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04 【意绮……狗？】出轨与越轨的狼狈为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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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d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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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8)

樓主發表於: 2016-09-04 17:43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9.04 【意绮……狗？】出轨与越轨的狼狈为奸

首先我还是不知道所谓辅导级是什么，于是我考虑了一下这文里虽然没有rou的描写却有rou的剧情所以还是辅导级吧

另，这是一篇在剑宿吧被无情删帖的文，如果看请慎看（后来有人跟我说是有点黑小狐狸的样子……）

人物形象有崩坏，请慎入

[ 此帖被qiduan在2016-09-12 23:2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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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d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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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8)

1樓發表於: 2016-09-04 1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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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一刻之前，意琦行的心情还是无比雀跃的，他不知道多久没有过这样雀跃的心情了。这从前不曾留意的玉阳江水，看来都比往日潋滟灵秀许多。

绮罗生回来了，江湖绝迹多少年，他终于回来了。意琦行总在想，他是不是已经死在江湖某个角落，被野兽撕咬、被烧成灰烬、或悄无声息地分离解析直到消逝殆尽。但很快他又会笑自己荒唐，果然人说独居久了会成病，古人诚不我欺也。

但是如果他还活着，为什么一点杳无音讯？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哪怕一点讯息，让自己知道他还活着……

很久很久，久到意琦行都不再纠结这件事，仿佛已经在意识的柜橱里把这件事塞到了箱底，绮罗生终于有了消息。

可这消息还不是绮罗生自己带给他的！江湖传言兽花重现，他一边想兽花是个什么鬼，一边听着别人八卦，唔，这个描述似乎有点熟悉。

他登时就掀桌了……咳，可惜手边没有桌子。

他一路奔袭，于玉阳江畔长身而立，千里传音，无声胜有声，整个江面波澜荡漾。半晌，忽然白雾横江，雾中朦胧驶来一船。隔着烟云水雾，船中传来熟悉的声音陌生的口吻。

阁下还记得玉阳江畔的雪璞酒么？明日午时三刻，请阁下再来吧。

意琦行忍不住又想掀桌了，然而手边还是没有桌子。

呵呵，午时三刻，你给自己选的好时候。

第二日，依约，手提红泥小壶，壶中雪璞酒香四溢。沿着江畔一路倾倒，酒香散在风中，不饮就要醉人。倒完了酒，意琦行就盯着那江上逐渐浓重的白雾，雾中一条船影逐渐现形，不等靠岸，真元轻提，衣袂翻飞，已飘然落在船头。

高髻、拂尘、白衣，遗世独立的绝代剑宿犹如谪仙下凡，何其出世飘逸不落尘俗，偏是那双眼睛居高临下睥睨面前之人，何其冰冷森然。那舱前坐着的人抬头起身，视线便从头顶移到脸庞、脖颈、胸膛，最后落在半覆于宽袖下的修长十指。

绮罗生微微一笑。

剑宿，久见。

意琦行看着他笑，忽然就不那么生气了，满腔愤怒顷刻之间荡然无存，端的是怪异。他发不出脾气来，却又感到这样放过他太过轻松，沉着脸想了半晌，也没个结果。

有点懊恼，却不想再纠缠，便就地坐下。

我渴了。

绮罗生一愣，旋即释然，笑道，我这就沏茶，剑宿稍候。

意琦行说，我要喝酒。

绮罗生笑笑，进入船舱。再出来，手里拿着一潭酒，两只杯。意琦行看着那杯子，你何时变得如此小气？绮罗生笑而不答，他便转向案上古琴。

你方才在抚琴？

绮罗生道，是。

他接过酒坛，却没接绮罗生递来的杯子。

给我拿碗。他揭开酒坛封口：然后弹琴给我听。

绮罗生没动。

意琦行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忽然失笑，那笑容中有一些意琦行看不懂的意味。

我这就去给剑宿拿碗，然后弹琴给你听。

二

本来这一切该是多么美好，找回了兄弟，喝着兄弟的酒，听着兄弟弹琴，最令他欢喜的是，兄弟还是旧日模样。岁月蹉跎，江湖叵测，最是易变人心，好在未至于我。

但真的是这样吗？

他兴致极好，从船头挪到舱前靠着，竟不知不觉，很快喝完了那小坛酒。他也没叫绮罗生，而是自己摇摇站起来，摸进舫中寻酒。

这小船外看雅致小巧，不知却是使了什么机巧，内中格外宽敞。意琦行毫不见外，东翻西找，酒没找到，找到了……一双鞋。

一潭酒落肚，脑子晕乎乎的，他瞅着那鞋，心里有种怪异挥之不去，但又想不出是哪里怪。

那是双男人的鞋，灰布，黑底，有些老旧。

片刻，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一定不是绮罗生的鞋，绮罗生的脚没这么大，他根本穿不了。旋即另一个疑问油然而生，这是谁的鞋？

“剑宿？”

绮罗生跟了进来。

“嗯？这鞋怎么在这里。”

意琦行回头看他，他却越过意琦行，俯身将那双鞋拾起，收进床底，而后才转向意琦行，笑道：“剑宿是在找酒么，让我来吧。”

他走向放酒的地方，意琦行望着他的背影，莫名地感到膈应，有点什么堵在心里，难受。

“那是什么？”他鬼使神差地问。

绮罗生抱了坛酒，似乎诧异他为什么会问，但还是答：“不就是一双鞋么？”

然而他还是盯着他不放。

绮罗生知道他不满意，只好补充道：“别人落下了，我给他收起来，下次来时再给他。”

意琦行却好似打算问到底，“谁？”

绮罗生没再回答，他便盯着他，绮罗生也盯着他，两人四目相对，空气却逐渐僵硬。

终于是意琦行神色冰冷，掉头就走。绮罗生没喊没追，等到他走出船舱，早没有了绝代剑宿的影子，那空酒坛还歪在方才他坐的地方，随着一个波浪咕噜噜滚到他脚边。

他叹息一声，跪坐在琴案之前，放下怀里的酒坛，揭开封口，为自己倒上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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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8)

2樓發表於: 2016-09-04 1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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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半夜后酒醒，意琦行从床上爬起来。月光从未关的窗户透入，在地面拓下一方银色。被凉风吹着，懵懂的脑子渐渐清醒。

他想起来他被绮罗生气走了。

不由扶额，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好不容易兄弟找回来了，却被一双鞋膈应不欢而散？

爬下床，整了整衣衫，卧室门户大开，想必是他醉酒回来只顾睡觉没顾关门。出了门，门外月色大好，夜已深了，渊顶一片寂静。

渊顶早就一片寂静，无论白天还是黑夜。

站在廊下，沐浴月光。清醒虽是清醒了，头却痛得厉害。意琦行闻不到自己一身酒气，但他知道。应该洗个澡。这么想着，他便迈步往厨房挪动，得先烧水。

然而莫名其妙地，他来到了一方坍塌的水潭前。这水潭周边灌木杂草丛生，乱石满地，腐朽的未腐朽的残枝败叶堆在水面，月光下看起来都是一片乌黑。站在水边，望着那水，意琦行许久未动。

这里是个温泉，这也就是为何周边植物茂密的原因。只是疏于打理，才会变成当下模样。如果拨开乱石残叶，还能看到修葺齐整的边缘。

意琦行蹲下来，便拨开那厚积的诸多残骸，摸到一块石头，石头不似曾经滑润而变得粗糙，手指触上，却仍能感受到泉水的温度，很暖。手指准确无误地抚上一处凹陷的刻痕。果然还在这里。

他忽然安下心来，仿佛找回了一件丢失多年却十分要紧的东西。

四

荒地。

意琦行在坟前立了许久，澡雪在他身后，笔直而立，剑端的血迹已经干涸，但那痕迹仍然醒目。十一。这里总共凌乱地起着十一座坟头，久疏打理，早已杂草丛生。

终于都结束了，他默默地想。

渊顶后山，林木森密，阳光从墨绿的叶缝间穿透，是可见的形状。

他转身顺手提了澡雪剑，与那十一座无名的乱坟渐行渐远。

他忽然很想绮罗生，听他说话，听他抚琴，喝他的茶，或者，只是看着他，看着他坐在江水船头，眸子静静低垂。脚下步履愈发急切，他感到自己心中充斥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渴望。

然而到了玉阳江畔，月之画舫的确泊在岸边，但是他出出入入，都未见到该有的人影。几次三番之后，才蓦然想到，如果绮罗生在，他的船就不会靠岸了。他站在船边，望着空无一人的月之画舫一阵茫然。冷不防地低头，他瞥见自己袖口一点猩红，想必是方才战时溅上的，都未曾注意到。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覆上那处血迹，似乎这样，就看不到了。

“剑宿？”

猝然响起的娇俏声音，他回首。

背后之人笑得愈发欢了，“这不是七修剑宿？真是难得。你找绮罗生么？我知道他在哪里，剑宿可要随我来？”

那女子靠得很近，意琦行能够嗅到她身上的香，随着风，忽隐忽现。默默在头脑中搜索一遍，意琦行确认自己不认识她。

见意琦行不说话，那女子倒善解人意地自我介绍：“小女子奇花八部，欲花欢如梦，与剑宿的确未曾蒙面，只是久仰剑宿。剑宿不语，是怪小女子唐突了么？”

她嬉笑着靠上来，拉着意琦行手臂，霎时香风扑鼻。

“剑宿莫怪，小女子带你去寻兽花吧。”

走了不久，欢如梦便拉着他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未进门，望着此间满目靡靡，他就皱了皱眉头，绮罗生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穿过一片红紫风铃木，沾了满身落花，才见前厅宽敞，一人座前侧倚，指间执笔，却闭目沉吟，不见落墨。

就在意琦行埋头将一身落花拂落的当口，那人已经站起来，看到他似乎颇为诧异。直到意琦行抬头对上他的目光，他才扯出笑脸。

“这……不是剑宿？剑宿怎有兴致来梦花境做客，清都无我不及迎客，失礼。”一边拉过兴致勃勃的欢如梦，低声道：“你怎么把他给带来了？”

欢如梦掩着唇笑而不答。

意琦行淡淡道：“不请自来，是我失礼。”

不待他说完，那厢欢如梦就笑着抢道：“他是来找绮罗生的，不是找你的，你紧张什么。”

“哪里的话，剑宿临驾，是无我之幸。剑宿稍待，在下为你沏茶。”

意琦行道：“不劳烦，他在哪里，我自己去找他。”

清都无我顿了一顿，却是欢如梦在他身后笑道：“他在后院呢，你沿着小径走，就能到了。”

意琦行点点头。清都无我看着他毫不客气地穿过前厅，消失在视线内，一边扶额，一边才低头看着身边咯咯直笑的女子，无奈道：“唯恐天下不乱。”

不知道这是不是奇花八部共同爱好，一路沿着那道小径行来，姹紫嫣红，应接不暇，意琦行方才拂净的肩头，眨眼又是落花沾衣。记得绮罗生也爱花，却钟情牡丹。但他那时还不是兽花，便谈不上奇花八部，难道他是因为爱花才加入八部成了兽花？想来也算是他的缘分。

乱花迷眼，小径曲深，久行不出，让意琦行有些烦躁。

蓦然一点声音叫他脚步一顿。

那是一声低吟，带着说不出的微妙意味，那是……绮罗生的声音？

意琦行走近，隐约的声音逐渐明显，有人低语、轻笑，间杂衣裳摩挲的碎响。

只不过绕过了一个转角，过度令人震惊的景色就冲入眼中。

桃李相杂间，那双腿莹润白皙，纤长地描绘着优娆的弧线，交缠在另一个男人腰间，过分的无暇，反而白得刺目。外裳散落在脚边，里衣褪至小臂，被男人抓在手里，用力地抚摸。他仰着头，男人便埋在他脖颈之间。

即使只有一刹那，意琦行看见他脸上沉醉的神情。下一刻，绮罗生就看见了他。

他僵了一僵，忙拿手去推身上的男人，那人却不管不顾，捏在臂上的手反而变本加厉地沿着他的背脊往下摸入衣中。绮罗生笑斥道：“你正经点，有人看呢。”

那人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他，绮罗生从石桌上下来，捡了衣裳随意穿上。意琦行看着他一边整理一边向自己走来，脸上还是叫人熟悉的笑容，问他：“剑宿，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意琦行的目光越过他，那男人并没有跟上来，懒懒在石桌前坐下，接受到他的注视，落落笑笑，大概是在打招呼。

“剑宿？”

绮罗生的叫唤把他的目光拉了回来，他垂下眸子，望见绮罗生并未理地十分整齐的衣裳中，锁骨处一点半掩半露的红痕，方才那人咬的就是这里么？

“上次的鞋子就是他的？”

绮罗生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或者说，他可能没想到意琦行还记得那双鞋。他倏忽避开意琦行的目光，垂下头，额发遮掩了羞赧的神情，“是……他，我还未介绍给你认识，他叫最光阴，我们……”

“嗯。”意琦行难得善解人意地应下，免了绮罗生支支吾吾。

他颇为不自在地拨了拨头发，这才重新抬头笑道：“剑宿来寻我是有事吗？”

意琦行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找到绮罗生做什么，这会儿被他这么一问，愈发难以言说。那男人远远坐在原地，懒洋洋地趴在桌上，眼睛却望着这边，显然还在等待。

意琦行忽然退了一步。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罢了。”

绮罗生眼神微变，竟没追问，也不言语，只垂眸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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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8)

3樓發表於: 2016-09-05 1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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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意琦行走后许久，绮罗生才出来，策梦侯搁下笔，“北狗人呢？”

绮罗生漫不经心回答：“床上睡着。”说完拧着眉毛瞪着他，“你怎么把他给带来了？”

策梦侯摇着小羽扇，轻笑：“他看到了？”

绮罗生翻个白眼，“托你的福。”

策梦侯道：“你不想他看到么？”

“这……”绮罗生顿了一顿，不知是否想到什么，片刻后摇摇头，“倒是无所谓。只是床帏之私，终归不好。”

策梦侯道：“知道是床帏之私，还巴巴跑到我这儿来，难道寒舍办起事来别有滋味？”

绮罗生懒懒打了个呵欠，又恢复成漫不经心的模样，“只是突然想念你的酒酿丸子了，顺便而已。丸子呢，做好没有？我早饿了。”

“北狗还没喂饱你？”

绮罗生闻言盯着他，一本正经道：“那玩意儿不能吃的。”

策梦侯不愧策梦侯，瞬间心领神会，放声大笑：“小狐狸，你真是……人间尤物！”

绮罗生挖了他一眼，“你才尤物你全家都尤物。”

六

话说意琦行从二十四梦花境出来，面上一派道貌岸然，脑海里却翻来覆去全是绮罗生赤裸裸白花花的那双腿，那真的是绮罗生么？他记忆的里的绮罗生一直是一袭白衣，温言浅笑，安静而柔和。可是方才的他，就像……就像被狐狸上身的妖孽，连因汗湿而凌乱贴在胸前的发丝，都浸透着淫色。

到底这些年他的小师弟都经历了什么！

“哎呀，年轻人留步！”

叫他？

臂上一紧，下一刻一黑影倏地出现在他面前，摸着胡子，啧啧有声。意琦行盯着这个矮了自己一个头的老头，举着一张帆布，布上赫然写着“神算”二字。原来他神思恍惚间，竟不知不觉走到了集市。三小孩一手抓着糖葫芦一手抓着风车从他身边嬉笑跑过，顺手扫过，他衣摆上就留下鲜红的糖印子。

“哎呀，年轻人呀，我在人群中一眼就望见了你，啧啧，你的面相很别致呀！”

“……”

老头不住点头，“现在已经很难看到这样端正的面相了——嗯！这是！哎呀，年轻人，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出，你红鸾星动，近期将有姻缘临身呐！”

意琦行道：“那你有没有从我的眼睛里看出你命犯太岁，近期将有血光之灾？”

“……”

不过最终他也没拿老头怎么样，毕竟他还没有无聊到那个地步。老头在后面喊：年轻人啊你要是哪天为情所困不能自已记得来找我呀我的联系方式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切记切记……而意琦行早已走远。

反正路过集市，意琦行随手打了酒。他不常沽酒，从前，这种事通常是绮罗生在做。有一次一留衣难得陪他去打了回酒，回来的时候，满脸春光地跟他讲那家伙是如何如何把酒家姑娘惹得颊飞红霞，难怪绮罗生喜欢下山沽酒，原来是醉翁之意。绮罗生站在他身后，微红着脸骂他信口开河太不厚道。

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从师尊失踪？从外聚七修？从绮罗生挑战天下？从那除夕一战、八死五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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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8)

4樓發表於: 2016-09-05 1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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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最光阴从后面抱着他，温热的唇沿着脊骨一路向下，他的手在绮罗生胸前抚摸，时轻时重，很快磨掉了怀中人最后一丝力气，软软地靠在他胸膛。

窗扉半开，晚风从江上涌入，吹得船中烛火摇曳，颤动的火光映着绮罗生的眸子忽明忽暗，最光阴沉醉地望着，情不自禁埋头吻下。绮罗生向后举过双手抱他，最光阴拉下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将他翻过正对自己。

绮罗生凑上去亲吻他的嘴唇，喘息中带着急切。他喜欢最光阴抱着他，手掌在他赤裸的身体上流连的温暖触感，他亲吻他，然后进入他的身体。绮罗生仰头叫了出来，最光阴在贴他耳边问：“痛吗？”

绮罗生摇了摇头：“继续。”

他们渐入佳境，绮罗生抱着他的脖子，想要亲吻他，最光阴却侧开脸，把头埋进他的发间。绮罗生听见他在轻声的喊：

“九千胜……”

他呼吸一滞。

最光阴却不曾察觉他的僵硬，动得愈发卖力。绮罗生闭上眼睛，逐渐松软了身体，放任自己靠在他肩上。最光阴的长发披散，搁在他鼻间，微带湿意。

过后，最光阴抱着绮罗生躺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他的肚脐，绮罗生静静靠在他怀里，闭目养神。月上中天，船上很静，江水翻浪的声音细细的，间或噗通，大概有鱼跃出水。

“你那同修……”最光阴突然出声，却顿了顿，“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绮罗生眼皮都没睁一下，“你有病吧，全天下人都对我有意思。”

最光阴双臂紧了一紧，凑在他耳边低声说：“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

“那你一定不喜欢他看所有人的眼神。”

最光阴没再说话，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绮罗生肚脐。然而安静了没一会儿，他就忍不住道：“我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这个同修？”

绮罗生道：“我也没有跟你提过我另外十二个同修。”

“叫唤渊薮？”

“嗯。”

“我还不知道原来你在奇花八部之前，是叫唤渊薮的人。”

绮罗生有些不耐烦了，“那要不要我写本自传给你查阅？”

“你会写？”最光阴浑然未觉，反而笑了，“我还以为只有你那损友清都无我会写。”

绮罗生默了一默，才轻笑道：“别提他，他大人那风流文章，小生望尘莫及。”

岂料说完最光阴又闷了，半晌道：“你那损友浑成那样，他看你时都不像意琦行看你的眼神。”

“你有完没完，不准侮辱我们纯洁的兄弟情。”绮罗生起身甩开他，随手披了件衣裳，扒到桌案边，却看到案上摆着一碗白果，不禁沉下脸，“怎么又有这东西？”

最光阴啊了一声，“我今儿下午买来的——又忘了。”

绮罗生端起连着碗一起扔出窗外。

最光阴看着他扔了自己买的白果，仍是懒懒躺在床上，“这些年白果是越来越多了，集市里两步就有好几家……”他拿手枕着头，望着船舱顶，目光悠远，“想从前，我为了给九千胜找到好吃点的白果，天南地北那是闯西东。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白果来。”

“是么。”

绮罗生倒了杯茶，送到嘴里却是凉的，便取了小炉，点火烧水，顺便随口应声。最光阴却似乎以为他有兴趣，腾地就翻身而起，神采飞扬。

“九千胜早说过要李铭辞的诗集，可我当时找了大半个江湖都找不到。好巧不巧，今日竟然在一个地摊上淘到了。来来，拿着——”

他忙不迭地在衣服里摸出那本诗集，爬过来就往绮罗生手里塞。绮罗生捏着诗集足足默了三秒，才一把将本子摔去，正正砸在最光阴脸上。

“什么东西？我从来不喜欢李铭辞，我也从来不喜欢白果。少拿别人模子往我身上套！”

最光阴再怎么粗神经也被吓到了，诗集本子从他脸上落在他腿上，他都没顾得上捡，仰头愣愣盯着火冒三丈的绮罗生，良久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最光阴觉得自己简直冤得六月飞雪。

“什么别人？九千胜就是你，你就是九千胜，你们明明就是一个人，这到底怎么了？九千胜喜欢喝酒，你也喜欢；九千胜爱弹琴，你也爱弹；九千胜喜欢白衣，你也喜欢；九千胜用刀，你也用刀——虽然这点你不如他。”

绮罗生怒到极点，反而笑了，“哈，最光阴，你脑子是在他床上被泡傻了吧——别再说我和他是同一个人！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最喜欢吃什么、最喜欢什么颜色？我的每一个表情是表达我在高兴还是难过？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在想什么、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又在想什么？你知道吗？九千胜九千胜，别他妈再拿这三个字恶心我！我受够了！”

最光阴终于也沉下脸，眼底生寒：“不了解你？是，我的确不了解你。但是我在试着去了解你，你呢？每次我问你在想什么，你不是敷衍我就是推开我——意琦行什么都了解，他不用问就知道！你去找他啊，你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是不是他都了解透了？他妈的在床上是不是也能操的你高潮迭起——绮罗生你知道么，有时候我真觉得我就是你的一根棒子，唯一的功能就是插入和抽出！”

骂完两人都沉默了，月之画舫终于迎来了近日来第二次压迫，死寂的空气中只有灯上火苗跳得欢快。

“滚。”

绮罗生闭上眼睛。

最光阴捡起衣服就走。

接下来的日子，最光阴在玉阳江畔号泣了两天两夜，哭诉自己痛定思痛痛改前非，就差跪地磕头了，然而江上一片清明，水天一色，晴空万里，半点没有期待中的风景。

第三天，最光阴终于放弃了，他了解绮罗生的脾气。安抚了心中的十万头草泥马，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膝盖整整衣衫，掉头就走。

八

今日渊顶风很大，两个时辰后，夕阳敛去，天色转暗。意琦行睁开眼睛，从树下站了起来。被风扫落的花瓣落了他一头一身，他埋了下头，把头顶的落花刨下去，刨到一半，顿了一顿，扭头。

不禁愣了愣。

“你这模样倒还像是个人。”

绮罗生站在不远处，白衣白发，随风而乱。他手里提着两壶酒，红泥小炉。

意琦行盯着他，却想到了外头的壁立千仞。绮罗生素来恐高，想当初，他绝不敢独自上山或是下山，定要有人带着，这件事情师尊最爱干，一留衣最不喜欢干，他宁愿趁这个时间和日炊烟多杀几盘棋，和律弹铗多抢几个酒酿丸子，意琦行就更不用说了，他宁愿多悟几点剑理，多练几招剑式。现在他倒是能一个人上渊顶了？也是，毕竟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人总会改变。

他这样想着，心里莫名有点怅惘，却仍面不改色，继续刨头上的花瓣。

“我平时不像人么？”

绮罗生想了想，弯着眼睛笑，“不像，像个妖怪，没人气儿。”

意琦行没有理会他的调侃，上前两步提起面前的春秋阙。绮罗生走过来，笑道：“剑宿你真是懒得够了，渊顶变成这番模样，我还以为是哪家被满门抄斩的人去楼空，活像个鬼窟。”

自从人都走了以后，意琦行再也没有打理过叫唤渊薮，只有他自己住的这间小院，因着稍有人气而幸免于难，别的地方都在漫长岁月里被腐蚀殆尽。绮罗生会这么说也无可厚非，屋子是最经不得岁月摧残的物事之一。

意琦行起来了，绮罗生却坐下了，他仰头望了望头顶的树冠，有些叹然，“这樱花树，倒还活得久，莫非也跟它主人一样，炼成精了么？”

意琦行见他坐下了，便也没走，在距离他三尺之外，随地而坐。

他说：“你这点酒，不够喝。”

绮罗生笑出了声，“别说的你好像酒量多好，三杯就倒的大剑宿。”

被蔑视的感觉有点不好，意琦行一边捞过小酒壶一边嘟囔，“哪有这么夸张。”

两人说着一些过去的话、无关紧要的话，或是各自沉默，渐渐月上梢头，夜重更深。绮罗生低头，看着月光穿过重重树冠在地面落下斑驳，大大小小，各有形状，地面的花瓣粉白，因着月色映衬，愈发白得莹润。

“那晚我向你告别，也是这样的月上中天、樱花灿烂，真像。”他突然说，“你还记得我当时说过什么吗？”

意琦行道：“你说你要挑战天下之刀，你要赢回来。”

绮罗生始终盯着地面月光，“可是我输得彻底。”

意琦行默默喝酒。

“最光阴是某天突然找上我的，其实他找的也不是我，是个叫九千胜的人。但那人死了很多年，他就把我当成他。”他忽然转了话题，讲起了最光阴，“九千胜喜欢白果，他来画舫便常给我带，我告诉他我不喜欢，可他总是搞忘。”

意琦行继续默默喝酒。

“除了这点让人窝火以外，最光阴是个不错的情人。风趣幽默，知道体贴，虽然神经粗了点，但还可以接受。而且，他身体不错。”

他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那晚天气不好，电闪雷鸣的，风也很大，在月之画舫，是我们的第一次。浪打着船，不停地在摇，我们也在摇。他抱着我，我们足足做了有半个时辰，我们都很投入，感觉很奇妙。他趴在我身上，不断亲吻我，他还插着我，你能体会那种感觉吗，那种水乳交融严丝合缝的感觉，就好像生而一体，我能感受到他每一次心脉的勃动，咚、咚、咚……但那时我已经没有办法集中精神了，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意琦行没有立即回答，似乎这对他有点困难，顿了一会儿，才应了一声：“在想什么？”

“想你。”

意琦行抬起眸子盯着他，绮罗生不躲不避，迎上他惊愕的视线。

“我希望我身上的人是你，意琦行。”

意琦行花了不短的时间来理解他的意思，盯着了他许久，确定不是在开玩笑，才艰涩开口，“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不记得，太久远了。”绮罗生道，“你大概永远也想象不到，那时你对我的吸引有多么致命，对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你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犹如谪仙下凡，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耀眼夺目。那真是一段青涩的回忆。我曾多么希望，当我望着你的时候，你也能回应我，不是仅仅看着，而是一种注目。然而你永远不可能看得到我，你眼里只有你的剑、只有师尊、叫唤渊薮，没有任何人。”

“你何出此言，你是我最小的师弟，我……”

“你知道为什么迷眼夜奔他们，宁肯叛出师门堕入魔道，你可知他们为什么那么恨你？”绮罗生打断他，仍是漫不经心的平淡口吻，“你一定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你为他们付出那么多，从蒙昧无知的孩童少年，文韬武略，言行举止，你手把手教出来，为什么最后他们都背叛你？”意琦行脸色沉了下去，绮罗生知道自己已触及禁区，但他仍然迎视意琦行的双眼，目光沉静，“我知道，因为我也恨过你。”

意琦行沉默不语，绮罗生看着他的神情，却笑了。

“很惊讶吗？其实你只要稍有留心，就能发现，很多事情都不像你以为的那样，师尊也好、他们也好、我也好，整个叫唤渊薮……可惜你永远只会浮光掠影一扫而过。不过这样对你挺好，至少你拥有一段美好的梦幻泡影。”

他说完，意琦行却并没有反应。他等了一会儿，似乎厌了，错开目光，眼中笑意敛尽。

“都不重要了，反正皆已尘埃落定。”他低声道，“师尊走了，叫唤渊薮死了，我也……有了归宿——至于你，一如既往。”

意琦行倏尔道：“北狗真的是个好归宿吗？”

绮罗生道：“至少他还是个归宿。”

“可是你说了他爱的不是你。”

绮罗生盯着他，神色阴沉，“你给我闭嘴。”

接下来便是良久的僵持，渐渐绮罗生竟在意琦行眼中看见一丝落寞与不安，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意琦行却垂下目光，不再看他。在他们的对峙之中，首先服软的一定是绮罗生，多年以来，始终如此。不想今次竟成了例外。

绮罗生忽然笑了，他似乎乐得厉害，捧着肚子，小炉打翻在地，酒液沾湿了他的衣角。

“我总笑最光阴太傻，现在才发现，其实你也是个傻子，意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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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ttleb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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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6-09-07 09:5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什么都吃的人今天不潜水，给楼主炸出来了，很带感啊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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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ms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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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6-09-08 11:4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同样是一直在潜水的人被炸出来了，这个文的感觉很不一样，特别的描写很少，人物稍稍说几句话就知道是什么性格，我很想继续看，都谢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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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d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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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8)

7樓發表於: 2016-09-09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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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淫雨霏霏，行人断魂。漫天细雨，为一切罩上一层朦胧，来往客旅，或是牵着牛车，或是背着行囊，一步一步，逐渐湮没在迷蒙的竹林小径，尽头无尽。

渊顶很少有人喜欢下雨，一群武痴糙汉没有多少伤春悲秋，当他们看到天色靡靡，只会拧着眉头，务实地叹息愤怒今天又有什么什么事办不了了。只有绮罗生不一样，他会站在屋檐下望着漫天淫雨，望很久很久，一动不动，不言不语。要是一留衣碰巧路过，他就会喊“脚下！脚下！衣裳溅湿了”。意琦行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雨，不知道他望着雨的时候在想些什么，他也从来没有问过。

现在他就像当初绮罗生那样，坐在路边茶馆的小摊前，望着雨丝漫天飘落、望着雨滴从屋檐滴坠。而他现在又在想些什么呢？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

他错身，回头，瞬息之间，攥住了一只爪子。

那只爪子上还抓着狗尾巴草，摇摇晃晃的。

“别紧张，我就是想试试你会不会痒。”最光阴被他一招制住命门，语气却仍然轻松。

他今日与梦花境初见有些不同，一个狗头面具，几乎将他大半个脸都罩在其中，狗头上一双豆子眼，乌黑乌黑的，仿佛真有灵气。

“是你。”

这人是绮罗生的情人，该对他客气一点，意琦行这样想。然而这样想的指令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意琦行已经在桌上扔下几个铜板，提起靠在桌边的油纸伞，走入雨中。

岂料最光阴竟追了上来，一把握住他撑伞的手，“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呀，正好正好，遇见你真的太好了。这雨来得突然，害得我只能窝在这草棚里。我要去玉阳江找绮罗生，送我一程吧。”

意琦行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凑近的脸，忍不住往后避了避，他活了这么久，还真没几个人这样对过他，这人是有多么自来熟？说实话他并不想送最光阴去玉阳江，那必然会撞见绮罗生，其实他也不必怕撞见绮罗生，毕竟两人坦坦荡荡，也无所谓什么。就算真有什么，也如绮罗生所说，都已尘埃落定……可即使这样想着，他心里也没有丝毫释然。这样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烦闷，让意琦行对自己很恼怒。

他还没应话，最光阴却已经等不及了，早拉着他拖走了几步。他望着他一头一肩的湿痕，暗叹了口气。举手之劳而已，何必将自己陷于狭隘。

最光阴显然是个健谈的人，他先说了些在武林上听见了关于意琦行、关于武道七修的传言，向意琦行求证是不是真的，见后者并没有什么应和他的意思，便转了话题，开始天南地北地扯各路武林轶事，最后又讲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意琦行一开始还听着，后来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只觉得一群小人在他脑仁里叽里呱啦闹个不停，闹得他头疼，不仅疼，还有点晕。

“……喂喂，我问你呢！”

“什么？”意琦行倏然回神。

最光阴没怪他走神，只是兴致勃勃地重复了一遍问题：“绮罗生喜欢什么？”

意琦行没想到最光阴会问这个，他想了一下，“雪璞酒。”

“等一下等一下。”最光阴开始在身上到处摸，终于他摸出一本皱巴巴的小本子和一支笔，翻开来，在一页空白下写下三个字。他的字写得歪歪扭扭，显然是个不常动笔的，但一笔一划间流露出郑重其事。“这个我知道，他常喝的，总叫我买。别的呢？他喜欢什么颜色？”

意琦行想了想，绮罗生喜欢什么颜色？这个他还真不清楚……绮罗生有个习惯，凡是他不用了又不扔的东西，他会将它们用一层纸包起来放到角落，下次要用拿出来的时候，不至于灰尘仆仆。那些纸，总是蓝色的。绮罗生还小的时候，有人带他下山，若要给他买小玩意儿，他一定最先看见蓝色的糖人、蓝色的画册、蓝色的木陀螺……

“蓝色。”

最光阴依言写下，一边些他一边念：“我还以为他喜欢白色的，看他衣服是白的、头发是白的，拿的扇子是白的，用的刀都雪白雪白。还有呢？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意琦行依着从前回忆，一一答了，而最光阴仿佛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洋洋洒洒写了十来页都不见有收笔的意思。意琦行一边答一边看他写，蓦然意识到，原来……他竟这般了解绮罗生，他的一举一动，一喜一怒，从他握筷子的手势，到他握刀的手势，犹如刀刻斧琢，深深铭记在他脑海里，不是从未注目，只是从未在意。

一丝淡淡的苦涩，流连在舌尖，涓流一般，漫入心里。他不知道这苦涩是为绮罗生，还是为他自己。他想起最后几次见到夜奔迷眼几个人时，他们迎上他时躲闪的眼神；他想起师尊不拈花惹草时，也坐在高岭风寒处，独酌整夜；他想起多少次他回头，总会看见绮罗生站在他身后，他眼里有些温柔的难以言诉的情意，在自己回身刹那尽数敛去。

其实很多事，端倪早已露出，只是他从来选择不闻不问。他只愿他的渊顶，永远只是一个宁静悠闲的地方，岁月在这里流逝得很快，也很慢。百年如朝夕，人景皆依旧。

却只叹得碌碌浮生终是空。

不知觉已然到了玉阳江畔，隔着烟雨锁江，绮罗生立在船头，他的白衣白发，比起这壁立千仞，都要苍劲，他的眸子，比这万里长江，犹胜多情。

最光阴时隔多日终于又见到了心上人，情难自抑，飞奔上前拥住他，恨不能揉进自己怀里，他蹭着绮罗生的脸，“你终于肯见我了！你可知这些天我终日茶饭不思寝食难安，眼里心里都是你的身影你的声音，你高兴了、你生气了、你难过了、你害羞了……然而我一想到我竟然禽兽不如惹怒了你，恨不能将自己千刀万剐送给你出气！真真疼煞我也！再不见你，我就要光阴化浮沫魂归离恨天，世间再无最光阴了！”

绮罗生从远处收回目光，视线落在最光阴脸上。他冷冷道：“你不是说我拿你当跟棒子？我需要管一根棒子的死活么？”

最光阴大呼错了，绮罗生却越过他望向岸上并不靠近的人影。他撑着伞，沿着来时的路踽踽而去，那背影一如昨日挺拔冷冽，茂林交错重重叠叠，渐渐抹去他的行迹。

十

鷇音子开天榜，步武东皇赫然在列，意琦行听说了。斑斑劣迹罄竹难书，他也听说了。他没去管，他根本就不想去管。你要说他逃避吧，好吧他就是逃避。他一向思维慢半拍的，在刻意忽略下，有很多结果，其实是他并不愿意看到的。

比如，他没有去想，如果他不去解决东皇，这一件事便极有可能由另一个人去做，一个他很不愿意的人，一个让他宁肯东皇是死在自己手里的人。

渊顶有人来过的痕迹，他循着那痕迹，找到了跪在坟前的绮罗生。

那坟上，写着一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名字。那一刻，仿佛一种力量骤然拽住了他，叫他动弹不得。

绮罗生的刀横在腿上，就像多年以前，师尊教他刀术时，他常做的那样。但意琦行没有注意到他，他的目光凝固在墓碑之上，挪不开。

“你杀了他们，我杀了师尊。呵，现在我们都有罪了，我们都一样。”绮罗生说。

意琦行没有反应。

绮罗生站起来，扳过他的脸，强迫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渊顶就剩我们了，意琦行，你明白吗？我不像你，我不想耽于过去，我也不想你在我身上寻找过去的影子。意琦行，”他望着他，“你看看我啊，看看你的小九啊。”

他的眼里有种深邃的晦暗，意琦行看着他，低声说：“他是真心的。”

绮罗生等着他说完。

“你小的时候，他抱着你，教你练刀，他是真心的。”

绮罗生摇了摇头，他放开意琦行，“他们都死了，师尊死了。你杀了他们，我杀了师尊，叫唤渊薮早就死了！你到底明不明白，意琦行？你还想在我身上找回什么？我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我，我们早就已经回不去了！”

意琦行说：“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的结果？我们为什么回不去？你不是还在吗？一留衣……也还在的。”

“哈哈，是我？是我一定要这样的结果——是你不肯接受。我告诉你为什么我们回不去了。”绮罗生忽而笑了，他手指着一个方向，“现在外面那个人不惜代价处心积虑要杀我，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杀了他三个儿子！为什么我要杀他三个儿子？因为他骗了我！他骗我杀了雨钟三千楼所有人！我很生气，只好转回头去杀他……我不知道那天到底死了多少人，太多了、太多了……

“什么江山快手，到头来，只是沦为江山刽子手——我还记得那天，我杀上雨钟楼的时候，阁楼里有一个老人抱着孩子，那老头看着我脸都白了，把孩子的脸紧紧捂在自己胸口。也许那是他孙子，或者他家少爷，什么的，我不知道……我上去一人就是一刀……后来我都不敢相信，我竟然下得去手……

“有时候我会梦到那个场景，我梦到我，躲在阁楼里发抖，很害怕，很无助，外面一声声的惨叫，血喷出来的声音，尸体滚下楼的声音，突然我面前的门被打开了，一个人影站在门外，他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我可以看到，他一身的血，手里的刀在滴血，浑身都在滴血，他整个人就好像是从血水里拖出来的，真的太……太他妈恶心了。”

此刻天色暗沉，但绮罗生的眸子却雪亮，那其中的光芒，刺得意琦行生疼。他忽然感到一阵窒息，回过神来，他已经上前抱住了绮罗生，将他紧紧抱着。

绮罗生没有动，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回抱他，他只是说：“那天你在岸上叫我的时候，最光阴正从后面插着我，我听到你的声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一瞬间，我仿佛有一种感觉，一种……什么怪物原形毕露了一样……我推开了最光阴，他为这事儿气了我好几天。”

“你让我如何相信，我们还可以回到过去……那时无忧无虑，可以憧憬一切，可以不顾一切，仿佛明天还满怀希望，仿佛……我们可以一直一如昨日。”

意琦行在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哭腔，可他不知该如何抹去这种不安，绮罗生很悲伤，而这悲伤似乎正通过相触的躯体，一点一点浸入他的四肢百骸。

他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只感到那股窒息愈发沉重，几乎要将他淹没，朦胧中唇上一热，绮罗生的声音幽幽响在耳畔。

“你让我如何相信，你还会爱我？”

那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急迫和渴望，仿佛那日他迫不及待渴望见到绮罗生，却远比那日强烈。他回吻了他，很近的距离，他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可以在他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他到底是想要让绮罗生相信他可以爱他，还是想要平复自己的不安？

他不知道。

但一切都乱了。

夜风又起，满耳沙沙树鸣。

他抱着绮罗生回到院子，将他放在床上。其间绮罗生问他，你是想要进来还是我进去？他听到他话里的笑意，这笑意让他感到迷惑，却愈发沉溺不可自拔。

在绮罗生的步步引导之下，他们完成了艰难的第一次，过程还算不差。

事后绮罗生靠在他怀里熟睡，意琦行却盯着黑暗久久难眠。方才他见到绮罗生背上牡丹花艳，那便是兽花之术，那一刹那惊艳赞叹都是其次，他只是想，这样精致绝伦的刺身，要完整刺下，其过程大概不下于万箭穿心的痛苦。他何以要忍受这种痛苦？

意琦行放开他下了床，走前为他盖好被子。黑暗中绮罗生独自躺在床上睁开眼睛，身体火热心却冰冷，不料一会儿意琦行就回来了，他听见一些声音，然后感到湿热触感贴上腿间。意琦行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真不想他向来粗糙却还能如此温柔。突然感到眼眶发热，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流泪了，只希望意琦行什么都没看到。

末

第二日早晨起床，绮罗生在温泉边找到意琦行，问他：“你在干嘛？”

意琦行手上没停：“你看你种的牡丹都长成了这样，要打理的还有很多，你要不要帮忙？”

绮罗生沉默了一会儿，“你想要我回来？”

意琦行终于停了，看着他，皱着眉，“我不想住船上。”

“那最光阴怎么办？”

“你还要跟他在一起？”

绮罗生突然失笑，“我有时真的很佩服你，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能什么事都这么理所当然？绝代剑宿也要干这种破坏别人感情的小人行径么？”

意琦行不以为意道：“你们的感情还用得着我来破坏？”

绮罗生面色一僵，“我不会回来，也不会和最光阴分开。”

意琦行皱了皱眉头，“那我们昨晚算什么？”

绮罗生笑：“露水情缘？”

意琦行又面无表情了，但绮罗生知道他生气了，果然他开口冷冷道：“放荡。”

“我不放荡，我跟你在一起。那你当我是什么？兄弟还是情人？”

“很重要吗？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一留衣还活着，大概我该去找找他。我跟他也是兄弟，你介不介意他也像你一样在床上——”

“绮罗生！”意琦行终于怒了。

“生气了？”绮罗生反而愈发笑靥如花，他走近，指尖在意琦行胸口流连，“我以前很怕你生气，我怕你会不理我，可现在我却很欢喜看见你生气。食髓知味，意琦行——尘外孤标，这颗心，还能超然独处么？”

那是一种仿佛奸计得逞般的笑容，带着挑衅和得意。绮罗生轻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放开他，转身离去。意琦行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只来得及抓着一点衣袖，从手心缓缓溜走。

这种感觉很不好。

他默默想。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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