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26【弱水三千】番外三•昔顏，38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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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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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5-08-26 20:53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1.26【弱水三千】番外三•昔顏，38F

想要為心愛的少艾寫一個系列，定名為“弱水三千”，之前所寫的羽人和少艾的短篇《例外》也算作其中之一。
——弱水三千，吾獨愛少艾一人^^～
這篇的主角……勉強算是朱痕和少艾吧……XDD（仔細看了官網介紹，原來朱痕全名是“朱痕染跡”。。。。）

僅以此文，作為非羽生日的薄禮，祝翠翠萬事如意、看到劍子平安退隱～^_^～

寶物

聽說，每個人的生命中都該有那麼一兩件視若珍寶的物事，是其無論如何也不願失去的——就好像元寶之於守財奴，又或者骰子之於嗜賭鬼。
朱痕的寶物，便是幼時師尊送給他的那支雪銀長笛，百餘年來他從不曾讓它離過身。那是他的兵刃、樂器、思念憑依、傾吐媒介，更是他畢生的夥伴。
後來朱痕認識了羽人非獍，他發現這只孤僻的笨鳥也有極為珍視的東西——不是舉世無雙的神刀天泣，而是羽人總縛在背上的那把胡琴。這位絕世的刀客寧可自己受傷，也絕不肯讓他心愛的胡琴受一絲兒磨損。
起初朱痕覺得不解，直到有人告訴他，那把琴是羽人母親所留下來的唯一遺物。
於是朱痕恍然。

所謂寶物，不論皮相為何，真正叫人難舍的其實從來都只是寄於其上的感情。

可是有那麼一個人，雖然朱痕在穿開襠褲的年紀就已與之相識，卻總看不出究竟什麼樣的寶物是能讓他真心牽掛的。
這個人當然就是名滿天下的藥師慕少艾。

說起慕少艾，無論是喜歡他的人還是怨恨他的人，通常都只有一種表情。
——苦笑。
一個能同時叫朋友和敵人苦笑的人，自然是有些特別之處的。
他仿佛對什麼都不在乎；逍遙山水遊戲人間，三千世界的森羅萬象，偏偏沒有一樣能真正入到他心裏去。
他又仿佛對一切都充滿了興趣；澗邊的青草也好庫藏的明珠也罷，凡是世間存在的東西，他都抱著一視同仁的好奇心去接近、去探究。

年少時，朱痕曾試探著問過慕少艾：有什麼是你絕對不能失去的？
眉清目秀的小藥師思考了半晌，雙手一拍跳起來道：“自然是我前些日子揀回來的那只大白鳥！有了他的六翼，就算是太上老君爐子裏的金丹也不怕弄不到了～”
抱著琴聽他們說話的羽人非獍險些從樹上一頭栽下來。

待到他們都長成翩翩青年步入江湖，朱痕又向慕少艾提起同樣的問題，這一回的答復更加叫人吐血。
已儼然濁世佳公子的慕大藥師神采飛揚，手中轉來轉去地把玩著一支墨竹水煙筒，瀟灑一笑道：“自然是我這雙專賞美人的眼睛——朱痕你又不是不知道藥師我平生所志就是看盡人間絕色。”
得，還是少年時期的答案聽起來比較有抱負……

時光一去如逝水，雖然不會在功體高深之人臉上留下什麼明顯的痕跡，但他們確實都已不再年輕。
朱痕仍然珍愛著他的長笛，羽人依舊寶貝著他的胡琴，就像他們兩人還是會在說到慕少艾時習慣性地苦笑。

慕大藥師並沒有如少年時所志的那樣盡攬天下罕貴藥材，也不曾像青年時所誓的那般賞遍世間佳麗粉黛；他依然是獨身一人，每天悠閒地歪在自家整潔的小院裏，翻翻古舊的藥典，笑看滿山花開花落。
光瞧那副閒適的模樣，誰又能想像得出，他就是傳說中自滅六親、心狠手辣、把江湖攪得天翻地覆的翼流核心人物認萍生呢？至於他是如何與忠烈王合謀、自甘擔罪負黥潛入黑派、乃至大破這個人神共憤的可怕邪教，其間萬般曲折，更已全然湮沒在江湖風煙裏。
年輕時的英雄氣盛、轟轟烈烈，于慕少艾而言，就宛如一場過眼雲煙，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鮮少有人知道他曾做過怎樣的一些大事，在他心不在焉地把琉璃仙境輸給素還真而跑去隱居後，後輩的武林人士乾脆就將他遺忘了。

所以朱痕才偶爾會想：像慕少艾這麼樣一個人，到底有沒有東西能令他執著不放？

慕藥師在琉璃仙境後山下作閒人作到第六十七個年頭的當兒，羽人非獍抱來了阿九。
剛來的時候，阿九並不叫作阿九。當羽人默不做聲地將一個包得相當粗糙的繈褓往慕少艾手中一塞時，藥師大人很不給面子地皺起了眉頭——
“哪里拾來的小麻煩？”
“冰河天川。”羽人非獍言簡意賅。
“看來是天外南海的獸族之人。”慕少艾伸手捏捏小嬰兒毛茸茸的貓耳，“也不知怎麼會流落到中原來……等等，羽仔你把他帶到我這來是什麼意思？！”
說話間，小傢夥忽然尖利地號哭起來，哭聲中還夾雜著呼吸不暢的抽氣聲，一張本就嫌蒼白的小臉竟開始隱隱泛青。
慕少艾飛快地伸指在那幼嫩的手腕上一探，雪白的長眉立時就擰了起來。

朱痕來串門的時候，迎面就撞見慕少艾立在床邊沖一個軟軟的小嬰兒瞪眼睛，右手指縫裏四支長逾三寸的銀針正閃著寒光。
“阿慕，我真沒想到……”朱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兩年不見，你竟連兒子都有了。”

慕少艾居然沒有回嘴，甚至連頭也不曾回一下。
朱痕只覺眼前一花，藥師的右手已經疾電般揮出，四支銀針精准無比地沒入那嬰兒橋弓、脾俞、胃俞、關元四穴；同時左掌一翻，按上嬰兒頭頂，綿綿不絕的真氣頓時從百會穴中灌了進去。
每當玩世不恭的慕大藥師收斂起笑意，露出這般認真的模樣，那必定是遇上了疑難雜症。
——而且嚴肅的程度往往和病症的棘手度成正比。

不過這一回確實是有些不尋常了——朱痕一面反客為主地幫某位已四天四夜不曾合眼的神醫泡茶，一面有些擔憂地想。
據慕少艾說，那個小麻煩的心臟天生就缺了半邊，能活到現在已可謂奇跡。
“連你也無計可施？”朱痕往茶盞裏丟了幾顆紅棗。
慕少艾凝視著獸族嬰兒身上的銀針，不時伸手在針鼻處撚上一撚，一邊淡淡地應道：“我是神醫，不是神仙。”
然而朱痕看得很清楚：那雙褐色的眼睛裏並沒有一星半點氣餒的跡象。

這個實際上一點也不小的麻煩在慕少艾的草廬裏呆了半個月之後，向來以精於養生著稱的藥師大人，居然也顯見著憔悴了不少。
“羽仔實在應該把這孩子交給崖上那家的。”慕神醫歎著氣對前來探望的朱痕說，“這樣姓素的至少可以瘦瘦他那張珠圓玉潤的臉。”
“還有心情說笑——看來你並沒打算放棄嘛。”朱痕瞟了下友人俊臉上那對破壞形象的黑眼圈。
“開玩笑！我怎麼能讓他死！”慕少艾睜大眼睛瞧著朱痕，就仿佛聽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議的笑話一樣，“你知不知道現在他這條命有多珍貴！”
“……怎講？”
“他總共吃下了我百年來苦心收集的兩百七十三味稀有藥材！”慕少艾咬牙切齒地說，一面以極端反差的溫柔撫摸嬰兒幼嫩的臉頰，“——他怎麼可以死！”

再不多作言語，朱痕靜靜地執起長笛，一連串低婉的音符就在飄著藥香的草廬裏蕩了開去。

作為朋友，慕少艾或許太過腹黑；
作為先天，慕少艾可能稍嫌玩劣；
假如收徒，慕少艾大概不會是一位嚴謹的師傅；倘若娶妻，慕少艾未必就能作一個體貼的丈夫；如果有子，慕少艾想來也成不了一名威嚴的父親——這個人似乎生來就和世俗格格不入，常人心裏有規有矩的事，他做出來偏偏就成了另一種樣子。
然而，絕沒有人能說他不是一位好大夫。
無論富貴貧賤美貌醜陋，但凡接了手的病人，他就會將那人的性命視為己任而全心擔起來——他無法容忍任何不該辭世的人在自己眼前死去。
而嬰兒，無疑是世界上最不該逝去的生命。

慕少艾終於找到保住那小麻煩生命的辦法，是在研讀了當年作為戰利品從黑派總壇順手牽出的一本手紮之後。
那本劄記中提到：為心脈不全之人續命，需要一種罕世奇草——咳羊莖。
“可是咳羊莖似乎只長在萍山頂峰之上，而那座山頭已經被一個叫練峨嵋的道姑整個兒端到天外去了，只怕連某只六翼的笨鳥也難覓其蹤。”朱痕很冷靜地指出。
“這點你不用擔心。”慕少艾不急不徐地吐出一口水煙，“昔年我踏遍神州探尋奇藥，早趁那山頭還長在萍山脖子上時摘了一株作紀念——真正麻煩之處，其實在於這咳羊莖的使用方法。”
“哦？”
“據翼流典籍的記載，咳羊莖藥力的發揮，需要以大量的活人鮮血為引。黑派的慣例是取幼童之血，連續浸泡藥草七個晝夜後方能使用。”
這回輪到朱痕的眉頭擰了起來。

“你也知道，我這窮山僻壤既沒有童男，也沒有童女。”慕大藥師很無奈地朝朱痕搖了搖頭。
“不過你屋前池子裏有條神魚，還有只呆鳥常常會飛到這裏來。”朱痕手指一撥，長笛輕巧地在掌中旋了一圈。
“蠹魚孫血氣屬陰，而咳羊莖之性至陽，二者不可相容；至於羽仔，他所習的刀法過於寒凜，刀氣業已融於血脈之中，其血自然也不宜作為藥引。”目光一轉，慕少艾已堪堪盯在了朱痕身上。
“喲，打這邊的主意？”朱痕斜眼瞪回去，“我的血可不便宜哦。”
“死道友就能了事的機會，我一向是不願放過的。”慕少艾眨了眨眼，“只可惜朱痕你多年好酒，血液裏不潔之物太多，這株咳羊莖又在我的藥廬裏藏了太長時間，用你的血恐怕會糟蹋了藥性。”
看看友人陰下來的臉，慕大神醫又狀似感慨地補充道：“所以也只好委屈我這個不沾酒、少食葷的修生之人了——哎，真是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
說得好像是件了不起的美差一樣…………望著慕少艾彎彎的笑眼，朱痕發覺自己又開始苦笑。

向來怕動又怕痛的藥師大人，給自己放血的時候倒是既沒齜牙咧嘴也沒怨聲載道。
朱痕似乎饒有興趣地注視著那些溫暖的朱紅一滴一滴從慕少艾手上墜下來。行醫的人向來都注重保護自己的手——哪怕是指上的繭子結厚了，也是不利於準確斷脈的；身為武林三大神醫之一的藥師，那雙手就格外得白皙好看。
所以，當利刃劃開慕少艾手腕之時，朱痕忍不住在心裏輕輕地歎了一聲。

慕少艾也在看著那細細的血流。
象徵著生命的赤色一點一點匯進盛著咳羊莖的玉瓶裏，然後就漸漸有異香自那藥株上散發出來。一直抽泣著的嬰兒在若有若無的芬芳中慢慢止住了哭聲，小手攀在被頭上晃了兩晃，終於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轉臉看了看睡著的嬰兒，慕少艾忽然壓低了聲音向朱痕宣佈：“從今天開始，他就叫作阿九。”
“哦？你打算收養這只野貓？”朱痕馬上就明白了友人的意思。
“貓有九命，但願他真有那樣的福分吧。”慕少艾將目光由嬰兒那對可愛的貓耳上收回來，很柔和很柔和地低聲說，“不然我這些天來的諸多勞命傷財，要怎麼賺回來呢？”
朱痕不由為眼前睡得混不知前程多舛的小傢夥捏了把汗。

於是，阿九就在慕大藥師用名藥與鮮血堆起來的怨念裏，一天一天地長大。

“阿九，去泡杯茶來。”
“阿九，香菇包子給蠹魚孫捎一個去。”
“阿九，上次教你的劍法舞一舞替藥師我解悶。”
“阿九，晚餐怎麼還不上桌？該不會又把飯燒糊了吧？”
“阿九，來幫我捶捶肩膀——哎，人老了骨頭也不爭氣了。”
就著阿九做的點心、喝喝阿九泡的茶、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讓阿九揉肩捶腿——這些就是慕少艾近年來做得最順手的事。
“你沒有發胖簡直是奇跡。”朱痕用不可思議地眼光打量著一臉享受的某藥師，換得對方非常欠扁的笑容一個。
峴匿迷穀裏的每一天，似乎都風和日麗太平無事。

若要讓朱痕說句心裏話，阿九離尋常意義上“乖巧聽話”的孩子，實在差了很遠。
他燒的飯菜算不上美味；他做的糕點談不上精緻；他的按摩技術和接受他按摩的那位根本不能比；他損人的伶牙俐齒倒是深得某人真傳。
“羽仔你當年為什麼不抱個心靈手巧的小姑娘給我？”這句話本來每次羽人非獍來的時候慕少艾都要說一遍，現在已經演變成即使羽人不在也要每日望天三歎了。
“像你這種為老不尊的千年懶蟲，就合該吃我煮的焦菜米糊——這就是常言說的破鍋配爛灶。”已快到監護人胸口高的阿九端著茶水走過來，將藥師的那杯示威似地往桌上重重一放，很不客氣地濺出來兩滴。
“哎呀呀，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可愛了……”慕少艾又是搖頭又是歎氣，朱痕卻分明在那赭石色的瞳仁裏看見了一抹溫柔的笑。

“未娶妻就有兒子的感覺如何？”望著阿九嘟嘟噥噥去取茶點的背影，朱痕笑得有些賊。
“說什麼笑話——我要有這樣的兒子還不活活給氣死！”慕少艾端起茶杯，向朱痕翻了個白眼。
真會被氣死的話，又何必每日高高興興地品嘗那著實不怎麼樣的廚藝？又何必成天興致勃勃地和一個小自己百來歲的孩子打嘴仗？又何必費盡心思教一個完全無法修煉內功的半心之人學些花架子哄他開心？
朱痕突然發現：這個讓他苦笑了成千上萬次的難纏藥師，竟已暴露出好大一塊軟肋，明明白白地攤在眼前。
“阿慕，”他拍拍友人的肩，笑嘻嘻地說道，“知不知道你這麼多年來最大的毛病是什麼？”
“願聞其詳？”
食指沾了沾先前被阿九濺出的茶水，朱痕龍飛鳳舞地在桌面上寫下五個字——
死•鴨•子•嘴•硬。

再後來，由於閉關，朱痕整整三年沒有再去峴匿迷穀看那極不可愛的一大一小。

一個人靜坐在山洞裏冥思的時候，朱痕不由得想起曾兩次問過藥師的那個問題來：
有什麼東西，是你絕對不能失去的呢？
——然後眼前很神奇地浮現出阿九特製的尊師牌焦菜米糊。

慕少艾這個人哪……朱痕情不自禁地微笑了。
其實他早就明白：饒是貪玩腹黑要眼福不要風度，慕少艾骨子裏原是個灑脫到極致的人——正因為灑脫，才會玩世、才會不拘、才會不畏人言、才會無牽無掛。
因了這份灑脫，朱痕常常會從慕少艾身上覺出一種莫名的不安定感。他總覺得這位什麼都不在乎的友人會不知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為了什麼七七八八有的沒的閒事，吊兒郎當地就將自己給賠進去了。
就好像幾十年前那場翼流之禍：雖說當時武林正道的口號是“剷除邪教人人有責”、“甭管白角黑角，撂倒南宮賊首就是好角兒”，可是給自己戴上老大一頂牛鬼蛇神的帽子混進黑派，還生怕扮得不夠黑似地特意刺上黥印——慕大藥師這臥底當得也算是一絕了。當時若不是有那只呆鳥飛進火海去把重傷的某人背出來，慕神醫十有八九會從此變成慕神仙。

常年來縈繞在朱痕心頭那隱隱的擔憂，在慕少艾開始實行他的“藥材氣血增值計畫”時才真正淡了些下去。
人啊，總是該有些牽絆才好。
為了兩百七十三味珍藥也好，為了傷筋動氣的落大一碗鮮血也罷，慕少艾總算也有了放不下的東西。
——是說，閑來養養小動物也許還真是件好事。
朱痕嘴角的笑意更盛。

後記：
原本這篇想要寫的是阿九與少艾的故事，最初定的題目叫做“半心”；可是戡魔錄21看過之後，馬上就有了關於朱痕的靈感（＝＝），心說借和少艾相交多年的老相識之眼來見證少艾養貓的全經過，會不會更好些……
可是寫到朱痕，就怎麼也無法正經起來了……orz，那聲“慕姑娘”真是叫得回音繞梁啊～～
再有就是，寫到收尾的時候，原是打算提一下少艾托朱痕代為看護阿九的情節的，甚至連臺詞都想好了；可是看來看去還是整段給它刪了去——我真的、真的不願意去想某些不祥的事，至少在少艾還活躍著的現在。
所以，此文就有了個非常不像結尾的結尾＝＝||||……

[ 此貼被野渡在2006-01-26 02:5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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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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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8)

1樓發表於: 2005-08-26 23:5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朱痕一看就知道是和少艾同等級的不正經，
真不曉得羽仔當年是怎麼和他們湊在一起的。

不過人啊，
總是有個牽掛才好，
即使那將成為自己的死穴。

但是，
那也可以支持自己活下去的原動力。

只要想到有個無論如何也拋不下的事物，
那股執著將會鞭策自己，
即使身在地獄也會不死心的爬出來。

肖仔有什麼不好，快樂沒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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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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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5-08-28 09:5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哎呀，蘭丸這番話真是說到吾心裏去了！
就是那種凡事都無所謂的角色，忽然有了軟肋的時候，往往會讓觀眾打從心眼裏溫暖起來～看戡魔錄21的時候吾真是感動得不行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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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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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05-08-29 08:4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很開心地收下禮物＾＾真是寶物呀＾O＾

弱水三千，我只取你一瓢飲，野渡對少艾的心意真是一目瞭然呀。

以旁人的角度看少艾，或許看得更清楚，阿九跟少艾的相處處處體現著溫馨，確實有了寶物之後的少艾，爲了守護他的寶物，一定會更強大，我堅信他們會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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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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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05-08-31 21:4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不Y南宮慕，枉作同人女＝＝＋～
不過某些太過邪惡以及龐大的想法還是不足以成文……暫且良識一點吧XDD

蠱毒

天下蠱術，流派繁多，蛇蠱、金蠶蠱、南片蠱、中害蠱、措蠱、腫蠱等等不勝枚舉。
然但凡蠱者，皆有一處相通，正如《今古毒鑒•蠱之卷》首頁所題：
[以毒惑人，令人不自知者，今律謂之蠱毒。]

精通蠱術、毒霸天下的翳流教主南宮很清楚：認萍生之於自己，就如同一尾危險而充滿魅力的蠱。

————————————————————————————

[此人弄藥操毒的能力之高、運籌帷幄的謀略之深、辣手無情的冷酷之絕，都是江湖上所罕見的；然而認萍生真正的可怕之處，卻在於他那身渾然天成的淡定與冷靜。]
虛彌長老對南宮教主說出以上這番話時，距離認萍生加入翳流黑派，尚還有一年的時間。
即便早有耳聞，第一眼瞧見那人的時候，南宮還是稍怔了一怔。

認萍生居然是笑著走進總壇大殿來的。
但凡入教之人，拜見南宮時不是心懷畏懼就是刻意討好，從沒有人能像認萍生這樣微笑——他琥珀色的眼睛裏時時刻刻都帶著愜意，就仿佛世間的一切都令他感到愉悅；他的嘴角永遠以一種漫不經意的弧度上挑，就好像周遭沒有任何事能叫他掛在心上。
這個人怎麼可能是滅盡五倫的嗜血魔頭？

南宮還未開口，侍立在旁的四大護法之一已厲聲喝道：[大膽認萍生，見到教主還不下跪！]
[跪]字的尾音尚在眾人耳邊未散，但見一道銀芒錚地亮起，那喊話的護法頓時仰面倒了下去，眉心正中赫然釘著一支三寸來長的銀針。教眾頓時色變。
[除了南宮教主，認某不覺得這裏還有人夠資格喝問在下。]認萍生仿佛沒事人一般拍拍衣襟，嘴角掛著一縷滿不在乎的笑意。
分明是受五路高手圍逼而遁入翳流的，他身上卻連一絲一毫的卑躬屈膝也不見；分明剛展示了令教中高手一招斃命的身手，他面上卻沒有一星半點傲慢自得。
這個人的一舉一動，都叫人絕難琢磨，又或者他只不過為了三個再簡單不過的字眼，
——我高興。
滿堂嘩聲中，認萍生施施然單膝跪下，笑容一派雲淡風清：[認萍生參見教主。]
很難用詞語來形容當時他眼裏的那種神氣：他並沒有一絲氣憤或不甘，但也絕沒有露出任何諂媚或示弱的樣子來；這個代表臣服的動作，由他做出來就像端起一杯茶喝下去那樣自然，就仿佛在陳述再明白不過的事實——
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人。

南宮的心，就在那一刻裏被落下了畢生難解的蠱毒。

————————————————————————————

認萍生從進入黑派到成為教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座，總共相隔了不過一個月光景。

初入教時，教眾雖然對他談笑間殺人的狠利手段心存顧忌，但畢竟還是視他為一個被忠烈府迫入教來的新人，即便不輕易招惹，亦談不上有多尊重。南宮冷眼旁觀這一切，發現認萍生竟是不慍不火，怡然自若。
——這傢伙真的很耐人尋味。
於是在召集各堂首領商討黑派大計之時，南宮刻意點名：[認先生，你認為我教當前首要之計是什麼？]
不遑亂，不推脫，認萍生大大方方地開口：[認某以為，攘外必先安內。翳流自百年前分立為黑派與青派以來，兩宗之間爭鋒不斷，這正是翳流日後稱雄武道的最大阻礙。]
此言一出，在座者不由面面相緒。黑派青派之爭延綿百載，彼此之間的恩怨情仇就好似亂麻一團，豈是說解就能解的？是以眾人雖明白雙派合併的重要性，卻遲遲不敢提及。
一片靜謐中，南宮忽然大笑起來，指節在扶手上輕輕扣擊了幾下，道：[既然如此，先生可願擔起此責？]
認萍生微微一笑：[呼呼，既然教主如此信任，認某當盡全力；以三十日為限，定不辱命。]
當時教眾望著認萍生的目光，已全然像在看一個死人——誰人不知南宮執教甚嚴？一個月之後，若此事毫無起色，認萍生就算有十個腦袋也必定交代了去。

喝令眾人散去後，南宮獨留了認萍生下來。
[莫非教主還有什麼事，要吩咐認某私下去辦？]認萍生立在堂前，手中一杆水煙筒轉來轉去——無論在人前抑或人後，他看起來都不大有下屬的樣子。
南宮更不答話，手腕一揚，一件物事便刷地飛了過來。認萍生接住一看，乃是一枚田黃凍石所制、烏金鑲邊的小小權杖，上刻一小篆的[血]字，不由得[哦]了一聲。
江湖中誰人不知，翳流黑派至高無上的信物，便是由歷代教主所保管的[碧血令]，見令如見教主親至，持有者即能任意調遣黑派十五堂的人馬。
認萍生還來不及說什麼，南宮的身影已經飄然沒入帳幔後，只餘一句叮嚀在耳邊縈繞：
[莫要叫我失望。]
淡然一笑，認萍生拂袖而出。

之後，在那併吞青派的三十天征戮裏，認萍生三個字演化成一種夢魘般的冷血無情，讓翳流五千教眾刻骨銘心。

翳流一統的慶功宴上，南宮舉杯遙敬認萍生：[萍生，從今日起，你便擔任翳流首座之職，與我同轄教內大小事務。]
認萍生還是那樣老神在在地笑著，端起杯來一飲而盡，就仿佛聽封受賞的是個不相干的人一般。
南宮眯起眼注視著他剛上任的首座——認萍生正陷蜂擁而至的祝酒人潮裏，心不在焉地應付一張張寫著巴結、妒忌、猜疑、甚至怨毒的面孔。
他似乎喝了不少酒，一向白皙的臉上隱隱浮著薄紅，左頰那道醒目的黥印就像某種裝飾性的圖騰，令他看上去多了幾分說不出的韻味；但是他的眼神依然很清醒，他的舉止也仍舊是灑脫而優雅的。
醉與不醉，他都還是那個閒散悠遊的認萍生。

南宮的眉頭皺了起來——無論放在翳流的哪一處，那人看起來都是如此得不協調。
當你覺著他在看你的時候，他的目光卻透過你望向很遠很遠的地方；當你以為他並沒有注意你的當兒，他的視線卻又仿佛無處不在。
他絕不是一個能讓人完全放心的助手，然而再敏銳的人，也無法從他身上嗅出一丁點兒野心的味道來。
到底要我將你怎麼樣……南宮狠狠地吸了一口氣——他很久不曾這樣猶疑過了——從前，那些哪怕只帶給他相當於此刻十分之一疑慮的人，都已經化作了屍蠱的養分。

一支無聲無息的暗箭，就在此時劃破了溢著酒菜香氣的空間，直奔南宮心口而來。

三位執教長老都坐在較遠的酒席上，隨身侍立的兩位護法也都已喝得七七八八了——這本來就是個舉教同歡的日子，每個人的警戒心都已降至最低。
沒有人能形容這一箭的粹不及防，更沒有人能形容認萍生當時迅如疾電的身法。
他的席位原在南宮左側三步開外的地方，暗箭來襲之時，他按在桌上的右手忽然一翻，將隔在南宮與自己席位間的一個倒楣教徒打飛到四五丈開外，然後整個人如風一般向教主席上卷了過去。
那個飛出去的可憐傢伙砰砰磅磅地撞翻了好幾張桌子，全場頓時亂作一團。撥開人群搶上前的長老護法們，正好看見南宮一臉震驚地扶住認萍生向後軟倒的身子。

從不曾有人看過南宮那樣焦急的神色——雖然只是轉瞬即逝。
他眼中只看見刺入認萍生胸口的利箭，甚至忘了第一時間去探懷中人的脈搏。
然而翳流教主難得一見的變色並沒有持續多久。
——認萍生很快就睜開了眼睛，甚至蠕動著嘴唇吐出一句話來：
[真夠痛……]

南宮一把扣住認萍生的手腕，左手食中二指在上面細細地摸了半晌，方才舒了口氣似地放開，右手卻依舊攬在他的肩後。認萍生也懶得掙起身來，繼續將大半重量都倚在南宮身上，一面伸手將那只箭自胸前拔起——箭尖上竟連半點血跡都沒有。
奇跡般保住一命的人朝周圍大眼瞪小眼的教眾好心情地笑笑，又用另一隻手從懷裏摸出一塊淺碧色的石牌來，正是碧血令。
認萍生舉起碧血令，將[血]字正中的一個窟窿眼展示給大家看，然後壓低了聲音對南宮說：[看來我該將這塊寶貝權杖再多留一陣的。]
南宮沉著臉，高聲道：[黑木堂香主何在！]
一個約麼四十上下、中等身材的男子如鬼影般自右側大樑上飄下，附在南宮耳邊輕聲說了幾個字。
南宮略微點頭，袍袖一揮道：[交刑堂太梁長老處理。]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南宮竟已帶著認萍生掠進了內堂。

[哎呀呀，拖著我這個剛受過一箭的人飛奔——教主可是對認某損傷了碧血令有所不滿？]認萍生皺著眉頭，推開南宮站起身來，一面將那塊救了自己一命的權杖往八仙桌上一拋。
南宮看也不看碧血令一眼，凝視著認萍生的眼睛問道：[你為何要挺身護我？]
[這話可問得奇了。]認萍生自腰間抽出慣用的水煙筒來，在左掌上磕了磕，[你是教主，我是屬下——還需要比這更充分的理由麼？]
南宮仍然定定地望著他，又道：[難道你不畏死？]
撣了撣方才弄皺的衣衫，認萍生挑眉反問：[莫非教主不希望屬下相救？]
南宮卻忽然背轉過身去，冷冷地說：[你可以退下了。]

我是不希望你送命！
——老天，他剛才差點就將這句話脫口而出。
直到此時此刻，南宮才發現自己心裏那名叫[認萍生]的蠱，竟早已毒根深種，侵入到四肢百骸裏去了。

————————————————————————————

這世上的事情，原本就常常忤逆人意。
正如南宮從未想過要相信一個捉摸不定的人，最後還是讓認萍生闖入了自己心裏來；
而當那人的身形面容已在心頭深深紮根之後，南宮卻不得不去面對一次令他全身血液為之冰結的背叛。

自認萍生當上翳流首座到這百年玄教一昔覆滅，統共也只有區區兩個月而已。

觀日峰總壇被笏政旗下兵馬燃起的烈火吞沒之時，認萍生告訴南宮，自己本名叫做慕少艾，乃是一名懸壺濟世的藥師。
南宮不禁仰天長笑。

[你該明白，從一開始，我就不打算信任你。]南宮瞪著自己最得力的下屬，就好像從來不曾認識這個人一般。
回復成藥師的慕少艾點了點頭：[所以你讓我接下合併兩派分支的任務，目的就在於試探——甚至一旦找到破綻，你便會除去我。]
[可是我最終還是借了碧血令給你。]南宮望進那雙赭石色的眸子裏，卻發現怎麼也看不到底。
[那塊權杖後來還救了我一命。]慕少艾又點了點頭。
[那一次遭襲，其實我早有預防。]南宮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你事先就得知有人要行刺，也料定了他會選在慶功宴這樣一個防守鬆懈的時機動手；於是你讓黑木堂事先埋伏在暗處，那刺客甫一出手，便已無路可逃。]慕少艾淡淡地說，[以你的身手，只要有了防備，區區一支箭根本傷不了你。]
[我本來還猜測，那殺手會不會是你派遣的。]
[這個倒是教主多慮了，我和你一樣，也只是推測出刺客大概會在那日行動而已。]
[既然知道我有所預謀——]南宮凝視著慕少艾神色淡定的面容，忽然歎道，[你當時根本不必去救我的。]
[自從潛入翳流，藥師我每日已是行在刀鋒之上。]慕少艾亦歎了一聲，[既入虎穴，又何妨再多冒一次險？]
[所以你就將性命賭在那塊權杖之上？可知當時你的計算若是稍有偏差，這世上便再不會有認萍生此人！]
注視了南宮良久，慕少艾不禁苦笑起來：
[世上本無認萍生，那只不過是一個專為你而造出來的虛偽身份罷了。]

此時大火已燒到內殿之外，兩人站在堂前，都已感到炎氣逼人，難以再談下去。
[好！你做得很好！——因為你替我擋下那一箭，所以我再不願懷疑你。]南宮不覺已是睚眥俱裂，[萍生，萍生，我總對自己說，叛徒不可能是你，絕不會是你……]
喃喃間，冷絕的笑容浮上了南宮俊逸的面孔，周遭吐焰的火舌映著他血色的長髮，竟是說不出的詭譎。
他明白，他早就該明白的。
認萍生之於翳流南宮，就如同一尾危險而充滿魅力的蠱。
任他是怎樣的操蠱高手也好，一旦中了這樣的蠱，也只能萬劫不復。

[世人皆道我南宮教主毒冠天下，豈料尚不及萍生你的冷情傷人之萬一！]
他的笑聲在觀日峰上空久久回蕩。

笑音未落，南宮出手如電，一掌直劈慕少艾面門，趁他舉手抵擋時，另一手卻蓄勢而後動，搶入肋間空門處。南宮指尖凝氣，十成內勁毫不留情地湧出；饒是慕少艾已運勁護體，還是頓覺痛徹心肺，踉蹌數步，已然嘔紅。
慕少艾用手背擦去嘴角溢出的鮮血，強忍疼痛露出一個了然的微笑來：[南宮，黑派野心勃勃、作惡多端，光是你一雙手，就不知沾染了多少無辜之人的鮮血。對你布下此局，藥師我亦無須覺得愧疚。]
他輕咳了數聲，抬眼直視南宮的目光，又道：[然而千錯萬錯，你待認萍生總算是不薄，所以我才會留在這裏，至少也要讓你敗得明明白白。]說到此，慕少艾手腕一振，三根銀針上手，顯然打算放手一搏——
[無論藥師今日有無命出去，斷然也是不能讓南宮兄離開的了；倘若我不幸死在這裏，黃泉路上倒是可以再與你繼續打這場冤孽官司。]

即使到了此刻，他臉上居然還是掛著那樣的微笑……

南宮知道，就算到了地獄，自己也是無法忘記那人的笑容了。
那琥珀色的眼睛裏時時刻刻都帶著愜意，就仿佛世間的一切都令他感到愉悅；那嘴角永遠以一種漫不經意的弧度上挑，就好像周遭沒有任何事能叫他掛在心上。
獨一無二、舉世無雙的笑容。

南宮的眼底，燃起瘋狂的火焰。
為我、為整個翳流陪葬吧！
——萍生！

就在兩人交鋒的一瞬間，一道凜冽的刀氣襲至，居然將赤紅的火海生生割裂開來。
一條白影自大殿裏疾馳而過，南宮只來得及看見六隻美麗的巨翼在眼前一展，身側便只餘落羽紛紛，哪里還找得著藥師的身影！
遲疑之際，火勢已是吞天滅地。
滾滾濃煙中，呼嘯砸下的屋樑，竟成為南宮視野裏最後的風景。

——————————————————————————————

未遇見那個人之前，虛彌長老曾對南宮說過：認萍生真正的可怕之處，就在於他那身渾然天成的淡定與冷靜。
那樣得灑脫、那樣得不凡……
寫意得就像煙雨間朦朦的遠山，遙遙的觸摸不著，卻又牽腸掛肚地叫人難忘……
——就算他南宮再輪回十次，
——就算抱著對那人的憎恨墮入地獄底層，
終也是無法擺脫那尾可怕卻又美麗的蠱。

任凡間蠱蟲千變萬化，也只不過是啖人血肉，怎比得啃蝕靈魂的情之一字？

後記：
咳咳——我說這是悲劇，沒有人能夠否認吧＝＝
可是為蝦米我寫得直想笑……orz……我是真的真的很同情那個比竇娥還冤的南宮教主啊|||||||||||
因為於心不忍，還特意把他復活後的怨氣以及再次被賣的不幸略去不寫。。。。。。。

好了，說點正經的＝＝——我以為南宮之于少艾，當然還是頗有占些地位的——無論如何，那畢竟是一位糾纏已久的可怕對手。
所以結尾那樣寫，少艾的潛臺詞其實是：[就算不幸給你作了陪葬，藥師我也認了，黃泉路上也有個好對手作陪。]
但是如果對南宮說出這種極具諷刺的剖心話，少艾也就不是少艾了。從某些角度來講，少艾當斷則斷的無情的確是很可怕……orz

叫羽仔將少艾救了出去，則是承接在《例外》中的設定而來；所謂三個月內覆滅翳流，也是遵循了《例外》裏少艾和羽仔的賭約。不過還是出現了漏洞——
首先，認萍生這個假身份的打造，此文已提到，是在少艾加入翳流的一年多以前；所以等於說是少艾在和羽仔打賭之前就開始籌畫顛覆翳流的大計了＝＝||||||（好吧少艾你夠奸！）
其次，三個月……南宮也未免太窩囊了點。。。。罷罷，權當是少艾的美人計用太好這樣XDDD（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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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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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2)

5樓發表於: 2005-09-01 01:5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很喜歡"蠱毒"這篇.寫的很有味道~
說不定當初南宮教主會想復活也是因為少艾沒有陪他一起死.所以不甘心吧=.="! 在加上醒惡者的那段話......誰會相信他們沒有曖昧阿.
最近看電視常聽到這句話:難道愛比恨更難寬恕.....就不知他對他究竟是愛多還是恨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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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裡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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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05-09-08 04:0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原本是不想在弱水系列中採用重複的視角來觀察少艾的，但是戡魔錄25裏朱痕與少艾的互動實在是萌到我了^///^～
如酒的人生、如酒的狂歌，我想寫給少艾的，就是這樣一段豪氣而放縱的歲月。
好吧，朱痕染跡瑕無璧，這回少艾就便宜你了～
P.S.：原本定名『長歌』，誰知修文時一眼看花，變成了『長恨歌』……orz，立刻改掉。。。。

_X~xfmU
狂歌

那個朱痕應該稱他為師尊的老頭兒曾經說過：
人生，就如同一曲狂歌。

初聞此言時，十二歲的朱痕背轉頭去，在師尊看不到的地方做了個鬼臉——
『我呸！』
狂歌？就老頭兒的破鑼嗓子？
那人生還不如短一點的好……

老頭兒的生命居然真的不怎麼長——架鶴仙山的時候好像是兩百單一歲來著——至少朱痕是這麼覺得。
小時候練功偷懶被責罰的時候，朱痕曾經牙癢癢地用百種以上的方式詛咒老頭兒掛掉，諸如喝涼水嗆死踢到石頭絆死吞紅薯噎死等等等等。
可惜未中一條。
舊傷未愈卻硬要代故人赴百年決鬥之約，然後老頭兒就再也沒能從那座禿峰上下來。
朱痕還記得師尊最後的模樣：決鬥結束後，老頭兒席地坐下，在如血的晚霞中默默奏響雪銀長笛。蕭瑟風中，竟真有了那麼幾分長歌無尤的泰然。

『痕兒，為師已經沒有什麼可再教你的了。』老頭兒微笑著，示意朱痕伸出手來，『這支銀笛[懷雪]跟了我也有一兩百年了，此刻就轉送於你吧。』
朱痕板著臉不肯接那笛子，嘴裏恨恨地道：『為人代死，一點都不像你……』
老頭兒揚聲大笑：『有些事，還不是你現在可以明白的。』言畢，他輕輕地將長笛放在地上，又長歎一聲：
『音響一何悲！誰能為此曲？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
遂闔然而逝。

朱痕就地挖坑埋人，然後在師尊墳前忿忿然灌下三大壇杜康。
老頭兒在生時嗜酒如命，卻不許他沾上一滴，說什麼尚在習武之年不宜貪杯。朱痕每每偷飲被發現，便得在炎炎烈日下頂著酒壇苦練『金雞獨立』，其滋味真是苦不堪言。
然而對著黃土默默飲下的杜康美酒，卻比昔年所受一切責罰加起來，還要苦上十倍。
朱痕將三個空壇示威似地朝墓前一擱，指著冰冷的石碑發狠道：
『從今以後我偏要把酒當水來喝，看不過眼儘管爬出來找我！』

此後江湖人生，百折千辛，卻始終不見有人能及上那老頭兒一半的傻氣與豪情。
惦惦狂歌，終成絕響。

——當然，這只是朱痕在遇上慕少艾之前的想法。

————————————————————————————

那日朱痕正在凜州城內最大的一間酒樓上喝酒。

陌客軒一向是江湖人士喜好的聚會場所；朱痕相鄰一桌坐了八九個年輕的刀劍客，穿著言談甚為張揚，舉手投足又似確有幾分功夫，大約俱是有些聲勢的武林新秀。
而那個人，就在這一片嘈雜聲中慢悠悠地踏上樓來。

朱痕之所以會注意到此人，倒不是因為他弄出了多大的動靜——恰恰相反，一直到他走到距那桌武林新秀只余六、七步時，滿堂賓客裏也僅有朱痕一人察覺到了那幾不可聞的腳步聲。
來人身著一襲古雅的淺褐長袍，銀髮三千如雪，清秀的眉目間總帶著一抹玩笑的神氣；他手裏輕靈地轉著一杆墨竹水煙筒，背後還縛著一件狹長物事，狀如古琴，用玄色綢布裹了個嚴嚴實實。
他其實並不屬於叫人一見驚豔的類型：穿著雖然雅致，卻說不上珍罕；面相固然俊美，卻不見得無匹；腳步似穩似浮，全看不出武功高低；嘴角常駐淺笑，倒像個遊戲風塵的浪子。
這個人無論置身何處，看上去都仿佛融進了背景一般淡薄自然；但當他散散溫溫地開口時，周遭卻沒有一個人能再忽略他的存在——
『請問這位正抓著香酥雞翅欣欣然猛啃的仁兄，可是[單刀回風]柳煒柳大俠？』
被點到名的那位柳煒，筷中的雞翅立時就僵在了嘴邊。

朱痕暗自好笑，面上卻不著聲色地端起手邊酒杯一飲而盡。

這位『單刀回風』本是江南名門柳家的世子，七十二路回風刀法盡得家傳，確是不俗；再加上他平日就喜拉幫結黨，靠著柳家的財勢，集結了幾位年輕的高手稱兄道弟，號稱『江南八傑』，在南武林也算頗有名氣——想來大概就是同桌的那些人了。
只見柳煒氣狠狠地瞪著面前的不速之客，按捺住怒氣道：『閣下是誰？有何貴幹？』
『呼呼，[閣下]二字不敢當。』那人閑閑地吐了口水煙，『在下此來嘛，只是想向財大氣粗的柳大俠借一樣東西。』
柳煒眉梢狂跳，顯然愈加惱火，但還是耐著性子發問：『不知你要借的，是哪一件物事？』
『青黛梗三兩二錢，相信對富甲凜州的柳大俠而言不過九牛一毛。』

此言一出，柳煒忽然面色大變，周圍三四個兄弟更已是同聲喝問了出來：『你是八方風雨路之遙的什麼人？！』
『喲、喲、喲，不過借幾株藥草而已，諸位何必如此緊張？』那人搖頭連連。
柳煒陰沉著臉，冷笑道：『我和路之遙之間的事情，奉勸你不要插手。』
這句話無疑是在嚴辭警告了，那人卻渾然不覺般地笑道：『哎呀呀，在下我生性好奇，聽柳大俠這樣一說倒是心癢難耐了——莫非閣下曾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所以害怕旁人過問？』
柳煒此刻已經臉色鐵青，他素來跋扈慣了，幾時見過有人在他面前這樣放肆？一旁『江南八傑』見狀，紛紛立起，有幾人的手甚至按上了兵器，氣氛一時間劍拔弩張。
原本喧鬧之極的陌客軒裏，這會兒靜得連掉根針在地上也聽得見。
可是那位挑起暗潮的主兒，卻依然不慍不火地立在原地，甚至很悠閒地將水煙筒在身邊的椅背上磕了一磕：
『莫動傢伙、莫動傢伙，在下我不過是個行醫的；眼下接了位急病人，正等著三兩二錢青黛梗救命，卻不巧凜州城內外方圓百里內，家家藥鋪都說此藥已經被柳大俠在兩日前收購一空了，在下我只好來向柳兄求助了。』

話聽到此，朱痕心裏已把事情經過推出了個大致：
這一帶人人都知道，單刀回風柳煒與凜州另一位有名的刀客八方風雨路之遙乃是死對頭。有傳聞說路之遙兩天前遭人暗算中了劇毒，想必這青黛梗就是解藥中關鍵的一味；不料被柳煒事先曉得了，於是就將這一帶能搜羅到的藥草搶購一空。路之遙短期內若找不到解藥，必然毒發身亡，柳煒也就能輕輕鬆松拔掉這根肉中刺了。
倒是這名秀氣斯文的醫者，不知是為了什麼原因跑來淌這遭混水……

柳煒陰惻惻地盯著那人，嘴裏卻是極平緩地說道：『如果我說不借呢？』
一個低沉的聲音就在這當兒冷不丁插了進來：
『慕少艾，已經超過一刻鐘了。』
滿屋子人的目光刷地轉向了樓梯口，一個全身肅白的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站在那裏。

原來那個笑得很欠扁的傢伙叫做慕少艾啊——聽過名字再看，就更像個浪蕩子了——朱痕禁不住益發想笑。

慕少艾轉過臉去，向那冰山一般的白衣人露出一個十萬分無奈的笑容——
『羽仔，這可不能怪我。』說著，還舉手朝柳煒的方向一指：『那位柳大俠說不願借藥，我總不能和人家硬搶吧。』
白衣人慢慢地走上前來，一面冷冷地說：『第一，別叫我羽仔；第二，我記得你的原則一向是打了再說。』
『哎、哎、哎，再怎麼說，這位柳大俠總是小有名望的人物；況且，就算前腳有人中毒後腳就收購解藥這種事再離奇，咱們也沒有證據能說明就是他指使人暗傷路之遙的，怎麼可以不分青紅皂白說打就打？』
這兩人一搭一唱，旁若無人一般，柳煒那一桌的人卻都已坐不下去了；一個腰配雙刀的黑臉大漢一腳踢開椅子走出來，聲如洪鐘地喝道：『少在那邊血口噴人，當我周必的雙刀是吃素的嗎！』
慕少艾用煙管敲敲腦門，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來：『哎呀呀，我還什麼都沒說呢，就有人急不可待地跳出來想要滅口了——羽仔，你說這是不是就是那傳說中的此地無銀多少多少兩來著？』
那周必被他這麼一戲弄，脖子登時憋得有大碗公那樣粗細，大吼一聲雙刀便旋風一般削了過來。他在江湖上亦是成名的人物，這一招氣急之下已用上九成勁力，刀風所致竟將一側席上的杯碗全部震飛開去。
慕少艾好似沒事人一樣站在原地，手不動身不移；就在刀口眼看就要欺上他肩頭的當兒，卻『砰』地一聲定在了半空，再也砍不下去了。
眾人定睛一看，只見那白衣人已然立在慕少艾身前，右手中一把造型奇異的連鞘長刀正格在周必的刀鋒之上，很輕巧地架住了這雷霆般的一擊。
『你是故意的。』白衣人皺起眉望著一派悠閒的慕少艾。
『呼呼，有羽人大俠在場，我能不留些表現的機會給他麼？』

這邊甫一動手，四下裏膽小怕事的已經一窩蜂走得乾乾淨淨，整個二樓就只余朱痕還安安穩穩坐在原處，一杯接一杯地喝著。

柳煒此時再也沉不住氣了，喝了聲周老弟回來，望著慕少艾與白衣人咬牙道：『二位非要管這樁閒事不可？』
慕少艾落落大方地迎上他的目光，眼睛裏終於沉澱下一抹認真來：『在下並沒有興趣過問別人的恩怨；只不過身為大夫，要我束手看著前來投醫的人慘死，卻是萬萬不能。』
『看來二位是定要和我們兄弟八人作對了！』柳煒在桌上重重一拍，江南八傑登時攏過來，將慕少艾兩人團團圍在中間；一口雁環刀、兩柄長劍，不由分說已向兩人身上招呼了過去。
被喚作羽人的白衣人面不改色，身形一轉已用刀柄將來勢最為兇猛的雁環刀磕飛。與此同時，但聞『叮』的一響，一物飛將入來，將其中一柄劍鋒蕩開，然後穩穩地落在三丈開外的一張桌面上——卻是一個白瓷酒杯。
眾人還來不及驚詫，擲杯之人已躍入戰團，笑嘻嘻地用一杆銀笛格下了另一把劍，朗聲道：『錯！要與你們過招的不是二位，而是三位。』
這名突如其來的插入者，當然就是朱痕。

柳煒心頭大驚，高聲道：『這位朋友，為何好端端地也要橫這一杠子？』
朱痕凝氣於笛，將被他攔住的劍客震退了四五步，然後手掌在笛身上輕輕一拂，似要擦去什麼塵埃一般。
他看也不看江南八傑紅一陣白一陣的臉孔，淡淡地說：『因為他二人比你們看上去順眼；因為本人我高興。』

那個叫周必的黑臉漢子本已是氣得青筋爆出，這時忍不住大吼一聲：『他奶奶的！簡直欺人太甚！』舉刀便向慕少艾罩頭劈下。
再看羽人，這一回卻是雙手負後，顯然打定主意不肯為人擋刀了。
慕少艾也不驚慌，等勁風臨頭方才施施然一晃，自刀口下錯了開去。正待相譏幾句時，慕少艾面色卻忽然一凜，左掌急出將周必向右側一托，同時握著水煙筒的右手一旋，喝道：『平川定海！』
只聽得『波』的一聲，幾隻飛刀在慕少艾面前仿佛被一道無形的氣牆攔住，撲簌簌地墜落在地。
原來柳煒趁周必方才撲身上前之時，竟以自己兄弟的身軀為掩護，射出一排飛刀直取視線被阻的慕少艾！

花招被破，柳煒還來不及應對，只覺頸窩一涼，一支三寸左右的銀針已沒入皮肉。慕少艾腳下瞬動，霎時繞至柳煒身後，左手兩指冷冰冰地撚在針鼻處，聲音涼得叫人心驚：
『柳煒，你與路之遙有仇，手段陰毒些也還罷了；這周必可是你拜把子的兄弟！』
柳煒全身汗如雨下，頓感一股萬蟻噬骨般的奇痛從他頸上入針處飛快地蔓延開來，一時間痛得眼睛鼻子都皺縮成一團。
此刻他望著慕少艾，惶惶然如見鬼神——那人本是時常掛著笑容的，一旦動氣，周身都散發出涼徹心肺的怒意來，簡直比傳說中沾血冰蛾的劍氣還要觸目驚心。
落大的陌客軒，頃刻間鴉雀無聲，只聽見慕少艾一字一句慢慢地說道：
『在下我一向好說話得很，偏偏就是最討厭拿朋友作替死鬼的人。』
說話間，也不知他手中長針是怎樣一弄，就聽那柳煒殺豬般慘號起來。餘下江南八傑面面相緒，俱已是呆若木雞，好半天也沒人能說出一句話。
慕少艾抬頭掃了一眼，歎道：『像這樣隨時可以犧牲掉兄弟的人，你們還跟著他做什麼？』

原本輕狂得意的柳煒，這時又是痛、又是懼，一張臉已經全無人色；嘴巴開開合合了好半天，方才擠出一句話來：『別、別殺我……青黛梗雙……雙手奉上……』
朱痕望著這位『單刀回風』篩糠一般的雙腿，不禁鄙夷地皺了皺眉。一旁寡言的刀客羽人則更乾脆，丟下一句『我在客棧等你』，便拂袖而去。
慕少艾斜睨了下柳煒掛滿豆大汗珠的臉龐，忽然大笑起來。
『怕我殺你？』銀髮的醫者笑得雙肩都在微微顫抖，就好像聽到了什麼極其滑稽的事情，『放心，我只想取藥救人，絕不會傷你性命。
『——在下還不想為柳大俠這樣的人，弄髒自己的手。』

————————————————————————————

朱痕再一次見到慕少艾，已是在半月之後。

當時正值入夜，朱痕獨坐在廉江畔一條小舟上，忽聞岸上有人笑道：『老兄好雅興，一個人窩在這喝酒。』
朱痕沒有回頭，嘴角卻微微上勾——他已經認出了這個溫文中略帶戲謔的聲音；於是舉杯遙對明月，高聲道：『好酒！』
慕少艾這時已經輕飄飄地落在船頭，還是一襲古雅的褐衫，還是三千銀絲若雪，面上也還帶著那種笑看人生的逍遙。但見他肩膊一松，將背後縛著的物件卸在甲板上，然後在朱痕對面坐了下來，微笑著應聲：『好酒，是不是也該有好友作陪？』
朱痕也不答話，只抓起手邊喝掉半壇的太白醉拋了過去；慕少艾伸手接住，就著壇口一氣兒幹了大半，然後正色道：
『藥師慕少艾。』
朱痕凝視著他的動作，同樣認真地應道：
『朱痕染跡瑕無璧。』
兩人不禁相視而笑。

這是一個相當晴朗的夜晚，天空中繁星無數。可是當慕少艾笑起來的時候，朱痕眼裏就只剩下了他那對比星星還要清亮的眸子。
這雙眼睛，曾在柳煒想要犧牲義弟的時候，露出令人不寒而慄的光芒來；
同樣也是這雙眼睛，此時此刻卻像溫潤的琥珀，滿含著叫人安心的笑意。
慕少艾，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他的背後，是不是有著像師尊所說的那樣、狂歌一般的人生？
朱痕並沒有再仔細地想下去，因為他已決定用更長久的時間，來瞭解慕少艾。
——以朋友的身份。

酒至半酣，朱痕忽然問道：『為何不見那位冰塊臉老兄？』
慕少艾撫壇歎道：『他生平最怕被人灌酒，一聽說你這堆滿了酒壇，就說什麼也不肯上來了。』
『七尺男兒卻害怕飲酒，失味！』
『總好過有些人將苦酒作茶來飲，你說是不是？』
朱痕放下酒壇，眯起眼注視著對面之人，嘴角挑起一抹探詢的淺笑：『慕少艾，你話裏有話。』
慕少艾哈哈大笑，亦放下酒壇，右手一揚，將覆在他帶來之物上的黑綢掀了去，露出一架樸拙的鐵箏來。
手指在弦上輕撥了幾下，褐袍的藥師悠然笑道：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鬥酒相娛樂，聊厚不為薄。』
江水倒映著瑩瑩月光，映在他白皙的面頰上，恍惚成一種人世以外的超然，朱痕不由看得癡了。

調音完畢，慕少艾雙手一齊按上箏面，左手按弦，右手在散音域上一抹，悠揚的樂音便在寂靜的江面上蕩了開去。
初時那樂聲徐而平緩，就如同峻嶺之間沉靜飄逸的浮雲，絲絲縷縷將人包圍住。漸漸地音律上揚，聞者但覺山巒間風起雲湧，漫天雲濤如狂瀾、如風雪、如天裂，綿綿不絕奔湧而來；似要將你卷起翻在浪尖，又像劈頭蓋臉將你壓在穀底，一時間不由心血翻騰，整個人都隨那樂音在茫茫寰宇中漂泊。
朱痕正兀自沉淪，卻聞慕少艾合著樂音朗聲吟道：
『山渺渺雲渺渺八方風雨止今宵，
情渺渺仇渺渺風塵一夢任逍遙。』

淡看八方風雨，遊戲脈脈風塵，這是怎樣的一種灑脫與超然？朱痕禁不住和道：
『江波嘯烽煙招興來病酒罷琴簫，
世情笑人寂寥壯懷誰留向晚照。』

慕少艾眸中笑意更盛，左手食、中、名三指擰弦，同時向外輕掃，那樂韻霎時暈成一片珠玉般的合音；一面揚聲道：『朱痕，銀笛不出，放著生銹麼？』
朱痕仰天長笑，手腕一轉，長笛已貼上唇邊，於是一線清越之聲便緩緩化入了繚繞的弦音裏。

這一刻，無天、無地、更沒有江湖血路，朱痕的心頭靜如止水。
那一曲笑夢風塵，就這樣一分一分地融進了他的靈魂深處。

————————————————————————————

朱痕染跡，從師十五載，師尊歿後獨自闖蕩江湖業已有七八年，卻一直到與慕少艾相交，才真正相信了那老頭兒當年的念叨：
人生，就如同一曲狂歌。

——只要有知音的話。

後記：
弱水系列至今，一篇比一篇寫得長，估計下一篇就要分成上下章了……orz
《狂歌》是目前為止寫得最慢、也是最胡說八道的一章。其實最開始執筆時，滿腦子都是少艾和朱痕笛箏合鳴的畫面（笑傲江湖？||||），可是真動手寫起來，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T_T……寫到最後，我都不曉得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麼了，只想著把腦子裏HC的畫面堆一堆就好……＝＝|||||||
至於那個超級NPC柳煒，我真想把有他的地方全部砍掉～/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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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7樓發表於: 2005-09-08 04:1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TO 夜雲
謝謝賞文^^～～
南宮慕分明就是官方拿出來混淆視聽的曖昧重頭戲！你看看元凰裝南宮試探藥師時說的那些個臺詞……＝＝～
》難道愛比恨更難寬恕
這句話說得好啊！這分明就是骨簫大姐[多愛一個人，就多想淩遲一個人]的另一種翻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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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05-09-17 00:5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弱水系列，原本是儘量避免寫到那個，咳，你儂我儂的U_U
不過中秋嘛，娛人娛己，我家辛苦奔走的藥師大人也該享受一下被人殷切相思的成就感^0^～
文中即興出演的諸位，也都少不得要為著一個『情』字華麗麗地轉上幾圈～HOHOHOHO～

幻彩

赤月篇

『吾友，你似乎生來就很適合紅色。』
——南宮還記得，醒惡者對自己作下這樣的評論，是在翳流黑派的教主即位大典上。
當時他只是不以為意地笑了一笑，卻忘了問問老友：所謂紅色，指的是鮮血的妖異淒厲，還是烈火的狠野熾熱？

不過可以肯定，無論哪一種解釋，都不足以定義他現在這種悵然裏帶著些許期待的心境。
天階夜色如水般清涼，茫茫晚空中卻不見任何星子，唯有一輪正圓的碩大滿月懸在那裏。
又逢十五，恰是中秋。
而南宮正走在前往冰心閣的路上。

行行重行行，惴惴複惴惴。
這觀日峰上本是南宮翻手為雲覆手雨的地盤，這會兒卻是左思右量步履維艱：待要使出輕功來，卻覺得在自家總壇裏穿來梭去有失沉穩；按下腳步徐徐而行，偏又嫌長路漫漫平白損耗了佳節良宵。
行路難，難於黃河冰塞川，艱逾太行雪滿天。
翳流教主暗自嗟歎。

所謂冰心閣者，不是龍潭、亦非虎穴。
那只是一座位於翳流總壇西南角的小院，造型樸素規模一般，即使和那些個落雁庭棲霞閣凝霜樓什麼的混在一道，也絕沒有人能分出個子丑寅卯來。
之所以引得堂堂教主大人移架親往，完全是因為裏面住了一位不尋常的人。

轉過一叢翠竹，隱隱已經望見冰心閣上的飛簷，南宮的步子反而慢了下來。
兵法上有載：兵貴神速。
儒門典籍回之曰：欲速則不達。
押哪一注比較保險？
說起來民間好像還流傳過這麼一句——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貌似不很適合眼前的狀況就是了……

輕風撲面亂人心，煩不勝煩的南宮無意間舉目長空，卻不由一驚。
起先一片瑩白的月盤之上，不知什麼時候竟染上了詭譎的緋色氤氳。
南宮曾在一本古老的星象典籍上見過關於赤月的記載，據說這種罕見的天象往往出現在重大變故之前。
先人見那赤紅的雲氣繚繞在瓊華月宮上，仿如烈焰焚閣一般，遂名之曰：火宵。

佳節現紅月，大概任誰也不會視此為吉兆，然而南宮就是沒有辦法將目光自那片殘紅上移開。

傳說火宵之月是神秘的象徽，隱喻無窮危機變數。
而今，那魅紅的月輪卻在浮雲掩映下，綻放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綺麗。
——就如同他將要拜訪的那個人一般。

——————————————————————

『你太過倚重認萍生。』
醒惡者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雙目一直凝視著南宮的眼睛。
『有能力者理當重用。』南宮不以為然地將自己面前的酒杯注滿。
他們正坐在南宮的書齋裏對酌。醒惡者已經很久不曾上觀日峰了；這一回來做客，乃是因為翳流黑派鯨吞青派的並派大會。

再見舊友，本該開懷暢飲，醒惡者的臉上卻滿布凝重之色：『封一個入教時間尚不足月的人為首座，這可不像你一貫的作風。』
『你錯了，萍生是六月底加入翳流的，至今已有一個月單七天。』南宮顯然心情大好，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干而盡。
『姬小雙文武全才，根基遠在認萍生之上，效命翳流更是長逾數十載，怎麼不見你封他為首座？』
『認萍生令青派歸降、翳流一統，一個月就立下了其他人數十載也沒達成的大功，這可是有目共睹的事實。』
『吾友，越是出類拔萃之人，越是不能輕信。』醒惡者起身按住了南宮準備為客斟酒的手，『今天我在大殿之上觀察此人，只覺其雙眼內蘊精光，深不見底——你不可不防啊！』
『我自有分寸，老友你難道懷疑我的手段麼?』南宮就勢放下酒壺，也拂袖立起，『此事再談無益，莫要掃了彼此的酒興。』
醒惡者提壺自斟一杯，冷笑起來：『區區三十餘日的相處，竟得南宮教主袒護至此；若非他不是女子，我真要懷疑你對他的用心了！』
南宮微眯雙眼，亦冷笑道：『這個但不勞醒翁費心，是男是女本教主還分得清楚。』

兩人定定地對視半晌，俱已帶上了幾分薄怒。一場喜慶之日的歡聚，就這樣不歡而散。

然而醒惡者氣憤下說出的話，已經深深紮進了南宮心裏。

『——若非他不是女子……』
『他——不是女子……』
不是女子又如何？

有個聲音在南宮的腦海裏反復吟哦，餘音繞梁三日不絕。
驚覺情潮湧動時，竟已是蹈海排山。

揮去腦中那些紛亂的回憶，南宮在絳月詭豔的光暈下冷然一曬。
他的生涯裏，原本就充滿了世人言之齒冷的殘毒與陰狠，又何懼再添一條愛上男子的不倫？
披著一身清冷的月光，他加快速度朝冰心閣掠去。

————————————————————————

認萍生並沒有呆在屋子裏。
南宮穿過通向內堂的回廊時，便瞥見了庭院內那一條默默佇立的身影。

上任剛滿十天的翳流首座在月下負手而立，目光駐留在如黛的夜空中。
大約是家居休憩的緣故，認萍生的穿著梳理相當隨意：墨綢鑲邊的白衫之上，大剌剌地披了件常穿的淺褐外袍，平日裏扣得齊齊整整的盤扣也懶於搭理，盡數散在那裏；頭上的發冠不知撇到哪里去了，長及後腰的銀絲用一根素色長絛松松地系住，慵懶地垂在腦後。
他就那樣靜靜站在滿園搖曳生姿的草木中，嘴角含著一縷溫潤的笑。

南宮並不是第一次看見認萍生笑——事實上，翳流的首座大人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笑——但卻是第一次看見他這樣純粹地笑。

認萍生慣常的笑容裏，三分笑看人生三分遊戲風塵，再加上三分運籌計畫與一分淡定沉著，看在南宮眼裏正好用一個詞來評注，
——沒心沒肺。
什麼都不放在眼內、什麼都不帶進心裏，茫茫然無所牽掛。
南宮喜歡他那種灑脫到極致的超然，卻也厭惡他那股片葉不沾身的傲氣。

望著認萍生的時候，南宮常不知不覺就將自己的心迷失在他琥珀褐的眸子裏；待要奮起扳回一城，卻駭然發覺對方的心根本就不知在何處。
醒惡者說認萍生心深若海，看來仍是不夠玄奇——若他是個打一開始就壓根兒沒有心的人，豈不是更加難纏？
也因此，南宮曾輾轉反復不斷捫心而問：自己對認萍生那種死不鬆口近乎執念的信任，到底是由何而來？
沒有答案。
——也不可能有答案。
或許是形勢所逼，或許是惜才望用，或許是太相信自己的判斷，又或許是南宮早已選擇性摒棄掉了一切不相信認萍生的理由。
如果他背叛我，如果有朝一日他真的背叛我……此類念頭哪怕只是在腦中飛速一閃，也會帶給南宮歇斯底里式的心驚肉跳。

所以說，感情這種東西原本就是惶惶然沒有道理的事，任憑你是魔頭也好聖者也罷，一旦沾上便落花流水潰不成軍。

南宮望著月下的認萍生，怔怔地如在夢中。
那個認萍生，那個眼高於頂、心思難測的認萍生，居然也會露出這樣單純的、不帶一絲兒雜質的笑容？！
晚風悄悄撫過，那人的發絲在飛舞，束發的絲絛在飛舞，沒系好的衣袍也在飛舞；大片舞動的流彩中，他的身形卻絲毫也不曾移動，只有嘴角勾起一抹清幽的弧——分明正向那無垠青空，展開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微笑。
赤月正當，本是丁點兒星子也無的，南宮卻仿佛在認萍生的眼眸裏瞧見了無盡的星海。
脈脈眸光若水，無言映對蒼穹，南宮霎時間竟有被沒頂的錯覺。

而認萍生散散溫溫的聲音，就在此時響起，宛如石子劃過湖面，攪碎一池清波：
『不知教主大駕光臨，認某失禮了。』
但見認大首座微微欠身，方才驚鴻一瞥的淺笑早已不見，臉上一派叫南宮愛到心癢癢恨到牙癢癢的皮笑肉不笑。
——依舊是沒心沒肺。

南宮一貫是不歎氣的，他向來都只作讓別人歎氣的那一位。
可是對著自家這個掐死了捨不得、留下來嫌堵心的首座，除了歎氣，他想不出更恰當的方式來舒解胸臆。

醒惡者曾經說過，南宮生來就很適合紅色。
他弄毒操蠱像鮮血一樣妖異淒厲，他行事為人像烈火一般狠野熾熱。
然而此時此刻，南宮卻覺著：紅色似乎更適於形容眼前的這個人，這個赤月一般詭秘而眩惑的人。
淩霄的絕世、秋葉的灑然、朝霞的磅礴、夕燒的深邃……每一樣都像他，每一樣又都不足以涵蓋他。
而自己就陷在這名為認萍生的猩緋幻夢中，永生永世也休想找到出口。

南宮邁出回廊，向院中翩然而立的人影行去，一步步如履薄冰。
頭頂，一輪火宵正紅得刺目。

白羽篇

羽人非獍喜歡白色，這在武林人士間早已是公認的事。
白的外袍、白的系帶、白的領巾、白的佩玉，甚至連沿習自孤獨缺的刀氣，也硬是把原本褐紅色的翼狀光形給練成了雪白的——也難怪某藥師曾大發感慨，將他比作落下孤燈裏一隻生了保護色的雪雕。

絕少有人知道，白色對羽人非獍而言，其實並不比黃色藍色綠色什麼的親切多少。
會執著於這樣的色調，只為了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原因：
純白一旦沾染上血污，便比任何顏色都還要來得刺目。
——謹以此為戒，但求在江湖血路上行得無愧。

『所以我才說你背上擔得太多。』那個從內在到外在都明顯與年齡不符的藥師總是一面噴雲吐霧，一面用相當欠扁的語氣如是說。

——————————————————————

剛認識慕少艾的時候，羽人還背負著『梟獍』之名。

有些人，比如說他出身之地的土豪狂龍，乾脆連『羽人』兩個字都省了，一聲聲『梟獍』直叫得他肝膽俱裂。
梟是食母凶禽，獍是啖父惡獸，這兩個字如附骨之蛆般糾纏著他，就像一道永世無法擺脫的咒——
記住，你的父母皆是因你而死的！
相較之下，孤獨老頭兒一聲大大咧咧的『羽仔』，竟成了少年時代唯一能讓羽人安心的稱謂——儘管他一直不願承認。

所以，當那年輕的藥師蹙起眉頭，用盡可能嚴肅的表情對他說『你的名字太拗口，為方便起見我還是叫你[羽仔]好了』時，羽人原本繃緊的心弦忽然就松了下去。
相處過一段時日後，羽人非獍又發覺：慕少艾其人並不像表面上看來那般輕浮——比方說，他從未給其他剛認識的人取過外號。
心細如發的藥師，以調笑的口吻，輕描淡寫地避開了那個會觸及羽人舊創的名字。絲絲入扣、沒骨似的溫柔，不著痕跡地掩在了沒一分正型的外表下。
羽人非獍眉間常駐的刻紋，就在那染滿草廬的藥香中一點一點變淺。

人與人的相處，也許可算是世間最夾纏不清、最玄妙莫測的一件事。
就比如說羽人非獍——他分明清清楚楚記得邂逅慕少艾之後的每一次交談相對，但偏就道不明白：那個總掛著散淡笑意的閒人，究竟是怎樣一步步走進自己心裏來的。

慕少艾第一次不請自到登上落下孤燈，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八月十五。
『今個兒是中秋，我擔心你在這冷颼颼的地方呆久了，連過節的概念也一併凍住。』
面對羽人那雙明明白白寫著『你怎麼來了』的眼睛，藥師在漫天飛雪裏展開理所當然的笑靨，隔著說話間呼出的氣息，悄悄化進對方眼底。

有什麼東西，從羽人非獍的胸腔深處一寸一寸漲了上來。
他覺得自己應該皺起眉頭的；他覺得自己應該用和平常一般淡漠的語調對那人說：『擔心我之前請先自問一下，是否凍糊塗忘記了節日登門須備禮的常識。』
可是望著亭外風雪中那道暖色的人影，望著那人銀髮上星星點點的雪屑，他只是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快進來吧。』

『沒有月餅、沒有美酒、沒有瓜果。』慕少艾立在觀雪亭裏，用水煙筒很不客氣地敲著冰硬的石桌，『又冷、又靜、又孤單——我說羽仔，你真的明白今天是過節麼？』
『沒人強迫你前來。』羽人仍坐在原處，目光卻流連在某藥師衣褶間蘊積的碎雪上。雖然清楚以那人的修為，自然是不會把這一點寒氣放在眼裏，卻還是忍不住伸手一拂，帶起袖風將那些殘雪盡數吹落。
『哎呀呀，好歹來都已經來了，招待我聽首曲子總是應該的吧？』慕少艾在羽人對面的長椅上尋了個最舒適、最安逸的姿勢躺下，順手端起寶貝煙筒深深吸了一口，『爬了這麼久的山，腿都直了。』
如果在場的是朱痕染跡，大概會一面擦他的銀笛一面搶白：『慕姑娘，喊累是女人家的特權，請、儘量、免客氣。』
如果在場的是蠹魚孫，大概會一面吐他的泡泡一面抱怨：『慕少艾，支使人做事就麥要挑肥揀瘦，好處都被你占光了。』
如果在場的是素還真，大概會一面捋他的拂塵一面抬杠：『藥師，有你精湛的樂藝在前，素某又怎敢班門弄斧呢？』
然而落下孤燈的主人是羽人非獍。
所以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默默地解下了身後的胡琴，然後調弦架弓。

悠長弦音劃開群峰間清寒大氣的同時，巨大的翼狀光形自羽人背後刷地展開。那蜃景般美麗的白羽極輕柔地彎折而下，將觀雪亭層層裹住，仿若飄飛在雲際的紗幔。
慕少艾安安靜靜地倚在亭欄上聆聽，雙眸盛滿從幻羽間漏下的皎潔月光。
他的嘴角依然掛著與生俱來的戲謔；他的手指還是滴溜溜地轉著一杆水煙；就連那副倒下來就不想再挪窩的懶散架勢，亦不曾改變哪怕分毫。
他的眼在笑、嘴在笑、眉彎在笑，整個面部線條都仿佛在笑——不深，就那麼若有若無的一抹兒，卻極暖極真。
因為他已領會到了羽人非獍所獨有的盛情。

那一回臨別，慕少艾留下了一句話：
『重陽時來我的風鈴店坐坐吧，院裏的菊花想必會開得很好。』
這句話掰開了看其實還有另一層意思，而羽人非獍也準確地接收到了——
佳節，應當用來交陪好友。

望著友人悠然飄下山去的背影，羽人臉上的笑淺而雋永。

————————————————————

羽人非獍收起琴，于絕高的山巔上立起身來。
碩大無朋的紅月當空，將崖下翻湧的雲海蘊蒸成霞。

他並非在等待什麼。因為他知道：今年的中秋，某人是絕無餘裕前來聽他揉弦了。
什麼三個月顛覆翳流的賭約，什麼架不住忠烈王的苦瓜臉攻勢，全是些高來高去的託辭。那個人的性子，羽人再清楚不過：饒是一派飄然花叢過、人生樂幾何的玩笑調調，骨髓裏卻是個正義感多到剩的極端分子；一旦認准了的事，真真就好像牛一樣固執、番鴨一般難溝通。
羽人的心緒，就如同腳下起伏的絳雲一般流轉不寧。

赤月乍現，紛爭將至——慕少艾，你可平安？

裹著齊膝烏靴的長腿猛然後蹴，六道雪白的幻翼擦著羽人散飛的黑髮，以一種緊繃著力量的優雅舒展開去。
然後，他從萬丈絕壁上一縱而下。

羽人非獍當然絕不會做出潛入觀日峰和摯友說中秋快樂，順便攪得黑派總壇一片雞飛狗跳這種欠大腦的行為來。
所以，他只是施展自己舉世唯雙（因為孤獨老頭兒似乎是長命相＝＝）的絕藝，自那片陰騭的宅邸上空一掠而過——僅僅在眼角攝獲某個似曾相識的人影時，於一棵除了高大之外無甚特別處的古槐上——停了那麼幾秒鐘而已。
只一眼，傾注關切無數。

外袍不扣、髮髻不束，搭上一身慣常的閒散氣息，那人已經活脫脫懶仙在世。
前些日子翳流兩派合併，認萍生居功甚偉而被授予首座一職，在江湖上早傳得沸沸揚揚。今夜觀之，這武林第一邪教的首座還真是……見面不如聞名……
認大首座半臥在樹下，將從不離身的水煙筒插在腰際裏；左手撫地，右手卻攏在面上——據羽人非獍絕佳的目力看來，分明是在打一個全不顧形象的大呵欠。
——果然，他還是一點兒都沒變。

羽人非獍的眼裏，刹那間染上了至深的寬慰。

雖然那人從不穿純白的外衫；雖然那人總是束著金雕玉鏤的華冠；雖然那人既沒有瑩白的佩玉也不會施展雪色的翼狀刀氣——
他卻總能在滿是血腥殺戮的江湖道上，走得問心無愧。
有人說他不擇手段行事比鮮血還要淒絕，也有人說他老謀深算為人比墨水還要烏黑。或者皆有道理，但都沒有捕捉到實質。
疏慵的氣質、狠利的手腕，蓋不過是表像；璞石深處，潛藏著令人不敢逼視的凜然靈魂。
一如美玉。

羽人非獍無聲無息地躍離那株老樹，沒入五指難辨的黑暗中。
身後，一枚虛幻的白羽悄然飄落。

流光篇

若要用一個詞來形容藥師慕少艾，大部分的人會面色凝重地選擇『難以捉摸』四個字。
當然，也有人會說他『狡詐多變』，又或者感慨他『高深莫測』——總結起來，反正就是讓人料不中的那一型。
至於某些指控慕藥師『好吃懶做』，抑或『心黑賽墨』，甚至『貪杯羨色』的少數派言論，自是不在討論之內。

早在英雄榜紀年的時代，藥師曾慕名拜訪過深居悠蘭景的柳依依，一曲笑夢風塵令那雅號『繪影臨芳』的美麗才女也莞爾稱道。
芳心大悅之下，柳依依提筆為慕少艾畫像作為答謝。但見柳才女懸狼毫、展熟宣，於案前凝神了一盞茶的功夫，一尊白描細勾的人形便躍然紙上。
『慕公子，』柳依依注視著專心賞畫的藥師，眼中若有所思，『柳依依不知，該如何為你的畫像著色才好。』
『哦？柳姑娘的意思是……』慕少艾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與秋意同色的外衫，好像也不怎麼難繪的樣子。
柳依依抿嘴笑道：『丹青繪像，擬神為上，擬形為下，若是僅求皮相相似，卻又有何難？』
一面說，素手卻一面款款地將那幅肖像合了起來，又道：『柳依依平生繪人無數，但凡入畫之人，總有貼近其精氣神的主色調；需得細細地揣摩清楚了，再潛移默化地調和到畫中去，這才能與所畫之人的本質相符。』
『那麼柳姑娘是指，合襯藥師我的顏色太難揣摩了？』慕少艾右手持煙管在左手背上輕輕扣擊，探詢地挑起眉梢。
『究竟哪一種顏色才適合作為此畫的基調，小女子確是一時無法定奪。』柳依依歉然一笑，『不知慕公子是否嫌棄這幅未上色的肖像？』
『耶，能得柳姑娘妙筆丹青已是莫大殊榮，著色與否又何必掛懷呢？』慕少艾毫不介意地笑道，手一晃已將水煙筒收進袖裏，以雙手接過那張畫來。

畫中人長身而立，兩腳以微妙的步距錯開，似正要起步前行，又似行進中忽然駐足；雙手自然垂在身側，連胳臂一起籠在寬大的袍袖中。袖口、外衣下擺、連帶腦後及腰的長髮，全以一襲飄逸的姿態向左側揚起，寥寥數筆，便叫觀圖人有清風迎面的錯覺。
然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畫中人的眼睛。
事實上畫卷內並沒有確切展露出藥師眼裏的神情。下筆人取的是一張向右微側的臉孔，大約是屬意要勾勒出舉目望天的姿勢，那頸子便有幾分仰起的樣子，從而使畫中人的視線凝在了畫外人捕捉不到的地方。
一雙疏疏淡淡、倒映著天空的眸子。
畫裏的藥師，似乎正看向不知名的地方，想著不知名的事情。
落大的畫紙上，除了人像，並沒有畫上其他景物——再添任何筆墨，似乎都是種多餘；就仿佛此人風骨本該如是，不需要一切旁物襯托。

潔白的紙面，墨線勾畫的人形，卻豐滿到任一種色調都不足以道盡其本色。
宛若春野間，那一片被細雨打濕的流光。

很多年以後，朱痕染跡在藥師的草廬裏偶然看見了這幅畫，沉吟良久，只說了一句話：
『繪影臨芳，果真名不虛傳。』

——————————————————————————

一念朱痕的銀笛美酒……
一顆石子劃過庭院，咚地擊在池畔用來盛接石岩滲水的竹簡上，使其向一邊猛然傾倒，一筒清水頓時嘩啦啦地注入備好的木桶中。
二念素還真的蓮子清茶……
又一顆石子沿著先前的軌跡溜出去，一頭撞上兀自忽悠不已的竹簡，引出一片吱呀呀的響聲。
三念蠹魚孫的喋喋不休……
第三顆石子前赴後繼而至，這一回剛好從蕩高的竹簡下穿了過去，一頭紮進水池裏。
四念杯中仙和雪獅兒的拉呱抬杠……
第四顆石子優雅起飛。
五念……
捏著第五顆石子的手頓住了。
這第五念嘛——
認萍生的唇線緩緩上彎，那造型足以讓所有洞悉他本質的人心頭警鐘長鳴。

——五念某只吃飽了沒事專愛吹風受凍的白鳥，拉他那哀怨的小曲給西北風聽的時候，也不知有沒有想到憋在毒窩裏受罪的藥師我。
那顆石子在指間滾了一滾，卻被他輕輕握進了掌心裏。

認萍生將上半身的重量一股腦兒賴給身後的古槐，兩條腿以明目張膽的懶漢姿態交疊了，大大咧咧地伸展在草地上，望天。
緋月橫空，紛亂待起于蕭牆。

他以這個身份潛入翳流，已有將近五十日，千辛萬苦終於贏得了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屈指算算，差不多也該是部署最後一著棋的時候了。
諸事在握，只欠臨門一腳……
連根拔起這為禍武林的邪教，然後回復到他逍遙自在的藥師生活——自此江湖中，再不會有屍蠱傷天害理。
想到一把火燒盡那些萬惡毒蟲的光景，認萍生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藏於袖內的手掌攥緊，經脈在細薄的皮膚下劇烈鼓動。
還不到時候……
他告誡著自己，然後讓身體鬆弛下來，恢復到之前無骨一般的疏懶狀態。

只是，沒有好友作陪，這中秋夜還真是無趣得緊。
認大首座毫無顧忌地打了一個大呵欠。

某種熟悉而懷念的氣息，就在此時來襲。
只是微乎其微的瞬逝一念，縹緲到接近幻覺，可認萍生確定自己絕不會弄錯。
他看得分明：一片輕盈潔白的幻羽，正從老樹密密軛軛的枝葉間飄下，隨後悄無聲息地消失在空氣裏。

認萍生站起身來，抬首仰望萬里夜空，唯見那碩大無朋的瑰麗紅月。
嘴角不覺延伸成溫柔而真實的弧。
——原來掛懷著某人的，不僅僅是自己。

慕少艾已經將近五十日沒有這樣微笑過了。

欣慰之餘，他並沒有忘記自己還是認萍生的事實。
轉身向廊下的紅衣人微微欠腰之時，他的面容已歸於平淡。
天衣無縫。

南宮慢慢地向認萍生走過來，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萍生好雅興，獨自一人在此賞月。』
『教主也好雅興，中秋之夜四處散心。』

不知什麼時候起，南宮開始執拗地喚翳流首座為『萍生』。
這也許代表南宮已將他視為心腹，然而距離越近，危險也就越大。
認萍生的立場極端微妙，落足點僅在細細一線，絕不容許踏錯。

南宮此時已到了認萍生身前，凝視著他水波不興的褐色眼睛，聲音沉而和緩：
『中秋佳節，特備美酒邀萍生同賞明月。』
真是過節也不得半刻輕鬆……認萍生不著聲色地想，一面頷首道：
『恭敬不如從命。』

—————————————————————————

『異香撲鼻，不知是何種佳釀？』
認萍生注視著面前的酒樽，饒有興趣地問道。

祁連良玉磨制的夜光杯，壁薄如紙，光亮似鏡，執在手中的觸感玉潔冰清。研滑的玉面，恭順地托著琥珀色的液體，以最美好的姿態呈現在飲者面前。
『前幾日赤焰堂香主所獻。』南宮放下酒壺，端起自己的杯子答道，『據聞是出自南疆，取百餘種異草精華、釀制九九八十一天，再窖藏千日以上方得。』
『如此珍罕，認某真是口福不淺。』認萍生向南宮舉杯為敬，先淺酌一口，而後閉目將一杯都飲了下去。
南宮把玩著手中酒杯，一雙眼只盯在認萍生身上，把他舉手抿唇揚脖的一系列舉動都悉數收入眼內。
那目光專著而犀利，認萍生覺得仿佛南宮正拿著一刃鋒利的匕首，剛剛好貼著自己的皮膚一寸寸移動；那種被銳鋒逼近的寒意與輕微的刺痛感，隨著對方視線的游走在周身蔓延開來。
肚子裏謀劃著要如何向忠烈王敲詐勒索以求補償的同時，酒液溫潤的芬芳已經在血液中彌散開來；口中一片醇厚的柔滑，食道至胃腸裏卻湧動著略帶辛辣的餘勁。
到底是一教之主才能享受的東西，果然不同凡響……就沖這平生僅見的回味，我堂堂一代品酒行家慕——啊不——是認萍生也該給它忍了下去。

心念轉動瞬息萬變，臉上可是從從容容半點也看不出來。慕少艾之上，嚴絲密扣地包裹著名叫認萍生的人皮面具，任南宮目光如刀，也是剖不開半分。
層層偽裝下那身為藥師時的柔軟面，是認萍生的死穴，斷不能露出一絲兒端倪叫南宮瞧了出來。
像翳流教主這樣一位強大而敏銳的對手，與其交鋒時，萬萬是不能帶著心的；那男人與毒物為伍久了，其眼、其手、其言談、其舉止，每一顰每一靨都是毒，稍不留神就會連皮帶骨都被蝕了去。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認萍生是比南宮更冷酷無情的魔。
——他必須得是。

耳邊南宮的聲音又起：『此酒並不烈，然後勁綿長。相傳若喝到醉倒，清醒時最想見到的事，便會在夢裏出現；故此酒又有個別致的名號，喚作[浮生醉]。』
『浮生半日，難得一醉——好名字。』認萍生提起酒壺自行滿上，忽然大笑起來：
『玉盞清酒鬥十千，鐘鼓饌玉若等閒，且樂生前一杯酒，何須身後千載名。』
遂又一飲而盡。
南宮仍然不錯眼地看著他，如癡如醉如琢如磨；忽然問道：『今夜若盡興而醉，萍生你想要夢見什麼？』
認萍生眼裏漾起玩味的笑意，揚聲道：『昔年冥界天獄三大美女：妖後、權妃、花姬，皆是千古難逢的奇女子，認某生平最愛見美人，卻偏偏福薄不曾親睹。若此酒真像傳言中那般神奇，也許能讓在下我得償所願。』
南宮嘴角一動，不置可否。
『——莫非教主不信？』
南宮也笑了起來，眸中精光流轉如電：『你以為本座該相信？』
認萍生的眉目間已帶上些許酒意，那笑容竟比平日還要輕浮三分，話出口卻還是一樣的淡定自若：『夢境本是虛浮無根的東西，能見著所欲的當然好，見不著也無傷大體。認某雖是浮誇了些，教主難道就會將真正渴望的事物寄託在夢裏？』
南宮的瞳孔驟然收縮，持杯的左手以肉眼難察的幅度輕顫——
這個人，是否永遠都是那麼沒心沒肺的？

認萍生抬起頭來，從微醺的眼睫下觀察著南宮，那種靠近火焰時下意識的脅迫感又逼了過來。
也許，該醉的時候還是醉一場比較好。
他伸手給南宮的杯裏注滿酒，手腕沒有絲毫的不穩。
『平生本是難醉客，不過教主的盛意之下，叫人想不醉也難。』
舒臂舉杯，直抵南宮面前，認萍生的笑容裏，終於帶上了幾分少見的輕狂：
『美酒當前尊卑不論，教主請恕認某放肆了。』

南宮的眼睛，便再也無法從認萍生身上移開。

火宵之下，認萍生托著瑩潔的玉杯，與酒液同色的眸子裏光影交錯——
『南宮神翳，今夜可願與認萍生同醉？』

絕沒有哪一種色彩，能夠描繪出此時他眼中的流光。

後記：
虛脫地僕街狀……
中秋篇終於寫完了，果然不負之前『一篇更比一篇長』的預言＝＝|||||||
之前徵求過道友的意見：中秋藥師該去翳流總壇、落下孤燈、自家草廬還是什麼543的地方過好，結果眾口一詞投票給南宮君。。。
然而秉求著過節要寫情、而且要溫情不要苦情的宗旨，羽人同學的戲份是不能砍的。雖然至今為止最喜歡看的是朱痕與少艾的互動，可是連少艾自己都坦誠了對羽仔的私心，身為藥扇（這什麼名詞OTZ|||）我能不遂他的心嗎我！
然後，我們的南宮同學依然擺脫不了怨婦狀態＝______________＝……好啦好啦，反正浮生一醉難得，總比連醉也不陪你醉好是不是？

話說回來，寫弱水的時候，但凡提到南宮，我總是小心翼翼地讓少艾與他保持距離。任他『萍生』來『萍生』去地叫，少艾始終自稱『認某』，並且老老實實地叫他『教主』。過節特別優待，總算讓少艾直呼其名了一回（剛好趕上月刊裏公佈了教主大名——南宮神翳～），而那句『平生本是難醉客』，就權當少艾是以諧音自稱了一次『萍生』吧。。。。
南宮老兄不是我說你，人家的退避都這麼明顯了，你還在那邊熱個啥子？又不是不知道他沒心沒肺U_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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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85)

9樓發表於: 2005-09-24 10:3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個人很喜歡少艾和南宮的系列，南宮的確是冤了，遇到了除惡不心軟的少艾，再多的情感也是多餘　因為慕少艾從頭到尾的目標，就只消滅翳流，他是個天生的演員，讓人神不知鬼不覺。

總覺得在作者的筆下，感覺慕少艾比電視上的更活了，也更令人喜愛，看了弱水三千，再看了許多人因弱水三千而啟發的慕文，真是精采萬分，而慕少艾在我心中的份量也漸漸的增加了，都是拜各位所賜。

作者筆下的藥師，彷彿是這麼令人摸不著邊，令人難以揣測，更增添一種超乎智者的神祕與氣質。

我一直在想，他在乎過南宮這個人嗎？我想沒有吧，他更在乎的是正義與真理，當然也在乎羽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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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瀟、半花容】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
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殘林之主 - 皇甫笑禪】
掌飄、魂銷，說不盡的家仇新恨...
這雙手，只染仇人鮮血。
一個人要退到哪裡，才不是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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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1.26【弱水三千】番外三•昔顏，38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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