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11【枫侯】残花生子 105F更新 20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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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yafuxiao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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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1)

樓主發表於: 2022-03-11 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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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1【枫侯】残花生子 105F更新 2022.5.8

正剧魔改，麦抠细节，有详细生子描写，雷者勿入，谢谢合作！
主枫侯。

章一
鼻尖是淡淡的檀香，说不上陌生还是熟悉，身体好像被灌了铅一般，废掉七成功体的撕裂之痛还在筋骨间幽幽回荡，凯旋侯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佛狱，迫于形势推举魔王子称为新王，但自己进言未尽就被那人不耐烦地打断，而后
嗯？
喉间貌似没有灼烧的感觉，难道他没有被毒哑吗？
他尝试着让自己动弹一下，但稍微一用力，手腕和脚踝就传来了牵拉的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一般。
这是什么地方，就算是噬魂囚也没有这样奇怪的刑具。
眼皮仿佛被黏在了一起，无论凯旋侯怎么努力，黑暗始终无法破解，心底由最初的疑惑也逐渐升起凉意。
他在哪里，是魔王子把他丢到这个完全不知道是哪里的所在，还是他已经死了，下到十八层地狱即将被丢进油锅里煎炸？
算了，最后一项应该是不可能了。
哪有地狱还散发着檀香的。
凯旋侯不惧生死，坦坦荡荡，个人的旦夕祸福也不挂于心，但这未知的迷雾让他觉得自己像案板上的一块肉，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概也不知道。
“师尹，他好像恢复意识了。”
谁的声音？
凯旋侯庆幸自己的听力尚未消失，但这清朗的声音却从未听过，原来自己身边还有人。
“哈，这样也好，撒儿，将他送去祇祀台交给那人处理吧。”
温润含笑的语调让凯旋侯心内不禁一颤
师尹？祇祀台？
好熟悉的字眼。
凯旋侯虽然睁不开眼，但意识已然复苏，这两个字眼陌生又熟悉，他一定在哪里听过。
“为什么交给被软禁在祇祀台的楔子？他活过来不过数日，能对这人做什么？”
撒手慈悲看着身边的无衣师尹，少年人总是不擅长将自己的情绪隐藏，所以看着师尹仿佛和善又透着危险的眼神，他确实没想明白。
“哈，撒儿你在苦境奔走数日，消息还没我在慈光之塔灵通吗？”
什么？慈光之塔？！我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而且他们刚才说————
“为什么交给被软禁在神司阁的楔子？他活过来不过数日。”
楔子，枫岫主人，他活过来了？
凯旋侯心内大惊，枫岫的尸体是他亲自检查过的，绝无生机，怎么会这样。
这该死的魔王子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凯旋侯顾不得自己完全睁不开的眼睛，他强行控制着无力的四肢，努力摆脱周身的桎梏，但脚踝和手腕处明显传来逐渐收紧的困锁感，冰冷的铁器和皮肤越挨越紧，他甚至听到了锁链啉啷作响的动静。
“哈，看来魔王子的蛾毒时限到了。”
无衣师尹知道眼前被锁在透明蛾蛹里的人除了睁不开眼，意识已然恢复，而自己与撒手慈悲的对话恐怕也被他听去不少，索性往蛾蛹里吹了一缕香烟，彻底解了他的蛾毒。
凯旋侯猛然睁开双眼，但久阖的双眼突然感知到外界强烈的光线就只剩下刺痛，凯旋侯用力甩了甩头，再次缓缓睁开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人。
紫金华服，头戴繁琐的金钗发冠，温润的眉目因为隔着蛾蛹而看不清情绪，身边还站着一个衣着颇有天竺风格的少年。
凯旋侯终于想起他是谁了。
师尹，无衣师尹，慈光之塔首辅，与天舞神司齐名的慈光掌舵者。
“凯旋侯，一别百年，没想到再见故人会是这般景象。”
凯旋侯被困于蛾蛹之中，四肢与腰身皆被其中锁链束缚，外披的黑翎大氅被绞得破碎，隐隐露出贴身青色的里衬。
“哈，是魔王子将我扔到这个所在吧。”
百年前四魌圣会初见时，凯旋侯就知道王与无衣师尹必然有些不可告人的密谋，只不过当时的自己已经被王下达了潜伏苦境的任务，故而不便与之深交。
不过有一点当时的凯旋侯就能断定，
无衣师尹，绝非善类。
否则魔王子也不会将自己送到这个地方。
“凯旋侯莫要多虑，贵主只是生性自由不喜被管教，所以送你这个大家长到慈光之塔退隐，何况这里不是还有你在苦境的至交吗？”
无衣师尹无喜无悲地道来，撒手慈悲发觉身旁师尹的目光愈加深沉。
师尹和楔子从同窗到共事相处百年，因着政见不合而导致多年交情毁于一旦，此后分别亦是百年之久，再见更是阴阳两隔，师尹感念同门情深本想将其安葬，不曾想狡黠如楔子，离开慈光之塔时竟将自身神源一分为二，仿佛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一般，他将第二块神源埋藏在四依塔之中——往后便不必费言。
但让师尹最为不解的便是这从来不露情感于外的楔子，为何复苏的第一句话就是
“好友拂樱，我不怪你，我原谅你。”
苦境真真是个钟灵毓秀的所在，能让层层裹藏真心的人肯将其挖出展现在人前，哪怕自身鲜血淋漓，支离破碎。
拂樱是凯旋侯的本名，无衣师尹与他原只有一面之缘，如今到生出几分好奇。
“哈，至交，多么可笑，你们慈光之塔的人都是这般自作多情的吗？”
凯旋侯此刻虽然处境狼狈不堪，但作为佛狱三巨头之一的骄傲却是一点也不少，楔子作为慈光之塔和诗意天城的通缉对象，此刻复苏也绝不得自由，本质与自己也没什么差别，倒不知低谷时期的二人应当以怎么的方式共处。
“也罢，你与楔子的过往我不便多问，也无暇顾及，就让你们相见一谈，岂不节省时间。”
无衣师尹手一扬，便将凯旋侯连蛾蛹一并带离流光晚榭。

自复苏那日起就被囚禁在祇祀台一步也不能踏出，枫岫主人这些日子过的好不清闲，祇祀台物件摆设与自己离开时没什么变化，依窗而设的蒲团和桌台上还残留着当年自己不小心留下的墨痕。院中一棵大红枫一年四季都顶着艳丽的晚霞，大概是无衣师尹对自己这个同窗多年的政敌太过熟悉，复苏后没两天便遣人送来了一张大躺椅放在树下。
枫岫靠在摇椅中假寐，扇着常年不离手的羽扇，倒和百年前没什么两样。
不是不忧心苦境局势，不是不担心南风不竞与湘灵，只是回到慈光之塔的枫岫主人知道，只要无衣师尹在这里，他就绝无逃出生天的可能；方才复苏，功体真气都未复原，实在不是求取自由的好时机。
所以想通这一切的枫岫主人便在摇椅上睡了好几天，梦很乱很杂，也会梦到湘灵泪眼涟涟的模样，但更多是樱华四溢，花瓣飘飞；但幽绿色的光华直直向自己袭来的场景也不少见，不过无一例外，梦最终都是以噬魂囚为结局。
好友拂樱，我不恨你，我原谅你。
你听的到吗？
也许从头来过，我们是不是能，
算了，没有也许，也不能从头来过。
枫樱注定不同期。

“日上三竿都不起的神司大人又在睡吗？”
无衣师尹带着蛾蛹踏进祇祀台就看到枫岫主人躺在摇椅里的背影，他幻化出一块紫锦盖在蛹上，仿佛不希望枫岫一转眼就看到里中的人。
而枫岫却是一动也不动，仿佛没有听到无衣师尹的话一般，过了好久才翻个身，将掉下去的锦被又向上扯了扯。
“阶下囚竟敢如此放肆！”
撒手慈悲看不得无衣师尹被人无视，伸手就要去抽腰间的短匕，却不想被师尹一把握住了刀鞘。
“搅扰神司好梦实非我本意，只不过苦境有人为你送来一份大礼，希望你可以接受。”
“不必。”
仿佛睡梦中的呓语，慵懒的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有没有经过大脑思考，但却是不容置疑地拒绝。
苦境如素还真一干人只会认为枫岫主人已死，断没有送礼的可能。
“哈，礼已送到，我也无福消受，权当物件摆在此地便是，无衣公务缠身便告辞了。”
清和的声调刚落人就走了，撒手慈悲甚至没来得及跟上，少年人看了一眼依旧稳如泰山一动不动的枫岫主人，眼里的不屑与畏惧反复交织，最后化作一声轻哼，化光离去。
他们的对话全被蛾蛹中的凯旋侯听得分明，侯爷知道几米开外就是狱中浑身浴血还不忘提醒自己“可怜身是眼中人”的老神棍。
嗓子没有被毒哑，他完全可以开口说话，但眼下这么狼狈的模样，他几乎可以想象枫岫看到时那副幸灾乐祸，假装悲悯实则全是讥讽的眼神。
所以除了风吹过祇祀台中央那棵大枫树引得树叶层层作响的动静，其余全部归于无声。
枫岫主人翻个身就继续睡了，完全没有看一眼身后物的意思。由于蛾蛹被紫锦盖着，凯旋侯眼前只剩下锦缎上的花纹，所以他的听力变的更为灵敏，以至于后来枫岫浅浅的鼾声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紫锦虽厚，但祇祀台建在慈光高处，故而采光极好，凯旋侯依着眼前光线的强弱粗粗判断枫岫这一觉从午间睡到了黄昏。
······
真要在这蛾蛹里一直待着吗？
想起当年自己送给他一罐远山螺黛，上好的茶叶，直到醉饮黄龙差点掀了寒瑟山房才被发现这罐茶叫他放在房梁上，落了厚厚一层灰都没打开。
凯旋侯不禁一个瑟缩，依照这大懒虫的秉性，恐怕自己死在蛾蛹里发臭了他才会掀开紫锦看一看里中是什么。
怎么办！总不能开口喊枫岫好友来救我吧！
凯旋侯一时气急，剑之初留在体内的剑气尚未退散，此刻突然攻心而上，闷闷的钝痛逼得他倒抽冷气，最终一口血溅在了蛾蛹上。
耳边突然传来了躺椅吱呀的响动，看来是枫岫起身了，心口的钝痛依旧强烈，凯旋侯勉力抬起头，死死地盯着眼前紫锦上绣着的枫叶花纹，等着他被拉开的一瞬间吓退枫岫。
但是脚步声却越来越远，完全是向着反方向去的。
手死死地攥紧，催动剩余的三成功体企图震断缚手的锁链，奈何蛾蛹曾经是咒世主用于囚禁魔王子的容器，里中锁链乃是邪天御武的触角所锻造，坚韧无比，外力很难将其破坏。
岂有此理，凯旋侯还能被困死在这里吗！
没了最后的理智，他用力地开始挣扎，也不顾锁链越收越紧仿佛要夹碎他的骨头一般，啉啷作响的动静终于让那逐渐变弱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枫岫主人转过身才发现原来苦境来的礼物这么大，差不多和他一样高，而且不是死物，里面的活物在挣扎，引得控制它的锁链不断发出刺耳的声响。
若是活物倒不能不管了，万一死在里头也算罪过。
看这扑腾的劲儿这么大，怕不是只兔子。
枫岫主人一下子联想到了小免，拂——凯旋侯身份曝光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小免，保不齐是素还真捡到她所以送到慈光之塔避难。
枫岫三步并两步走到蛾蛹前，隔着紫锦看不清里面的东西便试探着问道，
“是小免吗？”
挣扎突然停止了。
凯旋侯听到枫岫朝着自己走过来，也听到了他的声音，但是锁链的动静太大，他没听清。
见没有反应，枫岫只当是紫锦内的外壳有隔音的效果，故而拔高了声响继续问道，
“是小免吗？”
这一次凯旋侯听得分明。
从枫岫口中吐出小女孩的名字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凯旋侯眼眶无端有些涩然，但又觉得很可笑。
记挂着小免，又怎么可能忘记小免的主人。
凯旋侯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
想不被嘲笑是不可能的，还不如坦然接受，起码能落个居陋室而性不移的名声。
紫锦哗的一声被抽去，凯旋侯默默地闭上了眼睛，迎接狱中分别后第一次相见。
最后一缕日辉洒在透明的蛾蛹上，有点反光，但是不影响。
“是你啊，好友。”

[ 此帖被fuyafuxiaohu在2022-05-08 19:5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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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2-03-11 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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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
没错，是我，你满不满意。
凯旋侯睁开眼，四目对视之间诡异的氛围让两人一时之间都失语了。
没想到噬魂囚一别再见，曾经的自由身却成了当时阶下囚的阶下囚，不得不说命运流转从来不可捉摸，千变万化的卦象也不能预测未来之事。
“凯旋侯，拂樱好友，真没想到还能再与你相见。”
很显然枫岫主人没有把他放出来的意思，凯旋侯知道此人对待苦境正道一片赤诚，在毁去佛狱与苦境通道之事上费心劳神甚多，如今摧毁他完美计划的自己以如此屈辱的形式出现在他眼前，心中的恼怒应该全部演化作愉悦了吧！
“看到这样的凯旋侯就收起你假意的关心，枫岫主人，我知道你不是柔软心肠的湘灵，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枫岫主人离蛾蛹很近，借着西沉曜日残留的光辉，凯旋侯发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微颤，复杂的让人捉摸不透。
“哈。”
枫岫闻言便转过身，羽扇遮脸如以前一般从容，
“我早就说过，可怜身是眼中人，没想到应验得如此之快。”
“废言！”
凯旋侯不想让这屈辱的对话进行下去，他开始剧烈地挣扎，腰间的铁链越收越紧，仿佛要把他拦腰截断一般。
枫岫主人见状随即运气抬掌袭向蛾蛹，登时荧光四射，强烈的慈光灵源与蛾蛹散发的魔氛相抗，凯旋侯见状也顾不得腰间臂腕传来骨头碎裂的声响，仍然极尽所能地刺激蛾蛹继续对自己施以酷刑，求死的心没有动摇。
枫岫主人方才复苏，功体恢复不过五成，邪天御武的魔氛历经千年而不散，可见其强悍无可匹敌，但祇祀台是慈光最高处，也是灵源最充沛的所在，枫岫随即右足一沓，尘土飞扬之间续灵法阵被迫开启，源源不断的慈光灵源汇聚于枫岫全身，他双手再扬，饱聚灵源之下双掌狠狠震动蛾蛹，蛾蛹在此等冲击之下表面爬上细密的裂纹，两厢抗衡最终不敌慈光灵源应声而爆，尘土万起登时让祇祀台蒙上了霭雾，久久才露显一线清朗，清朗之中枫岫主人怀抱力竭而昏的凯旋侯，他遥遥望了一眼流光晚榭的方向，再低头看看怀中双目紧闭的凯旋侯，嘴角弯起一抹稍纵即逝的微笑。
无衣师尹当然察觉了祇祀台莫名的震动，为了保住这个意外捡回一条命的同门政敌，他并没有告知珥界主枫岫主人复生的消息，但这样的动静饶是身弱如残烛的珥界主也一定能有所察觉，
“枫岫主人，为什么你总是给我出难题。”
无衣师尹揉了揉太阳穴，睁开眼看着撒手慈悲留在自己身边的沙漏，细沙一粒一粒从中间管道流泻而下，他倒数着时间等待珥界主前来兴师问罪。
果不其然，当最后一粒细沙从上层葫芦落到下层之时，珥界主的护身光团出现在流光晚榭。
“无衣，祇祀台的动静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
随着光团一闪一闪的发亮，苍老而孱弱的声音在晚榭响起。
“无衣自知有事相瞒于界主，但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慈光。”
“让我一听师尹的说辞。”
奸猾如珥界主，无衣师尹成为慈光掌舵者数年，期间为了实行改革而饱受流言蜚语之攻击，珥界主表面对其改革政策表示赞扬，但对流言却充耳不闻，甚至暗中激化改革派与保守派之间的矛盾而借此打压师尹的势力。
“戢武王因为雅迪王之死因对我展开积极地追捕，若火宅佛狱与之合作，慈光的处境岌岌可危，故而我不得不答应火宅的条件来换取他保持中立。”
“哈，别说的雅迪王之死只与慈光有关，当年的兵甲武经争夺战，咒世主也是主谋之一。”
“界主有所不知，咒世主已死，如今新王乃其亲儿魔王子，名唤凝渊。”
“哦，是他。他与你开出了怎样的条件？”
“他将佛狱三公之一凯旋侯送至慈光，希望其终身不再参与佛狱事务。”
“嗯，是那个疯子能做出来的事。”
“所以我将凯旋侯囚禁在祇祀台，那曾是天舞神司的居所，自然有其余留灵源控制凯旋侯。”
“你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魔王子在困锁他的蛾蛹内下了剧毒，一旦毁去便会在慈光扩散，唯有祇祀台可以消弭。”
沉默，流光晚榭在师尹声音落地后，安静了许久。
“无衣，我身残体废，这么多年慈光的担子都由你挑着，辛苦了。”
一阵激烈的咳喘，珥界主苍老的声音愈现疲态。
无衣师尹默默欠身，
“为慈光之塔尽忠是师尹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
“无衣，我相信你，慈光多年因为军力不济而处于危险边缘；凯旋侯身为佛狱三巨头之一，绝不可以小瞧他，希望你能明白。”
无衣师尹当然清楚他什么意思，道魔王子已经废其7成功体，祇祀台亦安排了对应结界，珥界主这才放心离去。
见珥界主离开，无衣师尹满心烦闷，珥界主虽然重用自己，但也从来没有给予自己全然的信任，先前撒手慈悲传回一羽赐命违抗自身命令要救素还真已经够让他痛心，祇祀台闹出这样的动静，难保枫岫主人复生的消息不会走漏，如此一来珥界主更有理由煽动慈光保守派对他施压。
所谓掌舵者，不过是珥界主给自己带上的镣铐，看似大权在握，实则永远逃不出珥界主的控制。
不过是颗棋子罢了。
万般头绪难以解开，无衣师尹突然很想去一个地方。
寂井浮廊，百年寂寞，永岁飘零。
冷冷的风吹动飘飞的雪，极目远眺皆为白莽，只有一方长廊横在其中，廊前一口墨剑兀自吐着鲜红的铁涎。
“慈光之塔从来无雪，你知道吗？”
无衣师尹对着那口垂涎的墨剑缓缓开口，主人没有现身，但不代表他听不到。
“每次你有求于我时便会这样开口。”
清冷的男声在空间回荡，大雪突然浓重了起来，一抹黑白交错的影由虚化实，
“雪中谜的答案早已昭然，到底是谁执着了，殢无伤。”
“那一日的雪融得太快，我分不清虚实；还是你操之过急，让我恍惚。”
“若你愿意接受事实，便不用自困牢笼为我所用。”
“说吧，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无衣师尹心中怅惘，随手幻出一壶清酒，淡淡的酒香混在寒冷的空气中，竟也添了几分生机。
“我今日来不想与你谈雪谜，陪我一品酒香可好？”
无衣师尹每走近一步，殢无伤便向后退一步，两人之间似有一条鸿沟，无论如何都难以跨越。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最后师尹实在不想与他玩这幼稚的游戏，他将清酒放下，轻捻指尖浮现一片翠绿的竹叶，竹叶绕着酒坛盘旋，最终在酒中带起一弯涟漪，裹挟着酒香回到师尹手中。
“身为慈光之塔的师尹，每行一着都会牵动四魌界局势的变化，我不能让局势脱出掌控太多，有时只想快刀斩乱麻，省却无数烦心事。”
“可你却选择了保下枫岫主人。”
殢无伤面无表情地打断无衣师尹的话
回想起过往自身为保改革政策一步一步实行，面对昔日旧友也痛下杀手，不理解的声音越响，他就杀得越多，到最后换来的是珥界主的忌惮，高处不胜寒或许就是这样。
无衣师尹一时语塞，他明白面对复生的枫岫主人，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杀，但是，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
枫岫主人曾是他最为信任的知交，因着政见不合，百年交情化作了一抹泡影，到最后甚至兵戎相向，如果这一切是因果，那他死在火宅佛狱的时候就应该结束了。
留枫岫主人一命未尝不是无衣师尹在心底最深的渴望，他本非嗜杀成性的刽子手，不是吗？
“我想他活着，又不想他好好地活着。”
大概吧，留下他一命能让萦绕在自己鼻尖多年的血腥之气淡一些，无衣师尹乐意如此。
“哈，随你。但你今日前来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些吗？”
殢无伤对于无衣师尹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秉性”有所把握，果不其然，无衣师尹收起之前的怅惘道，
“近日会有一人前来向你讨取墨剑铁涎，请你将他擒下交我，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果然，他的好生之德都是假的。
寂井浮廊的雪花漫飞起来，主人送客的意思分外明显，无衣师尹知道殢无伤会照自己所言行事，便也不再逗留，
“这壶清酒待来日共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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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2-03-11 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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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
01
枫岫主人抱着凯旋侯转身走进祀祎阁，屋内只有一张床，看着依旧昏迷的凯旋侯，枫岫主人还是决定救他一命。
放到床上，枫岫主人才发现凯旋侯受伤之重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期，困锁他的铁链不仅坚韧无比，而且散发着滚烫的魔氛，他手腕和脚踝处被箍得皮开肉绽，嵌进伤口的衣料被烤焦了，有些甚至和皮肉粘连，腰间的玉封更被鲜血浸润，浓浓的铁锈味从焦黑的衣物中溢出，枫岫主人面对这等惨状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目光上下扫了两三遍，枫岫主人托起凯旋侯受伤严重的左手，血肉模糊之中白骨隐隐显现，
他真的没想活。
枫岫主人目光冷冷，伸手就掐住了凯旋侯的咽喉。
昏迷的人皱起眉，窒息感不会因为意识不清就消失，嘴唇的血色迅速消失，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
指尖的脉搏越来越快，枫岫主人感觉自己的心跳也越发激烈，额间沁出细密的一层薄汗，
这一刻，他真的想掐死眼前毫无反抗能力的人。
突然，凯旋侯一声窒息的呜咽从喉间无意识地飘出，枫岫主人一愣，突然受惊般地收手，他死死盯着凯旋侯的脸，修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凯旋侯开始抽动身体，几个缩瑟之下猛然睁开了眼睛。
混乱的梦境加上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他头痛欲裂，眼前一片茫然，凯旋侯花了很久才看清的人。
枫岫主人！
心底的厌恶与愤恨一瞬间冲上头顶，凯旋侯恨不得立即起身逃离，奈何他的腰身被铁链折磨太久，椎骨收到了严重的压迫，下半身仿佛被截断了一般没有知觉。
“你杀了我吧，枫岫主人！”
凯旋侯如同褪去羽毛的凤凰，绝望又决绝地求着生命的终结，他冲着一言不发的人发出嘶吼，捍卫自己最后一缕尊严。
奈何枫岫主人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不能动弹地躺在自己床上发疯，随后指尖一弹，借着真气点了他的哑穴，随后默默托起他又开始渗血的左手，凯旋侯想抽手，枫岫主人反手一拧让本就受伤的左手直接脱臼，凯旋侯脸色苍白如纸，哑穴被点让他面对突如其来的疼痛只是无助地张了张嘴。
“冷静不下来的话我就再卸你一条胳膊。”
枫岫主人微微抬起被卸下的左手，凯旋侯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随后狠狠咬住了唇；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枫岫主人随即卡住了他的下巴，
“咬舌自尽，知道你现在求死的样子有多狼狈吗？枫岫主人不介意为你著一本《血樱秘史》，让你这幅矫揉做作的样子在四魌界出名，当然了，火宅必然是重点推广对象！”
对视的两双眼进行了一场刀劈斧砍的对决，凯旋侯莹紫的眸要裂开一般，枫岫主人记得这样的眼神，当年无衣师尹派来暗杀自己的杀手临死前便是这样的眼神。他的心情五味杂陈，明明可以亲自送人上路，但心底又隐隐希望这样灼烫的目光能更久地停留在自己身上。
“凯旋侯，真想丢下你的火宅佛狱不管不顾吗，魔王子会在意那些佛狱平民吗！”
火宅佛狱的不败传说，汲汲盈盈一生都是为了佛狱，昔日三公除了自己全部惨亡，新王目空一切无视火宅存亡，那些平民最后生存的希望只能落在自己肩头。
凯旋侯充血的眸子缓缓透出一股迷茫，枫岫主人手上的对抗逐渐减弱了，他顺势将凯旋侯放倒在床上，托起他受伤沉重的脚踝，发泄似的挑去伤口里破碎的衣料，有些甚至粘连着被烤焦的皮肉，凯旋侯疼得浑身发抖，但枫岫主人手上的动作不见轻柔。
萦绕在伤口处的魔氛中夹杂着魔王子的蛾毒，如果不清理，魔氛邪毒一旦入体攻向心脉，神仙也难救。
枫岫主人迅速清理了凯旋侯四肢的伤口，留下腰间受伤最沉重的部分，凯旋侯面如死灰般仰躺在床上，枫岫主人稍有迟疑，还是将手伸向了他的衣襟，虚弱的人此刻只有眼睛能微微转动，他认命似地合上了眼睛。
沉重华贵的黑翎大氅被绞的如同一块粗重的破棉布，枫岫主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它从凯旋侯身上剥下来，褪去那件大氅，凯旋侯的身形依旧劲健，贴身的青衣在腰间的部位结上了一圈暗红的血痂，枫岫主人的动作终于变轻了，他小心翼翼地从凯旋侯腋下剪开了青衣，衣料碎块一片片落地，刺鼻的铁锈味越发浓重，凯旋侯的腰身以肉眼可见的频率抖动，枫岫主人一路将无衣师尹留给自己的愈泠膏敷上，浅青色的药膏在凯旋侯腰间敷了厚厚一层，随即是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绷带。
亵裤的腰带在枫岫主人面前，他正想伸手去抽，凯旋侯颤抖的手掌按住了他，无论枫岫主人怎么努力，凯旋侯死死摁住就是不松手，腕间白色的绷带透出一抹殷红。枫岫主人不耐烦地直起身子，目光对上了凯旋侯的眼，
刚才顺从合上的眼里盛满了愤怒，
最后一点尊严，你不能夺走。
枫岫主人看着洁白的亵裤除了裤腿焦黑，其余部分还算整洁，想来没有伤口。
“凯旋侯，你若还想为佛狱尽忠就活下去。枫岫主人念及拂樱斋主当年相伴之恩才施以援手，你不必挂怀。”
再次确定凯旋侯身上的创口已经处理妥当，枫岫主人弯下腰，他眼下的黥纹在血色全褪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枫岫主人伸手抚过黥纹，粗糙的指腹在上面重重地摩拭，凯旋侯的心情突然明朗了。
你要我活着，绝对不是出于情分；而是你必须要我活着。
凯旋侯合上了眼，任凭枫岫主人锁住了自己残存的三成功体。
枫岫主人以为他多少会反抗一下，没想到这暗戳戳的动作竟然被一眼识破了。
毕竟是火宅佛狱的凯旋侯，如果这一点都看不穿，那莫汗走廊失算败在他手里的自己也太漏气了。
枫岫主人收起摩拭的双手，执起万年不变的羽扇，丢下一句好好养伤，天明且去为你寻药便离开了。
这一番竟然折腾到了深夜。
凯旋侯很快便沉入了黑甜的梦乡，这一觉他睡得很安稳。
有人睡得安稳，自然有人彻夜难眠。
枫岫主人独自登上祇祀台的望远亭，冷冷的寒风吹得他鬓间的博带飞扬，钩月如弦，夜深如墨，他站了一整夜，直到一团紫烟靠近。
“枫岫主人，我差点保不住你。”
无衣师尹只身而来，满满兴师问罪的意思。
“枫岫从头至尾都不需要你的袒护，大可直接向珥界主坦白我的存在。”
“坦白，你就会成为界主制衡我的砝码；不坦白，你还不会产生任何威胁。”
“我死才是铲除你危源的关键。”
“我希望你活着。”
无衣师尹黯然。
枫岫主人自始至终不愿意转过身看一眼无衣师尹。
“枫岫主人不胜荣幸得到首辅大人这句话。”
才被殢无伤噎到没多久，无衣师尹不想在枫岫主人这儿再体验一把了。
“苦境送来的礼物喜欢吗？”
“以人为礼，送礼者真是别有一番情趣，只是这礼品的包装未免繁琐，反倒伤礼品不轻。”
“我会送药过来，你自己当心。”
眼前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和寂井浮廊那位一样，只愿意让自己对着他的背影说话，好像看他一眼会受伤。
罢了，曾经敢面对面交谈的人还剩下几个呢？
无衣师尹突然笑了，只是这笑声与初晨的寒风一般，清冷又带殇，
“一羽赐命，当年你在秀士林亲自正冠的弟子，可能要没了。”
背影依旧，朝阳刺的无衣师尹睁不开眼，枫岫主人合上双眼，良久才开口，
“你的学生，与我何干。”
秀士林规：紫巾为凭，弟子入林，求学问道，叩首寻师，师者持帽，衣冠正进。
“哈，也是。”
无衣师尹从袖中摸出一只小瓷瓶放到桌上，药草的清香徐徐散开，无需多言，他转身走下望远亭。
枫岫主人始终未动，只是目光追随着那抹紫影如豆，渐行渐远，心口隐隐有些酸疼。
02
当积雪吱呀作响时，殢无伤知道无衣师尹所言之人到访了。
一羽赐命看着此地漫雪飘飞不禁皱起了眉，慈光之塔从来不下雪，辉煌坠世所言果然不差，师尹有事瞒着界主。
不过他来这里不是为了欣赏雪景的，剑之初身受重伤急需解药，眼前一把吐着鲜红铁涎的墨剑应该就是他在寻找的东西。
正当他想走近时，漫天飞雪突然被狂风卷起，随即呼啸着向他袭来，殢无伤冷冷现身。
“在下一羽赐命，听闻此处有口墨剑，每三日滋生一滴铁涎，特向先生求取铁涎一滴以救人性命，任何条件我皆能答应。”
殢无伤看着眼前一身洁白的人，面上青年人的成熟与少年人的青涩融成了独有的纯真。
“此地乃生人禁区，你闯进了，就该付出代价。”
飞雪爆冲，震得一羽赐命兀自倒退了好几步。殢无伤从腰间取出瓷瓶，回旋的吸力将即将落下的一滴铁涎吸纳入瓶。
“此铁涎只有活人能将他带出，想要，你只有一招的机会。”
话音落，墨剑铮鸣一响，殢无伤执起飞旋而来的墨剑，一羽赐命知道唯有武胜才有文谈的可能，随即盗骊悍弓祭起神威，赦天一羽冲魄而出，与飞驰而来的墨剑两厢厮杀，风雪卷着烟尘，其中火星四溅，如火雪一般决绝。
良久，殢无伤抱着没有生机的人，他的胸口绽开凄艳的血红，周身的洁白为之黯然失色。
远天一箭携着装了铁涎的瓷瓶飞驰而去。殢无伤看着气息已断的年轻人，一簇精致的铁箭从他的袖口滑落，殢无伤默默捡起，拂去箭身沾染的尘灰，随后传给远方的人。
铁箭掉在落了墨的宣纸上，无衣师尹知道有些悲剧早就注定，因一箭相系，又因一箭相离，一羽赐命，终究殒命。
“枫岫主人，你给一羽小子铸的箭，到今日都没教他怎么正确使用，任凭无衣调教多年，他还是随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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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2-03-11 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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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
01
枫岫主人目送无衣师尹离开后便回了祀祎阁，凯旋侯还没有醒，枫岫主人看着他微拧的眉头发呆：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怎么变的如此狼狈，世事无常，沧海桑田，邪魔不胜正道是必然，只不过这结局未免惨烈了一些。
枫岫主人不肯承认，他其实有点心疼。
虽然被凯旋侯破坏了大计，但这种旗鼓相当，你来我往的智谋武斗他其实很喜欢。
故交的另一种形式是宿敌，枫樱两人交游百年，彼此都怀抱着算计，言语中的试探从来没有停止过，本以为的坦诚相见到最后依旧是天方夜谭。尽管如此，他对拂樱斋主的恨依旧抵不过情。
情，又是什么情呢？
算了，还是先煎药吧。
将从不离身的羽扇留在凯旋侯枕边，结界随即张开笼罩了祀祎阁，刚复生时，无衣师尹曾派遣小弟子言允送来了许多药草，想来还有多。
沸腾的药汤在壶内咕嘟嘟地翻滚，中药的清苦味充满了整个房间，枫岫主人坐在躺椅里睡了一觉，梦里还是那些前尘往事，直到药汤溅出滴落在炭火上发出刺啦一声响才将他惊醒。
枫岫主人意识到了不对劲，午时过半，凯旋侯依旧没醒。
他赶忙走到床边，之间那人脸色由苍白转而两颊飞起两团不正常的红晕，枫岫主人伸手去摸他的额温。
烫手，十分的烫手，而且隐隐散着佛狱独有的魔氛。
伤口处理还是慢了，魔王子的蛾毒到底入了身。
枫岫小心翼翼将凯旋侯扶起，催动自身功元灌进凯旋侯的身体，在他体内枫岫主人感受到十分强劲的魔氛盘踞在凯旋侯心口，与之相抗的还有一股陌生的剑气。
他突然想起无衣师尹清早送来的药瓶。
旋开药瓶，枫岫主人拿着一粒药丸就想往凯旋侯嘴里塞，但是紧合的牙关任凭枫岫如何摆弄就是不开。
相贴的肌肤越来越烫，再不把药吞下去，凯旋侯的五脏恐怕要被蛾毒引发的高热熔化了。
枫岫主人随即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温热的清水，将药丸化开给凯旋侯灌下，棕色的药汁顺着凯旋侯嘴角滑落，只有极少一部分进入口腔，枫岫主人不得不将药汤含在口中，剧烈的苦涩让他拧紧了眉，也顾不上凯旋侯是否愿意，枫岫主人直接将口中的药汤尽数渡进他嘴里。
昏迷中的凯旋侯没有吞咽的意识，只觉得软软的东西贴上自己的唇，随后苦涩的药汤顺着咽喉滑落让他生理性的咳喘起来。
枫岫主人运起真气催化药性，之前那股剑气此时没了攻击性，转而将药氛传向凯旋侯的四肢百骸，他面上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到最后一口乌黑的脓血直接呛了出来，凯旋侯轻叹一声向后倒去，枫岫主人顺势将他拥在怀里抓住了手腕，蛾毒与剑气都消散了，凯旋侯的脸色恢复正常，体温却是从之前的滚烫转向冰凉。
枫岫主人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想法脱下外袍，随后将凯旋侯整个搂在怀里，棉被将他们紧紧裹住，肌肤相贴的两人互相取暖，枫岫主人看着怀中人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凯旋侯不知道自己这一睡就是两天，他的意识懵懵懂懂，偶尔睁眼，看见的景象也模模糊糊，只能感觉有人时常搂着他，那人的体温真暖和，让凯旋侯不自主地往他身上贴，而他也没有躲闪的意思，而是直接将他搂的更紧。
枫岫主人看着在自己怀里缩成团的凯旋侯，无端觉得有点可爱，他低头蹭了蹭凯旋侯的额头，随后拿起床头的药碗，虽然意识不清，但吃药的时候凯旋侯还算听话，稍稍侧脸被掰正后也能皱着眉吞下。
终于在第三天的清晨，凯旋侯睁开了眼睛，躺了三天让他觉得身体都快散架了，事实上，他也确实差点散架。
下半身依旧没有知觉，手腕上的伤奇迹般地好了大半，不过使不上力，凯旋侯勉强将上半身撑起，让自己靠在床头，环顾四周的景象，努力回想着昏睡前发生的一切。
他身在慈光之塔，被无衣师尹送到了枫岫主人隐居的地方，那老神棍出于某种目的似乎需要用到自己，所以阻止了他的自残并为他处理了伤口。
苏醒至今一个人都没有，看来无衣师尹没有给他安排下人。
凯旋侯忽然愣住了。
那前两天他意识模糊中努力贴近的人是谁，强行给自己灌药的人又是谁！
甚至唇上那柔软的触感······
凯旋侯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拳头被他收的梆硬，死死攥住身上的床单，棕色的药汁斑斑点点地散落在棉被上，凯旋侯整个人都僵住了。
可恶，趁人之危行此等作为，枫岫主人，你与登徒子有何区别！！
这边凯旋侯气的浑身发抖，那边枫岫主人默默在望远亭看着慈光之塔日渐衰弱的天源灵辉。
天树存在上万年，早就进入了衰老期，天源衰落不可逆转，资源分配的不公日益显现，否则也不会造成四魌各界的纷争，也不会给完全无辜的苦境增添这些困扰。
远天突现一艘碎岛玄舸直向流光晚榭的方向前去，枫岫主人知道无衣师尹这两天必定过得不太平。
花开花落自有时，人是人非无穷尽，值得吗？
屋里还有一个病号，枫岫主人看着玄舸消失后顺着台阶走下去，望远亭的台阶很多，要转十二个弯才能下到亭底，石板铺设的台阶从最初的凹凸不平趋于整齐，枫岫主人看着一步一步的台阶，他作为天舞神司和无衣师尹一起走过这段台阶的日子不亚于他与拂樱斋主相伴的岁月，昔日同门情深抵不过政见相左，他和无衣师尹注定殊途。
不知不觉就走回了祀祎阁，枫岫主人推开门，眼见那人靠坐在床头，炯炯紫眸透出着逼人的杀气，一副要生吞活剥自己的模样。
“醒了就把药吃了。”
枫岫主人拿起炭炉上的药壶，将浓稠的药汤倒在碗里递给凯旋侯，凯旋侯不接，依旧狠狠地瞪着他。
药汤的温度顺着碗壁传到指尖，枫岫主人将碗放在床头。
“果然还是昏迷的时候比较好伺候。”
枫岫主人拿起枕边的羽扇，拿扇柄敲了敲脑袋，做出一副十分头疼的样子。
“我真感谢你这两天的照顾，枫岫主人！”
很显然，凯旋侯虽然意识模糊，但不等于全然没有记忆，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他还有印象。
“不客气，不过你往我身上贴的时候确实让我大吃了一惊。”
“你！”
凯旋侯心底的杀意越烧越烈，他伸手就去抓床边的药碗，枫岫主人预见了他的想法，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手腕同时也端起了药碗。
伤口好了大半，并不等于全好，腕间针刺一般的痛觉让凯旋侯一个趔趄，枫岫主人用力一拽，他整个人就从床上摔了下去，下半身没有知觉，凯旋侯勉强撑起上半身，抬头就和枫岫主人居高临下的目光对上了。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啊！
“枫岫主人，早说了要杀要剐随你便，何必如此羞辱我！”
双腿仿佛有千钧重量，身上还缠着棉被，撑着上半身的手臂微微打颤，凯旋侯落魄得连他自己都不敢想象。
枫岫主人面对这样的凯旋侯选择了沉默，任凭他狼狈地趴在地上，转身将药碗放到远处的桌子上。
凯旋侯低下头，恨不得从地面上找到一条缝钻进去，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光景，当初不如更加努力地刺激魔王子，让他直接了结自己的生命，如今这求死不能的窘境实在消磨人的气性。但自己死了，佛狱的平民又该到哪里争得生存的空间呢？
思绪还在远天之外，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腾空了。
枫岫主人放下药碗就回过身连人带被子将凯旋侯抱起来，轻轻稳稳地放到了床上。
凯旋侯一时没搞明白枫岫主人想做什么。只见他又去拿药碗，顺便用汤匙扬起药汁，随后递到凯旋侯面前。
“不烫了，赶紧服下，伤好了才能和你计划正事。”
枫岫主人右手的虎口已经被碗壁烫红，凯旋侯犹豫再三还是接过药碗将药汁一饮而尽，剧烈的苦涩呛的他眼泪都快下来了。枫岫主人接过见底的药碗，鬼使神差地从袖中掏出了一粒奶块。
“······”
凯旋侯最终还是屈服于口腔中的苦涩，抓过奶块丢进嘴里，浓郁的奶香混合淡淡的清甜将药草的气味逐渐盖过，枫岫主人见凯旋侯终于消停了，便顺手拉过一张躺椅靠着床边卧下。
这大概是两人见面后第一次和平共处。
“枫岫主人，你留下我是何目的。”
奶块在嘴里消融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奶香和苦药味都散了，凯旋侯了解接下来才是正经。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养好你的伤，没有这个前提一切都是空谈。”
枫岫主人打了个呵欠，将羽扇放到凯旋侯枕边，并将床上的另一条毛毯拽过来，抖抖平整就把自己整个裹住了。
“喂！天明不过四个时辰，你又要睡吗？”
凯旋侯见枫岫主人一副即将入睡的模样不禁有点气急。
“为了伺候某只随时想杀我的病猫，我已经两天没有好好休息了。现在休息一下不为过吧。”
枫岫主人眯着眼，下一刻就要沉入梦乡一般，凯旋侯伸手想去拽，不想羽扇在他周围张开了结界，枫岫主人抬手就点了凯旋侯的穴，一时之间他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有两只眼睛气得打转，枫岫主人在躺椅上翻了个身，道：
“晚安，好友。”

02
枫樱折腾了好几天才消停，无衣师尹却不得不面对杀戮碎岛日渐施加的威压。
机缘巧合之下，无衣师尹察觉了戢武王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本是女儿身！
在杀戮碎岛这样一个女性地位极其低下的境界，守护全境的王者竟然是为人不齿的女性，这一点无衣师尹当然会好好利用。
后来无衣师尹连环布局，最终使得戢武王与剑之初比武之时暴露了自己的女儿身，在场的碎岛之人震惊之余对于这个守护自己多年的女性充满了厌恶。
无衣师尹并不知晓剑之初与戢武王的暧昧关系，杀戮碎岛太公棘岛玄觉坐玄舸前来慈光之塔与无衣师尹合谋共商处理玉辞心之事。
当探子回报戢武王已被斩首示众的时候，无衣师尹多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著书三年倦写字，如今翻书不识志，若知倦书悔前程，无如渔樵未识时。”
从此手上又多了一条人命，但是为了慈光之塔，无衣师尹不得不为之。
突然一片竹叶自远方袭来，无衣师尹伸手接过，上面浮现的文字令他大吃了一惊。
戢武王居然没死，是她的亲妹湘灵代为受之。
湘灵何许人也，当年因为《荒木载纪》而倾心于楔子的碎岛王女，无衣师尹对这个金发碧眼，单纯善良的少女有印象。
痛心，是为这样一个女孩儿的殒命，还是为她破坏了自己的大计。
“无衣。”
珥界主的护身光球随着而来，显然他也收到了探子探子收到的最新消息。
“界主，你今日的情绪甚为浮动了。”
无衣师尹心底泛起了一丝强烈的不安，他已经多年没有这样的感受了。
“这次你失算了，戢武王逃过了你为她排下的死关。”
“界主不必担心，若戢武王当真问罪而来，所有罪责我一人担下即可，绝不连累慈光之塔。”
“现在不是谈论如何担罪的时机，担罪并不能使慈光之塔永续下去，否则也不需要你无衣师尹长久布计。”
无衣师尹内心的浮动越来越汹涌，他隐隐预测到了珥界主目的为何，但仍想挣扎一番。
“或许我们该备战了。”
“战争旷日持久，切断四魌天源的时机已近，若有耽搁，容易生变。况且慈光欠缺武力上能与戢武王匹敌的人才。”
珥界主叹了一口气，光球散发出更为刺目的光华。
“既然戢武王的目标是师尹你，不妨师尹以自身为饵入苦境，引戢武王大军离境追击，我则趁机切断四魌天源，让她再也回不了杀戮碎岛。”
珥界主一字一句都想针刺一般扎在无衣师尹心口，这确实不为一条妙计，可是，
“切断四魌天源等于关闭四魌界与苦境的连接口，那我岂不是也没办法回到慈光之塔！”
“无衣，如今若是由我出面能是局面两全其美，我绝不让你涉险，但。”
“够了界主。”
话都到这个份上了，无衣师尹知道自己作为棋子被抛弃的命运已经无可转圜。
“我知晓是局势无奈，非是你无情。听闻戢武王已在边境布兵，界主亦需要注意，无衣这边自会处理，请不用担心。”
“嗯，委屈你了，无衣。”
机关算尽，到头来依旧躲不过别人的算计，只是自身进入苦境，慈光之塔真的能高枕无忧吗？
无衣师尹默然，随后唤来年纪最小的弟子言允，赐下紫巾，看着男孩眼眶里直打转的泪花，无衣师尹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是就这样离开，他到苦境一定很难为自己博得一席之地，枫岫主人与凯旋侯若是留在慈光之塔必定是一大威胁，但此刻他只想先去一个地方。
“我要你和我一起离开慈光之塔。”
风雪袭身，冷寂疏廖，殢无伤第一次看到无衣师尹失态的模样。
“为何？”
殢无伤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无衣师尹。
“你不是想知道雪中谜的真正答案吗？在苦境有你想要的一切。”
“我对剑之初没有兴趣，他的眉眼只会让我愤怒。”
“寂井浮廊从来不是我困住你的牢笼，是你自设，如今能窥得其中真相，你当真要放弃吗？”
“你要我到苦境为你对付什么人。”
无衣师尹一时语塞，眼前这个从来对自己冷眼相待的人似乎是除了枫岫主人之外最了解自己的人，不，应该说更胜于枫岫。
“慈光之塔的救赎，惊叹，异数相聚于苦境，你不想在这风云时代博得一席之位吗？”
殢无伤不耐烦地摆摆手，无衣师尹的心思在他眼里一览无余。
“慈光之塔的救赎，也就是戢武王，你希望我到达苦境之后主要针对她，是吗？”
“你···”
“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是。”
无衣师尹汗颜，但也莫名感到一丝心安。
“当然，枫岫主人与凯旋侯我也须一并带离慈光之塔，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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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2-03-11 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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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
01
无衣师尹和戢武王在四魌界与苦境两地展开不间断的明争暗斗，所以凯旋侯和枫岫主人难得又有了在祇祀台无人打扰的悠闲时光。
当然，这话自然是枫岫主人说的。
“你功体只余三成，纵然慈光之塔的兵力是四魌界中的矮子，也不是如今的你可以抗衡的。”
凯旋侯自苏醒后就没放下过逃离慈光之塔的念头，枫岫主人何许人也，怎么可能看不穿他的心思。
面对基本没有反抗能力的凯旋侯，枫岫主人怎么可能不好好“调戏”一番。
“当我和你一样是懒虫吗？”
有心离开，奈何椎骨的恢复异常缓慢，醒来十多天了也仅仅是在枫岫主人搀扶下勉强走几步，凯旋侯大部分时间不是坐在轮椅里，就是在床上躺着，看不到前路的生活让他无端焦躁。
祀祎阁不是祇祀台的最高点，但目光所及也能将大半个慈光之塔收入眼中，所以枫岫主人时常推着他到望台看看。
“为何到现在你还以为我是懒虫。”
枫岫主人锁住车轮，走到望台的栏杆边，傍晚的夕阳将远天的云霞染成一抹瑰丽的锦缎，流萤般的四魌天源散着淡光在天地间流淌，枫岫主人不禁皱起了眉。
“枫岫主人，收起你的自以为是，凯旋侯自然记得你为破坏血暗沉渊立下的汗马功劳。只不过好奇牵挂红尘如你，为何复生到今天，仍然被困锁在这座牢笼里。”
颀长的身形在光洁的石板上投下影，凯旋侯看看影又看看人，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又陌生。
“和你一样，想逃却逃不出去。”
枫岫主人转过身，凯旋侯第一次觉得他的目光是这样灼灼，之前对上自己的眼神不是同情就是冷淡，这是凯旋侯许久没有感受到的，来自枫岫主人的热切。
“这就是你留下我的原因。”
这个答案其实凯旋侯早就有准备了，不过一直没有机会挑明。
枫岫主人笑了，
“是，没有我，你无法活着离开慈光之塔；没有你，我也不可能恢复自由身。”
兜兜转转，这两人还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离不开谁。
“凯旋侯，养好你的身体，我们才有离开这里的可能。”
“哈。”
曾经相对的立场让两人不得不互相提防，然而百年相伴，总有一丝一毫的情谊流泻，其实枫岫主人和凯旋侯很清楚，敌人有时候才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枫岫主人解开车轮的锁，正想推着凯旋侯往回走，不想凯旋侯一把握住了车轮，他抬起头看向枫岫主人，随后抓住了他的双臂。
枫岫主人知道凯旋侯想干什么，便伸手扶住他的双肩，让人借着力小心翼翼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腰间不可避免地泛起酸意，但总比之前要轻许多，凯旋侯感到自己的后背沁出了一层虚汗，但无论如何今天他一定要走到围栏边。
一步，两步，三步，枫岫主人扶着凯旋侯缓缓地移动，汗珠顺着鬓角滑落，但凯旋侯依旧咬着牙和自己的双腿抗争。
佛狱霸业恐成泡影，那至少也要尽自己所能护住余下的平民，凯旋侯如今行动不能自如，但枫岫主人至少在离开慈光之塔这件事上和他达成了共识，所以为尽快恢复，凯旋侯选择暂时信任枫岫主人，枫岫主人亦然。
短短一段路，凯旋侯走了小半分钟，他趴在围栏上，看着渐渐下沉的夕阳，枫岫主人将轮椅推到凯旋侯身边扶他坐下。
“无衣师尹有和你讲过苦境的种种吗？”凯旋侯稍稍舒缓之后道，
“无，自我复生以来便再不曾了解慈光之外的事务。无衣师尹不常来，来了也不提，但可以确定的是，咒世主放出了魔王子。”
凯旋侯翻了个白眼，无语，半晌之后才又出声道，
“南风不竞死于啸日猋之手，佛狱王女与碎岛戢武王联姻，湘灵因此也回到杀戮碎岛。”
“若我猜得没错，佛狱和碎岛联姻是为了共同掠夺苦境资源吧。”
枫岫主人扭头看向凯旋侯，凯旋侯侧过头不想看他，
“是，但随后天刀漠刀将雅迪王遗书送至杀戮碎岛，戢武王了解其父死因后便联合集境共同讨伐佛狱，我主无奈只好放出魔王子以求一线生机，但····”
凯旋侯顿住了，
“但魔王子却把你这个一心为了佛狱的凯旋侯塞到了慈光之塔。”
枫岫主人忍不住想笑，凯旋侯扭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想听局势就闭嘴！”
“好好好，你继续。”
凯旋侯收起凌厉的目光，思绪稍作调整接着道，
“先前素还真为了潜入佛狱不得不吞下无衣师尹炼制的丹药，但此药使他暂时成了聋瞽，所以我来此之前得到的最后消息就是末世盛传即将在踞虎岭召开圣会，素还真也在邀请之列，我本想代魔王子出席，奈何····来了此地。”
“末世盛传是什么？”
“虚张声势的组织，似乎与天阎魔城有关。”
“天阎魔城是什么？”
“慈光之塔的天空最好是有穿透结界以便观察苦境局势发展的能力。”
“咳咳。”
不知道如何掩饰尴尬，枫岫只好轻咳略过。
“集境在苦境没有动作吗？”
“我来慈光之前就听闻烨世兵权的死讯，想来已经收手了。”
听起来苦境的局势似乎比自己进噬魂囚之前要稳定许多。
“难怪我在佛狱大牢中时你只来探望了一次。”
枫岫主人扬起羽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风，凯旋侯黑翎大氅边的孔雀羽随风摆动。
“我所知也就这些了，日落之前再走几圈吧。”
“好。”
落日余晖中，祀祎阁的望台上蹒跚与小心保护的两条人影交织。
自那日起，凯旋侯便近乎疯狂地逼迫自己练习走路，枫岫主人也不断找寻无衣师尹在祇祀台设下的结界是否存在破绽。
迟来的目标一致，难得的相互扶持，凯旋侯和枫岫主人都察觉心底一丝不可捉摸的情愫微微漾起。

02
被枫岫看到的那艘碎岛玄舸便是棘岛玄觉所乘，但他的来临对慈光之后的发展没有任何益处，无衣师尹如今不得不离境才能换得慈光之塔片刻安宁。
竹影倩倩，景致幽幽，此次一别流光晚榭，恐怕流年光景再不复从前。
天源每隔50年衰弱一次，每次大约在一刻钟左右，这一刻钟便是界主关闭天源的最佳时刻，所以三天后的源灵之衰就是师尹离境之时。
夜深了，他却毫无睡意，信步漫走，不知哪里才是方向。
撒手慈悲说什么也要跟在自己身边，言允年纪尚小，留在慈光之塔继续深造是他最好的路途。
无衣师尹，无衣师尹，在言允身上他久违地能让自己回到只以传道受业为己任的师尹身份上。
殢无伤会一起离开吧。
“无衣师尹，你让我感到不齿。”
哈，真像个没长大的毛头小子。
无衣师尹的脚步顿住了，因为眼前突然出了高高的门槛。
祇祀台，他无意之中走到了这个地方。

自无衣师尹独自前来通知枫岫主人一羽赐命即将殒命的消息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枫岫主人掐算着天源衰微之刻将近，潜意识里觉得无衣即将到访，但让枫岫主人和凯旋侯没想到是，他竟会深夜前来。
“你们的相处比我预期要和谐许多。”
无衣师尹推开门就看到枫岫主人拿着一件绒羽大袖披上凯旋侯的肩，凯旋侯一头乌黑长发简单扎了个高马尾。
祇祀阁没有外宾，自然不会锁门，所以无衣师尹推门而入时屋内的两人皆吃了一惊。
“慈光首辅日理万机，夜间不赶紧补眠吗？”
凯旋侯将大袖裹紧坐到床边，他身量和枫岫主人差不多，只是矮了一点点，所以大袖微微拖地。凯旋侯打了个呵欠，斜眼看向无衣师尹。
“想来凯旋侯在慈光之塔过的挺安逸，慈光之塔的待客之道相比佛狱如何。”
无衣师尹随手抓了一张靠背椅坐下，火宅佛狱的大权分配与慈光之塔不同，三公之一的凯旋侯能在枫岫身边卧底百年，能力自然不凡，若到苦境能得到他的协助，想必躲开戢武王的追杀不会太难。
“苦境有句诗叫月是故乡明。”
“凯旋侯以为在魔王子统治下的火宅佛狱，会是怎样的光景。”
无衣师尹笑道，
魔王子凝渊，四魌界异数的名声在他被咒世主封印之前就广传于世。
“我来到这里便已说明这个问题了，师尹何必明知故问。”
凯旋侯皱起了眉，魔王子自小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这一点他只会比其他人更了解。
“所以，凯旋侯以为自己还有故乡可言吗？”
“师尹今日来此就是说这些吗？”
在一开始就选择沉默的枫岫主人终于耐不住性子了，无衣师尹的目的他看不透，
闻言无衣师尹转过头，无视凯旋侯锋利的眼风转而看向枫岫主人，半晌之后，垂眸道，
“我要离开慈光之塔了，你们必须跟我走。”
话音落地，又是半晌无声，但是枫侯两人却是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策划已久的出逃最后变的唾手可得？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不对，无衣师尹何许人也，怎么可能让他们轻易离开慈光之塔，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无衣师尹，你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凯旋侯简单整理了思路，在脑海中翻过了与慈光之塔相关的一切讯息，但他来到慈光的时机太过微妙，信息的缺失让他难以分析师尹背后的目的。
“即使离开慈光之塔，我们也不会有自由身吧。”
枫岫主人深知无衣师尹城府，而无衣也随之扯出一抹笑意，
“那就要看凯旋侯的表现了。”
“？”
凯旋侯一脸警戒地看向无衣师尹。
“雅狄王之事由佛狱与慈光共同策划，然咒世主已经身亡，戢武王便将所有复仇情绪加诸在我身上。我知晓凯旋侯对佛狱前主衷心耿耿，应该不介意为前主的盟友效一臂之力吧。”
一言尽，凯旋侯无端一阵冷笑，
“无衣师尹真是好算计，表面还我自由身，实则是想将我收在麾下供你差遣，可你别忘了，凯旋侯永远只忠于火宅佛狱，绝不可能屈尊于他人手下！”
“所以，接下来要谈的才是真正的交换条件。”
无衣师尹温润的眉眼透出逼人的寒光，对上凯旋侯幽幽紫眸，枫岫主人根本没有插话的机会。
“我境珥界主在无衣离开慈光之塔后便会切断四魌天源并封闭四魌通口，届时慈光以下的境界便会因为能源耗竭而变成一片荒芜，杀戮碎岛如是，火宅佛狱亦然。”
“你！”
凯旋侯手中幻化出一团黑雾，浓浓的杀气盘旋在三人周身，枫岫主人知道以凯旋侯重伤初愈外加只有三成的功体必然是打不过无衣师尹的，便一把握灭了他手中的黑雾，
“师尹且说无妨。”
枫岫主人与凯旋侯较着暗劲，凯旋侯咬牙抗衡，奈何枫岫主人休养的时间比他长久，功体也更为稳健。
“无衣师尹自然知晓凯旋侯一心为了佛狱，距离离开的时间还有四天，这四天里无衣师尹会派遣一个人护你下到火宅佛狱聚集所有火宅遗民，届时一同离开四魌界，凯旋侯以为如何？”
无衣师尹目光流转，察觉枫岫主人与凯旋侯较劲的手逐渐放松了。
“今夜一过，时间还剩下三天，凯旋侯好生思量，若有想法便撕碎这片竹叶，我会遣人来此。至于枫岫你。”
无衣师尹随即催动真气，电光火石之间点下枫岫主人眉心，巨阙，关元，中极和命门五处大穴并灌下一粒药丸。
枫岫主人一阵眩晕，随即脉息之间功元尽散。
“我已锁你功体，并以秘药封门，除非解药能解，强行突破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你可以陪同凯旋侯一起进入佛狱。”
无衣师尹将指尖一点真气散去，枫岫主人堪堪向后倒下，凯旋侯起身扶住，目光依旧钉在无衣师尹身上。
“我要说要做的都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让你们自行思考。”
无衣师尹不想逗留，起身离去，末了合上房门，意味深长的目光让凯旋侯感到莫名。
“他的眼神，什么意思？”
没人回应，凯旋侯扭过头才发现枫岫主人倚在他肩上，无衣师尹大概无意之中点了枫岫主人的睡穴，清浅的鼾声都快起来了。
凯旋侯没有办法，这些天一直是他睡床枫岫主人睡躺椅，今天这情形恐怕要反过来了。
他托起枫岫主人的脑袋，摘下发冠，紫色的长发瞬间披散下来，枫岫主人睡梦之中察觉不对劲，便一个借力翻身，凯旋侯来不及防备，
“咚！”
凯旋侯不习惯睡枕头，枫岫主人的床又是实打实的雕花木床，所以这一下磕得他眼冒金星好一会儿才回神。
目光所聚是熟悉的眉眼，凯旋侯发现睡着的枫岫主人透着一股恬淡静和的美好，难怪碎岛王女如此迷恋他。
不过，现在被压的人是他凯旋侯啊！
气都快喘不上了，凯旋侯一把将枫岫主人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起身想喝一口水冷静一下，但是枫岫主人压住了衣袖，凯旋侯不假思索地划断了袖口，起身倒了一杯温热的清茶。
无衣师尹的提议值得思考，佛狱遗民是他最后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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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2-03-11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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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
01
灼热的风卷着尘沙扑面袭来，焦枯的扶木歪七扭八地戳向天空，滚滚热浪让空间回荡着鬼鸣般的嘶嚎，凯旋侯没想到还有回到佛狱的一天。
“火宅佛狱，一如其名，如同地狱般的存在。”
殢无伤冷冷注视着眼前行动微跛的人，他常年生活在天寒地冻的寂井浮廊之中，乍然来到火宅这个熔炉般的所在，若不是无衣师尹嘱托他必须看好凯旋侯和枫岫主人，他决计在踏入此地的第一步就扭头离开。
“只有三天的时间，莫要耽搁。”
枫岫主人功体被锁，面对火宅如此不堪的环境，脸色如纸一般的苍白，胸口的钝痛让他不断轻咳。
凯旋侯偏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人，三成功体不足以让他化光前行，
“殢无伤，你可以御剑飞行吗？”
临行前无衣师尹说过他派来陪同枫侯两人的剑者可以随意差遣，凯旋侯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试探殢无伤的绝佳机会。
殢无伤眉间微皱，墨剑随即出鞘，枫侯两人被一团真气包裹着踩上剑身，殢无伤御剑而飞的速度极快，热风在气团外围摩擦甚至产生了火星。
于是凯旋侯打消了偷偷逃跑的念头，枫岫主人则是直接盘腿在气团里坐下，太久没有体验飞行的感觉，他觉得头有点晕。
“这样的荒芜，是深北雪岭的另一种极端表现吗？”
火宅佛狱作为四魌界最底层的国度，资源可以称得上是贫瘠到了极点，殢无伤御剑一路飞行，发现底下的世界不是黄土就是荒漠，莫说人烟，连活物都没见到。
“哈，原来慈光之塔也有这样的荒地。”
凯旋侯初见殢无伤时就察觉了他眉目间散不尽的孤寒，想来自小的生长环境也好不到哪儿去。
“火宅佛狱疆土辽阔，但适宜生存的地方不过百亩，所以穿过燎颠芜地就是唯一的村落。”
凯旋侯目光灼灼，久违的故土让他兴奋，即使他不能再为佛狱开辟更加富饶的疆域，但再见故人已是万幸。
“你坚守这片土地，为的就是那些人吧。”
枫岫主人缓了过来，凯旋侯炯炯有神的双眼让他莫名想起莫汗走廊决裂时的场景，那会儿甫现本体举起长剑刺向自己心口的凯旋侯眼里也是这样的坚决。
“当然，四魌上层每日锦衣玉食的人怎么能体会佛狱百姓生存的痛苦。”
凯旋侯闭上眼睛，尘封的记忆之门缓缓打开。
饥荒，冻寒，干旱是佛狱生活的主旋律，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能够活过三十已经是万幸，即使血统高贵如咒世主之女寒烟翠，童年时也不得不过着土饼充饥的生活。
为何佛狱之人生来就是受苦，生来就只能看到杀戮碎岛的锅盖底，同样都是四魌界的生灵，为何他们只能得到天树最薄弱，最劣质的能源。
当年还在学堂里的拂樱就已经为这样的不公感到愤怒，正是这样的愤怒催逼着他一步一步成了凯旋侯。
殢无伤逐渐下降了高度，凯旋侯睁开眼，落地的烟沙遮挡了视线，而后是一片破败的屋宇。
蛛网挂在断掉的房梁上，稍有微风拂过，浓重的灰尘呛的人止不住地咳嗽，森森白骨在破瓦之下若隐若现，凯旋侯的心冷到了极点。
这仅有的村落难道一个活口也没有吗？
凯旋侯踩着血肉与泥浆混合而成的小路慢慢走，两侧低矮的房屋无一不透着死气，枯树上倒悬的尸体还在随风晃动，暗处幽绿的小灯笼紧紧盯着三人，凯旋侯周身散发的佛狱气息让这些野兽不敢轻易靠近。
就在此时，殢无伤突然拔出墨剑
“嘭！”
一只袭向枫岫主人的木箭被打落在地，殢无伤眼神一凛，顺着木箭袭来的方向发出冷冷剑气，随后重物落地的声响自远处传来。
三人迅速赶去，只见一个青年摔在地上，鲜血从他的手臂汩汩流出，似乎是受到血腥气的刺激，周围幽绿的灯笼越来越多，青年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盯着向他走来的三人。
倏然之间一道黑影扑向青年，青年抬起完好的左手想挡，刺目的绿光笼罩了野兽，伴随着一声哀鸣，腥臭的兽血撒了他一身。
凯旋侯抬手就是一掌震碎了妄图袭击青年的猛兽，周围的绿灯笼随之消失了。
青年看清来人，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给他一种莫名的感觉。
“犱悍厝不欢迎外人！”
青年捂着伤口踉跄着站起来，一双突出眼眶许多的眼睛狠狠瞪着凯旋侯。
凯旋侯无视了青年的警告，纵然只有三成功体，面对一个寻常百姓他还是有把握控制的。
所以当青年抽出腰间短匕准备“决一死战”的时候，凯旋侯伸手拧住他的手腕，短匕咣当落地之余，青年感到一股暖流包裹了受伤的手臂。
青年回过身，看着控住自己的人正在用自身修为疗愈伤口，不禁有些纳闷，
“你是谁？”
凯旋侯抬头看了青年一眼，紫眸淡淡传达无声的善意，枫岫主人上前拍拍青年的肩，
“我们没有恶意，你且放轻松。”

02
“请坐。”
青年用没受伤的手拉开长凳，拿兽皮掸掉厚积的一层灰。
枫岫主人挨着凯旋侯坐下，一个瘦弱的女人端来茶壶，枫岫主人敢说里面装的一定不是清水茶叶一类的东西。
因为凯旋侯在女人端上那壶东西之后喉结也抖了抖，
“我叫悍戈，这是我妻子悍嬕”
悍戈拿起茶壶，倒出来的是粘稠的红色液体，他将杯子递到凯旋侯手边，凯旋侯拿起杯子犹豫半晌还是放下了。
殢无伤在青年倒水的时候就转身出了房门。
“这里就剩下你们一家？”
“嗯。前些日一条恶龙来此大肆吞食活人，我和悍嬕躲到地窖才勉强活了下来，等我们出来的时候，整个村子就没其他人了。”
恶龙，八成是魔王子的副体赤睛，凯旋侯很清楚那个白衣翩翩的少年化为龙形后有多凶残。
“所以，你真的是凯旋侯吗？”
悍戈眼里的不信任都快溢出来了，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如今就坐在他面前，换了谁也是一样。
“我没有欺骗你的必要。”
凯旋侯不想做譬如自证身份这样没有意义的事，眼前的青年和一旁病恹恹的女人是佛狱最后一点血脉，哪怕拼尽全力他都要守住他们。
“今天我们来，是想带你们离开火宅佛狱，到一个更适合生存的地方去。”
枫岫主人接过话茬，悍戈斜眼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而是继续盯着凯旋侯，似乎更期待侯的回答。
“他说的没错，悍戈，你和你的妻子必须马上随我们离开。”
凯旋侯的语气不容置喙，这让青年无端有些恼怒。
“族长说过三公之一的凯旋侯代表的是佛狱最高利益以及战无不胜，自然永远为火宅效力，为何如今你却是要背离火宅佛狱！”
火宅佛狱民风剽悍，青年一字一句都像在凯旋侯心口剜肉，但越是如此，凯旋侯反而心安。
佛狱的子民没有因为这里荒芜而弃嫌，那三公多年为佛狱谋划也算没有白费。
“如果我心背离佛狱，就不会来这里找你们。”
青年的怒火越烧越旺，凯旋侯知道必要的解释不能少。
“佛狱人口一向凋敝，如今新王是魔王子凝渊，他的副体便是前些日子来此吞食生人的恶龙，如果你也希望火宅佛狱血脉不断，就和我们离开，护住你和悍嬕是保住佛狱最后血脉的唯一途径！”
凯旋侯目光殷切，直直盯着眼前的青年，悍戈愣住了。
一直沉默的悍嬕突然大声咳喘起来，随即向后倒去，悍戈一把扶住她，凯旋侯将女人引至身边，真气贯入她的身体，女人快断气般深深地喘着。
“如果你执意不肯离开此地，她这严重的肺痨必定撑不过半年。”
悍戈从凯旋侯怀里接过悍嬕，盯着她蜡黄的脸半晌都没说话。
“悍戈，火宅佛狱是我们的故乡，离开这里我只会比你更痛心，但凡有一线生机我都不会放弃，可是···”
魔王子的顽劣让凯旋侯看不到一点他能为佛狱奉献的痕迹，珥界主关闭四魌天源势在必行，他一个功体都不全的三公想要力挽狂澜只会被世人笑天方夜谭，凯旋侯不爱做白日梦，务实是他一贯的作风。
“······”
悍戈低着头，指节被他捏得噼啪作响。
“凯旋侯，我们可以跟你走，但请记住，火宅佛狱才是家！”
抬起头凯旋侯才发现，悍戈的眼里噙满泪水。
心底的一根弦砰然断裂，凯旋侯压抑许久的痛苦终于控制不住，他起身将悍戈拉进怀里，让他贴近自己的胸膛，低声道：
“我向你保证，凯旋侯永远效忠于火宅佛狱，至死方休。”
悍戈将头埋进凯旋侯的肩窝，悄无声息地擦掉眼角的泪水,悍嬕费劲地睁开眼，看看凯旋侯又瞥了一眼枫岫主人，靠在丈夫的胸前无声垂泪。

03
“无衣，你背地里又瞒了我不少事。”
珥界主的光团忽闪忽闪，质问的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愤怒。
“切断四魌天源的日子将近，你为何还要虚耗慈光灵能打开接往火宅佛狱的通道。”
一线灵刀自光团内部射出，直直削断了无衣师尹鬓角一缕发丝。
“无衣以为四魌百姓无辜，碎岛已无人烟，佛狱尚有遗民在，我将他们一并带离，避免他们死于天源切断后的大爆炸，同时减轻来日诗意天城可能对界主降下之罪。”
无衣师尹抬头看向光团，目光冷的好似雪山寒霜。
光团上下盘旋了好几圈，珥界主幽幽道，
“你还是怨恨我将你送至苦境，对吗，无衣。”
“不会，无衣身为慈光首辅，局势判断之下也知道除了我进入苦境，没有其他更好的解决方法，界主不必生出这些无端的揣测，慈光永耀是我毕生的追求，无衣临行前只有一事相求。”
藏在袖中的手已经因为攥得太紧而在骨节微微泛白，无衣师尹轻叹道，
“我知切断天源的最佳时刻只有一刻钟，求界主切断天源之后，为无衣多留5分钟的时间，让那些遗民随我一并从魌初通口进入苦境。”
光团里珥界主保持了沉默，随后围着无衣师尹转了一圈，消失之前天际留存淡淡的回声，
“无衣，你身上的檀香味太重了。”
无衣师尹有一瞬间的出神，他掏出系在腰间的香斗，因为诸事琐碎，香斗里只剩很久以前早已干枯的香料。
他只能闻到来自香斗内部生锈的铁腥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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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2-03-11 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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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
“侯，这就是你和那位先生在慈光之塔生活的地方吗？”
悍戈看着祇祀台宏伟瑰丽的屋宇瞪大了本就突出眼眶许多的眼睛，火宅的房屋大多是用泥土和树枝搭建而成。
砖石搭建，琉璃镶边，两侧的立柱上雕刻着盘旋而上的黑龙，这样的房屋是他做梦都不敢想象的。
悍嬕面对这样庞大的建筑结构又惊又恐，只能不断地往悍戈身后躲，凯旋侯跟在他们身后，枫岫主人执起羽扇掩面低声道，
“好友，他们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
凯旋侯脸黑了，他一巴掌把枫岫主人撂开，走到悍嬕身边将她搀住，
“我们只在这里待两天，后天正午时刻就要离开四魌去苦境。”
悍戈眨眨眼尽量把眼珠子往回收，凯旋侯带着他们去到祀祎阁，完全忽视了此地真正的主人。
枫岫主人看着三人走远的背影，将羽扇往腰里一插笑着跟上。
祀祎阁有一间闲置的耳房，他们出发去火宅佛狱时无衣师尹派言允来整理过，所以悍戈与悍嬕便被凯旋侯安排在了这里。
火宅佛狱的百姓一生只洗两次澡，出生一次，入土前一次，所以凯旋侯带他们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搓洗了一番。
稍加整理才发现，如果凯旋侯的面容是佛狱高层独有的英气，那悍戈则是火宅严酷环境捶打出来的野性，他乱的跟柴草一样的头发打结打的凯旋侯都梳不开，索性大手一挥，悍戈感到天灵无端一阵发热，随后一颗锃亮的光头出现在祀祎阁，
枫岫主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友，你给人把头发全部燎掉了，他能同意吗？”
悍戈看着一根还带着火星的头发缓缓飘落，懵懵地伸手摸摸自己的脑袋瓜，一直不出声的悍嬕终于憋不住笑了。
凯旋侯拧着眉看比明灯还亮的脑袋，有点懊悔烧的太彻底了。
“没关系啊，我早就嫌那一头乱草麻烦了，多谢侯！”
悍戈倒是很无所谓地把身上一些细毛拍掉，他比枫岫主人还高一点，所以凯旋侯便把自己穿偏大的那件大袖递给了他，就是袖子缺了一块。
嚯，活像个酒肉穿肠过的假和尚。
凯旋侯扶额无语。
悍嬕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女性，无论是侯还是枫岫，都没法把自己的衣服给她穿上，思量半晌，枫岫主人转身去寻殢无伤。
“你问我借什么？”
无衣师尹只当自己听错了，殢无伤一脸黑线地重复了某个不怀好意的家伙托他传递的话，对了，他还强调要一字不差地传递，
“首辅大人，可否赏光借一套不穿的旧衣服？困扰许久只能向你求助。”
能这么说话的除了枫岫主人也没别人，殢无伤从来不会这么直接。
无衣师尹没有心情去做多余的思考，反手之间递给殢无伤一套白袍，殢无伤接过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
“怎样，是他说要旧衣服的。”
无衣师尹见殢无伤盯着手里的衣服发呆，有点莫名其妙。
殢无伤翻翻白袍，显然是积压箱底许久，黑色的镶边都褪成了灰色。
“无事。”
转身离去之时，殢无伤像想起了什么
“对了，他还要我跟你说，如果是女性的衣物就更好了。”
慈光之塔高层没有女性，唯一和高层有关的就是师尹的亲妹即鹿。
无衣师尹愣住了，枫岫主人明显是故意，他上前拦住殢无伤的去路，
“你告诉他，原不知天舞神司还有这样的癖好，慈光之塔的女性绝不将自己的衣物外借，只能屈尊他暂时穿上我的衣服！”
无衣师尹交代完便气冲冲地走了，独留殢无伤眼里深沉更重，拖着白衣的手兀自收紧。
不外借吗？
可这件白衣，像极那年竹林匆匆一瞥时即鹿身上那件。
殢无伤转身离去，他不能在流光晚榭待很久。
无衣师尹的反应正中枫岫主人下怀，即鹿的死绝非病重这么简单。
看着悍嬕换上殢无伤带回来的那套白衫，除了拖地5寸之外，腰身肩宽都相差无几。
后天就要一同前往苦境，无衣师尹特地交代殢无伤这两天无需回到寂井浮廊，到达约定的时间一同前往魌初通口即可。
所以枫岫主人借凯旋侯带领悍戈悍嬕到望台观夕阳的功夫，决定好好探问身边这名剑客与无衣师尹的关系。
“我离开慈光之塔前从未见过你。”
这是实话，天舞神司掌管慈光祭祀占卜观星事宜，所以在慈光但凡有身份的人必定都会前来找他解惑，殢无伤一身修为不凡，绝不在剑之初之下。
所以这样的人枫岫主人不相信他是凭空出现的。
“我只在雪花飞舞的地方探索其中的凄迷，循着寒风追随深藏的秘密。”
殢无伤闭上眼，不太想搭理他。
“哈，慈光之塔无雪人尽皆知，你在虚无之中找寻真相，如同坠入枯井找寻水源，自困囹圄是唯一的解答。”枫岫主人笑道。
殢无伤合上的眼猛然睁开，枫岫主人感到一阵阴寒，他的身体尚未复原便前往火宅佛狱，
“咳咳，收起你的敌意，殢无伤，无衣师尹都不曾杀我。”
枫岫主人习惯性地抽出腰间羽扇，象征性地挥了两下。
“雪中谜的答案藏在白茫雪原之中，凄楚又带着绝艳，不是旁人可以置喙。”
“殢无伤，你是否想过雪中谜本身并无解，所有的症结只是为了控制一颗无暇又玲珑的心”
和这名青年交谈如同把肚肠打结一般，枫岫主人很久没有遇上说话如此费劲的人。
殢无伤只是冷哼，不再接他的话茬。
“无衣师尹很疼自己的妹妹，那姑娘好像叫即鹿。”
枫岫主人自顾自地喃喃。
“天舞神司掌管星象，师尹不止一次托我为她观测天命，她的命格中有一缕黑白交织的混沌，见到你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那是什么。”
谈及即鹿，殢无伤没法保持冷静，那件白袍深深刻在他的脑海。
“与我有何关系。”
见殢无伤终于来了兴趣，枫岫主人笑道，
“人之情路有定数，即鹿的命格中关于情便是混沌。亲情，友情，爱情本该分明，我曾将无衣师尹的命格与其一同观之，发现他的情路也有同样的混沌，并且更为复杂，你知道为什么吗？”
殢无伤古井无波的心躁动起来，冷冷的目光透出一股火热，钉在枫岫主人身上。枫岫主人若无其事接着道，
“因为有人对他们的情用错了。”
“那一点混沌透着霜雪的冰寒，与你的气质相符。”
“你对师尹兄妹的情是不是用错了。”
一连三句没有间断，枫岫主人感觉刺激仍旧不够。
“无衣师尹的混沌之中浮现淡淡的白花，他爱竹，想来应该是竹花。”
“最后冒昧一问，你的出生地是否为慈光西北部的渎生暗地。”
锵然一声剑鸣，枫岫主人脖子上瞬间传来刺痛，殢无伤拔出墨剑直指枫岫主人咽喉。
“莫急莫气，枫岫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枫岫主人抬手握住剑身，不改从容。
“你的话太多了。”
殢无伤眼中杀气满的外溢，枫岫主人笑着一点一点将墨剑推开。
“也许你所执着的雪谜才是混沌的原初，枫岫今日的确多言了，若有冒犯，在此赔罪。”
话毕便起身作揖，殢无伤不等他躬身，扭头就离开了。
枫岫主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且说凯旋侯带着悍戈与悍嬕来到望台，慈光的夕阳每日都是一个样，凯旋侯为着练习走路天天在这里从朝晖待到暮夕，所以早就无视了。但火宅佛狱暗无天日，夕阳西下的风景是悍氏夫妻头一回见。
“侯，我们要去的地方也有这样的，，火球吗？”
悍戈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太阳。
“这叫太阳，一天结束的时候称之为落日或者夕阳。”
凯旋侯看着夕阳余晖洒在悍戈悍嬕脸上，他们对光明如同初生幼儿般好奇，他人司空见惯的事物在他们眼中是这样的珍贵。
真好，火宅佛狱的人也终于能生活在光明之下。
悍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接着问。
“我们要去的那个叫什么··苦境，对，苦境也有夕阳吗？也能看到这样的风景吗？”
悍戈圆溜溜的眼睛和他的脑袋一样闪着光，里面是掩饰不住地激动，凯旋侯笑道，
“苦境的夕阳比这里更美，而且那里还有一年四季，四季的夕阳都有不同。至于什么是四季，等你到苦境就知道了。”
“那我们到了苦境还有扶木枝盖房子吗？”
悍嬕第一次开口和凯旋侯说话，怯生生的语调生怕惹侯不快。
“我在苦境生活百年，自然有地产供你们起居，不需要盖。”
拂樱斋的旧址因为佛业双身的缘故已经摧毁，新址远离是非地，是他们隐居的绝佳所在。
“谢谢侯！”
悍嬕的眼中满是对未来生活的向往。
“阿嬕，等你的病好了，我们要生好多好多孩子，让佛狱的血脉传承下去，等将来带着孩子们一起回到佛狱，把佛狱也建成慈光这样的好地方。”
悍戈将悍嬕搂在怀里，女人腼腆地笑了。
“好啊，要多生男孩才行，像你一样强壮才能打猎，才能从扶木上砍柴，搭房子；女孩也不错，我教她们拆兽皮，做衣服，熬兽血汤。”
“侯也会和我们一起吧？”
悍戈如同旧友一般拍拍凯旋侯的肩，
“哈，当然。”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悍戈开怀大笑，他本是豪爽率性的人，面对同样一心为佛狱的凯旋侯，很自然地将他当做了朋友。
凯旋侯背身靠在围栏上，悍戈与悍嬕不再多问，而是静静看着最后一点余光湮灭在云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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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22-03-11 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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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八
01
所谓魌初通口，其实就是慈光之塔对血暗沉渊的独有称呼，本质上为天树伸向苦境的分枝，作为目前四魌界与苦境唯一的连接桥梁，魌初通口横亘在虚空之境中，无数庞大而不受控的气团时不时冲击通口，导致通道内的气压非常不稳定，若无真气护体，极有可能因为内部突然增强的气压而爆体；再者，此地是天源流淌最旺盛的地方，故而也是最晚显示衰态的所在，只有此地灵源流速近乎为零，才是最合适的切断时机，也是普通人通过的最佳时机。
无衣师尹早在两天前就向杀戮碎岛放出了自己即将前往苦境找寻外甥剑之初的消息，所以魌初通口密密麻麻留存了许多碎岛玄舸滑行时留下的痕迹。
很显然，戢武王大军已经前往苦境找寻无衣师尹的踪迹，即使如此，珥界主依旧不改让师尹进入苦境的决心。
究竟是为了祸水东引，还是为了扫除留存在慈光之塔属于自己的权势，无衣师尹已经不想再去挖掘珥界主的心思。
要想不被珥界主察觉身份，枫岫主人与凯旋侯不得不使用易容术，维持易容状态也需功体相助，无衣师尹只能解开了枫岫的禁制。
所以撒手慈悲很奇怪，为何除了枫岫主人、凯旋侯化身而成的两个青年，无衣师尹身后又莫名出现了两男一女，凭借武者天生的敏锐，撒手慈悲感受到其中一名青年身上掩盖不住的霜寒气息，而另外一男一女显然就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越靠近魌初通口，混沌的气压就越重，无衣师尹知道悍戈与悍嬕必定承受不住，所以在距离通口3丈之处停下了脚步。
“无衣，源灵之衰还有一刻间，你们不进去吗？”
珥界主的光团上下翩飞，催促的意味显而易见。
无衣师尹转过身，环顾一周将目光所及慈光之塔所有的景象全部收入眼中。
黑暗中散着星星点点的光斑，是虚空之境高速飞行的陨石燃起的火花，和流光晚榭的竹影依依相比实在太逊了。
“我想看着界主切断天源，慈光没了后顾之忧，无衣师尹只身入苦境也没有遗憾了。”
一半是真话，另一半是坚决。
珥界主老谋深算无衣师尹岂会不知，如若他们还在通道内天源就被切断，那魌初通口必定因为能量的突然变化而反噬行人。
“我真抱歉让你以身犯险，慈光之塔会永远流传关于你的神话。”
光团围着无衣师尹转了一圈又一圈，完全忽视了另外6个人。
珥界主的假惺惺逃不过枫岫主人与凯旋侯的眼睛，若非易容术让他们不能表现太明显的表情，恐怕这两人的冷笑都要让天外燃烧的陨石都熄灭了。
悍戈皱着眉看珥界主围着无衣师尹转圈圈，实在没忍住侧身对凯旋侯低声道，
“侯，光团里的那个人真做作。”
凯旋侯不出声，只是微微摇头，枫岫主人上前把悍戈拽到悍嬕身边，殢无伤则始终冷着一张脸。
突然，黑暗中的光斑消失了，随后一道道灵辉齐刷刷聚向光团身后的灵池并无限放大，整个魌初通口都被照亮了，灵辉源束逐渐壮大，成型，神树的幻象若隐若现。
无衣师尹看着摇摇闪闪的神树，心情五味杂陈。
他一直没有告诉凯旋侯，天源一旦被截断，火宅佛狱并不会变成一片荒芜，而是被虚空之境的上古洪荒之力扭曲撕碎碾成宇宙尘灰。
“时间到了，界主你该行动了。”
保全慈光之塔的前提下能救出佛狱最后的血脉，无衣师尹即使知道自己欺骗凯旋侯也问心无愧了。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去！”
空间之中层层声浪回荡着珥界主的咒语，他催动自身神源，屏气凝神之后一道灵刃袭向源束，登时整个虚空之境震颤起来，悍嬕脚下不稳，悍戈也堪堪摔倒，枫岫主人一手一个拉住他两人，眼神却一点没从灵辉源束上挪开。
撕碎，断裂，崩落的声响在整个空间回荡，脚下的大地摇晃地越发剧烈，有如世界末日的来临，悍嬕拼命地想往枫岫主人身后躲，吓得整张脸都变形了，为了防止她叫出声，悍戈直接把她拉进怀里盘腿坐下，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别怕，侯在这儿，我们不会有事。”
丈夫的声音犹如一剂定心丸，悍嬕拼命起伏的胸膛逐渐平静下来，凯旋侯俯身揉揉悍戈光亮的脑袋，又拍拍悍嬕的肩膀，悍戈朝他摆摆手，随即呲出了一排大牙。
空间内的光亮越发耀眼，到最后包括撒手慈悲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脚下的震动逐渐缓和，烟尘也渐渐散去，灵池内的天树如荧沫般消散，天源止于此处便向上回旋，
“成了。”
珥界主的声音疲惫但却带着一丝不难察觉的阴狠。
“你们该上路了，无衣。”
无衣师尹还未从刚才极致的亮白中缓过来，突然一掌汹涌的气浪就袭向他的心口，
“啊！”
毫无防备生生受了珥界主一掌，无衣师尹感觉脑海里空白一片，殢无伤闪现回身之间将飞出去的无衣师尹接在怀里。
“你怎样？”
“噗！”
一口鲜血呕出，无衣师尹身子一软就失去了意识。
几乎是毫秒之间，枫岫主人挡住了珥界主袭向凯旋侯的一掌。空间之中登时震出紫色异彩，
枫岫主人身上的易容术，破。
“快走！”
枫岫主人转身对凯旋侯厉声吼道，
而凯旋侯也在须臾之间解除易容，悍戈抱起悍嬕，在凯旋侯的护送下一路疾向魌初通口。
“无衣啊，这就是你对我隐瞒之事吗？你好大的罪过！”
珥界主怎么会识不得枫岫主人和凯旋侯，刚才截断天源时他便暗自吸收不少灵能，如今身虽然老，但功体却是增长不少。
枫岫主人只有五成功体，自知不是珥界主的对手，扭头对殢无伤喊道，
“把无衣给我！殢无伤！”
殢无伤心领神会，将昏厥的无衣抛向枫岫主人，枫岫接住之后就将他背到背上，转身向着魌初通口冲去。
殢无伤初开终末之境一挡珥界主雄浑之势，苍古洪荒，水墨山河，强悍的剑气境界令人叹为观止。然而天源已断的魌初通口开始震颤，亦现崩毁之象，珥界主并不想大业初成就葬身于此，故而灵能一偏，殢无伤剑气被虚空吸收，随后他将目光聚在了最接近魌初通口的悍戈与悍嬕身上。
通口就在眼前，梦里的新生活就在眼前，悍戈抱着妻子拼命地跑，牙床深深咬出了血，
为了佛狱的未来，一定要离开这里啊！
就在此时。
一道极光挡住了他的视线，随后就只剩下一片虚茫，熔岩般的滚烫自全身每一寸皮肤传来，突如其来的爆炸让他和怀中的悍嬕飞了出去。
女人凄厉地惨叫了一声，随即在虚空中化成齑粉。
太快了，快的悍戈耳畔还是妻子的惨叫，抬头就看到她在他眼前成了灰烬，
落地的时候，他好像听到自己天灵盖碎裂的声响。
喉头尽是血腥气，身体仿佛要融化一般，强烈又灼烫的气浪将他身上的衣服全部烤焦了，他无力地抽搐着，眼里只剩下悍嬕化为灰烬的那一幕。
新的生活终究只能是梦吗？
“悍戈！”
凯旋侯目睹了珥界主袭向悍戈悍嬕的那一个气团，但仅有三成的功体让他只来得及为悍戈挡下部分气浪。他冲上前扶起悍戈，指掌之间尽是油腻的质感，悍戈空洞的眼睛如同深渊一样没有起伏，凯旋侯想背起他，却发现随意一拽都是血肉泥泞的痕迹。
殢无伤一式扑空顿时燃起无穷怒火，墨剑铮然之间一道墨痕势无可挡地袭向珥界主，珥界主仗着护体光球坚不可摧，不顾殢无伤的纠缠，一路对着凯旋侯和枫岫主人发起猛攻。
“来不及了，先救他离开这个地方！”
赶上来的枫岫主人拔出长剑抵挡珥界主的进攻，撒手慈悲从他身上接过无衣师尹就冲出了魌初通口。
悍戈终于有点反应了，他艰难地将头转向凯旋侯，依旧是大牙一呲，不过这回的笑容里只剩下悲凉。
“侯，我要食言了。”
一喘一叹间，浓烈的血腥气扑向凯旋侯的脸。
“别废话，我带你出去！”
凯旋侯拉起他就想往背上放，得到的却是悍戈凄厉的惨叫。
他的手臂几乎透明，刺眼的光下能发现只剩薄薄一层皮和中间一点关节勉强粘连在一起。
凯旋侯没有时间悲痛，也想不到悲痛，他此刻只想把悍戈带走。
血色尽失的脸上浮现一抹死气，悍戈急促地喘息着，好像有什么话要对凯旋侯说。
枫岫主人和殢无伤还在奋战，凯旋侯很想加入他们，但悍戈用另一只同样血肉模糊的手死死拽住了凯旋侯的衣襟逼迫他俯下身来。
凯旋侯侧耳听之，悍戈努力地压下泛到嘴角的血泡，含糊却又清晰地交代道
“凯旋侯，能认识你我悍戈很荣幸。”
凯旋侯的眼里噙满泪花，他抬起头刚想回应什么，却对上了悍戈陡然瞪大的双眼。
电光火石之间，他和悍戈的身位发生了变化，凯旋侯眼前浮现一个巨大的人形阴影，随即温热的鲜血扑面而来，悍戈翻身挡在凯旋侯身前，珥界主的灵刃直穿心口抵在凯旋侯眼下的黥纹上，随即消散。
凯旋侯懵了，悍戈无力地伏在他身上重重喘息着，好像还有话没交代完，
“侯，阿嬕胆子小，我要去陪她，火宅佛狱以后就剩你了。”
或许是回光返照，或许是遗愿未明，悍戈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勇气抵挡全身咆哮的痛楚，他颤抖着挺起上身，手已经抬不起来了，所以他用肩膀勉强顶了顶凯旋侯的肩。
“那是我们的故乡，那才是你的家，千万别忘了。”
一滴，两滴，一串，两串，悍戈微微变形的光头上渗出血珠滴在凯旋侯手边，汇成一个个小血坑。
凯旋侯嘴唇微微颤动，悍戈如钟的两只眼睛充满期待地盯着他，
“我向你保证，凯旋侯永远忠于火宅佛狱，至死方休。”
凯旋侯任由自己倒在地上，他将悍戈的脑袋搂在怀里，眼睛酸涩地好像要裂开一般，可是眼泪却如潮水般褪去，一滴都流不下来。
“我向你保证此生都不背离佛狱，悍戈你活下来，活下来啊！”
弥留之际，悍戈已经听不清凯旋侯在说什么，入耳只有嘣嘣的心跳声。
原来侯的胸膛也没有想象中强壮，说不定砍柴还没有我快呢。
下辈子再遇见的时候你还做佛狱的三公，好不好？
算了，你也听不见，就当你答应了啊。
悍戈的身体如流萤般散开，凯旋侯身上的重量越来越轻，直到最后归于虚无
突然又一道灵刃袭来，枫岫主人闪现于身前，琅然声响之后他一把拽起失神的凯旋侯，殢无伤也一路退至魌初通口，纵身一跃，三人在魌初通口崩塌的瞬间跳了出去。
黑色的通道内烟尘四起，受到刺激的虚空气团疯狂地撕扯通道，随后是一阵阵如同鬼嚎般的轰鸣，杀戮碎岛和火宅佛狱的爆炸震碎了整个魌初通口，滚滚气浪将一个小东西轰了出来，好巧不巧砸在凯旋侯心口，枫岫主人低头看去，
是悍戈佩戴的那串兽骨项链。
枫岫主人捡起项链递给凯旋侯，凯旋侯的眼神空的像古井，一切都在他眼里，一切又都不在他眼里，死寂，死亡带着寂寥，他茫然地接过项链。高温让血迹快速渗入微微泛黄的兽骨表面，他将项链贴在脸上，小心翼翼地嗅闻一点儿血腥气，又担心那股味道就此消失。
突然，凯旋侯心口一窒，一口鲜血呕了出来，作为在场除了悍氏夫妻之外功体最不健全的人，他的五脏六腑受创不在无衣师尹之下，随即倒在了枫岫怀里。

呜呜不想单机，好无聊的，想要点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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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22-03-11 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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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
01
无衣师尹不是傻子，并非没有预测到自己即将被流放至苦境的命运，拂樱斋和寒瑟山房早在佛业双身为祸期间因地气被吸收而崩毁，故而早在几天前他就派遣撒手慈悲在苦境寻找合适的落脚点。
所以遭逢此等变数，一行人依旧不用担心无处落脚。
枫岫主人与殢无伤一人背一个伤号在撒手慈悲的指引下奔向濯风山隅。
珥界主的突然发难让在场之人都始料未及，无衣师尹重伤昏迷不醒，枫岫主人知道他炼有神源，故而先处理了凯旋侯的伤势。殢无伤却发现无衣师尹的身体有意无意排斥来自外界的真气，这让枫岫察觉了异样。
凯旋侯虽被珥界主的气浪震动了五脏，但整体并不严重，枫岫稳定他的伤势之后随即去探无衣鼻息。
“嗯？”
殢无伤十分警戒地看着枫岫，枫岫主人并不在意他如刀的眼神，径直脱掉了无衣的上衣，珥界主的掌印在他胸口已然是铁青色。
“不对！”
枫岫主人起掌运化间将自身神源贯入无衣师尹天灵，师尹的嘴角不断流出暗红的淤血，直到最后一大团血块吐了出来。
模糊的视线中出现黑白的影，无衣师尹逐渐醒了过来，但是重伤初愈的他浑身乏力，便任由自己向前倒去，殢无伤下意识地躲开，无衣师尹扑了个空，撒手慈悲上前扶住了他。
“你既然没死，那我就出去了。”
殢无伤转身离去，没有一点犹豫。
“真是疏情的可以啊。”
无衣师尹看着离去的背影，既无奈又好笑。
“师尹，你为何要带这名剑客来苦境，他明明一点也不关心你。”
撒手慈悲目睹殢无伤的躲闪，一向希望能和师尹亲近的他吃味异常，为什么师尹从来不肯在自己面前展现脆弱的一面，面对这名剑客的无礼却屡屡宽容以待。
“哈，忍之一字最是玄妙，来到苦境，你需多加体会，我没事，留我和枫岫先生一谈吧。”
无衣师尹向后靠坐在床头，自醒来后，枫岫主人便冷眼看着一切。
撒手慈悲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师尹的眼神不容置喙，他只能起身离开。
“我只知首辅对异己者下手从不容情，没先到对自身也是如此。”枫岫主人拉过一张凳子坐在无衣床前，戒备一如之前。
“这些伎俩果然逃不过神司的眼。”无衣师尹眉目间闪过一丝锋利，随后又变回了起初的温润。

流光晚榭中，距离源灵之衰还有6个时辰。
“无衣，你到苦境如何容身？”珥界主的光团上下翩飞。
“界主不必忧心，素还真与我相交甚欢，到达苦境他于我来说是最好的攀交对象。”无衣师尹笑道
“你又要如何安置佛狱遗民？据我所知，火宅佛狱民风剽悍又忠心耿耿，四魌天源断，火宅必成宇宙尘灰，若让他们知晓此事，对你来说等同于自添掣肘。”
“所以，不知界主是否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你想做什么？”
“魌初通口是目前已知四魌与苦境的连接通口，佛狱之人难保不会有回去的念头。请界主制造一场你我决裂的戏份给他们看，这样既能彻底毁去通口，又能抹去他们对我的戒心并为我所用。”
“无衣，慈光能得你如此忠心实在荣幸之至。”光团发出苍老的咳喘，
“界主，无衣走后，慈光永耀的实现就靠您了！”
“可你的神源不在身上，魌初通口爆炸的威力甚大，难保不会伤到你。”
“哈，天舞神司曾留一块天外石在慈光，我早已将其炼化为护身宝甲，界主不必挂怀。”

枫岫主人将手中羽扇重重砸在床沿，周身顿时震起一阵气浪，
“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悍氏夫妻活命对吗！”
说什么要为凯旋侯保住佛狱最后的血脉，说什么想枫岫主人活着，一切只不过是无衣师尹的一场算计，他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到达苦境能利用凯旋侯和枫岫主人罢了！
“他二人自有天命，师尹无需费心保全。你大可以把这一切都说与凯旋侯知晓，让我在苦境的处境更为艰难，对了，魔王子尚在苦境，凯旋侯也不算是独苗。”
无衣师尹抬手想摸腰间的烟斗，摸空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外衣被脱去，只剩单衣在身，不觉有些着凉，便把被子往上拽了拽。
“无衣师尹，我只有一句话给你，多行不义必自毙！”
枫岫主人不想再面对无衣师尹，他与记忆中同窗共读《道德经》的白衣青年除了外表相同之外，其余已经污浊的让他不忍直视了。
或许从一开始枫岫主人就不曾认识真正的无衣师尹吧！
看着枫岫主人怒气重重地离开，无衣师尹吊着的一口气登时散了，他无力地斜靠在床头，濯风山隅同流光晚榭一般是用竹材搭建而成，按理四处都应是淡淡的竹香。
可他的鼻尖却只有血腥味常萦，此时甚至更浓。

02
枫岫主人一路往安置凯旋侯的房间走去，莫名的头疼从太阳穴渗入脑髓，他不得不运气点住眉心，倚在房门的框边，呆呆地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凯旋侯。
分析给他听吗？告诉他无衣师尹一开始就不是真心想救悍氏夫妻；告诉他从头到尾都落入了无衣师尹和珥界主的算计；告诉他成王败寇，火宅佛狱在苦境为祸，这一切都是他活该？
以凯旋侯的性格怎么可能放过无衣师尹，而无衣师尹势必借此将盯在他身上如戢武王和素还真的目光全部转嫁到凯旋侯身上；戢武王因为父仇必定会先剿灭势单力薄且对咒世主最为忠心的凯旋侯，素还真为防止佛狱死灰复燃也不会轻饶他，无衣师尹金蝉脱壳的计划自然天衣无缝，而他枫岫主人又该立于怎样的位置，湘灵倾心于他，戢武王为了亲妹必会保下自己。
然后他与湘灵大婚，凯旋侯死于万人讨伐？
开什么玩笑。
屋里传来了凯旋侯虚弱的咳嗽，枫岫主人拿扇柄敲了敲快要裂开的脑袋，让自己尽量恢复到正常的神态，随即推门而入。
凯旋侯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更加没有血气，他并没有醒，枫岫主人悄声走进去，坐到床边，发现凯旋侯手边有一摊新鲜的血迹。
原是悍戈那块兽骨项链被侯攥在手中，昏迷中不知不觉划破了他的掌心。
枫岫主人皱着眉企图扒开凯旋侯的五指拿出那块被鲜血浸润的项链，但他越努力，凯旋侯便收的越紧，鲜血汩汩地往外流。
那抹鲜红深深扎进枫岫的眼里，晃了神，也刺痛他的心。
枫岫主人放弃了，他在侯手下垫了一块药棉，鲜血慢慢止住之后，他将被子往上拽了拽，将凯旋侯冰凉没有温度的手拢在了自己掌心，看着侯眼角慢慢浸润，一滴泪无声地滑落。
枫岫主人眉川深深皱了起来。
撒手慈悲在窗外看着屋里发生的一切，总觉得自己现在进去是一件很没有眼力见的事。
于是他转过身，看向那个正在擦拭着墨剑的男人。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师尹如此看重你？”
短短的几句话里包含浓浓的醋意，殢无伤直接无视了少年的发问，依旧抚摸着手边的剑。
“我在跟你说话，你到底是什么人！”
作为秀士林中的翘楚，撒手慈悲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无视过，怒意伴随着醋意冲天而来，他转到殢无伤面前，伸手就要揪他的衣领。
下一秒他就被扑面的寒风震退了数十步，殢无伤冷冷地看着他，
“深藏秽谷的宝剑只为雪花的飘零而出鞘，转瞬即逝的朝露只是多余。”
无声的威逼让撒手慈悲炽热的怒意逐渐冻住，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撒手慈悲冷哼一声，扭头回了无衣师尹的房间。
师尹倚在床头假寐，撒手慈悲的推门声惊动了他，少年见状上前倒了一杯清茶递到他手边，师尹接过小酌一口便放到床头，
“撒儿，还记得任务是什么吗？”
无衣师尹没打算浪费太多的时间，
“撒儿记得，待师尹身体好转便去寻叶小钗前辈要回神剑。”
戢武王随时可能发现他的藏身之处，只有尽快收回先前附在赠与叶小钗剑上的神源才是保险。
无衣师尹皱皱眉道，
“我没事，你即刻去寻叶小钗，不要耽误，尽早与苦境人士接触才能为我们后续的行动搏得先机。”
“这···”
撒手慈悲有点犹豫，
“撒儿。”
“是，我这就去。”
撒手慈悲握紧腰间刀鞘扭头离去，无衣师尹眼见他合上了门，抬手解开了衣襟，他低头看着颜色变淡的掌印发呆，刚才浅眠时胸口一阵一阵地生疼，即使枫岫帮他逼出了淤血，珥界主饱提功元的一掌也不含糊，真不知道这是两人合演的一出苦肉计，还是珥界主真想借此机会杀了自己。
也罢，即使为慈光付出多年，到头来依旧是他人玩弄的棋子，没价值自然就被抛弃了。
界主，你好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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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22-03-11 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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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
01
“侯，苦境的夕阳原来是这样的，真是比慈光之塔的好看呢！”
“侯，等我和阿嬕的孩子出生了，认你做干爹怎么样？”
“侯，你为什么不救阿嬕，你不是永远效忠于火宅佛狱吗！”
“侯，你为什么不救我？”
“凯旋侯，你这个叛徒！”
眼前一遍又一遍回放悍嬕化为齑粉的那一幕，耳边是悍戈歇斯底里的咆哮，凯旋侯伸手想拽远去的人，可触摸到的是一团血肉模糊的影，回头便是悍戈那双凸出眼眶许多的眼睛，那双眼的瞳孔乌黑，没有一点生气。
“凯旋侯，拂樱，快醒醒！快醒醒！”
一个缩瑟之后，凯旋侯猛然睁开了眼，视线开始聚焦，首先映入的是一抹熟悉的紫黑色。
枫岫主人守着凯旋侯已经一天一夜了，好不容易见人有动静，却是陷入梦魇的状态，不得以只好大声喊醒他。
凯旋侯显然还没从梦中回过神来，空洞的眼神盯着枫岫主人大口喘息。
看他这副模样，枫岫主人眼底是藏不住的阴沉。
“你终于醒了。”
枫岫主人转身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床头，凯旋侯渐渐回神，扭头看了他一眼就挣扎着要起身。
虽然吐了血，但整体伤势并不严重，不过睡了一天腿还没什么力气，凯旋侯刚站起来就踉跄着向前倒去，枫岫主人眼疾手快一把拥住了他。
“刚醒就要起身，凯旋侯，你不能珍惜一下我的劳动成果吗！”
凯旋侯这幅模样让枫岫心底莫名焦躁，而倒在他怀里的人却并没能感受到这份焦躁，
“放开！我要给悍戈悍嬕报仇，我要杀了珥界主！”
凯旋侯浑身被冷汗浸湿，他在枫岫怀里挣扎，企图摆脱他的钳制，奈何枫岫死死将他禁锢在怀里，这让他不禁发狠地挣扎起来，枫岫主人最后耐不住性子将他摔在了床上，
“你这样是要怎么给他们报仇！凯旋侯，你的冷静与深谋远略到哪里去了！”
后脑撞在床板上，凯旋侯感到眼前一片眩晕，枫岫主人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音躁动的无法言说，他努力控制着自己，挨着凯旋侯身边坐下，沉声道，
“凯旋侯，人死不能复生，魌初通口已经炸毁，我们再也回不去四魌界了。”
凯旋侯虽然头疼，但枫岫主人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见了，他一个字也不想回答，只是将被项链滑破的手覆在面上，枫岫主人只好接着道，
“重新来到苦境，你就是火宅佛狱最后的遗孤，你若是永远效忠于佛狱就该保重自己。”
魔王子，四魌界的异数，他心里根本没有佛狱，所以枫岫主人很识趣地没有提这个名字。
“悍戈临终前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枫岫主人没有把握，但短暂相处也能看出这个普通青年对于佛狱的忠心不亚于凯旋侯，所以他的遗言或多或少可以猜得。
“我不相信他需要你为他复仇，佛狱的未来都在你肩上。”
见凯旋侯依旧没什么反应，枫岫主人只好换一个角度开导，
“不论你是否能找到新的魌初通口，以凯旋侯曾经在苦境掀起的风浪，正道若是知晓你复出，会轻饶你吗？”
凯旋侯一直遮着脸的手松动了，枫岫知道他逐渐冷静了下来。
“你现在只有三成功体，即使经验丰富，苦境能人从来不少，你有什么把握赢他们？若是下黄泉见到悍戈，难道你要说自己是被无名小卒送下来的吗？”
“这不可笑吗？”
枫岫主人将凯旋侯覆在面上的手缓缓拿下，鲜血滴落在他的脸颊，如同鲜花凋萎，花瓣四散在雪地里，凯旋侯的眼角早滑落了一道泪痕，他怔怔地盯着枫岫主人，
“枫岫啊。”声调明显抖了不少，
拿起先前倒好的热茶，枫岫主人将茶杯递到他手边，凯旋侯接过，小小抿一口又放下了。
“凯旋侯与你明明是立场相对的敌手，如今虎落平阳，却是你守在身边。”
侯觉得很讽刺，百年相交都是逢场作戏，撕破脸后亦是搏命相斗，落幕之后本该相忘于江湖，没想到这神棍却是一改应有的淡漠，掏心掏肺地对自己。
“哈，立场相对是曾经，如今你我都已不被立场束缚，回头看来，还是与拂樱斋主你来我往的那段日子最舒心。”枫岫主人抽出腰间羽扇，自顾自地扇起来。
“果然，痴愚才是你最好的注解。”凯旋侯惨然，这种气场明显被盖过的感觉让他莫名别扭，但言语上仍不忘挖苦枫岫主人一下。
“是啊，我就是痴愚，而且执迷，好友拂樱，如今我们算裸裎相见了吗？”
枫岫拿起羽扇微微遮脸，摆出曾经拂樱斋主最想锤他的表情。
“你！”凯旋侯蓦的脸上飞出两团红晕，枫岫主人拿起先前不小心落在地上的兽骨项链，小心翼翼带在凯旋侯项间。
“这是悍戈留下的东西，小心保存。”
枫岫主人的呼吸浅浅，身上永远带着散不去的淡淡木香与书卷宣纸的气息，凯旋侯从来没有在清醒的状态下仔细嗅闻过他身上的味道，如今两人相贴甚近，这样的体香自然一股脑涌入鼻息之间。
怎么会这么暧昧，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凯旋侯为自己的想法大惊，手里登时有了动作，他一把推开枫岫主人，将脸别到一边，十分尴尬道，
“我想一个人待着，你先出去。”
枫岫主人知道他已经冷静下来，而且自己面对这样脆弱的凯旋侯心里某根红线隐隐在颤动，
“好好思考我刚才所说，不打扰了。”
枫岫主人起身离去，独留凯旋侯一人。
不知为何，两人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呢？凯旋侯不禁纳闷。随后他放弃了思考。
抬手轻轻抚摸胸口的兽骨项链，噩梦中的画面再次浮现脑海。
凯旋侯明明应该拼了命为佛狱族民开创新的生活，为何最终是悍戈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他挡下了致命杀机。
压抑的情感此刻再也控制不住了。
说好要带你们看苦境的夕阳，说好要生一堆胖娃娃，说好将来还要回到佛狱将他建成慈光一般的天堂，到最后都化成了一抹虚幻的泡影，原来命运无常是这般残酷，天不遂人愿，人亦无可转圜。
豆大的泪水顺着凯旋侯的眼角滑落，他将项链紧紧捂在胸口，
悍戈，悍嬕你们放心，凯旋侯此生绝不负你两人，血海深仇，我一定会让珥界主下到地狱向你们赔罪！

02
无衣师尹在苦境的仇家非戢武王莫属，为了使濯风山隅尽量隐蔽，他将枫侯两人连同殢无伤一并送去了雪漪谷，雪漪谷如同一个密闭的口袋，殢无伤生性不喜与他人共居，所以无衣师尹为他在雪漪谷入口另外开辟了一处风水极佳的宝地——浮廊巘。
“这个所在你满意吗？”
看着与寂井浮廊别无二致的浮廊巘，无衣师尹心内勾起一丝怅惘。
“我满意于建筑的风格，却是不满你背后的目的。”殢无伤冷冷道，他抽出墨剑放在剑架上，扑面的寒风吹动点缀着黑色的白发。“昭然的目的总是令人不悦，既然不想放那两人自由，何必大费周章将他们带离慈光。”
心中所想被人一眼洞穿，无衣师尹不做无谓的挣扎，
“是，我就是要你监视他们，苦境局势瞬息万变，如若让枫岫主人与戢武王有所联系，那我此次苦境之行便无生机。”无衣师尹摸出腰间香斗，淡淡的檀香在寒风中转瞬即逝，“从今往后我在苦境奔忙，只要那两人不为我增添麻烦，你可以游览苦境风土人情，我不干涉。”
不等殢无伤回答，无衣师尹带着撒手慈悲化光离去，扬起的雪花飘落在殢无伤发间。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无衣师尹没有再出现，殢无伤也没有离开过浮廊巘，只是每日坐在房檐上，静静感受终日不觉的飞雪。
“说我疏情的可以，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夜间，殢无伤扬起剑查看在雪漪深谷设下的剑阵，苦境的夜深如墨，气罩在墨剑的呼应下淡淡闪着白光，他低头看着在手中吐涎的墨剑，沉默不言。
枫岫主人分别前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
“慈光之塔从来无雪，即鹿生来体弱，所以你的雪中谜只是一道虚影，执着于此是自陷牢笼。”
庞然怒意逐渐升腾，殢无伤周身震起层层气浪，引得浮廊巘隐隐晃动，
渎生暗地翩飞的竹花怎么可能是虚影，萧索世界好不容易闯进来的淡淡人声怎么可能是虚影，枫岫主人，你太放肆了！
就在此时，一道盈盈紫光闯入了殢无伤的视线，雪漪谷厚厚的积雪之下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殢无伤循着紫光小心前去，一朵盛开的雪茸花出现在紫光中心，这雪茸花与慈光之塔的略有不同，他正欲抚摸微微摇颤的花瓣，突然一道紫光从花蕊直射而出，殢无伤躲闪不及，指尖登时滑破了一道口子。
“嗯？”
这分明是魔气！
殢无伤眉峰一凛，剑指直向雪茸之花，登时紫烟炸开，随即化作道道剑锋四散而出。
整个浮廊巘地面都隐隐闪现紫光，殢无伤发现每一个光点都对应一朵雪茸花，他来不及多想，挥起墨剑震起气浪，雪茸花一朵接着一朵化为灰烬。
殢无伤纵身跳上房檐，远处的雪漪深谷也有淡淡的紫光回应。

03
身在雪漪深谷的枫岫主人当然也察觉了异状。
前些天他与凯旋侯两人皆是发了疯地修炼功体。功体恢复离不开地气的协助，枫岫主人也曾向下探知雪漪地气，奈何此地仿佛凭空出现一般，完全没有地脉可言，枫岫只当是殢无伤剑阵的作用隔绝了他的探知，所以早早放弃了挣扎。
但是凯旋侯不愿放弃，依旧每天从日出练功到日落，丝毫没有懈怠，枫岫主人看他这副模样，嘴上虽然没什么好话，但也从不阻拦。
直到有一天，枫岫主人照例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突感外界荧光四射，便赶忙穿了衣服跑出去，凯旋侯似乎找到了雪漪谷埋藏甚深的地脉，他双掌齐齐向下不断吸取着地气。枫岫正想开口祝贺，突然一道紫光自凯旋侯掌下飞出，直直削断了他一根发带。
地气入体应该是面色红润气息渐稳的状态，凯旋侯却是满头大汗面色苍白，他抬头看了一眼枫岫主人，嘴角的血迹不断飞溅而出。
枫岫主人察觉不对，一掌袭向地源，才发现自身真气尽数被其吸收，凯旋侯的双手被地源牢牢缠住，他努力地想将手收回，但是地源如同藤蔓一般将他牢牢吸附。
持续下去凯旋侯必然耗尽功体，枫岫主人也不含糊，运起慈光神源一掌劈过去，两厢抗衡之下终于为凯旋侯拜托了控制。
自那天起，雪漪深谷便出现了一朵又一朵雪茸花。

“作为懒虫，这个点你应该在睡觉才是。”凯旋侯走到枫岫主人身边，深夜之中，隐隐闪烁的紫光仿佛千万只瞳孔散布在雪漪深谷之中，“他也察觉异状了。”
“明日殢无伤应会来找我们。”枫岫偏过头看着凯旋侯，“夜深了就早点休息，上次地脉反噬对你的伤害并不小。”
“可你也没睡不是吗？”凯旋侯无视了枫岫的提醒，紧紧身上的斗篷就往雪地里走，近在咫尺的雪茸花紫光大作，凯旋侯熟练地偏头躲过剑气，随即掌中气劲将那朵小花轰作了烟尘。
凯旋侯知道，枫岫主人在躲自己。
扭头看向枫岫主人，侯的眸子透出复杂的情绪。
这样直白的眼神让枫岫主人莫名心虚，无衣师尹久未前来，他都快放下埋藏心底的秘密。
他转身回了房间，吹灭其中蜡烛，故意很大声地躺下。外面一片寂静，过了很久才有积雪吱噶以及房门合上的声响。
枫岫主人默默睁开眼，开始反思自己和凯旋侯究竟应该怎样相处。
刚才的凯旋侯黑发如瀑，眸子莹紫如玉，紫缎鹅绒斗篷修出他适宜的肩宽，只覆盖一层薄薄里衣的修长身形在斗篷的前搭缝隙间若隐若现，这样的场景让他心音躁动得厉害。
惯于执笔写尽人间风月的楔子面对感情之事从来都能一眼透彻，但对着凯旋侯他总带着一种逃避的念头，可是身体却没这么纠结。
他硬了。
胯下的涨痛让他在床上躺着都刺挠，修身百年，早以为看淡了原始的欲望，没料到刻意隐藏的需求仍在百年之后浮现。
百年前醉酒的拂樱斋主在寒光一舍留宿那夜，他同样无法入眠。
情景不同，心境不同，人却是相同，身体的反应更加相同。
硬抗一夜肯定是睡不着的，枫岫主人无奈解开了腰带。
白光在眼前闪现的时候，他脑海浮现粉绿交织的奇怪画面，随即沉沉睡去。
凯旋侯对于情之一字向来不屑，但他也不是榆木疙瘩，与枫岫主人在一起的时候那股时明时暗的暧昧在他两人还未决裂前就已经出现，只是当时的自己一心只在潜伏的任务上，为避免节外生枝，他从来不曾正视这种微妙的氛围。
如今与枫岫共处雪漪深谷之中，抬头不见低头见，想躲都无法；能保下自己的人除了他别无选择，佛狱的血海深仇若是要报，他们便不能再这样尴尬地相处。
凯旋侯坐在桌边，淡淡的小烛随着溜进来的微风颤颤晃动，他不禁开始回想被地源锁住的那一天。
虽然险险丧命，但那股地源的气息却并不陌生。
究竟是什么呢？
凯旋侯太阳穴突突地跳，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想不起来。
魔王子蛾毒的药性实在太大了。

呜呜不想单机，好无聊的，想要点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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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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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3.11【枫侯】残花生子 105F更新 20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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