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03〔殢師〕（現代AU）生自繁星（23F已完結，非常規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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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nk6da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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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0-08-26 1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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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3〔殢師〕（現代AU）生自繁星（23F已完結，非常規he）

*克蘇魯要素存在
*殢妖要素存在
*開頭部分致敬《鐵鶴書》

第一章感知

不速之客用一把剛磨了鏽的舊鑰匙打開廢棄醫院神經內科辦公室的門，輕車熟路地從密密排列的櫃子里選出他要找的那個，擰開鎖取出一份舊檔案和一個厚筆記本。

筆記本扉頁寫道：
這是一份自2009年x月x日始的夢境觀測記錄，內容絕大部分來自筆者所見與實驗對象口述，在筆者與觀測對象所述矛盾之處，筆者藉由手頭資料，進行了適度的推測和解釋。
本記錄的撰述與醫院無關，研究內容也異於神經內科的相關專業範圍。需特別說明的是，本次觀測長達三年半，在觀測後期，筆者與觀測對象皆受到某種不可抗力的影響，故在無法證明為真的部分進行標注，希望能避免誤導正在進行的研究工作。
現在是北京時間2012年12月21日18:25，晴雨夜。我將進行最後一次觀測，如果我和觀測對象皆無法歸來，請將這本記錄寄至寒瑟山房出版社，聯繫電話132xxxxxxxx。
另，本記錄請配合觀測對象的醫療檔案閱讀。
無衣
2012年於流光晚榭

來人把筆記本用牛皮紙包好放進公文包，打開醫療檔案大致翻了翻頁數，目光落在紙袋封面上。

慈光之塔xx醫院神經內科xx號醫療檔案
姓名：殢無傷
性別：男
出生日期：19xx年(被划掉了看不清，旁邊黑筆小字標注了1.7)
檔案有效期：2009年x月xx日—2012年12月xx日
主治醫生簽字：xx(被塗黑了)

咖啡杯里的白色拉花搖搖晃晃，被柔軟朱潤的唇抿去一角。
紅髮洋裙的女子坐在他對面，放下杯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麼眼都看直了，儂就這麼好看嗎？」
殢無傷微微一愣，接著意識到自己正坐在窗明幾淨的小客廳里，手裡同樣端著一杯咖啡。
「你的病好些了嗎？」女子還在問，但已不在意他的反應，自顧自從黑色手包里掏出小鏡子補妝。
鏡子背面的燙金玫瑰花在昏黃的天光里變幻，花瓣線條變得銳利堅硬，最終酷似由各種三角形組成的芒星。
「無傷……無傷……無傷醒醒！」
殢無傷猛地回神，「……抱歉。」
女子喊了他好幾聲，皺著眉有些擔憂，「你最近有好好吃藥嗎？」
那芒星讓人不安，他下意識扭頭看向窗外。小鎮籠罩進昏黃的色調，黃昏正在降臨，街道深處隱約響起手風琴的樂音。
他突然感到厭煩和焦慮，不耐地擱下杯子。
「師尹還沒來嗎？」
女子歪著頭茫然地眨眨眼，「你……在說誰？」
殢無傷一愣，不諧感在心頭滋生，「……沒有誰。」
「哼。」女子晃著腿有些不滿，「和儂在一起的時候只許想著儂，否則儂可要生氣的。」
他想起來了，這是他的女朋友，名叫妖應封光。
殢無傷壓下心頭煩悶，隔著桌子探身過去，捋順女子鬢邊翹得過高的一縷捲髮。
「妖應。」這個名字繞在舌尖有點發澀，他望進女子的眼睛，赭紅色瞳仁熱烈又艷麗。
「這才對嘛。」妖應封光猛地直起身親了下他的臉，翻過小鏡子給他看紅色的唇印，「這個色號怎麼樣？」
「……」殢無傷對著她的鏡子用濕巾揩去了那枚痕跡，不切實感逐漸放大，直到手風琴的噪音無法忽視，音符間夾雜著含混不清的嘈雜唱詞。
「外面在唱什麼？」
「嗯？」妖應封光順著他的目光往窗外看去，「外面沒有聲音呀。」
他在此刻意識到自己身在夢中，殢無傷眯起眼想看清妖應手裡鏡子上的圖案，但一切都在遠去。

滴——滴——滴——
「本次觀測結束。」
熟悉的聲音。
意識到自己從夢中醒來的時候，視野也變得清晰可辨。
「……我睡了多久。」
「四個多小時。」無衣師尹把貼在他太陽穴上的電子貼片取下，噙著笑問，「看你表情——是個好夢？」
殢無傷從實驗台上翻身坐起，拿起早擺在一旁的熱牛奶一飲而盡，「我夢見在那個沒有你的世界，我在和女朋友一起喝咖啡。」見無衣師尹不為所動，又補充道，「她有和即鹿一樣的發色，長得很漂亮。」
他當然清楚對方不是想聽這些。
他們本該是政客和私豢殺手的關係，而非簡單的醫生和患者。一年前，他不知為何怪夢不斷，正巧慈光之塔改革接近尾聲，師尹便打著為他治療多夢症的名義，乾脆激流勇退，自政壇泥沼抽身，不知用什麼方法把自己改頭換面成了神經內科兼心理學教授，還在慈光之塔最有名的精神衛生中心有了一間設備齊全的觀察病房。
源頭的第一個夢已記不清，但經過一年的觀測，一些端倪漸漸露出水面。
「嗯……你的夢總算不是孤身一人了。」無衣師尹若有所思，忽然又笑起來，「我都不知道你有女朋友。」
「只是一個夢。」殢無傷撇撇嘴，又改了主意。
無衣師尹揶揄道：「弗洛伊德說夢是一種願望的達成——你想戀愛了？」
「……無聊。」殢無傷為這無端聯想皺眉，直想快些讓他停下無意義的聒噪，「這次出現新的圖案了。」
無衣師尹一挑眉，坐回辦公桌前打開筆記本示意他繼續說。
殢無傷徑自抽走捏在無衣師尹手裡的那支藍色圓珠筆，熟練地把本子翻到排列了十幾個不完整圖案的那頁，略一停頓，落筆。
他開頭幾筆畫得很快，但想要再回憶清楚一些時，畫面變得模糊破碎，連原本清晰的細節也混沌不清。
芒星圖案停在成形前夕，殢無傷「嘖」了聲，拋下筆。
「只有這些。」
無衣師尹倒沒幾分遺憾，用鉛筆在旁邊畫了一個小些的推測圖，「辛苦你了。」
殢無傷望著他別在腦後的金色卡子，想象那些如瀑垂下的紫黑色發絲的觸感。隔空做了個梳理的手勢，雖沒有真實觸碰，但情緒莫名得到了安撫。
「我還聽到了歌聲。」
閉上眼，嘈雜的歌聲在腦海回蕩，睜開眼，歌聲消散，記憶剝落。
「像雪落在掌心，握緊一瞬，漸次消聲。」
「會讓你想起過去的事嗎？」
這話題引出條件反射的抗拒，殢無傷語氣頓時冷硬，「我的過去你最清楚。」
無衣師尹察覺他的情緒波動，不動聲色在本子上記下一筆，「我只是想關心你。離開了那個環境，你我不再是利用關係。」
殢無傷道：「說到底你也不是醫生，你的‘退休’目的已達成，治療我只是障眼法。」
「可你的醫療檔案上簽著我的名字，」無衣師尹收好筆記向他一欠身，「還請殢大俠關照一二。」
和煦的笑容溫柔又體貼，殢無傷抿著唇，回身穿上大衣，「該吃晚飯了。」
掛鐘指針指向七點。

風從樹梢打過一個旋，秋末的下弦月靜靜懸在天際，投下奶白色光影。
無衣師尹帶殢無傷去了一家離流光晚榭不遠的小店，兩人落座時店老闆殷勤地迎上來，「歡迎歡迎，好久沒見您來啦，還是上次那些嗎？」
師尹在人前極少喝酒，只點了幾個清淡小菜便作罷。殢無傷拿著酒水單掃了幾眼，挑了瓶度數最高的。
「這店裡的酒並不好，你若喜歡，不如下次我帶給你。」
殢無傷回憶了一下竹葉酒的味道，「你那酒太淡了。」
無衣師尹出了政壇後的生活當真像個冷門專業教授一般平靜無波，腥風血雨種種，彷彿都是上輩子的事了。殢無傷不嫌乏味，反而希望這樣的生活再長一些，更長一些。
飯吃到一半，無衣師尹瞥見桌角的手機屏幕再度亮起，「無傷，你又來電話了。」
殢無傷黑著臉第三次按掉來電，「你的學生，為什麼總要把電話打到我這裡。」
未接來電：撒手慈悲。
無衣師尹無辜地一攤手，「我的手機靜音放辦公室了。」

[ 此帖被sink6days在2020-12-03 14:2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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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dnightou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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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0-08-27 1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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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这个设定好有趣……坐等后续~！太太求你不要坑，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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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nk6da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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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0-09-03 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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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扭曲

撒手慈悲打電話還真不是要找無衣師尹，殢無傷不情不願地放他進來寂井浮廊的院子，又很不情不願地放他進屋，最後非常不情不願地看著他把一袋子藥擱在茶几上。
「藥吃完了都不去拿，還得我送過來。」撒手慈悲忿忿地，從塑料袋里翻出醫藥箋往茶几上一拍，「三個療程的。」
殢無傷拿起看了眼，愛搭不理，「多事。」
撒手慈悲已經在寂井浮廊練出了耐心，「你信不過我，但你要記得，你的藥可都是師尹開好的——」
「滾。」
殢無傷沒好氣地把他轟出屋子，拾起丟在沙發上的手機划了划，開始給無衣師尹打電話。

在小區的樓角見到闊別的熟悉身影，他不敢相信地使勁眨了眨眼睛，趕忙追了上去。
紫色衣擺在下一個路口拐彎，影影綽綽看不分明的人影圍繞在他身邊。殢無傷驚覺自己的目標正被無數半透明的影子裹挾著著，越行越快，越行越遠。
鮮花著錦，萬人簇擁。
你到底在找誰？
混沌的腦海裡響起一個聲音：當初的無衣和那個劍客一起，有過一個孩子。但那個孩子，沒有順利出生。
孩子？
胳膊被猛地拽住，一回頭迎上鮮紅色衣裙。
殢無傷從夢中驚醒，無衣師尹坐在他身邊，膝頭攤著一本書，「撒手慈悲說你心情不好，我來看看你。」
師尹的神情似有擔憂，殢無傷悶悶地想，以前怎麼不見你對我如此關心？
冷白的頂燈有些扎眼，照在深紫色發間暈出一片不近人情的冷輝。
「……他好煩。」青年仰在沙發上煩躁地揉了揉額角，想不通自己怎麼就撥著電話睡著了。
線路那端的女聲一遍遍重復著編碼好的自動回答，機械的反復勾起潛意識層的危機。
無衣師尹的聲音適時地驅散了這份不安：「不和我說說你的夢嗎？」
殢無傷在沙發上稍稍撐起身，看向他手中的書，密密麻麻的行間只能捕捉到諸如「置換」、「暗示」、「遺忘事實」的模糊字眼。
「無衣，你有過孩子嗎？」
「啊？」無衣師尹險些把手裡的書頁扯下來，好笑反問：「怎麼會有，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殢無傷「哦」了聲，沒再說話。
無衣師尹端詳他半晌，突然道：「劍之初明年大學畢業，你想見見他嗎？」
「……不想。」殢無傷側過身，視線順著他的肩頭滑下，無衣師尹從剛才起就在不斷揉弄手腕上的紅繩，三股編織的繩結盡頭拴著一塊指節大小的黑白石頭，襯在清瘦腕間煞是好看。
「它和沸雪石很像。」
「巧合罷了。」無衣師尹終於放過了那段紅線，「在你的夢里，我是什麼樣的角色呢？」
殢無傷想了想：「和現在一樣，一個政客、偽君子。」
「哈，這可真是不討喜。」無衣師尹合上書，露出書封上的燙銀標題，「你希望我是另一個樣子，所以你的潛意識才會把即鹿的經歷嫁接到我身上。」
「並不全是即鹿的經歷。」殢無傷皺眉，「這次——」他忽然頓住，對夢的內容油然而生一種說不出的抗拒。
無衣師尹只當他對這回的夢記憶不深，放軟了聲音道：「夢是現實與潛在願望的投射，無傷，你累了。」

那個決定一切的選擇，你選了什麼。
白衣少女坐在高牆牆頭，俯瞰灰色的康復中心，她牽著孩子的手，神情是和年齡不符的慈愛滿足。
即鹿已經死去多年了。
他看到蝶群掠過墓碑，無衣師尹長跪垂淚。
然後走過去，撿起那枚沾了清淚的石頭收進懷裡。
腦海裡的聲音又響起來了：
這是一場造夢，你是結束一切的關鍵。
荒涼的共仰瞻風滿地黃紙，掌心空無一物。他下意識尋找無衣師尹的身影，牌位上的字眼扭曲成看不懂的符號，悲傷來得洶湧且猝不及防，這時，有人把一柄香鬥交到他手上。

殢無傷再次醒來，額上全是冷汗。
「……我又睡著了？」
無衣師尹正坐在餐桌那裡寫東西，桌角放著攤開的書。他走過去翻了翻，沒找到先前看見的詞段。
「四十分鐘不到，看你的樣子……」無衣師尹把水杯推到他手邊，「你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情緒壓在心頭無法排解，殢無傷看著無衣師尹，只覺滿眶澀然，「我不知道……」
甫一開口，他便有些說不下去。無衣師尹連忙起身拉他坐下，「喝口水緩一緩再說。」
殢無傷灌下那杯水，靜坐了一會兒，慢慢平息情緒，把夢中幾個場景說與無衣師尹。
「我好像去過那裡，那個地方名為共仰瞻風。」
無衣師尹略一沈思，「慈光之塔並無這個地名，若說類似的……只有四依塔。惹你如此傷心，牌位上面的名字會是即鹿嗎？」
「不是。」殢無傷看向他的手腕，三道細紅繩編成一束繞在上面，「即鹿的事，我已經釋懷了。」
「多謝你。」無衣師尹寬慰地笑笑，避開和即鹿有關的話題。
殢無傷也不再說話，一時無言。

你的選擇，會影響所有人的結局。
大腦在艱澀的鐵鏽聲中運轉，緊接著他認出了自己的聲音。
「如果我只選擇他呢。」
黑暗深處漾起溫柔的暖光，無衣師尹笑著同他說：「往後的路我自己走，不勞你費心了。」
星空崩塌而下，吞噬了全部光明。

「你我之間，除了利用，就沒有別的情誼了嗎？」
「當然不是，我一直期待你能真心視我為友。」無衣師尹望著他，靛色眸子似沈湖，波靜流深。
殢無傷愣了愣，「剛才……」
「嗯？你走神了？」無衣師尹失笑道，「你是太累了，這幾天我們不要再觀測了，多休息一下吧。」他邊說邊起身走向廚房，「餓不餓？要不要我給你做點吃的？」
殢無傷想了一下自己上次買菜的時間，「冰箱里只有酒。」
無衣師尹腳步一停，失笑道：「你是真的不會照顧自己。」他回到餐桌前，將紙筆收好，「殢大俠保重身體，小生還有好多事要仰仗殢大俠呢。」
他道了別，門輕輕合上。殢無傷被連續的夢境折騰得有些疲憊，正要繞過沙發回臥室休息，腳下卻踢到了一樣東西。
手機。
他撿起掉在地上的手機，聽筒里單調的循環還在繼續。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他下意識走到電視機櫃旁，拉開抽屜，果然取出了一柄方才在夢里見到的紫金香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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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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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0-09-10 1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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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意思的故事，两条线交汇在一起的感觉，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期待一个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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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dnightou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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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0-09-12 1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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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太太，不要坑，呜呜呜。坐等后续，想看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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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ush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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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0-09-12 1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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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設定很有趣
師尹在隱瞞什麽小秘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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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0-09-14 0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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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我有點期待後續發展啊啊，先收藏坐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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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nk6da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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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20-09-16 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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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邀請

殢無傷不肯將夢中所見的全部告知我，他對我的不信任給了那些東西可趁之機。而據他所說，隨著夢的故事逐漸完整，在這個世界里出現了某些印證他猜想的證據。
那一定不是什麼好的故事，為打消他的不安，我同他一起回憶過去一年發生的事。奇怪的是，他總會確鑿地說起一些並不存在於慈光之塔的地名。我想，當他開始相信夢中的事情確實發生過的時候，夢與現實的邊界也開始坍縮了。
在這種情況下讓他入夢並不穩妥，但我需要更多的信息。
2010.11.02

色彩。色彩。色彩。
喧囂的色彩覆蓋了視野，綿延到天際盡頭。
他們漫步在中心醫院到寂井浮廊的小道上，殢無傷忽然有一種錯覺，雲霞深處藏著漩渦，漩渦盡頭有某種不詳的東西正注視著自己。
「雲彩是什麼顏色？」
無衣師尹如此詢問，殢無傷便停下腳步，把目光投向天空。
「紅色……不，橘紅色。」
像攪碎的生雞蛋般的天光映入眼中，焦慮和不安在滋生，灼眼的雲霞讓他心底生出由衷的厭惡。
「是嗎？」無衣師尹又問，「你再仔細看看？」
殢無傷定了定心神，眯起眼再看，翻滾的雲海中隱約透出一個混沌的輪廓，耳邊傳來囈語，像念著不知名的禱詞。
「……我看錯了，是紫紅色。」
「你確定嗎？」
「我……」殢無傷猛地收回目光轉向身邊人，「你到底想讓我看什麼？」
無衣師尹無辜地聳聳肩，「你對我過分戒備了。」他伸手整理了下殢無傷大衣上的毛領，「我只想測試一下夢對你的影響。」
殢無傷低頭看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掠過黑色長絨，總覺得比起秋季更蒼白了些。
「你冷嗎？」
「還好。」無衣師尹很快理順了那些糾結的毛料，「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不同。」
混沌的輪廓在雲海深處不斷變化，它在一秒內便有無限種形狀，可以說它是任何事物，卻無法用確切的某一種客觀存在來描述它。
已知的所有知識都無法形容它的存在，卻也無法質疑它的存在。
試圖鑽入耳孔的頌禱聲變大了，像是借由聽覺來見證神秘的召喚儀式。
「那是什麼？」殢無傷抬手指向那片輪廓，它現在變得黏稠怪異，混在絢爛的雲間像破碎的內臟。
無衣師尹後退幾步順著他的手指望去，香氛變得淡薄。
「哪個？雲中之人嗎？」
「人？」
殢無傷一怔，接著那未知的輪廓像是被定義了一般：當真變得如一個戴著高冠的人站在雲中了。隨之，他「聽」到了更多色彩，喧鬧的唱詞回蕩在耳蝸內，過量的圖像信息衝進大腦，幾欲令他瘋狂。
「無傷，穩定心神，不要被它擾亂。」
無衣師尹距離他不遠，沈水香的氣息若有若無，牽住理智絲線。
「……它在看著我。」殢無傷慢慢吐出一口氣，赤紅眸子一霎不霎。他確信那東西在和他對視，正如他在彌散的白霧後注視著對方那樣，對方也透過茫茫色彩在注視著他。
「記下它的樣子，這是我們第一次在現實見到它們。」
無衣師尹的聲音彷彿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冷冬的空氣取代香料味，黏膩感褪卻，空曠淹沒知覺。殢無傷因此一瞬失神，而就這短暫的零點幾秒，雲朵的色彩凋零一空，那個詭異的輪廓也透明隱去。
耳邊的低喃聲消失了。
「那是什麼東西？」殢無傷回過神問道，「那個輪廓消失了，但它好像一直在看著我。」他仍感覺自己受到某種注視，雖然其程度尚不足以造成威脅。
「出現在你夢中的諸多未知之一。」無衣師尹籠著袖子想了想，「你身上一定有什麼吸引了它……也許你接觸過‘鑰匙’了。」
「什麼鑰匙？」
「打開現實與夢境融合通道的‘鑰匙’。它可能是一樣物品、一個人，甚至一句話、一個動作。」
無衣師尹解釋的時候，殢無傷想起了那柄香鬥。他隱隱覺得不妙，隱瞞這件事或許是個錯誤，但師尹的有所保留同樣讓他難以和盤托出。
「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些？」
無衣師尹抿了抿唇，「我查了一些文獻，研究這類異物的人不止我一個。無傷，‘鑰匙’具體是什麼，‘門’的位置在哪，都需要你去探索。而你要切記，無論在夢中遇到什麼事，都不能使用‘鑰匙’。」他幽幽嘆了口氣，「它的目標是你，大概率會對你進行干擾，我是真的很不放心。」
殢無傷注意到他又開始揉搓手腕上的紅繩，吊在繩結上的石頭搖搖晃晃，彷彿感同身受地焦慮。
「你不是一直在觀測？如果真有什麼異常，你隨時可以叫醒我。」
無衣師尹搖了搖頭，「一個夢，不管夢中經歷多久，現實能觀測到的都只有三分鐘。」
「為什麼？」
「大抵是觀測皆要留下痕跡，就像雲中人的輪廓會被我們察覺，你的潛意識也會察覺我的觀測坐標。之後潛意識會喚醒表意識，三分鐘後，你便醒來了。」
殢無傷把他的話在大腦里又理了一遍，開口道：「你有辦法進入我的夢嗎？」
「什麼？」無衣師尹沒料到他的邀請，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和我一起入夢，」青年微微瞥開眼，「這樣總該能放心了吧。」
無衣師尹猶豫道，「你不擔心我涉入你的夢後對你的潛意識造成影響嗎？」
殢無傷道：「你我共夢，影響便是雙刃劍。你既然不怕，我又擔心什麼。」
「這嘛……」
有如天方夜譚，但無衣師尹當真開始琢磨可行性。兩人默默走過一個小十字路口，寂井浮廊到了。
殢無傷擰開院門的鎖，「你的選擇。」
「我回去就開始改裝觀測儀，完成之前還要辛苦你獨自探索了。」無衣師尹就在院子門口和他道別，「我們明天見。」

「餵？是我，撒手慈悲……對，我在郵件里寫的很清楚……我可沒這能耐……你什麼時候有空來一趟……行，靜候佳音。」
黃衣青年扣上座機，在月曆表上勾了個圈。
「唉，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他嘆息著，一邊撕開麵包片的包裝，一邊百無聊賴地拿起放在電話櫃上的影集翻看，在全校合影的那張照片處停留了很久。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就兩年了。」
叮——
電腦傳來新郵件提醒的聲音，撒手慈悲叼著麵包片匆匆回到書房，鼠標點了幾下，下載附件。
那是一份多年前的病歷照片資料，足有三十多張，每一張的病情說明一欄都寫得滿滿當當，有些是正常的病情分析，有一些則被古怪的文字填滿。
撒手慈悲瀏覽了幾頁，猛地一拍手，「就是這個！」
畫面中央，格外醒目地印著一個扭曲的鮮紅色芒星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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