”
“天尊！”嘯日猋稍微別過頭去，下一刻卻又再次抬首開朗笑道，“我會努力。”
“哈哈哈，好！”醉飲黃龍亦笑著再次拍了拍兄弟的肩。
“見到大哥如此狀態，我便能安心了。”嘯日猋潦草地對著醉飲黃龍拱了下手，“我還有些事情需要了結，今日先不多說，日後再來看你。”
“好。”醉飲黃龍微笑點頭，目送兄弟如風般地離去，卻又再次皺起眉來，兩位兄弟的先後造訪與態度，總令他不覺心有所思，而期間對赤麟不約而同的回避，亦令人隱有擔憂的猜測。
醉飲黃龍低下頭去，以手捫胸，外衣之內是屬於刀龍戰袍的堅硬觸感，他沉默半晌，終是未再離開院落，又重新步回室內案前，再次於沉思中提起筆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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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nqi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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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4-03-22 13: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寧靜清幽的院落再次落入視線之內時，刀無極停住了腳步，負手而立，對著無人的樹林低聲道，“獨孤殘劍，無影。”
他面前頓時多出了一個人與一雙影。“我離開的時日裡，此處可有異常？”他揚眉問道。
然而卻無人出聲應答，刀無極自知兩個屬下的秉性，便放下心來，他暗自深吸了口氣，清晰地道：“你二人之任務，至此已徹底結束。今日之後，海闊天空，各自珍重。”
“……”
他得到的卻仍是半晌的沉默，又是片刻後，地面上的一輪孤影終於開始扭曲幻化，而後漸漸透明無蹤，然而另一個人卻仍未動地立於他眼前。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獨孤殘劍？”
“你受傷不輕。”從來惜字如金的人簡練道。
“無妨，尚不致命。”刀無極卻不以為意。
“……我可守至你傷癒。”
“哈！”刀無極輕笑了一聲，胸前的刀傷亦為此生出撕裂的痛感，他卻絲毫未有色變，仍是自信從容道，“有此句已是足夠，我尚有自保之力，你不必擔憂。”
“珍重。”獨孤殘劍不再多言，身形再次消失于樹林中。

周遭再無他人，刀無極挺起胸膛來，卻仍在原地靜立了片刻。這是傲天神武殿的最後一部分勢力，數百年來用心經營過的成就，要放開卻也不過寥寥數語。由己主宰的開始與結尾，便無所謂不舍或惋惜，至於另一些終究無法掌控的事情——
不避閃地接受嘯日猋三刀以了結仇恨，這非是深思熟慮後的決定，結仇可以用盡心機，化解難以厘清的情仇卻不若以真實相待，刀無極在伸開雙臂閉目等待刀鋒襲來的瞬間裡想到，他與嘯日猋間的一切，合該如此結束，無需醉飲黃龍插手，不應有醉飲黃龍插手。
然而嘯日猋的最後一刀卻卸了三分力，刀無極踉蹌地退開數步，最後仍是站直了身體，盡碎的肋骨和重創的腹髒間劇烈的痛感強自拉回人的意識，他緩緩抬起頭來去看嘯日猋，見他有些僵硬地別過頭去，正猶豫地收回本已向他伸來的手。
刀無極想開口講些什麼，然而血卻先自喉間湧上來，溢在口鼻之間。他聞得嘯日猋道：“無論如何，我仍謝你救回天尊。”
刀無極忽地無話可說，他呼出一口帶著燒灼般疼痛的氣息，眼見著嘯日猋收了刀，終是走近幾步，慢慢地抬起臂，寸寸鬆開緊握到掌心已滲出血跡的拳，重重地按了一下他的肩。
“以後要讓天尊開心些。”嘯日猋收回手，垂下頭低聲道，“……兄弟。”
他微微閉目，卻未有作答，直至嘯日猋再次退開，那遠去的腳步聲落入他的耳內，他靜靜聆聽著它漸漸步出已無他人的神武峰頂，良久後，終於開眸拭去唇邊猶自溢出的血跡。
“嘯日猋……”他在滿腔血腥的氣息中低聲道，停頓了片刻，又道，“醉飲黃龍……”
終究，他與他之間仍是逃不開他。
他心中忽然擠滿某種壓過了刀傷的痛楚的情緒，無以名狀，他出神了許久，最後卻只想到，醉飲黃龍。
原來這便是醉飲黃龍。

笑劍鈍最終未曾赴約而來，刀無極獨坐于神武殿內，等到的卻是一團紛飛的寒梅花瓣。
極道先生的傳音道：“天刀要我告知你，‘往事已矣，無需再見，望你善待天尊。’”
刀無極無聲地站起身來，步下高臺。
“很意外嗎？”極道先生仍不改專愛對他多言的習慣。
“不算。”
“我亦問得了漠刀的行蹤，聽聞他已動身前往某個異世界，去尋找荒漠族民和禦不凡，未有歸期。”
刀無極仍不動聲色，聞得禦不凡之名時，又微微偏過了頭。
“神武殿已經解散？看來，你已經做出了選擇。”
“此事與他人無關。”
“話已傳到，代我向好友問好吧。”
空中的花瓣忽地失去了動力，片片散落在地上，飄進刀無極的視線裡，他靜靜地凝視著它們，直至有風自敞開的門窗吹過廳堂，拂走了曲終人散的最後一絲痕跡。

刀無極想這結局並非盡如人意，然而禦天五龍之間，終須有一個結局。只有醉飲黃龍才會如此天真，不願面對殘酷，卻又放不下心來，太過念情，也不過是一事無成、累人害己。
而今那個天真念情的人就在他十丈之外的靜室裡，這是他將要面對的最後一個結局，又或……也許是一個新的開始。
他筆挺地負手於背後，緩步踏向面前的尋幽小築。

醉飲黃龍聞得漸近的腳步聲便回過身來，恰好見到了外出數日的人終於歸來，他步上前來細細看過刀無極的面色，察覺到幾許異樣。
“赤麟，你受了傷？”
刀無極沉默了片刻，最終直視著那雙盡是關切擔憂之意的眼眸道，“我與天刀、嘯日猋之間，已做了了斷。”
“你們！”醉飲黃龍面色頓時一變。
“他二人平安無事。”刀無極平靜道。
醉飲黃龍稍微安下心來，轉念便隱約猜得了期間情勢，氣息不由得一滯，負在背後的單手暗自握成了拳，最終卻只是輕輕一歎，道：“……你平安歸來便好。”
刀無極又停頓了半晌，複簡短道：“傲天神武殿已不存於世。”
這話不出他意料地令醉飲黃龍微微揚了揚眉，刀無極以為他面前的人應會豪邁地開懷一笑，然而醉飲黃龍卻只是若有所思地肅容望向了他，刀無極迎向那帶著探尋意味的目光，心卻驀地沉下了幾分。
他見到醉飲黃龍微微偏了偏頭，仍是一副認真聆聽之姿，似在等待下文，然而他卻只是微微繃直了唇，並不欲在這個人的面前放低姿態，再說出些虛假溫情的話語來。
最終仍是醉飲黃龍妥協地開了口，“赤麟，你這般作為……”他挺直了身體，雖已再無功體，威嚴與莊重卻都在此刻未失分毫地盡顯出來，醉飲黃龍的語氣認真而凝重，“是準備回歸故鄉嗎？”
“……”這完全出乎意料的一問頓令刀無極的面色一寒，一時間竟自覺無話可說。
醉飲黃龍便將這反應當做了默認，了然之狀地微微頷首，道：“如此甚好。”言下居然還有些欣慰之意。
刀無極心頭頓時升起一簇無名之火，卻不自禁地冷笑了一聲，又暗自咬牙沉默下來，倒想看看面前之人究竟還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直到何時。
他冷眼見著醉飲黃龍依舊極是講究姿儀地褪掉外衫，又將刀龍戰袍解下來遞於自己，便不著一語地伸手接了過來，而後又看他自袖中摸出一封書信來。
刀無極微微動容，卻亦不拒絕地收了信。未曾封口的信封上端正地書著收信之人，刀無極一眼掃過，面色未變，眼角卻不禁一跳，又將齒咬緊了幾分。
他有些用力將那信箋自封中取出，略顯粗暴地展開了它，心卻不由自主地冷靜下來，認真去咀嚼那信上的一字一句、以及字裡行間的暗示之意。
最終，他盯著信尾的“天尊皇胤”四字看了許久，它們書寫得極是工整，筆劃起承收勢間隱約可窺得書寫之人從容平靜的心境，而這簽名的上方，還扣著一枚繁複精緻的龍形私印。
刀無極緩緩收緊指尖的力量，將那一方平整的信箋捏皺了些許，語調裡有些意味難明的起伏，“含糊真相，盡攬責任，你這信寫得倒似誠摯。”
“轉眼已過了這麼久，亦不知長者們還存幾人……”醉飲黃龍不覺微微一歎，又認真叮囑道，“赤麟，我知你心內有所不平，但欲正式獲得繼承之資格，卻仍需長者們的認可。這信中直述了我之現狀與意願，你將它與皇龍印一併展示，應不會再有人質疑為難……只是禦天五龍之職責，今後便只能由你一人承擔了，務必要好好照顧自己。”
“……這般能顛倒黑白，之前你寫給我的信裡，卻又有幾分真實？”刀無極卻對這殷殷的囑託充耳不聞，忽地提出了無由的一問。
醉飲黃龍聞言一怔，頓覺莫名，“赤麟你……”
“那時為何要給我寫信？”刀無極反手將掛在臂上的刀龍戰袍置於一旁案上，微微皺緊了眉，目光中透出幾許淩厲，向著醉飲黃龍逼近了一步。
“……為何這樣問？”醉飲黃龍微微偏過了目光，“過去之事便放下吧，赤麟。”
刀無極以目光逼視對方半晌，醉飲黃龍卻只是沉靜地向他回望來，他無聲地捏著拳，心底難以名狀的情緒越發強烈，他不欲在他面前再作忍耐遮掩，忽地伸出手去，重重在對方肩上一推。
醉飲黃龍猝不及防，頓時踉蹌著退了幾步，後膝磕在榻上，便不由自主地重重坐了下來，方才以臂支住了身體，他終於再次皺起眉來，費解地抬頭望向正靠近過來，站在榻邊居高臨下俯視著自己的兄弟，“赤麟，你究竟……”
刀無極的神色在逆向的光線裡晦暗難明，他俯下身來，又用力去按醉飲黃龍的肩，直至對方被這道力壓得半個身體都躺在了榻上，他卻仍不肯鬆開手，亦將自己的身體支在醉飲黃龍的正上方，在近處看進那雙有些無奈和憂慮的眼眸。
嘯日猋與笑劍鈍都要他照顧好他，可是他們之間的前嫌太過深遠，又哪能不動聲色便盡釋了？他不能，他知醉飲黃龍亦不能，那又何必粉飾太平？
……

“你就這麼希望我回去？”他在良久的僵持後低聲質問，語氣卻平淡得聽不出什麼喜怒。
“雖已無法五龍同歸，但我們的身份與血脈終究不可或忘……現今的狀況，由你回去是最好的選擇。”醉飲黃龍微微垂目，感受到肩上被鉗制的力量驀地松了幾分，亦暗自放下些心來。
刀無極忽地輕笑了一聲，話語仍是輕描淡寫，“醉飲黃龍，你為何不說……是你已不願與我共處？”
“赤麟？”醉飲黃龍頓時微微抬起頭來，發冠卻因幾番的衝撞而鬆散了幾分，沉沉地向後墜去，他抬起一臂去扶，又忍不住微微搖首，“你怎麼會這樣想……”
“僅是我這樣想麼？”刀無極卻不再深言，只微微闔了幾分眼眸，面色極是冷淡平靜。
“……”再次的追問終令醉飲黃龍的眉心又聚緊了幾分，微微開了口，一時卻未能回答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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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無極將身體自醉飲黃龍體內抽離，又不忌這淩亂狼狽地重重伏在那具結實而赤裸的身軀上，與對方同步地平復著氣息，沉默了良久。
“醉飲黃龍……”他最後開口道，聲音裡猶帶著些情欲後的沙啞。
“赤麟。”他感受到身下的胸膛的震顫，聽得對方道。
“我不會再回上天界，你不必妄想了。”他偏過頭，看到那封早被自己捏成了紙團的信已自榻上滾落下去，孤零零地矗在地面的正中。
“你……”醉飲黃龍已不顯得太過震驚，歎了口氣，最終欲言又止。
“若我所料不差……你體內龍源非為自身所有，若不能及時重塑龍脈、將之融合，此身便與苦境凡軀無異。”他又緩緩道出早在對方未曾蘇醒時，便已與天不孤商討過的可能的事實。
醉飲黃龍靜默片刻，最終卻爽快地笑道，“哈……那不過是最壞的情況。縱是如此，一甲子的歲月亦不短暫，於我已是意外之得。”
“……”
這坦誠與樂觀令刀無極一時無言以對，禦天龍族的壽數因自身龍源之存而極是漫長，漫長到他曾不憚以千年的佈局以謀取一個虛妄的目的，他本以為待到手足俱滅、自己獨歸故鄉之時，只要再次拋棄苦境之軀，以真身君臨詩意天城，便仍有長遠的未來……然而世事難料，又有誰能想到，在這計畫幾近成功的時刻，是他斷然親手摧毀了這千年來全部的積累與成就，卻亦不過只能換回他區區的六十載。
“我還記得……”他最終低聲道，“以你五爪金龍之天賦，在三百三十歲時徹底塑成龍脈、開刀龍之眼，便被視為是族中罕見的傳奇。”
“我記得赤麟你亦是三百三十歲，其他幾個兄弟便都要四百餘年了。”重提的往事令醉飲黃龍不僅微笑，停頓了片刻，又低聲道：“其實我亦知曉，你較為兄本還少用了數年，卻一直暗自隱瞞下來……赤麟，大哥讓你受了太多委屈，我……”
“其他兄弟可知你真實情況？”刀無極果斷地打斷了這無聊的自責，又嚴肅問道。
“塑成龍脈本非他人可助之事，知情只會令兄弟空自擔心，毫無意義。”
“……這才是你願與我同行的真正目的？”刀無極用力鉗住醉飲黃龍的肩，微微抬起頭來俯視對方平靜的眉眼，心內不覺又浮出些許憤然的怒意，“避過他三人之耳目，再趕我回家，剩你一人、你……”
醉飲黃龍不覺轉過頭去回避了這逼視，卻豪邁地一笑，“哈……天尊皇胤不乏自信，亦不畏挑戰，我從不曾將未來想得如此悲觀，赤麟你卻總是考慮得太多。”
刀無極抓住對方肩頭的手不覺又加了幾分力，醉飲黃龍不由得因這疼痛而微微皺了眉，刀無極卻已將自身龍氣又源源灌入醉飲黃龍體內，感受到它們毫無章法地消散開，卻仍不肯收手，直至醉飲黃龍忽地有了動作，卻是不顧這痛感，緩緩展開兩臂，輕輕地擁了下他的雙肩……一如久遠前，在熾焰赤麟仍是少年時，那個不得已將送他遠行的天尊皇胤。
他恍然真切地找回了那時的一切不甘與不舍之情，忽地難言一詞，只將頭重新埋下來，用力抵在醉飲黃龍的肩頭，緩緩鬆開了手。
“除卻少時成長的年歲，再加已有的根基經驗……一甲子並非苛求的奇跡。”他最終堅定地道：“你是天尊皇胤。”
醉飲黃龍笑了笑，刀無極感受到身下有沉穩的震動。醉飲黃龍道：“正是。”
他又沉默了許久，最終低聲道：“待到那時，我與你同登九天之頂，一起去看望嘯日猋和玉傾歡。”
“哈哈哈！”醉飲黃龍開懷地笑起來，刀無極聞得他的聲音裡滿懷著欣喜的期待，“說不定，還有我們的小侄兒。”
“……是。”他暗自尋得他溫暖的手，輕輕握住，與他的五指無聲地扣在一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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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4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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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4-03-22 18:0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这么平行多好！！瞬时圆满~~~
又看到阿兄在无奈了，主席发挥当机立断的霸气搞定一切后顾之忧之后单刀直入让阿兄直面问题症结吧哈哈哈，一个人妄图躲起来重修龙脉什么的请务必要让兄弟一起来嘛！（其实觉得主席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愤恨投机心理在面对大哥时，主席除了搞阴谋做影帝这些正事之外，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试探，时刻想要摸到大哥的底线或者说真实意图。但是，总是事与愿违的抓不到重点，然后在诸多念头心理绕N多圈子后，得出让自己更加郁闷更加阴沉的理由。。。。比如看到对方不言与不争会感到气闷进而愤怒，看到对方顺从与容忍又会觉得这是刻意为之的牺牲于怜悯，真是患得患失得被大哥被自己逼疯的节奏啊。不过主席生性强悍，在纠结也会达到目的嘿嘿嘿

殺都殺得，還有什麼做不得!!!!主席威武霸气~~~~~肉最后那个‘你的眼里只有我’ 好萌嘤嘤嘤，小红顿时愉悦了
散发大哥杀伤力好强，差点让主席憋屈得黯然神伤多来几次会痿的！（并不会）还好主席在内伤了零点几秒之后立刻奋起了~~~

竹林系风铃的时候小红你又别扭了不过这已经算是常态也算是两位兄友弟恭的和谐场景了（泥垢
三只小龙好懂，知道要让千年纠结党的两只自己解决家务事！
最后，楼主请接收吾的爱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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