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4.11 【現代多配對】你的眼中，天空蔚藍 (襲善吞宵朱蕭赭墨) 57 更新21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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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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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110樓發表於: 2016-12-26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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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107樓mirtoerosa98于2016-11-28 23:34發表的 : i&cH
恭喜朱聞終於住進無人家了!!! Dq T)%a
但兩人的關係依舊是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笑) WZ.d"EE"
看他們倆人的歡樂的互動，能平復吞宵那對的苦悶感呢!! eiLtZQ

放心~快滿拉
已經可以開始倒數了XDD

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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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111樓發表於: 2016-12-26 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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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108樓魚帶著山飛于2016-11-29 03:29發表的 : -X#J<u T/
感覺好久沒有吃到朱簫的涼了_(’ཀ`」 ∠)_ kO<`RHlX=

以後會有更多更多的糧XD
朱蕭這對歡樂小可愛怎麼會沒糖吃呢

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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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112樓發表於: 2017-01-15 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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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多配對】你的眼中，天空蔚藍 (襲善吞宵朱蕭赭墨) )41 更新112F

41

黑夜世界裡最高等的酒店中，熱舞的男男女女在裝潢奢華的舞池中耳鬢廝磨、貼合擁抱，震耳欲聾的音樂聲毫不停歇，引誘人們放縱自己的慾望，盡情飲酒作樂，沉淪夢境，彷彿這裡就是快樂的天堂，情慾的極樂世界。

舞廳裡，一座私人包廂隱密在一處靜僻的角落，垂落的布簾掩蓋了遠處的喧鬧聲，不同於外面的喧嘩熱鬧，包廂裡的氛圍靜默而壓抑，一個全身酒氣的男人躺倒在柔軟的絨布沙發上，無數個酒瓶散落在一旁。

而在桌子的另一邊，酒店的女主人玉蟬宮正優雅的輕晃著手中的紅酒，妝容精緻的美目正望著眼前酩酊大醉的男人。

誰能想到，不論在何種方面皆叱吒風雲、不可一世的人，竟然也有如此潦倒狼狽的一天，說不定連那個人也沒有料到自己竟會如此萎靡。

「都到了這個地步你還不肯放棄嗎，吞佛」玉蟬宮說道。

吞佛朝玉禪宮瞥了一眼，瀰漫著醉意的細長眼眸沒有往日的清醒，也失了過去的銳利。吞佛沒有回應玉蟬宮，只是扶著椅背從新坐起來，找到桌上最後一瓶還未喝完的酒，大口飲盡。

這是玉蟬宮第一次見到吞佛如此毫不顧慮的放任自己，想起剛才吞佛來到雙蝶館找她時，西裝筆挺、神色如常，似乎沒什麼異樣，但玉蟬宮仍看的出來，他眼前的這個男人，心早就空了。

為了逃避現實的殘酷而躲進雙蝶館的可悲可憐之人，看來今天又多了一位。

玉蟬宮知道吞佛今天喝的酒量已經超出他的極限，但他並沒有開口勸吞佛停下來，反而不冷不熱的說：「我早就提醒過你，你玩得太過火了」

玉蟬宮的話語刺激了買醉的人，吞佛放下酒瓶，壓抑的說道：「這不是遊戲」

面對全身壟罩著危險氛圍的吞佛，玉蟬宮仍然淡定自若地揚起嘴角，挑釁的說：「你敢說你一開始不是抱著好玩的心態嗎」

玉蟬空的話及其刺耳，以最難堪的方式揭開吞佛所暗藏的不為人知的一面，而吞佛並沒有反駁，因為他沒有這個資格。

想起宵望著自己時那雙眼眸裡的哀傷，吞佛用力的握緊拳頭，悔恨的慍怒灼燒著自己的心。他一開始的確是漫不經心，他靠近宵只不過是好奇他隱藏著的秘密，甚至是因為自己的慾望，但在與宵熟識後，吞佛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迷茫。

他想要的漸漸和一開始的不一樣，他尋找宵隱瞞的過去，不在是為了解答自己的好奇心，而是查覺到了危險所以想要幫助宵，他想要佔有宵的人，不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慾望，而是害怕失去他，對吞佛來說這早就不是遊戲，但他還是領悟的太晚，還是傷害了他最想保護的人。

悲痛的神情出現在眼前這個男人的臉上，即使是看遍浮世百態的玉蟬宮也意外的沉默了，吞佛從未如此挫敗過，沒想到這一跌，卻讓他逕直的跌進深淵。

「吞佛，你是個優秀的人，但你的聰明使你自負、孤獨，你口中所謂的遊戲就是不斷挑戰你自己」玉蟬宮放下手中的酒杯，淡淡的說：「可是這次你輸了，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在你的掌控中，這麼簡單的道理，你竟然讓自己身陷到這個地步才能明白嗎」

吞佛從以前就很獨特，他的才智，他的敏銳，讓他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怎麼去取得自己想要的東西，並將其無形的控制在手裡，他在各方面都表現得很突出，唯獨在同儕在眼中，吞佛永遠是他們看不透的人，人性對於未知的人事物，第一個反應便是防備。

但吞佛不以為意，或者說他早已習慣，只不過長久下來，他對於這樣的自己開始感到厭倦。在工作上，出色的能力讓他如魚得水，年紀輕輕就升上高位，在情愛裡，沒有人拒絕的了他的誘惑，無一不迷失在他哄騙的言語下。

有人說他狂妄，他的確狂妄，就像他無法體會那些在困頓的人生裡苦苦掙扎努力的人，相反的，也沒人能理解從開始就站在最頂端的人，他對自身的懷疑與孤獨。所以吞佛開始尋找所謂的“玩伴”，尤其是那種連吞佛也看不透，無法掌控的人，對吞佛來說他們每一個人都是他的遊戲對手，吞佛期待這些人能夠讓自己看看截然不同的風景，然而事實上贏過吞佛的人寥寥可數。

優秀的能力是吞佛自信的來源，也是他狂妄的原因，直到遇見宵之後。當吞佛發現自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宵差點死在自己面前，發現自己根本幫不了每晚被惡夢驚醒、被過去的傷痛所糾纏的宵，發現自己最後連挽留宵的機會也沒有時，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無能為力。

現在的吞佛終於明白，他過去的自負有多可笑，他在宵身上所感受到的絕望掙扎與生不如死，心如死灰與傷痛欲絕，大家將這些無可奈何稱之為命運，而不論是誰，都沒有辦法掌控命運。

玉蟬宮坐到頹喪的吞佛身邊，纖細的手指輕柔的撫過吞佛火紅的頭髮，低聲說：「欠你的人情，我可以用不同的方式還你的」

玉蟬宮主動跨坐在吞佛身上，她勾住吞佛的脖子，艷紅的嘴唇在吞佛的耳側流連。

「今天晚上，讓我幫你忘記吧」

那個神祕難測、驕傲自負的吞佛不該露出這樣的表情，忘記離去的人，忘記慘敗的遊戲。讓酒和美人，讓愛慾與快感，幫你暫時忘卻痛楚與悲傷。

玉蟬宮性感的身體緊密曖昧的貼合著吞佛，感覺到吞佛的手撫上自己的腰肢，玉蟬宮輕輕一笑，俯首想親吻吞佛時，吞佛突然一個使力，將坐在身上的玉蟬宮轉而放倒在沙發上。

這情色的肢體動作似乎已是不言而喻，看著撐在自己上方男人，玉蟬宮伸手想替吞佛解開襯衫的衣釦，但這時吞佛卻突然開口，如同剛才一見到玉蟬宮時，說的第一句話。

「找到他」

還沒等玉蟬宮反應過來，吞佛已經起身，他搖搖晃晃的撿起掉到地上的西裝外套，回頭對玉蟬宮說道，語氣認真而堅定：「有他的消息，第一時間通知我」

而意外被留下的玉蟬宮坐起身，美麗的臉龐若有所思的看著吞佛撩開簾子，腳步不穩地離開包廂的背影。

在吞佛和宵的賭約裡，他們以感情為賭注，一個傲慢，一個輕蔑，但到最後，他們都賠上自己的真心，輸的一敗塗地。

都說只要痛了，人就能學會放手。但吞佛…即便會遍體鱗傷，即便知道什麼也無法改變，也還是想再見一面嗎。

***

發現自己忘記將一份重要的文件帶回家的銀鍠鯨武，想著說不定還有同事還沒離開，立即趕回公司想碰碰運氣。果然如他所料，雖然大部人都下班了，但樓道裡還是亮的，不知道是哪個可憐的同事還在加班，正好幫了他一個忙。

銀鍠鯨武將未取回的文件放在公事包裡，安心的舒了一口氣，不過這時他突然發現樓層裡唯一亮著燈的辦公室，竟然是那個本來與他同期，但後來以驚人的速度升官的...現在必須稱呼為執行長的那個人。

銀鍠鯨武瞄了一眼亮著燈卻空無一人的辦公室，他微微皺了眉頭，靈光一閃，立即朝公司的吸菸室走去，當看見吞佛果然在吸菸室裡吞雲吐霧的時候，銀鍠鯨武更加的不爽了，為什麼他真的猜對吞佛在這個地方。

以前的吞佛喜歡在吸菸室裡獨自思考事情，對銀鍠鯨武來說只有在這個時候，他專注的神情才會看起來不這麼討人厭。但是現在，吞佛依然叼著菸，但卻眼神渙散，神色空茫，當然吞佛是不會讓一般人看見這樣的他，但就銀鍠鯨武所知，吞佛已經這副模樣整整三個月了。

一開始察覺的時候，銀鍠鯨武雖然意外，但卻沒有太在意，每個人都以為只要過幾天，吞佛就會恢復成如往常一般，繼續精明幹練的開拓自己的事業，但是他們都猜錯了，吞佛在工作表現上依然出色，但卻沒有了過去的雄心抱負，彷彿魂識被人牽走了一樣，失魂落魄。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銀鍠鯨武輕敲了兩下門板後，開門進到吸菸室，對偏頭看他的吞佛說：「你下班了吧，執行長」

銀鍠鯨武雖然口中還稱呼著執行長，但語氣可沒他用字的這般客氣，吞佛將已剩半截的菸頭捻熄，語調毫無起伏的說：「你怎麼還在這，工作出了什麼問題要我幫你善後嗎」

「你少瞧不起人」銀鍠鯨武忍著怒氣回道。

吞佛這傢伙一肚子壞水，說出來的話也都刺耳非常，所以說他才討厭吞佛，雖然他知道吞佛這個人其實就是嘴壞，其實沒有惡意。

既然他們倆人都下班了，也就是說銀鍠鯨武不需要因為身分而對吞佛客氣尊敬，他雙手交叉放在胸前，瞪著又點燃第二根菸的吞佛，沉著臉說：「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但你給我振作一點，這麼消沉的人沒資格做我的對手」

雖然是同期，但吞佛與鯨武從一開始就相處的不好，當然除了因為兩人個性迥異之外，鯨武一直將吞佛視為自己的競爭對手，尤其是當他看著吞佛以驚人的速度成長時，更是立志將來一定要取代吞佛現在的位置。

但銀鍠鯨武可不想自己的勝利，是因為吞佛的消沉與放棄換來的。

「你倒是很積極」吞佛深深的吸了一口菸，平靜的說道。

看來不只九禍，連銀鍠鯨武都察覺自己的反常了嗎，竟然讓她說出這種平時絕不會說的話。
吞佛在心裡苦笑的一聲。

「不管你有什麼毛病，想去醫院治療還是怎麼樣都好，總之快點恢復正常」

銀鍠鯨武早已習慣看著吞佛自信得意的模樣，那張臉讓他心裡不是滋味，卻又是激勵他更加努力的動力，若吞佛繼續在如此消沉下去，他邁向成功之路也會被吞佛所干擾。

銀鍠鯨武語氣不善的告誡著，想讓吞佛稍微清醒一點，他的話的確成功的讓吞佛有了點其他反應，只見吞佛抬頭看向銀鍠鯨武，想起什麼似的悠悠說了一句：「我是很久沒去醫院了」

吞佛的反應讓銀鍠鯨武愣了幾秒，才大吃一驚的問道：「你…你真的生病了!?」但吞佛懶得對銀鍠鯨武解釋，他站起來動了動僵硬的脖子，似乎是要離開了。

雖然銀鍠鯨武一直覺得吞佛不太對勁，但他沒有想到吞佛會怪異成這個樣子，因為在吞佛準備離開吸菸室經過自己時，竟然對他說了一句，謝謝關心。這句話竟然會從吞佛的口中說出來簡直是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把目瞪口呆的銀鍠鯨武嚇的不輕，連要反駁“誰關心你了，只是看不下去所以來罵人而已”這句話都忘記說了。

吞佛這傢伙…真的病的不輕阿。

也許就如同銀鍠鯨武想的那樣，吞佛或許真的病了吧，他已經好久沒有做這種事情，將自己的車留在公司，一個人徒步走到宵層工作過的醫院，默默的站在階梯的下方，以為還會有個人帶著不甘願的神情，卻仍然朝著自己走來。

三個月了，宵消失在他的生活裡已經這麼久了嗎。

冬去春來，大地回暖，然而吞佛還是感覺到滲入骨隨的冷，孤身寂寒，而離去的人，是否也如同現在的自己，或是…已經不會在感覺到任何的淒冷。

重新再踏一遍過去的足跡，走在相同的街道景色裡，曾經的笑罵拌嘴都還歷歷在目，但皆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遠去，惟剩一點執著還堅守在心裡，不肯忘記、不願放棄。

而在人群中，一個稚嫩熟悉的嗓音叫住了陷入回憶裡的吞佛。

「吞佛哥哥!」

吞佛聞聲回頭，意外的看見喚他的是之前那個賣玉蘭花的女孩，那個女孩見到吞佛也非常驚喜。許久不見，女孩長高了不少，笑容還是與以前一樣甜美可愛，讓吞佛本來沉重的表情柔和許多。

「念念，好久不見」

念念高興的點點頭，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從那天分別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了他們了，既然能遇到吞佛，想必另一人應該也在才對，這麼想的念念朝吞佛的周圍來回張望著，卻意外發現吞佛身邊並沒有任何人。

「你沒有和宵哥哥一起呀，你們最近過得好嗎?」沒有看見宵的念念有些失望的問道。

念念單純的話語讓吞佛一時啞然，他沉默地注視著女孩，半晌後才回道：「宵去旅遊了，我也很久沒見到他」

「這樣啊…」真是不巧呢。

偶遇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念念雖然明白，但仍然覺得遺憾，但她不明白，為什麼應該常常和宵在一起的吞佛，表情看起來也這麼失落。

女生的心思總是格外的敏感，念念沒有再問些什麼，只是垂下頭小聲地說道：「我好想念宵哥哥」

見念念露出難過的神情，吞佛輕拍著女孩的頭，像是在安慰眼前的女孩，或者，其實是在安慰他自己。

「我也是」吞佛輕聲的說。

思念宛如漣漪，一生波瀾便無止無盡，然而投落於水中的石子卻是深深的沉到河底，怎麼找也找不到。

冷醉來到宵以前住的地方，他按下門鈴，果然如他所料，屋裡面的人緊張的打開了門，但在見到來者是他的時候，期盼的神情瞬間一空，讓兩人相覷無語。

冷醉看到吞佛還穿著上班的西裝與襯衫，像是一下班就直接過來了。他跟著吞佛進到客廳，對面無表情的坐在沙發上的人說道：「我聽蕭中劍說，你偶爾會來這裡」

自宵離開後，吞佛就一直保管著這間房子的備用鑰匙，吞佛有時候會來到這裡，什麼也不做，只是看看這個宵曾生活過的地方，期盼著或許有一天，宵會突然回到這裡。

冷醉能理解吞佛為何這麼做，也許在內心深處他們想的都是一樣的，仍執著的抱著那份虛渺的期望，即使知道音訊全無，也依然要等待那個人回來，然而這間房子卻已經無法再等了，因為今天是租約的最後一天。

冷醉在吞佛身旁坐下，輕聲嘆息，眉頭的愁緒不比吞佛少，吞佛覷了冷醉一眼，說：「姥無豔知道了?」

心事被吞佛察覺讓冷醉有些意外，他頓了一下，說：「已經三個月了，我不能再瞞著她」

沉默在彼此之間蔓延，吞佛想起那封宵親手交給他的信，依然安靜放在抽屜裡。即便到了至今，他仍不願意將那封信交給姥無豔，不願那封信真的成為一個劃下結束的句點，然而冷醉卻是代替他說出口了，背負著身為朋友的愧疚，面對姥無豔不可置信的傷心。

然而吞佛並沒有料到，為了宵，冷醉願意背負的，遠遠不止姥無豔。

「吞佛，你還要等下去嗎」冷醉突然說道。他看著吞佛越發疲倦的側臉，語重心長的說：「我們是宵的朋友，我們可以等他一輩子，但你呢?」

他和蕭中劍是宵的後盾，他們可以守護宵回來的道路，永遠不改。但宵對吞佛的意義不一樣，他的愛，他的心被生生剖了一半，跟著宵一起消失了，傷痕累累的吞佛最終只會耗盡自己，直到身心皆被掏空。

聽著冷醉的勸告，吞佛只沉默了一瞬，說：「我會找到他」堅定地神情沒有絲毫動搖

「你必須給自己一個期限，否則你會垮的」

再幾個月也好，再幾年也罷，但總要有結束的那一天。如果等待最終換來的還是永無止盡的等待，當希望變成奢望、奢望成了絕望，一個人如何帶著一個千瘡百孔的心，在獨留一人的塵世裡載浮載沉。

冷醉了解宵，他不會希望吞佛因為自己變成這樣，否則就算…他真的去了，也不會安心的。

冷醉的意思非常清楚，他就像其他人一樣，為自己憔悴的模樣感到擔憂，但縱然如此，吞佛仍是搖搖頭，說了一句，我不會。

吞佛曾對宵說過，他不會拋下他的。所以在找到宵之前，他絕對不會讓自己倒下，更不會主動放棄，不論誰來勸他，都不可能改變他的決定。

見吞佛心意已決，冷醉知道自己已經不需再多說什麼了，也許對吞佛來說，不…對他們所有人來說，尋找的心情是難熬的，等待的過程是痛苦的，但若是能換得再見宵一面，這些又算的了什麼。

震動的聲響突然從口袋裡傳出，本來還心不在焉的拿出手機的吞佛，卻在看到螢幕上顯示的來電人後忽然睜大眼睛，下意識地轉頭看了冷醉一眼。感覺到吞佛的反應不同尋常，冷醉立即坐直身子，他的心跳像是在等待審判一樣，隨著緊張的情緒不停加快跳動的速度。

冷醉知道吞佛不是只會靜靜等待的人，這段時間他一直利用各種管道努力不懈的尋找消失的人，可宵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毫無音訊。

冷醉看著與電話那頭交談的吞佛，不知道究竟聽到了什麼，讓吞佛陡然睜大雙眼，拿著手機的手竟微微地發顫。

難道……難道……!

好不容易等到吞佛掛斷電話後，冷醉焦急地抓住吞佛，惶恐不安的等待那個未知的令人期待又害怕的答案，感覺到有人抓著自己，吞佛才像突然回神一般望向冷醉，顫抖地說道：「找到了…」

複雜的喜悅的在心裡衝撞著，吞佛以手掩面，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而知道宵仍平安無事的冷醉則是激動得露出像是哭一般的笑容，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找到了…終於找到你了。
宵…

***

山巒連綿、薄霧淡淡，在人煙罕至的深山裡，有一輛車開上蜿蜒的山路，擾亂了與世隔絕的寧靜。

到達了目的地後，吞佛走下車，冷冽的寒風穿透了他身上的大衣。在吞佛前方的是綿延向上的階梯，而在階梯的盡頭，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古樸寺廟。一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就在那裡，吞佛的心便無法平靜下來，隔了這麼久，他終於能再一次離宵那麼近。

吞佛仰頭看向那間寺廟，想起冷醉前幾天和他說過的話。

當拿到宵所在的地方的地址時，吞佛以為冷醉會和他一起去見宵，但沒想到冷醉卻拒絕了。

『我不是能改變宵的那個人』

雖然是由蕭中劍所轉達，但冷醉明白宵已經和他的朋友好好告別過了，他和蕭中劍已經不會讓宵有所牽掛，也不會是影響宵決定的人了。可是吞佛…他是宵生命裡最大的變數，最後一個能進到宵心房裡的人。

所有人都希望宵能回來，但到最後，冷醉卻沒有說任何一句請把宵帶回來的話，只是和吞佛說，去見見宵吧。

吞佛一步一步的踏上數不清的階梯，即使氣息漸漸的紊亂，腳步越發的沉重，也沒有停下來，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他們相隔的距離越來越短，只想著只要再一步、再一步…

當吞佛踏上頂端時，映入眼簾的是佛寺裡的莊嚴的佛像，和不遠處有一個身穿紫色大衣的身影，大衣的帽子遮住了那人的容顏，他站在矮牆旁，靜靜地遠眺隱於山嵐的疊峰群巒。

熟悉的身影近在咫尺，吞佛握緊了拳頭，渾身僵硬的站在原地。自分別後，只在醉意朦朧時才能看見的人，如今真實的出現在自己的眼前，那些數不清日子裡的不安與哀傷，在這一刻都如潮汐般，慢慢遠去。

從新調整了自己的呼吸，吞佛艱難的邁出步伐，忐忑的走向那個人。似乎是感覺到有人朝自己走來，那個人也回過頭，再見到同樣熟悉的人時，那人微微睜大了眼睛，也失去了方才的恬靜。

寺廟的鐘聲，沉穩悠遠，一聲一聲，卻敲響紅塵浮世，敲醒悲歡離合。

他們望著彼此，許多思緒與情感湧上心頭，卻一時無話，直到宵率先開了口，用只有吞佛聽得見的聲音，輕聲說道：「你總是能找到我，吞佛」

不論自己跑了多遠，跑到什麼地方，吞佛還是會追上來，他總是能找到他。

清冷的聲音熟悉的傳進耳裡，吞佛許久沒聽見這個聲音了，這個曾歡笑、曾低語、曾咆哮、也曾哽咽的聲音，他也很久沒看見宵的臉了，還是一樣的白皙消瘦，但比起自己...卻平靜的許多。

吞佛有些微顫的伸出手，掀開宵大衣的帽子，而宵沒有阻止。昔日垂肩的長髮已然消失無蹤，吞佛看著宵削短的黑髮，比起詫異，更多的卻是心痛，他向前緊緊的抱住宵，再也抑制不住心裡的悲愴。

「宵…把你心裡的話告訴我吧，不要逃避我」

不要再藏在心理，不要看著我的背影說，不要再不告而別，既然決定了，就別害怕直視我的悲傷。

「說阿，說你也希望我成全你，說你決定要忘記我…」吞佛的話語，句句皆是悲切，宵闔上眼，感受吞佛用力將他抱的生疼，但他卻始終都沒有回抱住吞佛。

「…對不起」良久後，宵只說了這麼一句話，但對吞佛來說卻更加的千刀萬剮、萬箭穿心。

宵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吞佛卻放開了他，了然的說道：「宵，我不是來勸你跟我回去的」

在來的路上，吞佛思考了很久，想著見到宵後他要說些什麼，又該做些什麼。
然而當他看見宵的面容上，出現他幾乎不曾見過的平靜時，吞佛瞬間就已經明白，原來那就是他們所有人都無法給予宵的東西。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路、自己的抉擇，吞佛不會再嘗試著想要掌控宵的一切，即使會嚐到失去的痛苦，也不會再用盡手段把宵留在自己身邊，再一次看著宵日漸枯萎，他已經自私過一回，這一次...該換他放手了。

而他千辛萬苦的尋找宵，千里迢迢的來到這座佛寺，只不過是…

「我只是…來見見你」不願讓宵看到自己的悲傷，吞佛凝視著宵的面容，免強自己揚起嘴角，但那笑容卻是苦澀。

如果暮鼓晨鐘是宵尋找的答案、脫離傷痛的終點，那他唯一能做的，就只剩好好道別。能看見宵平安無事，對他們來說已經夠了。

吞佛牽起宵的手，將其覆上自己的半邊臉，掩蓋了此刻的表情，最後一次留戀掌心的溫度。而一滴若有似無的水痕，緩緩的從宵的指尖滑落，宵微微一愣，而吞佛已經放下他的手，英俊的臉龐並沒有半點痕跡，彷彿一切只是自己的錯覺。

「宵…」吞佛輕聲喚道，之後他動了動嘴唇，又說了兩個字。

最後那兩個字並沒有聲音，但宵看的出來，那個唇形是“再見”。

再見…
最後一個人、最後一次真正的道別，自此之後，宵再無任何遺憾、再無任何牽掛。

最後吞佛離開了，他的身影消失於山嶺之間，回到茫茫的紅塵俗世裡，而宵看著自己濕潤的指尖，一顆心再也無法用平靜掩飾傷慟。

「施主，你的心亂了」

一個低沉穩重的聲音自一旁傳來，宵抬起頭，看見一個慈眉善目的僧人，他的身邊還站了一個好奇的看著他這個陌生人的小沙彌。宵認得他們，這三個月他輾轉了許多地方流浪，最後決定在這個佛寺落腳，那時他剛來到這裡，第一個迎接他的就是這位僧人。

望著僧人慈祥的眉目，半晌後，宵才低聲說道：「不…是痛了」

但因何而痛，他卻已經分不清了。

「你為什麼來到這裡?」僧人問道，如同他第一次見到宵時問的一樣，宵那時並沒有給予僧人回復，不知道現在可有了答案。

宵來到佛寺後，最常做的就是望著環繞在寺廟周圍的群峰天險，也許有人認為他是個喜歡山水的人，然而他遠眺的其實從來都不是高山，而是絕險的山崖。

「我每天都在思考…思考自己要不要從這裡一躍而下」

宵的語氣聽上去不似一時衝動，而是已經思索了數年一般的平靜，宵的話讓小沙彌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他躲到了僧人身後，似乎不敢相信有人竟如此輕易地說出這樣的話。

相比小沙彌的驚愕，僧人卻平靜了許多，仍然淡淡地與宵聊著：「如果跳下去能讓你解脫，為什麼不這麼做呢?」

「我有罪，許多人因我而死」

宵現在閉上眼，那個死不瞑目的守衛，帶著震驚與恐懼的臉仍清晰的出現在腦海裡，槍聲、爆炸聲、輪胎的摩擦聲，他們打著復仇的旗子，在那一晚瘋狂的殺戮與逃亡，宵從頭到尾都是參與者之一，他沒有資格說這與他完全無關，而最讓他愧疚的是，他竟無意間讓吞佛的手也沾上罪惡。

「我本來以為，死了就算贖罪了，但我後來發現，死對我來說是解脫，活著才是懲罰」

他若是那時與恨不逢同歸於盡，所有的仇恨與業障皆一了百了，那也就罷了，但他現在還活著，這麼多人死了，他卻還活著。
所有的負罪感湧上他本就脆弱不堪的心，讓他比過去更加生不如死，但他不能再和過去一樣以毀滅作為終點，因為這條命是吞佛用盡全力，甚至是賭上自己才保住的。

如果無法得到解脫、繼續苟延殘喘的活著是對他的懲罰的話，宵嘗試去接受，嘗試以這樣的方式去贖罪，但是…這一切還是太痛苦了，讓他無數次都想要放棄，想結束一切。

年紀輕輕，卻已飽經風霜，宵看似平靜的語氣，不知埋藏了多少難以言述的滄桑過往，僧人雙掌合十，為其低聲念了一句佛號。但僧人知道，宵的痛苦並不只有他說的這些。

「施主，贖罪的方式有很多種，但你選擇這條路，是因為你心裡還有恨」僧人說道：「無法原諒，談何贖罪呢」

「你要我原諒那個恨之入骨的人!」想起那段過往，宵冷酷了眼神。

原諒?他如何原諒，那個人憑什麼擁有他的原諒！
恨不逢對他的家人所做的惡行，讓他們一家四分五裂，對他的汙辱凌虐，更是自己一生都擺脫不了的夢魘。
不可能…他一輩子都做不到!

面對宵意料之中的怨恨，僧人只是淡淡地看著宵，說道：「不，我怎麼會如此苛刻呢，你連自己都無法原諒」

僧人的話讓宵詫異的睜大了雙眼。
原諒…他要他原諒的人…不是恨不逢…不是姥無豔…
是自己…
是自己嗎?
為什麼?

「施主，你想贖罪，是因為你懂得生命的珍貴，你明白生命之重沒有分別」

不論是否和自己相關，不論身分高低貴賤，生命都是獨一無二的，也是最為公平的，因為每個人都只有一個生命。

父親與母親意外驟逝，而宵自己則數次與死亡擦肩而過，所以他比常人更了解生命是如此的脆落，是需要好好珍視保護的，所以對於那些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他依然無法不去在意，自己間接造成了他們死亡的這個事實。

僧人走到沉默的宵身旁，看向這翠綠山巒，人間景色。心境不同，所看之物也會不同，在宵的眼中，他看見的都是險惡的絕壁與死亡，但在僧人眼中，他看見的是天地萬物，生生不息。

這時一聲鳥鳴劃過寂靜的天空，宵仰頭看去，一隻純白的雪鴞朝他們展翅飛來，僧人讓宵以能讓雪宵能站立的姿勢伸出手，低飛而來的雪鴞收起翅膀，乖巧的停在了宵的手上。

「還記得嗎，這是你前幾天救下的雪鴞」

宵是在佛寺的後院的撿到這隻雪鴞的，聽說雪鴞應該生活在更寒冷的地方，但不知為何這隻雪鴞會落在這裡，而且腳還受了傷，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這隻雪鴞受的傷並不嚴重，隔了幾天便完全康復，拍著翅膀飛離了佛寺。但宵沒有想到它竟然還會再飛回來。

雪鴞似乎認得宵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乖順的讓宵撫摸它柔軟的羽毛，還像是撒嬌一樣用喙輕輕的啄著宵的臉頰。僧人看著這一人一鳥的相處，微微的揚起嘴角。

「萬物皆有生命，生命的存在自有意義，不可任意剝奪，施主，你既明白這個道理，為何不能一視同仁呢」

僧人的話如醍醐灌頂，點醒了宵的矛盾。不論是人或是動物都有生命，宵明白所有生命都是需要去珍惜的，但唯獨自己的，他卻從來過於輕視。

「你的生命不會只是為了贖罪與磨難而生，在你尋求解脫之前，請在多留戀此岸，尋找你生命真正的意義」

無處抒發的恨、無法償還的情、無從赦免的罪，宵困於這些痛苦之中，飽受折磨而不得解脫，然而在這片沉淪之海裡，這隻雪鴞的出現，卻意外的讓陷入絕望與迷茫的宵看到了一絲隱於層層烏雲後的光芒。

宵救了雪鴞，所以雪鴞也回頭來救他嗎。
這雙手原來可以不只是血腥與汙穢，竟也能去解救生命。

這麼多年以來，宵第一次覺得肩上的重擔忽地輕了許多，那是他好久不曾體會的安詳平和，是終於看到了前進方向，終於走出了迷霧的如釋重負。

「佛劍大師，謝謝你」宵說道，對僧人恭敬的頷首。

與佛劍的一席話，讓宵心理連年不止的暴風雪，慢慢停歇。歸去哪方，皆是一念之差。

看著宵展開愁眉，淡去沉重，佛劍分說微微一笑，說：「在下非是大師，只是與施主一樣，仍在此岸尋找生命的意義，施主稱呼我佛劍分說即可」

本來躲在佛劍分說身後的小沙彌好奇的看著停在宵手上的雪鴞，也想摸摸它澎鬆的白色羽毛，但似乎除了宵以外，雪鴞並不裡採其他的人，它張開翅膀，從新飛向天空。

小沙彌像是被雪鴞欺負了一般，氣餒的回到佛見分說身後，而佛見分說只是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而宵微笑著望著飛遠的雪鴞，內心有什麼東西似乎也跟著雪鴞一起，衝破牢籠，展翅飛翔。

--------------------------------------------------------------------------------------------------------
終於寫到這個階段了呢，我必須先坦承，吞宵真的不單是一個在描寫愛情的故事
而是一個拯救彼此的故事，靈感源自於，這個社會上仍有許多需要關心的角落，
那些受過傷害的人，不論身體還是心靈上的，都需要我們給予更多的關心與幫助。

然後吞宵篇的配角真的好多阿XDDDD

[ 此帖被董董在2017-10-16 00:48重新編輯 ]

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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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rtoerosa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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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

113樓發表於: 2017-01-15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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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宵兩人都是需要被救贖之人，吞佛是因為過於容易得到而謝入迷惘，對未來沒有期待。而宵則是個情感非常豐富的人，但因為這一連串的事故，過於豐沛的情感反倒變成壓垮他的稻草，使他迷惘。
很喜歡作者這篇故事中的每個腳色，豐厚的人物背景，使得每個腳色都像活生生的人一樣，述說這城市中的每一個故事，就像在你我身邊，卻又藉著腳色的思考與領悟，傳遞著人生的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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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114樓發表於: 2017-01-16 1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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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113樓mirtoerosa98于2017-01-15 22:25發表的 : c(xrP/yOwi
吞宵兩人都是需要被救贖之人，吞佛是因為過於容易得到而謝入迷惘，對未來沒有期待。而宵則是個情感非常豐富的人，但因為這一連串的事故，過於豐沛的情感反倒變成壓垮他的稻草，使他迷惘。 Z 2V.3
很喜歡作者這篇故事中的每個腳色，豐厚的人物背景，使得每個腳色都像活生生的人一樣，述說這城市中的每一個故事，就像在你我身邊，卻又藉著腳色的思考與領悟，傳遞著人生的哲學。 .WZ^5>M-

能被稱讚筆下的故事很有真實感，真的很高興呢
他們的主線從一開始就定好了，是一個有點沉重、現實但仍然有著希望與愛的故事
雖然事出有因，但我並不想合理化不正確的行為，因為我認為理由並不等於藉口，但即使在命運裡掙扎著，也想守護著最後一塊良知，奉夜之能覺得這樣的宵愚蠢又可悲，但又如曇花般在必然的凋敝前絕美的盛開著

很高興你願意與我分享你的感想，我想這就是寫故事的本意吧，不論是對於友情、親情或愛情，每個人共鳴或相異的論點，都能讓我們有些體悟
總之謝謝你喜歡吞宵篇的故事

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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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115樓發表於: 2017-01-19 21:3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現代多配對】你的眼中，天空蔚藍 (襲善吞宵朱蕭赭墨) )42 更新115F

42

依然是一個尋常的周五晚上，酒吧裡的客人或是與身邊的同伴淺酌談笑，或是一個人縱情獨飲，每個人在悠揚的爵士樂中，各自沉浸於自己的愉悅或哀愁。

而在吧檯邊，有一個人獨自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那人的穿著品味看上去優雅不俗，似乎只有最高級的美酒能讓他飲入口中，但此刻放在他面前桌上的卻不是酒，而是一杯平常無奇的白開水。

來到酒吧卻只點了一杯水，這樣面容好看卻行為卻反常的客人引來不少好奇的竊竊私語，但坐在吧檯邊的紅髮男子並沒有在意周圍疑惑的目光，只是注視著眼前的玻璃杯，飄遠的思緒不知道正在想些什麼，或是想起了什麼。

酒吧裡的客人來來去去，唯獨這位點了一杯水的客人彷彿靜止了一般，絲毫未動，直到有一個人主動坐到他隔壁的位置上，而那個人的桌前，也放了一杯白開水。

眼角餘光瞥見竟然也有個人和自己一樣，只點了一杯白開水，吞佛下意識抬頭看向主動坐到自己身邊的人一眼。

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人啊，來到酒吧卻不喝酒，除了自己以外，就他所知道的也就只有…

幾乎在同一時間，那人也轉頭看向吞佛，兩人交織了目光，錯亂了心跳。

霎那間，時空宛如交錯了一般，過往的記憶或喜或悲，如跑馬燈一樣飛快的閃現在腦海裡，而畫面最後停在了眼前的面容上。
於何處初見，於此處再逢。

「來到酒吧為什麼不喝酒」宵看了一眼吞佛桌前的水問道，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

而因突如其來出現的宵而震驚不已的吞佛，愣然的看著眼前的人，似乎不敢相信這是親眼所見，竟突然害怕眼前的人是否只是如同醉酒時出現的幻象，他幾番猶豫、小心翼翼地覆上宵的手，待確定了微涼的溫度與熟悉的觸感仍是如同過去一般，吞佛微顫的將其牢牢握緊。

「因為今天…我捨不得讓自己醉」良久後，吞佛輕聲的說道。悲歡交織的臉龐，綻開一個令人不捨的笑容。

這不是自欺欺人的幻覺，也不是美好但虛假的夢境，他觸碰的到眼前的人，感覺的到他的體溫和生命。從佛寺回來後，即使忍受著訣別的煎熬，吞佛也已經不想再透過酒精望著那個虛無飄渺的幻影，而沒想到當自己清醒後，才真正看見了眼前的真實。

「真是奇怪的人呢」宵淺笑道，看著重現笑容的吞佛，雙眼也湧上酸澀。

「彼此彼此」

相同的酒吧，相鄰的座位，兩杯白開水，兩個終於揮去哀傷的笑容，他們凝視著彼此，互相眷戀著對方的溫度，多麼希望時間能暫停在這一刻。
但有些話，吞佛卻不得不問出口。

「你已經找到答案了嗎?」

宵從那個遙遠的旅途回來了，旅途的盡頭，是否給予了他回答？
那個能讓宵脫離傷痛、願意活下去，或是能讓宵回到他們身邊，不再遠走的答案。
吞佛本來以為遠離紅塵、於佛寺平靜的度過餘生是宵找到的答案，雖然與宵相隔萬里、不復相見，但只要知道宵能過得很好，他也願意為了宵放下執著。

但現在宵卻回來了，若遠離塵寰的佛寺不是答案，那他之後還會再踏上尋找的旅途嗎？

吞佛的話讓宵垂下頭，沉默了一瞬後，低聲說道：「還沒有…」

聽見宵的回答，吞佛身體一僵，本來因宵的歸來而喜悅的心情，慢慢覆上一層憂愁。
如果宵並沒有找到答案，那是不是代表他終有一日還是會在踏上遠離的旅途。

吞佛垂眸，難掩依然要再面臨分別的失落，但這時宵卻接著道：「不過有人告訴我，只有回到這裡才能找到答案」

他的恨與愛都從這裡而生，也許死亡能讓他逃避，遠離紅塵能讓他平靜，但若想得到真正的解脫，他必須再從新回到這裡，面對自己，面對傷痛。

所以他回來了，他想要找到答案，除了救贖自己，也因為他不願再走了…不願再看到這麼多人為他滴落的眼淚。

「你說過的話還算數嗎?」望著吞佛訝異的面容，宵問道：「你願意陪我尋找答案嗎?」

宵在離開佛寺時便已有心理準備，當他再回到這裡，日後會有更多艱難與迷惘等著自己。但這一次他想去尋找另一種方法，不再想著毀滅與結束，而是走出陰影，重新開始。也許他會費盡一生去與傷痛相處，用盡一生去贖罪，但在此之前，雖然他還有些迷惘，可有些人、有些情，他不想再辜負。

宵誠摯的眼神，堅定而坦然的望著自己，那是吞佛尋求、等待了好久的，宵願意對自己伸出手的信任、終於坦承面對的感情。

「只要你不放棄，我就會一直在你身邊」

吞佛伸手攬住宵，讓宵倚在他的肩膀上，自己也輕輕地靠在宵已經有些變長的頭髮上，他們依偎在一起，沉浸於這難得可貴的溫情，不捨得分開。

滴酒未沾的兩人最後一同離開酒吧，剛回來的宵還沒有找到住的地方，目前暫時住在旅館，不過吞佛卻堅持陪宵回到旅館退房並拿回行李，吞佛的意思是如果宵願意的話，在找到房子前可以先住他那裡，而其實最主要的，吞佛說有一個東西想讓宵親眼看看。

宵跟著吞佛回到他住的地方，有些疑惑吞佛究竟要讓他看什麼，當吞佛領著宵走到窗台邊時，宵看見了一朵白色晶瑩的花朵，在月光下優美而清雅的綻放著，它的美驚豔了宵的目光。

「這是凝晶花」吞佛說道。

凝晶花?
宵記得那是念念為了感謝他的照顧而送給自己的種子，當初他離去時無法料到自己會前往何方，所以並沒有將它也一起帶走，沒想到吞佛把它帶了回來，替他悉心照料著，竟讓有最難以種植之稱的凝晶花能夠如此盛放。

宵伸手輕輕碰觸那朵凝晶花，而幾片潔白無暇的花瓣在宵碰觸時飄然落下。

就在宵沉浸於凝晶花的美麗與心理難以言喻的感動時，吞佛中途回到自己房間，在走出來時手裡拿著一封信與一個紫色香包，他將那些落下的花瓣放進紫色的香包裡，和信一起遞還給了宵。

「冬天快過了，還好來的及讓你親眼看到它」

這就是吞佛為什麼會這麼急的想讓宵親自看看的原因，凝晶花的花期早已接近尾聲，也許是感受到悉心照料之人的執著與期盼，它也以堅韌的生命力展現最後的美麗給予回報，等到了宵回來的這一天。

宵看著手裡的紫色香包，不禁莞爾一笑，這是吞佛的一次送給他的東西，沒想到過去了這麼久，吞佛卻還珍惜的保留著，留著他們之間回憶，和…這封本該結束一切的信。

「抱歉，我食言了」吞佛說道。他看著宵手裡的那封信，眼神暗了幾分。

宵因為對自己的信任，才將這封重要的信件託付給他，但每當吞佛從抽屜中拿出這封信時，就會想起這是宵希望在他死後，自己能替他交給姥無豔的，每思及此，他便怎樣也交不出那封信。

宵接過那封被塵封許久的信，當時一筆一劃寫下這些字的決絕，現在回想起來，心仍不免隱隱抽痛，那時的他絕不會想到，他竟然還有機會品嘗此刻複雜的心情。而在被雪鴞所拯救之前，毫無疑問的，是吞佛先救了他，否則他現在不會有機會能夠站在這裡，打開人生的另一扇窗。

「謝謝你」宵輕聲說道。

看著吞佛帶著倦意的臉龐，宵感到有些歉疚，卻又覺得溫暖，他面前的這個人，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這份感情。

宵在吞佛面前，將那封只有兩人知道的，承載過去傷痛的信慢慢撕毀，跟著過去的迷惘一起丟進垃圾桶，這一次他也用行動證明，這就是他此次回來的決心。

「宵，真的不會在走了嗎?」

吞佛將宵擁在懷裡，一遍一遍的問著，宛如害怕不安的想要再次確認，又或者他其實只是想聽宵也一次一次的和他說…

「這一次不會了，不會了…」宵回抱住吞佛，在他耳邊柔聲地說。

宵今晚在吞佛這裡住了下來，而在此之前，吞佛聯絡了同樣關心宵的冷醉與蕭中劍，告訴他們宵回來的消息。而焦急的兩人根本等不到明天，一接到消息便快速地趕來，在親眼看到宵平安無事的回來後，數個月來的擔憂與悲傷也終於從他們的臉上煙消雲散。

冷醉神情複雜的看著宵，時而想開口譴責宵讓他們這麼擔憂，時而又露出宵終於平安回來的釋懷，而最後他只無奈的嘆息了一聲，拍拍宵的肩膀說了一句回來就好。

而蕭中劍一直站在一旁悶不做聲，直到看見宵走到自己的面前時，才壓抑著情緒說道：「你要是敢在讓我做這種事…」

想起宵請求自己替他與所有人道別，並放手成全他的生死，而蕭中劍只能在宵離去後，看著他們所有人的消沉與悲傷卻無能為力…

本來語氣前半段聽起來還很凶狠的蕭中劍，到最後卻是忍不住哽咽地顫聲。宵抱住蕭中劍，愧疚的說道：「抱歉」

冷醉也向前抱住兩人，禁不住紅了眼眶。歷經了這麼多苦難與煎熬，他們終於迎來了彼此盼望許久的這一刻，宛如溫暖的日光讓冰雪漸漸的消融，讓笑容重現於帶著淚的面容。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平常，雖然不是以前所待的單位，但宵依然回到了醫院工作，而他現在所住的地方，比起之前離吞佛更近了一點。

有空的時候吞佛會與宵一起下班，幸運的話他們偶爾會遇到念念，那個依然看到宵就會高興地撲上來，讓吞佛不免有些吃醋的女孩。

也許是為了彌補那三個月分隔兩地的寂寞與思念，他們兩人的相處的時間比以前更為頻繁，雖然宵偶爾仍會有恍神與沉默的時候，但精神比以前好了許多，他們有時會到相同的酒吧小酌一杯，或是在假日時一起出去走走，而過去的吞佛一定沒有料到會有這麼一天，自己最喜歡的就是牽著一個人的手，閒談著生活的瑣事，如清風撫面的溫柔，感受愜意與寧靜。

這一天，吞佛與宵再次一起出門，因為宵說有一個地方他想去看看，而在路途中，他們竟意外的遇見補劍缺，宵與吞佛在路邊停下車，過去和補劍缺打聲招呼。許久未見的補劍缺還是和宵記憶中的一樣，直爽健朗，一點也感受不到歲月催人老的痕跡。

「宵，好久不見，和吞佛出來玩啊」

宵微微一笑，說道：「是阿，狼叔」

他們簡單的寒暄著彼此最近的生活，中間吞佛接到了一通電話，似乎是跟工作有關的事情，他對宵與補劍缺說了一聲，便走到一旁接聽電話。

「看你們兩個精神都挺好的，我就放心了」單獨剩下自己與宵時，補劍缺忽然說道。看著宵微微訝異的神情，補劍缺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說：「你應該知道，我和這渾小子投緣，所以不小心教了他太多東西」

吞佛的確曾說過他的身手是補劍缺傳授的，想起曾經的出生入死，宵垂下頭，低聲說道：「狼叔，你不該教他的」

雖然事後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但如果吞佛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會的普通人，即使他想，也絕對無法涉入他們危險的計畫，那就不會有之後吞佛為了救自己而身陷險境的事情發生，雖然宵的確因吞佛而得救，但若時間在從頭來一次，宵還是不希望吞佛為了他涉險，差點看著對方死在自己面前的，並不只吞佛一個人。

「誰知道呢」補劍缺不以為意的聳聳肩，但又接著說：「不過我一直選擇相信他」。

補劍缺看向吞佛的背影，當時青澀的青年，轉眼間，已經變成了成熟穩重的大人。

補劍缺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從第一次見到吞佛時，他便發現這個孩子與眾不同。這樣的天賦難說好壞，補劍缺能做的就是給與適當的關注，不讓吞佛走偏了路途，步上他的後塵。

吞佛有自己要面對的困難與缺點，但並不是會利用學到的東西而胡作非為的人，否則當初他就不會教吞佛這些了，不過話雖如此，要說完全不擔心是不可能的，尤其是那天吞佛真的來找自己時，補劍缺差點就將吞佛逐出師門。

「狼叔我啊，已經是個退出江湖的老骨頭了，但有一次吞佛竟然請我動用關係，請現在勢力最龐大的黑道出手」

黑道可從來都不是什麼善心人士，要他們平白無故出手是不可能的，一旦與黑道有所利益牽扯，勢必要付出不小的代價。吞佛知道這點，卻還是來尋得補劍缺的幫助，補劍缺也明白其中利弊，卻還是答應了吞佛，因為那是補劍缺第一次看見吞佛如此慎重的請求自己。

「吞佛告訴我，他無論如何都要救一個人，非救不可」補劍缺道。想起吞佛那時堅定的眼神，即使是認識吞佛多年的他也不免感到訝異。

不惜押上所有籌碼，甚至以身犯險都要拯救的人，那個人對吞佛的重要性已經不言而喻。

吞佛從來沒有對宵細講這些，第一次聽見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的宵，因過於震驚而暗自握緊了拳頭，他朝仍在講電話的吞佛望去，心裡萬分複雜。

「別露出這種表情」補劍缺向長輩一樣拍了拍宵的肩膀，對感到自責的宵說：「吞佛精明的很，他知道我和那個黑道老大是老交情，而且以前欠我一個人情，所以剛好一筆勾消，我們沒什麼損失」

補劍缺知道吞佛沒有告訴宵，就是不想看見宵露出這種歉疚的表情，否則他可是會非常心疼的，況且自己對宵說這些，也不是要讓宵覺得自己對吞佛有所虧欠。

「狼叔阿，之前有過那種身不由己的日子，但遇見我老婆後，我便下定決心離開黑道。雖然我老婆走的早，但我們曾一起度過很平凡幸福的生活，其實回想起來也沒有什麼遺憾」

回憶起過去種種，那些曾與恩仇糾葛、為愛而不顧一切的往事，如今都只化作一抹淡然的淺笑，補劍缺對宵笑著說道：「你們要好好珍惜阿」

他們都很明白，這種平凡簡單的幸福並不是理所當然的，他們與那些運氣較好的人不同，這是他們跌的粉身碎骨，狼狽的匍匐在地，失去了許多重要的東西後才有所領悟，才能伸手去抓住的，因為得來不易，所以更加珍惜擁有的每一刻。

告別了補劍缺後，吞佛與宵繼續驅車來到一個人煙不多的山上，這座小山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唯一不同的是這裡有一座吊橋。

宵與吞佛踏上吊橋，隨著他們的腳步經過之處，下方發出了吱呀的摩擦聲響，當他們走到吊橋的中間時，宵停了下來。

「在想什麼?」吞佛問道。他發覺與補劍缺告別後，宵就有些沉默。

「我以前常常一個人來到這裡，就站在這個地方」

這也許是宵最奇怪的習慣，他喜歡來到這個沒有什麼人的山上，然後站在吊橋上最晃的地方，看著腳下或遠處的樹林與河流發呆，後來這個習慣被冷醉知道後，冷醉便堅持要和他一起過來，想來那個時候冷醉是怕自己想不開吧，但其實宵想的並不是那些。

努力從腦中拼湊出最適合表達的語言，良久後，宵開口說道：「大概因為…我覺得搖搖晃晃的吊橋，很像我的人生吧」

宵知道自己一直都遊走在危險的邊緣，他腳下的路從來都虛空的讓他覺得自己隨時會墜落，他只能在這劇烈搖晃的吊橋上握緊兩邊的繩子緩慢的前進著，恐懼不安的望著始終遙不可及的另一端。

「放心吧，這是我最後一次來這裡了」感受到吞佛投向自己的擔憂目光，宵誠懇地作下保證，安撫的牽起吞佛的手。

他今天來到這裡，就是想和過去的自己道別的，就像補劍缺說的，他要好好珍惜現在，珍惜這得來不易的一切。

宵牽著吞佛的手，要舉步離開原地往前走時，吞佛忽然說：「你在吊橋上跑過嗎?」

吞佛的話讓宵一時愣在原地，一般人會在吊橋上奔跑嗎?

但只見吞佛露出一抹許久不見的充滿玩味的笑容，他緊緊握住宵的手，突然就帶著宵在吊橋上跑了起來。雖然知道這座吊橋的結構很穩定，不會因為兩個人在上面奔跑而有崩毀的危險，但隨著他們的腳步而搖晃的吊橋還是讓宵有些驚嚇。

「真的很晃呢」終於跑到對面後，吞佛一派從容地說。

被吞佛突然的行為嚇到，宵沒好氣的對吞佛埋怨道：「一定的吧!」

「別擔心，不是有我抓著你嘛」看著宵怪罪的神情，吞佛卻笑著說道，眉目溫柔。

人生也許就像是吊橋一樣，向前的每一步，都無法預料腳下的橋是否能讓人穩穩地站立或者搖晃的站不住腳，但即使如此人還是會向前的，因為期待著過程中能夠看見的景色，因為期望著能與重要的人一起走到終點。

宵過去一個人站在吊橋上，從以前到現在的步伐，皆是搖搖欲墜。但現在不同了，不管腳下的吊橋會如何，宵知道有一個人會在他身邊，牢牢地抓著他的手，一起走向前方。

宵終於能夠和過去那個獨自站在吊橋中央，舉步維艱、進退不得的自己告別了，如今的他，才剛要與吞佛邁出第一步。

吞佛奇怪的鼓勵方式讓宵啞然失笑，他朝吞佛往前一步，微顫的闔上眼，慢慢的、輕輕的，吻上吞佛的唇瓣。
這是宵回來後，他們第一次的親吻，宵主動的吻讓吞佛一時愣住，宵敞開心扉的親近與真誠的吻，這是自那件事之後，後悔萬分的吞佛從不敢去渴求的。

宵的吻的很輕，只碰觸了一下便離開了，不過睜開眼的宵似乎沒有料到自己的吻竟然只是讓吞佛露出震驚的神情，他有些羞腦的低下了頭，而這時吞佛才後知後覺的撫上宵的臉龐，像捧著最世上珍貴易碎的物品。

「我…可以嗎」吞佛小心翼翼的問道，他絕不會再讓自己作出任何免強宵的事情。

吞佛直白的問語讓宵瞬間紅了臉，但他真摯不安的眼神也讓宵感到不捨，雖然那是他們第一次肌膚相親，但這件事對他們來說都不是一個很好的回憶，宵明白吞佛也是因此，除了牽手之外從不主動做更為親近的事，他害怕會傷害自己。

有著那樣的過去，宵知道自己沒有辦法與吞佛和普通的戀人一樣，但即使如此，他還是想盡可能的表達自己的感謝與愛，謝謝吞佛仍然愛著這樣的自已，而宵也希望能夠感受到吞佛對自己的情感。

宵模糊不清的應允一聲，羞澀的點頭。得到宵的許可後，吞佛低下頭，近乎虔誠的吻著宵的唇，柔情纏綿。

一個心靈相依、坦然以對的吻，已然足夠讓差點錯過彼此的兩人，沉浸於愛與被愛的喜悅與繾綣。

溫柔的一吻結束後，宵卻突然低下頭，似乎在思考什麼事情，神情看上去嚴肅的讓人不安，吞佛擔心是不是自己的親近還是讓宵感到不自在，但這時宵卻從新抬起頭，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你能在陪我去一個地方嗎」宵對吞佛說道。

***

吞佛和宵來到一幢平凡無奇的民房，宵熟稔的推開木製的矮門進到花園，就像走在自己無比熟悉的地方。踏上一兩個階梯，宵站在門前幾番躊躇，最後還是按下門。

不久後，有一個人替他們開了門，來的是一個面容清瘦的男人，那人看著宵站在門前，訝異地睜大了雙眼，而在男人身後傳來一個女生的聲音。

「羽人，誰來了?」

一個有著深褐色捲髮的女生走了出來，沉魚落雁的面容，依稀與宵有幾分相像，他與身旁的男人一樣，在看見宵時愣然的停佇在原地。

見到那個女生的一瞬間，宵的氣息依然亂了，他望著她震驚的面容，輕聲的說道：「無豔…是我」

他們身上有著血濃於水的血緣，卻如陌生人般多年避而不見，匆匆數年如白駒過隙，在宵的眼裡，姥無豔比起過去更加的美麗，但在姥無豔記憶中的，宵卻消瘦了許多。

姥無豔走到宵面前，顫抖的握住宵的雙肩，鉅細靡遺地看著與自己分開多年的弟弟，許多往事湧進腦海裡，揉合著過往的悲傷與再見到宵的喜悅，姥無豔眼泛淚光，一時無法自己。

「先進來吧，進來在說」羽人輕拍姥無豔的肩膀，安撫的說道，他知道這對姊弟會有很多話要說的。

他們來到客廳坐下，身為在場唯一的陌生人，吞佛簡單的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名字，而從廚房回來的羽人替每個人倒了一杯剛泡好的熱茶，讓這溫暖稍稍平復這對姊弟激動複雜的心情。

宵到訪的突然，讓許久未見到宵的姥無豔措手不及，她有很多話想和宵說的，但此刻腦袋裡卻是一片混亂。這幾年雖然宵並不願意看到自己，但姥無豔依然很關心自己唯一的弟弟，努力地想透過冷醉和蕭中劍得知宵的近狀，也希望他們能替自己傳達對宵的關心。

可是這個過程並不順利，姥無豔知道那是因為宵還是怨恨她，尤其在上個月的時候，冷醉突然神情沉重的和她說，宵離開了他們。那是姥無豔這一生最傷心欲絕的一天，所有人都知道宵消失了，生死未卜，但身為宵的親人，她竟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姥無豔望著宵幾近陌生的面容，哀傷卻寬慰的說：「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宵能夠安然的回來，對姥無豔來說已經是最大的欣慰，只要知道宵一切平安，姥無豔甚至不在像過去一樣奢求能宵見一面，但出乎姥無豔的意料，宵竟然主動來見自己。

「我們好久…沒有像這樣說說話」姥無豔微笑著說道。

姥無豔美麗的笑靨，讓宵一瞬間有些失神，似乎回想起來，在他始終逃避並遺忘的過去裡，姥無豔的笑顏，曾經是他見過最美麗，並且想要永遠守護的，但曾幾何時，他帶給姥無豔的，卻只剩下眼淚與悲傷。

「還沒恭喜你們，要結婚了」宵忽然說道，想轉換這壓抑沉重的氛圍。提到婚禮，姥無豔與羽人對看了一眼後，有些緊張的問道：「你會來嗎?」

羽人非獍是姥無豔的青梅竹馬，現在則是她的未婚夫，羽人非獍雖不擅言詞，但卻是一個溫柔、能夠依靠的男人，而最重要的是他深愛著姥無豔。

當知道姥無豔要結婚的對象是羽人非獍時，雖然感到一絲獨留一人的落寞，但宵是替姥無豔感到高興的，可他沒想到因為自己的緣故，羽人和姥無豔的婚禮從去年一直延遲到了現在，因為姥無豔一直在等，等自己願意祝福她。

「會，我會去的」

看見姥無豔和羽人露出開心的笑容，宵也揚起了嘴角。在親人的見證下迎接幸福，也許這才是姥無豔最想要的新婚禮物吧。而對姥無豔來說，宵願意參加自己的婚禮，也讓她有了能夠將因過去的傷痛而產生的距離縮短的希望。

答應出席婚禮的宵讓這對新人喜出望外，姥無豔望向坐在宵身邊的吞佛，開心的說：「你是宵的朋友吧，你如果能夠來參加婚禮，我們會很高興的」

對於姥無豔的邀請，吞佛禮貌的微微一笑，說這是我的榮幸。

談話的氣氛輕鬆了許多，姥無豔試著想和宵談談，他們沒有聯絡的這幾年，宵過得好不好，但這時宵卻突然開口，打斷了姥無豔。

「無豔，我有件事要告訴妳」

宵的神情看上去很嚴肅，姥無豔點點頭，等著宵要和她說些什麼。而宵轉頭看了吞佛一眼，在後者訝異的目光下，對姥無豔說道：「我現在和吞佛在一起」

宵話一出口，讓所有人都陷入短暫的沉默，姥無豔先是震驚的看向吞佛，然後又看向宵，半晌後，姥無豔以手半掩住臉，晶瑩的淚水自他美麗的眼眸無聲滴落。

「無豔，你別這樣…」

又讓姥無豔因為自己而哭泣，宵的心為此隱隱作痛。他知道姥無豔一時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因為就連他自己也掙扎了許久，但至少宵可以篤定的是，他與吞佛在一起並不是因為傷痛的後遺症，更與恨不逢完全無關。

宵想與止不住哭泣的姥無豔解釋時，姥無豔卻抬手制止了宵，搖了搖頭。

「我了解…」姥無豔哽咽著說道：「我只是…想到你做這個決定時，一定很煎熬…很痛苦是不是…」

姥無豔並沒有宵以為的那些保守的成見，愛一個人本來應該是自由的，但宵不同，因為過去的傷害，他的身心被鎖在世俗所批判的恥辱，當別人可以自由的決定與誰相愛時，宵卻因此被束縛而不能自己。

姥無豔難過，是因為知道要衝破那層會傷人的束縛，宵要歷經多少無人理解的掙扎與自我蔑視的譴責，才能承受他人異樣的眼光與內心的糾結，與他身旁的那個男人在一起。

姥無豔撫著宵錯愕的臉龐，輕聲說道：「累了吧，以後不要再自己扛著了」

宵肩上的重擔，從來都不是他應該背負的，姥無豔明白，宵一意孤行的逃避與遠走是他的選擇，因為她，為了她。但姥無豔除了接受宵的怨懟，卻無法在做的更多，宵不願讓她背負，而她也無法替他減輕那份令人窒息的壓迫。

宵的遠離雖傷了姥無豔的心，但姥無豔始終遺憾的是，她一直沒機會對宵說出口，多年的疏遠冷漠，都不及親人的情分與不捨。

姥無豔的包容，讓詫異不已的宵一時愣然。
姥無豔的手仍像記憶中的一樣溫暖，柔和的聲音總能溫柔的撫慰宵的不安，即使多年未見，連彼此的容貌都記不清了，但姥無豔還是和過去一樣，能發現自己藏在最深處的怯懦，最壓抑的悲傷，而到了現在，姥無豔竟仍為埋怨疏遠多年的自己心疼。

一陣撕心裂肺的悸動充斥於胸口，宵離開姥無豔的懷抱，他雙膝一彎，突然跪在了姥無豔的面前。

「宵，你做什麼，快起來!」

宵的舉動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姥無豔趕緊蹲下來想將宵扶起，但宵卻不肯，他低下頭，再也抑制不住經年累月所壓抑的悔恨與痛楚。

「對不起…」宵哽咽的說道，淚水奪眶而出。

「我知道是恨不逢騙了你，知道你跑走是為了找人救我，可是我還是沒有辦法…」

宵一直都知道，那是一個意外，是恨不逢利用幫忙介紹工作的理由欺騙了姥無豔。也許是那時候看到奄奄一息的宵，竟露出陰蟄的眼神瞪著自己，察覺到危險的恨不逢本來是想殺了他的，但在千鈞一髮之際被及時趕到的警察阻止了。

宵僥倖的活了下來，但那又如何呢，不過是另一個噩夢的開始。
每每想起自己所承受的不堪，意識到自己每一秒呼吸著痛苦，在內心深處，宵還是沒辦法不去怨恨姥無豔，而他更怨恨的是這樣怨恨姥無豔的自己。

所以除了遠離，除了不再看見彼此悲傷的表情，宵想不到更好的辦法能讓姥無豔減少對他的愧疚，沖淡自己心理的怨懟，直到現在。

坦承埋藏在心中，本來該隨著他的生命一同消失的，對姥無豔理不清的愛恨與複雜的情感和歉疚，積累了十年的痛與悔在這一刻全部爆發了出來，宵彎下身，在那之後第一次聲嘶力竭的放聲痛哭。

看著痛哭失聲的宵，姥無豔傾身抱住顫抖的宵，也流著淚著說道：「要說對不起的是我，是我沒有保護好你，為什麼他們帶走的不是我…」

宵是姥無豔唯一的弟弟，最後的親人，但卻因為自己的錯信差點害死了宵，讓宵如一縷孤魂迷惘的徘徊於過去陰影，本該擁有的更好的人生自此被蒙上揮不去的黑暗。姥無豔如何不自責，所以她願意接受宵的恨與冷漠，甚至想替宵承受這些如火灼身的痛楚。

但聽見姥無豔說的話，宵搖了搖頭，說：「不…還好他們當初抓走的是我…」

因為理解這樣的黑夜有多漫長，這樣的痛苦有多煎熬，現在宵回想起來，自己這條漫漫長路走到今天，唯一還值得感到安慰的，便是當初被帶走的只有他一個人，他是埋怨姥無豔，但從來不想姥無豔也體會這樣的痛楚。

多年的隔閡與芥蒂，在對彼此的坦白下，在流不盡的淚水裡，慢慢淡去消散。
即使再恨再怨，被推離被拒絕，但他們的心裡一直掛念著對方，這是唯一不變的真實。
也許釋懷還需要時間，放下仍需經過沉澱，但能面對彼此的傷口與悔恨，擁抱對方的怯懦與懺悔，愛與諒解，昇華了怨與恨

姥無豔一下一下輕輕拍著宵的背，那個彷彿還是滿身是傷的十五歲少年，在姊姊安撫的懷抱裡，終於闔上眼安詳逝去。

他們在羽人和吞佛的攙扶下站了起來，看著對方佈滿淚痕的面容，宵與姥無豔同時下意識地伸出手，想為對方擦去臉上的淚水，發現他們想的竟然是同一件事，他們愣然的看著彼此，停頓幾秒後，一起破涕為笑，互相抹去對方的眼淚。

待心情較為平復後，姥無豔帶著宵回到以前的房間，自從上了大學後，宵就再也沒有回來過這裡。宵的房間幾乎沒有被變動過，長年放在窗戶旁邊的書桌在經年累月的日照下已有些褪色，熟悉的床與衣櫃仍和記憶中的一樣，靜靜地保持在原來的位置。

宵輕描著書桌表面被原子筆畫到的痕跡，他看了一眼並沒有沾上太多灰塵的手指說道：「我以為，妳也不想回來…」

這裡雖然是他們的家，但烙印在屋裡的卻幾乎都是悲傷的記憶，宵知道姥無豔因為在外地工作，現在也沒有住在這裡，但與自己不同的是，姥無豔有空的時候還是會回來這裡走走看看。

宵說的沒錯，這裡是有很多讓人連回想都感到痛苦的地方，但這裡的意義，對姥無豔並不只如此。

姥無豔環顧著宵的房間，微笑的說道：「這裡…不是還有我和你的回憶嗎」

那些往事，那些故人，終究是隨著時間而逝去了，但只要宵還在，姥無豔就沒有理由捨棄連結著他們之間的記憶和感情的地方，她相信只要有人等待，宵就有回來的地方。

內心的空洞彷彿慢慢的被姥無豔的溫柔填滿，宵才發覺，親情原來可以這麼的溫暖。宵回頭望向姥無豔，淺淺的勾起唇角。
他們依然只剩下對方，但比起過去，他們更有能力與勇氣，去愛和保護彼此。
現在從新開始，一定不會太晚。

為了給宵與姥無豔一個單獨的空間，吞佛和羽人仍坐在一樓的客廳，羽人看起來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但他似乎回憶起什麼，突然開口和吞佛說道：「那時…我和朋友剛好路過那裡，救了受重傷的無豔……」陷入回憶的羽人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她這麼瘦小的一個女孩子，被打得全身是傷，甚至快要失去意識，但她卻緊緊地抓著我，不停的說快去救她的弟弟」

如果說，在那件事之後一直陪伴著宵的是蕭中劍和冷醉，那陪著姥無豔的便是羽人非獍，他對姥無豔的心疼，並不比蕭中劍與冷醉對宵的少。

「他們姊弟的命運一直很坎坷，我知道無豔受了多少苦，所以我想好好照顧、保護她，這是我的承諾」羽人非獍說道，他看向吞佛。

這幾年，宵走的路比姥無豔更加艱辛，他所陷落的黑暗，幾乎沒有人能伸手去拉他一把。而同樣身為最親近的陪伴者，羽人非獍明白，陪伴他們去面對無助與痛苦，也就是決定讓自己也走上那樣的道路。

這條路不管對誰來說都是不容易的，但羽人非獍並不後悔，他愛著姥無豔，他願意與姥無豔面對這些磨難，撫平姥無豔心理的傷口，為她擋住人世的風霜，這是他所發下的誓言。

吞佛明白羽人非獍想表達什麼，心理的傷口需要時間來痊癒，沒有人知道那會需要多久，若沒有一定的決心，當療傷的過程使人灰心喪志時，若他們有天無法忍受而放棄了，那對他們陪伴的人是更加嚴重的傷害。

「我與宵之間發生了很多事，我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他」吞佛沉思了一會，接著說道：「宵回來後我才發覺，也許不能沒有宵的人的是我」

宵能回來，並且願意待在自己身邊，這是虛擲了許多時光的吞佛，這輩子最大的慶幸，他再也不想體會一次失去宵的心情。

「是嗎...」聽到吞佛的話，羽人非獍寡淡的面容，若有似無的浮現一絲微笑。

那他就可以放心了。

只是愛著彼此是不夠的，比起單方面的照顧與陪伴，有互相依賴與守護對方的心意才能走得長久，他們兩人能走在一起，想必也是經過深思熟慮所做下的決定。

對羽人來說，宵以後也是自己的親人了，就像他想對姥無豔好一樣，他也希望宵身邊會有一個這樣的人，偕手向前，不離不棄。

當姥無豔與宵回來時，吞佛立即站起來，在宵來到身邊時輕輕將人擁住。
他們之間無須任何的言語，只要對方在身邊，就能不在膽怯，只要有彼此的懷抱，就能獲得慰藉。

被剖開的過往是如此不忍回顧，但愛與包容，讓曾鮮血淋漓的傷口，漸漸的縫補癒合。
而此刻抱著他的人，是宵能夠踏出那一步，直面傷痛的勇氣。

宵轉頭看向窗外，這一天的天空，似乎比以往都更加的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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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推薦大家一首歌，周深演唱的平凡之路，覺得很適合宵的故事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樂~

[ 此帖被董董在2017-10-16 19:42重新編輯 ]

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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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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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116樓發表於: 2017-02-11 20:1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現代多配對】你的眼中，天空蔚藍 (襲善吞宵朱蕭赭墨) )43 更新116F

43

婚禮會場正撥放著活潑悅耳的婚禮音樂，由花朵與氣球點綴裝飾的婚宴場地看上去簡單卻溫馨，參加婚禮的客人陸陸續續的到來，他們忍不住駐足在門口的婚紗照前，欣賞著這一對郎才女貌的新人。

而宵此時正在門口忙碌的招呼客人，看到替他引領客人到座位的蕭中劍走出來，宵感激的說道：「蕭中劍，謝謝你來幫忙，否則我一個人真的忙不過來」

「這沒什麼」

姥無豔結婚對蕭中劍來說也像是自己的家人結婚一樣，能一起幫忙完成這個婚禮，蕭中劍打從心底感到高興。而就在他們談話間，他們的朋友也到了，蕭中劍朝冷醉、朱聞蒼日和吞佛揮了揮手。

「你們來了」宵笑著說道。

在這個特別且隆重的日子，他們所有人都難得穿的很正式，只不過他們之間都是太熟悉的朋友，除了吞佛對於身著西裝早已習慣外，這樣的盛裝打扮反而讓人彆扭的笑了出來。

「朱聞蒼日，你那身紅通通的西裝是怎麼回事，你是番茄嗎」

「臭吞佛要你管，無人喜歡就好」

「我可什麼都沒說」

「宵，第一次穿西裝吧」冷醉也是第一次見宵穿著正式的西裝，合身的剪裁讓宵看上去更加出眾。不過宵似乎還不太習慣這樣的打扮，他有些不自在的調著領帶，彆扭的問道：「恩…感覺很奇怪嗎?」

「不會，很好看」吞佛真誠的讚美，讓宵微微紅了臉龐。

從客人流連在宵身上的目光就可以知道，這身西裝其實並沒有宵自己所認為的不適合，相反的這樣的宵讓他們眼睛一亮。當然對吞佛來說，他的宵不管怎樣都是好看的。

吞佛替宵將本來很正常，卻被宵越用越歪的紫色白紋領帶從新繫上，吞佛果然不愧是常年穿西裝的人，靈活流利的手法讓宵吃了一驚，吞佛看著宵那雙驚訝崇拜的眼神，不禁笑了出來。

離婚禮開始還有一段時間，宵先帶著他們到座位上休息等待，不過這時有人叫住了宵，宵回頭，看到一個穿著淡紫色小禮服的女生和一位個子高大的男生。

「宵，真的是你啊!」

「西風，好久不見」

斷雁西風上下打量著站在面前的宵，感嘆著時間真的能將人變成另一個樣子，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宵的時候是在醫院，宵冷漠陰鬱的面容是斷雁西風怎麼樣也無法抹滅的第一印象，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宵已經從一個男孩變為大人，個子也抽高了不少，白皙好看的面容上，也不再有積累的哀愁怨氣藏在他習慣微皺的眉頭裡。

「我真的很意外，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西風說道。他直直地看向宵，那雙明眸大眼彷彿會說話一樣，對宵說著責備，但理解
。
當初和羽人意外救了姥無豔的便是斷雁西風，雖然他們沒有過問事情的始末，但有些事情不需要任何人的說明就能理解，尤其是姥無豔與宵這對姊弟，分明牽掛著彼此，卻仍然殊途陌路，都以為把所有錯背在自己身上，就能減輕對方的傷害，然而事實上並沒有人從中得到救贖。

而當一個人帶著畢生的傷痛頭也不回的離去時，那他再回來的可能性幾乎是微乎其微，雖然姥無豔不肯放棄，但所有人都明白，他們能做得只剩盼望與祈求，所以當聽到宵回來時，斷雁西風非常驚訝，但驚訝之餘更多的是欣慰與感嘆。

不只是姥無豔這對姊弟，所有關心他們的人都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他們理解這對宵來說不容易，但宵能做出這個決定，大家還是為他們姊弟終於能重歸於好感到高興

「我和姥無豔…勞你們牽掛...」宵輕聲說道，表達自己的感激。

斷雁西風是除了羽人外最關心姥無豔的人，這幾年他們代替親人的位置替他關懷照顧姥無豔，這份人情宵一直銘記在心。

「今天是高興的日子，不說這個了」斷雁西風從回憶的情緒裡脫出，轉而豪邁地拍著宵的肩膀說道。

這個婚禮不管對誰來說都象徵著新的開始，既然如此，過去的事就無需再提。

斷雁西風轉而親密的勾著身旁那位高大的男人，露出甜甜的笑容對宵說道：「跟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男朋友燕歸人」

在宵的印象中，向來豪邁不拘的斷雁西風，現在竟小鳥依人的偎在燕歸人的手臂上，燕歸人看上去是個忠厚老實的好人，他靦腆的微笑著，與宵親切地打了聲招呼。

宵禮貌地為斷雁西風與燕歸人一一介紹自己身旁的朋友，不過這一介紹完，西風卻難得的愣住了，他看了看宵身旁四位各有魅力與帥氣的男人，沉默了幾秒後突然對燕歸人說：「遭了，羽人好像輸了」

「嗯?為什麼?」燕歸人不解地問道，事實上他連羽人輸了是什麼意思也不太清楚。

「那是自然的吧，跟你們那一群大叔相比，這裡可都是年輕帥哥阿」此時另外一個女生的聲音突然說道。

所有人將視線轉向剛才說話的人，才發現不知何時旁邊又多了一個女生，正當大家都很疑惑這個人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時候，朱聞蒼日率先驚訝地開了口。

「小月!你怎麼在這裡?」

「來參加婚禮阿，我可是有包紅包的」朱聞挽月以一種『這是什麼爛問題』的鄙視眼神看著他老哥

「不…你是以什麼身分來的」

朱聞挽月一既不是新人的親戚，二也不是朋友與同事，完全沒收到半張喜帖的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聞言，朱聞挽月不以為意地聳聳肩，露出調皮的微笑說道：「你的妹妹和西風的同事，差不多都有關係呀」

差不多有關係就是差不多沒關係吧!虧朱聞挽月能這樣理所當然地站在這裡。
朱聞蒼日狐疑的看著朱聞挽月忍不住偷看吞佛和宵的小眼神，突然有點後悔他前幾天果然和自己的妹妹聊得太多了。

不過完全沒察覺朱聞挽月意圖的西風，雖然驚訝卻也大器的說道：「沒想到你真的來拉，歡迎呀」

斷雁西風和朱聞挽月的確是同事，那天他收到羽人與姥無豔的喜帖時，高興的在公司大聲宣布他最好的兩個朋友要結婚了，而太興奮的西風甚至說歡迎大家來沾沾喜氣，當然大部分的人皆是一笑置之，但沒想到朱聞挽月真的來了，至於原因……絕對不是西風想的那樣。

除了冷醉與宵以外，他們所有人朱聞挽月都是見過的，而且在他們談話而沒有注意到自己時，朱聞挽月敏銳的雙眼一掃，早已蒐集這群人完整的資訊，根據他的觀察，從左到右分別是一號紫髮大暖男、二號邪魅總裁潛力股、三號孤傲黑王子、四號白雪冷冰山、五號笨蛋紅毛狗(?)。
這樣的五個人聚在一起，那些大叔怎麼會是對手呢?

朱聞挽月拍拍西風的肩膀，狀似感嘆地說道：「如果姥無豔也有伴郎團，羽人就真的輸的體無完膚了」

不過姥無豔是新娘，按照傳統只有伴娘沒有伴郎，否則放著這五個大帥哥在這邊真的是太浪費了。

斷雁西風明白朱聞挽月說的很有道理，但心底多少還是有點不服輸的小性子，他拉著不明所以的燕歸人，自信的說：「我們還有燕歸人!」

朱聞晚月抬眼瞄了一眼斷雁西風的男朋友，是個溫柔的肌肉猛男，的確是還不錯的男人，只不過…

「燕歸人是很好，但要一個單挑他們五個嗎?」

對於挑戰，斷雁西風從以前就沒再怕的，他毫無所懼的看著眼前那五個人的陣仗，邊按著燕歸人的寬厚的臂膀邊說道：「燕歸人你要加油，羽人這邊就靠你了」

「可是我好像不是羽人的伴郎…」燕歸人納悶的說道。

斷雁西風一直為燕歸人做暖身準備，感覺不是伴郎團pk，反而比較像要pk摔角。況且朱聞挽月說的沒錯，長輩緣好的羽人，他的伴郎團是一群大叔…

「哎呀呀，你們年輕人都在阿」

果然是說大叔，大叔就到，看到熟悉的長輩，西風高興的喊了一聲慕叔叔。平日總是穿的隨意的慕少艾今天也難得穿上了正裝，讓斷雁西風差點認不出他來，因為這一天他的身分除了是客人以外還身兼重要的證婚人。

慕少艾慈愛的摸了摸西風的頭，笑呵呵地說從小就男孩子氣的斷雁西風，今天竟然穿上裙子了，你哥哥一定會感動的痛哭流涕，這慕少艾獨特的風趣逗的西風咯咯直笑。

與斷雁西風談笑了幾句後，慕少艾轉而抬眼和宵對上視線，宵莞爾，向前了一步。

「慕醫生，你一點都沒變」

「怎麼沒變呢，老拉」慕少艾感嘆的說道，但卻是笑彎了好看的眉眼。

也許是個性開朗風趣的緣故，讓慕少艾看上去比他實際的年齡還要年輕許多，即使眼尾出現了些許細紋，但仍然可見當初少年時的風流倜儻。

「一轉眼，你都長這麼大了，什麼時候有空再來找我老人家聊聊天啊?」

慕少艾望著一別數年的宵，帶著輕淺的微笑溫和的問道。然而慕少艾話一出口，宵身旁的蕭中劍卻立即驚愕的變了臉色。

「慕醫生…!」

蕭中劍下意識的反應未能完全收斂自己的情緒，除了慕少艾與宵以外，蕭中劍緊張的情緒不經意的渲染了在場全部的人。

即使並不太清楚原因，但所有人都不禁緊張的屏息以待這段對話該如何繼續，在如此壓抑的氛圍裡過了幾秒後，宵的一句話，化解了這沉重的氣氛。

「好，我會去的」

宵的回答讓蕭中劍訝異的睜大了雙眼，神情複雜的看著宵。而得到宵的回應，慕少艾雖然還是那副微笑的模樣，但眼神卻是柔和了許多。

當初慕少艾聽羽人說宵回來了，並且整個人變了許多，看來這件事是真的。
宵已經不在像當初一樣，將自己藏在武裝起來的軀殼裡，看著他的眼神，也不會在防備與畏縮。能有這樣的轉變，想必這幾年經歷了不少事情，雖然宵的眼神已有不符合他年紀的滄桑惆悵，但也多了幾分穩重與成熟。

「你真的不一樣了」慕少艾說道。眼裡是對這個後輩的慈祥與不捨。

宵讀懂了慕少艾眼神中的含意，他微微揚起唇角，說：「慕醫生，謝謝你」

也許慕少艾比其他人都更加理解，宵內心中揮之不去的心魔是如何的折磨他人、折磨自己。宵曾經非常害怕慕少艾那彷彿要穿透他的眼神，那些傷痛與怯弱在慕少艾面前毫無遮掩，讓宵覺得不能自己的難堪，更遑論將那些連自己都不願回想的經歷攤開在一個陌生人面前。

但現在…對於一個願意去包容、去傾聽那些最黑暗的過去，去理解非常人能承受的痛，成為垂下懸崖的唯一一根繩子的慕少艾，宵想說的，只有感激。

在他們談話間，參加婚禮的客人開始越來越多，宵想起自己還有責任在身，不能一直和這些許久不見的朋友們寒暄，宵帶著歉意的笑著，要帶著慕少艾到他們的座位，不過慕少艾卻擺了擺手說：「不用不用，都是自己人」

慕少艾笑著讓西風挽著他的手，與他們一起進去會場。

慕少艾離開後，蕭中劍有些擔憂的對宵說道：「你不用免強自己」面對蕭中劍的擔心，宵只是拍了拍蕭中劍，要他放心，而這時本來在一旁沉思的吞佛，突然開口對宵問道：「他是你以前的心理醫生嗎?」

宵看了吞佛一眼，坦然的頷首。「恩，當初只進行到一半的療程，我總是要完成的」

當初宵在社工與政府機構的安排下，接受了慕少艾心理諮商的療程，但那時在醫院裡發下誓言的宵，早已暗自在心裡做出了復仇的決定，所以接不接受治療，能不能被治療，從來都不是宵所在意的，他甚至厭惡去到慕少艾的診所，厭惡那些投向他的同情的眼神。他本想像完成任務一般，草草的結束與慕少艾的這些會面，但隨著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多，宵卻開始感到無來由的膽怯，他心裡不欲人知的陰暗與祕密彷彿在慕少艾面前無所遁從，而慕少艾也讓宵心理的那道牆開始出現裂縫。

所以宵逃了，明明看似一切都即將好轉，但他卻彷彿被刺激似的發狂的逃了，任由蕭中劍怎麼勸說都沒有再回去慕少艾的診所過，宵和蕭中劍說，他覺得自己不需要、也不願意接受慕少艾的治療，但其實只有宵自己知道，他逃離是因為慕少艾會讓他違背自己的誓言。

那些仇恨與責任，是宵絕不能卸下的重擔，他不能因為想獲得解脫，而拋卻他為家人和自己所發下的誓言。

只是若當初宵能認真的接受慕少艾的幫助，並且從痛苦中獲得解脫，現在的他會是什麼樣子呢，是不是就不會經歷這麼多風波曲折?宵曾經也思考過這些，但現在回過頭來看這些事情，當初所做下的選擇，也許在別人看來是不明智的，但即使讓自己與身邊的人承受許多的悲傷痛楚，他也沒有後悔，因為…

「這一次，我會陪著你」吞佛誠摯地望著宵，溫暖的手掌輕柔的撫過宵留回原本長度的柔順黑髮。

宵看向吞佛，揚起了嘴角，輕輕點頭。

過去他曾經歷過望不見盡頭的黑暗深淵，與他人互相欺騙、互相傷害，一條路彎彎繞繞、磕磕絆絆走到這裡，過程中的磨難與絕望，無從訴說。

但如今，慢慢修補的親情、毫無所改的友誼、一個執手的人、一顆漸漸平靜的心，能擁有這些，是宵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事情，如果擁有這些美好的代價是必須經過那些艱辛苦痛，那至少現在的他能夠釋懷，願意少一點恨，多一點諒解。

宵與蕭中劍繼續忙碌的招待客人，而在這個美好的日子裡，每個來到會場的客人在經過門口時都不由自主的對賞心悅目的畫面回以微笑，那是新人漂亮的婚紗照，還有宵發自內心的笑容。

***

「大家好!我是泊寒波，是今天俗又大碗的婚禮主持人」泊寒波的笑語成功讓在場的賓客們都為之一笑，他拿著麥克風走到紅毯的中間，紳士的彎腰一一的謝過為他鼓掌的客人們。

「感謝大家今天來參加這個婚禮，你們一定很疑惑，為什麼我有這個榮幸讓我們的新郎邀請我擔任主持人呢?」

「你不是說了，因為很便宜啊」斷雁西風在台下揶揄的回道。這樣毫不留情面的挖苦讓在場所有人都不禁笑了出來。

「欸!小妹，別拆你哥的台」泊寒波小聲的對西風的說道，眼神流轉著別讓你哥這麼沒面子啊，但斷雁西風只是毫不在乎的撇過臉哼了一聲，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說羽仔找你是因為你帥對不對」

斷雁西風話一說完，在場所有人竟有默契似的同時發出嫌棄的聲音，這可讓泊寒波面子有些掛不住，開始為自己反駁。

「你們什麼表情，我不帥嗎?不帥怎麼當新郎的伴郎啊」泊寒波整了整領子，頗為驕傲，只可惜跟他多年的老友們也完全不給他留一點面子。

「你想當伴郎是因為能喝酒吧」

素來斯文有禮的皇甫笑禪也難得揶揄起泊寒波，畢竟那時提到羽人要邀請誰來當伴郎時，也不問問本人的意見，這些大叔就擅自卡位了，真的是活的越老臉皮越厚啊。

羽仔的養父，孤獨缺也在一旁大笑著說道：「想凸顯我兒子有多帥也不用這樣啊」

「誰說大叔不能當伴郎，我年輕的時候可是人人喜歡的大帥哥」

「哎呀呀，那你現在怎麼還單身呢」

「慕少艾你別笑我，你自己不是也一樣」

對於泊寒波的吐嘈，在台上等待的慕少艾還是那樣呵呵地笑了幾聲，說著泊寒波就是忌妒我老人家，就算老了還是比他好看。

羽人與姥無豔都是低調的人，所以這場婚禮所邀請來的賓客大部分也都是自己的熟人，這熟人聚在一起難免就有些歡樂的吵吵鬧鬧，在眾人笑鬧了一番後，泊寒波這才拍拍麥克風說起正事。

「羽仔是我們從小看到大的，能夠看著他與無豔邁向人生的另一個階段，我們這些大叔們是真的很開心，所以有點得意忘形拉」泊寒波不好意思的說道。

他們只是太高興了，如在場的所有人一樣，都滿心期待著這場婚禮，期望能親自給予他們祝福。

「人這一生啊，禍福難料，能平安順遂那是上天眷顧，若不如意則是命運試煉。沒有人是完美的，所以我們會去學習什麼是理解和包容，什麼是責任與牽絆，而些都是為了有朝一日我們能夠知道怎麼去愛人和被愛。大叔我的一點人生感言，就送給我們今天的新人與各位朋友啦」

泊寒波難得的感性，雖然說不上是會讓人感動落淚的祝福，卻平易近人。
有時候大家所以為最簡單的事，實際上卻是最困難的，所以也是最重要的。這是每個人的人生課題，我們用喜怒哀樂去書寫自己的答案，並期望能在最後，為其寫下一個完整的句點。

泊寒波簡短的開場白，既歡樂又溫馨。見時間差不多了，他清了清喉嚨，大聲的說：「好!好不容易聽完大叔的碎碎念，現在就讓我們先來歡迎新郎入場!」

泊寒波話一落下，婚禮進行曲便隨之奏響，這時兩邊的燈都暗了下來，只留下照亮紅毯的燈光。宴會的大門緩緩打開，羽人非獍在掌聲中走進入大家的視線，他穿著合身的白色西裝，襯著他的面容更加俊朗柔和。羽人非獍走向泊寒波，後者給了今天這位幸福的新郎一個大大的擁抱。

「謝謝你的祝福」羽人非獍感謝的說道。

剛才他就站在門後，好好地收到了泊寒波的祝福。即使是在這個大喜的日子，羽人非獍這認真的個性還是依然沒變，泊寒波笑了幾聲，用力拍了拍羽人非獍的背。
他們的羽仔，如今也是個有肩膀扛起自己和心愛之人的成熟男人了。

「羽仔你說，我當你的伴郎不好嗎」泊寒波不服氣的問道。想起剛才那些長輩的笑鬧話語，羽人非獍沉靜的臉上也浮上一抹笑意。

「好呀，當然好。跟你站在一起完全無法遮掩新郎的光彩」

「燕歸人，你能不能喂你旁邊這位少女多吃一點瓜子，讓她少說話」

泊寒波認輸般的視線和眾人再一次的笑聲讓斷雁西風也跟著笑了，他朝羽人非獍調皮地眨了眨眼，羽人非獍只能苦笑著搖頭。

「各位，最重要的來了」泊寒波從新集中了眾人的注意力，和所有人一起期待著看向宴會的大門。

「請用最熱烈的掌聲，歡迎我們的新娘入場！」

大門再一次緩緩的打開，所有的燈光集中在進場的姥無豔以及宵身上，新娘精緻優美的白紗拖曳於地，抬眼間溫柔似水、傾國傾城，這樣的畫面美的令在場眾人無不屏息驚嘆。姥無豔一手握著鮮嫩粉色的花束，一手挽著宵，帶在微笑走向迎接她的羽人非獍。

宵帶著姥無豔，一步一步走過紅毯，代替他們的父母，將他們親愛的女兒，自己親愛的姐姐，送往幸福的入口。

到了羽人非獍面前，宵看著這個往後將陪伴姥無豔一生的男人，霎那間許多回憶湧上心頭。

「你了解的，無豔受了很多苦…往後的日子裡，她的親人沒能給她的平安喜樂，請你一定要加倍地帶給她」

宵說帶著傷感的真誠，卻是對於羽人非獍最為信任的託付，羽人非獍點頭，誠摯的許下允諾：「我一定會好好照顧無豔」

而早已經紅了眼眶的姥無豔，突然旋身輕輕抱住宵，在他的耳邊說：「你的平安喜樂，就是我的平安喜樂」

姥無豔的話讓宵詫異的睜大了雙眼，他愣了一下後，發現自己再也忍不住在眼眶打轉的淚水。宵緊緊回抱姥無豔，哽咽的說道：「妳一定要幸福」

已經數不清有多少次，他們兩人就像這樣抱著對方流淚。但是今天，這些淚水代表的終於不再感傷，而是感動。迎來幸福的感動，為對方高興的感動。

宵將姥無豔的手，連同著她的幸福與快樂，一同交到羽人非獍的手上，也許對於每個新娘的親人來說，這是最為不捨，但又欣慰的放手。羽人非獍牢牢的握著姥無豔的手，像是懷抱著此生中最珍貴的寶物，如此鄭重，如此感激。

羽人非獍溫柔的替姥無豔擦去淚痕，他們挽著彼此的手，一同往紅毯的另一端走去。而身為證婚人的慕少艾看著新郎與新娘走到台前，他微微一笑，念出證詞。

「羽人非獍，你是否願意娶姥無豔為妻，無論是順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你都會愛著她、珍惜她，對彼此忠實，直到離開世界?」

莊重肅穆的證詞透過慕少艾的聲音，一字一句宣讀著誓言與承諾，如此感人肺腑的時刻，斷雁西風因內心的感動不能自己的哭了出來，燕歸人見狀便拿出手帕細細替她擦拭梨花帶淚的面容。坐在斷雁西風旁邊的朱聞挽月也紅了眼眶，只不過她眼角餘光似乎看見自己的哥哥朱聞蒼日也被感人的氣氛所染，悄悄看著蕭中劍時那眼中欲說還休的情感幾乎要滿溢出來，偏又在蕭中劍感受到他的目光時又倉促的收回，看到這樣的情景，朱聞挽月最後終於哇了一聲哭了出來，也不知這一哭是因為婚禮的感動還是被她的笨蛋哥哥給傻哭的。

婚禮的賓客們各自沉浸在各種感動的情緒裡，而吞佛與宵隔著距離遙遙相望，宵看著吞佛在慕少艾宣讀完證詞後，突然朝他笑了笑，用口型對他說：『我願意』。

吞佛突如其來的表白，真誠動人，讓宵眼眶泛淚的笑了出來。這是吞佛第一次親口對宵傾訴感情，在此之前宵一直以為只要兩人能用實際的行動表達在乎就夠了，但沒想到言語的表白亦是讓人心動。宵按著心口，隨著慕少艾的話在心裡默念道。

無論是順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我都會愛著他、珍惜他，對彼此忠實，直到離開世界。
是的…

『我願意』

宵的回應，讓一股酸澀也湧上吞佛雙眼。他們兩人從未向對方索求過任何承諾，山盟海誓太虛無，海枯石爛太漫長，在經歷了這麼多以後，其實內心最想要的不過是一句關心、一個擁抱，讓日子在互相的陪伴關懷下，一點一滴累積的往前走。

但在如此神聖莊嚴的時刻，吞佛才恍然察覺，究竟是什麼原因，能讓一個人無怨無悔的踏進你的生命，讓一個人真心誠意的與你度過一生?
他們為的從來都不是承諾所說的言語，而是相信另一半做出承諾的勇氣與決心。

那三個字是吞佛真誠許下的諾言，那三個字是宵真心相待的回應，也許他們沒有機會可以如此坦然宣布兩人的關係，也沒有法律可以去證明他們之間的感情，但相守的承諾，此情不渝。

「我在此宣布，羽人非獍與姥無豔正式成為夫妻」

交換戒指後，新郎與新娘在眾人的祝福下互相親吻彼此，完成儀式結為夫妻。大家無不為這感人的時刻鼓掌喝采，這時婚宴場地恢復了燈光，新人走到台上，向在座的賓客進行感謝。

新人致詞似乎還要一些時間，而剛才與宵忙裡忙外的蕭中劍到現在仍滴水未沾，乾澀的喉嚨開始朝自己發出抗議，這時蕭中劍看見飲料在朱聞蒼日那一邊，所以想請朱聞蒼日幫他拿過來，沒想到他抬眼一看，竟看到朱聞蒼日紅了眼眶，似乎還沉浸在剛才感動的情緒裡。

「朱聞蒼日，你哭了?」蕭中劍驚訝的說道。因為在座感動得哭出來的幾乎都是女生，他沒有想到朱聞蒼日也是個感情這麼豐富的人。

不小心被蕭中劍看見自己眼泛淚光的模樣，朱聞蒼日心虛的抓抓頭，為了轉移蕭中劍的注意力，朱聞蒼日很沒義氣的指著吞佛說道：「很多人都在哭阿，你看吞佛也是」

突然被點名的吞佛馬上成為在場所有人的焦點，被好友出賣的吞佛在眾人訝異的目光下瞪了朱聞蒼日一眼，然後才撇過頭從新整理自己的表情。

而另一邊，看不下去自己的哥哥逃避現實還拉人下水，朱聞挽月冷嘲熱諷的說：「人家跟他另一半眉目傳情呢，你有什麼阿？還跟別人一起哭」

果然一家人就是一家人，朱聞挽月這驚人的觀察力絲毫不輸朱聞蒼日，只不過這嘲諷人的功力，朱聞蒼日怕是一輩子都只能望其項背。

「小月…你…你…」被這麼毫不留情揭穿事實的朱聞蒼日，指著朱聞挽月支支吾吾了半天，然後他看向坐在身旁裝傻，一點也不想理他的蕭中劍，突然心酸不已的立即趴在桌上…不，是先移開他前面的碗盤湯筷，然後在趴在桌子上喪氣地說道：「對，我就是什麼都沒有」

雖然朱聞蒼日看上去挺讓人同情的，但所有人還是不免在心裡吐嘈，別人流下的是感動的淚水，結果朱聞蒼日哭的是心酸的眼淚，他還說自己跟其他人都一樣，明明就差很多。

感情過於澎湃的朱聞蒼日這蕭中劍簡直無言以對，冷醉只好以示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並擠眉弄眼的暗示，不安慰安慰人家嗎?

既然冷醉都這麼說了，蕭中劍只好勉為其難的胡亂揉了一把朱聞蒼日的頭髮，說：「別難過，以…以後會有人在你身邊的」

蕭中劍話才剛說完，朱聞蒼日隨即就像是重新補充完能量一樣，抬起頭來神采奕奕的說：「真的嘛!」朱聞蒼日握住蕭中劍的手，眼睛宛如閃爍著小星星般，開始對蕭中劍進行星星眼攻擊。

「以後是多久以後?要不然現在也是可以的，你看這裡還有現成的場地…」

不等興奮的朱聞蒼日說完，蕭中劍從新將這個又不顧地方亂說話的人押回桌面上，努力無視其他人用八卦的眼神互相咬耳朵的樣子，額冒青筋的說：「你還是繼續哭吧」

在新人與親友們致詞結束後，一道道精緻的菜色也陸續上桌，所有的賓客不論是早已熟識或是第一次見面，在這愉快的氣氛下很快的便熱絡起來。當所有人都專注於享受美食或與身邊的人談笑時，朱聞挽月卻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已經換上禮服，正逐桌敬酒的新人們和周遭的親友。

「挽月，你在看什麼?」

一直分心的朱聞挽月讓斷雁西風也疑惑起來，他朝著朱聞挽月的視線看去，發現原來他看的人是站在姥無豔身邊，面容沉靜，笑意淺淺的宵。

「你不覺得…宵是一個很幸福的人嗎」朱聞挽月思考了一會，對斷雁西風說道。

朱聞挽月的評論讓斷雁西風愣了一下，隨後他想起朱聞挽月並不知道宵的過去，會有這樣的看法大概是因為他看到的是現在的宵。

但即使如此，斷雁西風還是好奇的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我一直感覺…宵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他的人就和他的外表一樣，淡漠的讓人不敢靠近，即使他的內心還有一絲溫暖的火苗，但這樣的人注定是孤獨的」

本來只是想隨意聊聊的斷雁西風，卻被朱聞挽月認真精準的剖析給震驚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朱聞家遺傳的敏銳觀察力與神奇的洞悉力!

斷雁西風有些尷尬的輕咳了幾聲，轉而疑惑的問道：「如果就像妳說的那樣，那為什麼你說宵是一個很幸福的人?」

聞言，朱聞挽月示意斷雁西風看向在她們斜對面的三個人，說：「因為他本來應該孤單一個人的，可是現在他擁有好朋友、好基友、男朋友在身邊，這不是很幸福嗎」

這樣說好像也沒有錯…
斷雁西風簡直因朱聞挽月這奇妙的想法而哭笑不得。

「不過男朋友也就算了，你怎麼知道哪個好朋友，哪個是好基友?」

斷雁西風悄悄在朱聞挽月耳邊問道，眼神總忍不住的飄向蕭中劍和冷醉，在她看來他們兩個都是宵多年的朋友，怎麼一個是好朋友，另一個是好基友呢？

「我有一個方法可以證明」

朱聞挽月在斷雁西風耳邊小聲地說著自己的計劃，斷雁西風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像是準備做壞事的小孩，調皮的拉著感覺好像不太對勁但也無可奈何的燕歸人暫時離開了座位，等他們兩人再回來的時候，新人們也剛好來到他們這桌敬酒。

「新娘好漂亮阿」

「恭喜你們」

「祝你們白頭偕老」

「謝謝你們今天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羽人非獍與姥無豔微笑的和大家致謝，不過在相互敬酒過後，斷雁西風突然站起來，神神秘秘的開口說道：「我今天同時身為新郎和新娘的朋友，總要有點特別的待遇吧」

「你想要玩什麼?」早就猜到可能會被要求玩婚禮遊戲，羽人非獍與姥無豔對視一眼，無奈的笑著。

「別這麼緊張，很簡單的」

斷雁西風不知從哪裡拿出一個一公升的量杯，在眾人吃驚的目光下打開兩瓶紅酒，所有人就這樣呆住的看著暗紅色的酒水隨著刻度不斷上升，直到到達最上面的刻度才停下來。

「西風…」

羽人非獍看著這滿滿一大杯的紅酒，表情看上去更加無奈了，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的酒量非常好，甚至可以說千杯不醉，但斷雁西風準備的這一壺還是太強人所難了，不過羽人非獍不知道的是，這還不是最強人所難的。

「No~no~no~這一壺紅酒是我替姥無豔準備的」

「我嗎…?」姥無豔看著這一大壺紅酒，和羽人非獍面面相覷，就算酒量在好，他們兩個也不可能一口氣全部喝完的，何況是自己一個人。

「是阿，只有女方可以喝，喝完才可以走」

「西風，這樣好嗎…」

燕歸人見新人露出為難的神色，而本來應該負責擋酒的大叔伴郎團早已經不知道在哪裡開喝了，伴娘更是花容失色使命的搖頭，燕歸人想勸勸西風還是別玩了，不過斷雁西風卻胸有成竹的樣子，絲毫沒有放棄的打算。

果不其然，這時終於有人勇敢的出面，替新人化解這次危機。

「我來喝吧」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站出來的人竟然是宵。既然新娘與伴娘都不能喝，那他身為女方的家屬，自然就該幫姥無豔擋酒，雖然這好像是斷雁西風為他設計好的陷阱，但如此情勢下，宵也只好認命接受現實。

正當宵準備義不容辭的要喝下容量驚人的紅酒時，突然有兩個人迅速的站了起來，奪去眾人的目光。

「有我在…」吞佛神色銳利，儼然一副誰敢欺負我的人，誰就死定了。而冷醉拉開領帶，宛如護犢心切，無比氣勢的說道：「沒有人可以灌宵酒」

兩個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然後同時看向斷雁西風，一口同聲的說：「拿來」

「你們…」

宵看著為自己挺身而出，替擋酒的人擋酒的吞佛與冷醉，又詫異又感動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而就在他愣住時，終於完成目的的斷雁西風已經高興從宵手中拿過紅酒，將他們的杯子分別滿上。

果然朱聞挽月說的沒錯，只要看到宵被灌酒，第一個跳出來保護的一定是男朋友，第二個心疼的就是好基友，至於好朋友…

冷醉與吞佛一杯接一杯的替宵喝酒，即使宵想要幫他們喝點也總是被拒絕，他擔憂的看著這兩個簡直是在拚酒的人，無助的望向蕭中劍與朱聞蒼日。

「別擔心，喝醉了就丟計程車」蕭中劍平靜的說，似乎不覺得有什麼需要擔心的。

「吞佛喝不了這麼多的，因為他馬上就睡死了」熟知吞佛酒量的朱聞蒼日早已在一旁沒心沒肺的笑著。

所謂的好朋友…大概就是在一旁湊熱鬧看好戲，不認真的安慰主角的人吧。

「吞佛，臉都紅成這樣了，趕快放棄吧，沒有人會笑你的」冷醉挑釁的在吞佛面前將剛倒滿的酒一飲而盡。

「你的意思…是要我承認輸給你」

「有何不可?」

「是阿，有何不可」

沒有想到會如此爽快認輸的吞佛仰頭喝下最後一杯酒後，涼涼的對冷醉說：「那剩下的就交給你」

話才剛說完，吞佛便感到一陣暈眩，差點整個人就往後倒下去。

「吞佛!」

宵見狀立即緊張的跑到吞佛身邊，擔憂不已的問著他的身體狀況，但喝了太多酒的吞佛意識朦朦朧朧，低聲說了一句沒事，便留戀的蹭著宵冰涼的手掌。

而在一旁無言以對的冷醉，先是看著還有半壺的紅酒，又看著享受降溫服務的吞佛，那偶而飄來的得意的眼神，發現自己被擺了一道的冷醉，簡直氣到快得內傷。

可以得到宵的關心又不用把自己喝到宿醉，吞佛這傢伙真是太奸詐了!

這時蕭中劍拍拍不甘心的冷醉，搖搖頭說：「真是…我來吧」

好朋友大概就是除了看熱鬧以外，還得出面幫忙收拾爛攤子的人吧。

不過一聽到蕭中劍也要加入主動被灌酒的行列，朱聞蒼日馬上警鈴大作，立即搶過蕭中劍要倒酒的杯子。

「不行!我幫你喝」

剛才還在嘲笑別人，結果一碰到跟蕭中劍有關的事，自己的反應跟吞佛也沒有什麼兩樣，只不過朱聞蒼日這英雄救美的舉動，蕭中劍可一點都不領情。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看不起我嗎」蕭中劍冷冷的瞪著朱聞蒼日，似乎認為朱聞蒼日這是在瞧不起他的酒量。

蕭中劍的反應讓朱聞蒼日嚇的趕緊打哈哈的澄清：「怎麼可能~哈哈哈...喝太多酒對身體不好，我是擔心你…」

無人你的反應怎麼跟別人不一樣啊…

朱聞蒼日欲哭無淚的看著冷醉與蕭中劍兩人將剩下的紅酒全部喝完，完全沒有自己展現男友力的機會，搞的他自己想再開一瓶紅酒解憂愁。

這短短的鬧劇好不容易結束了，新人繼續往下一桌接著敬酒，宵因為擔心喝醉的吞佛與冷醉暫時留了下來，不過這時有一個人急急忙忙地跑來他們這桌，衝著斷雁西風大喊著不好啦!

「西風，你大哥喝醉跑上台拉」那個人著急的說。

「什麼!」他那個哥哥伴郎當到一半就跑去找朋友也就算了，現在又是在演哪一齣!?

正當斷雁西風想去阻止泊寒波喝醉搗亂時，泊寒波已經拿著麥克風站在台上，他拍了拍麥克風，確定有聲音後，便開始醉醺醺地大聲說道：「我現在想和大家說一件事」

正當大家都等著泊寒波接下來想說什麼時，這人卻突然沉默幾秒，然後蹲下來無緣無故的哭了起來，而且還哭得非常難聽。

斷雁西風簡直要被他脫序的哥哥給丟臉死了，正當他要親自上台抓人時，卻看到慕少艾已經走到了台上。

「老朋友，你怎麼哭拉」慕少艾蹲在泊寒波身邊關懷的問道。

慕少艾果然不愧是心理醫生，幫助心裡難過的人已經成為他的職業習慣了，有慕少艾出馬讓斷雁西風放心了不少。

看到自己的老朋友，泊寒波抬起頭，傷心的對慕少艾說：「一個人，孤單寂寞覺得冷」說完又低下頭，嚶嚶嚶的哭著。

大概是覺得自己的晚輩都結婚了，自己卻還是一個人總是有點孤單，知道泊寒波傷心的原因後，同樣身為黃金單身漢的慕少艾輕輕拍著泊寒波，了然的說道：「是呀是呀，好寂寞的」

只不過慕少艾一說完，竟突然跟著泊寒波一起在台上哭了起來，還互相遞給對方衛生紙。斷雁西風簡直要被這兩個大叔給大敗了，為什麼連慕醫生都跟著在哭啊!難道他也喝醉了?果然就是喝醉了沒錯吧!

「少艾阿，何以解憂?」

「老泊阿，唯有唱歌」

泊寒波看看手裡的麥克風，互相安慰似的對慕少艾說道：「兄弟，那我們就來一首傷心太平洋吧」

「導播，音樂~」

「哪裡有導播啊!」斷雁西風沒好氣的喊道

這兩個大叔到底為什麼要在人家的婚禮唱這麼傷心的歌呀!這樣真的能解憂愁嗎?感覺更憂愁了吧!而且為什麼沒有人去阻止他們兩個，難道大家真的在等伴奏嗎？

只是本來說好要一起唱歌的兩個人，卻突然在台上沉默的你看我，我看你，就這樣安靜了五秒後，他們一起握著麥克風，唱出了第一句歌詞

「深深太平洋深深傷心~」

原來剛剛那尷尬的氣氛，是因為只會唱這一句而已嘛!!!!!!!!!!

斷雁西風覺得他不能在放任那兩個人在台上胡搞瞎搞了，他趕緊找到號崑崙，焦急的搖著號崑崙的手說：「號伯伯，快阻止他們兩個」

這裡也就只有號崑崙的輩分比他們高，要想鎮住台上那兩個活寶只能依賴號崑崙的威信了。號崑崙看著台上無限循環同一句歌詞的慕少艾與泊寒波，搖了搖頭，朝台上喊道：「小慕、小泊啊」

號崑崙的話果然讓那兩個人停下來，這時號崑崙起身，他舉起手對他們說道：「我可以點一首傷心酒店嗎」

號伯伯!!!!!!!!!!!!!!!!!!!!!!!!!!!
難道你也有什麼傷心事嗎，為什麼都要點這麼悲傷的歌，不對!重點是請你阻止台上那兩個天兵，不是讓你點歌阿!

「一杯擱再來~」

「妳若有了解~」

「麥問阮對何處來~」

看著台上越唱越起勁的泊寒波與慕少艾，斷雁西風簡直是不知道該拿他們怎麼辦，明明婚禮前面還很溫馨的，這下完全被他們搞的像KTV一樣，斷雁西風束手無策地快要崩潰，她對在一邊苦笑的羽人非獍和姥無豔投與不好意思的眼神，這時腦中卻忽然浮現一個能讓他們離開台上的點子。

斷雁西風走到台前，對泊寒波與慕少艾說道：「你們快下來，新娘要丟捧花了」

「蝦咪!要丟捧花了」泊寒波拿著麥克風大聲的又重複了一遍。

一聽到要丟捧花，泊寒波與慕少艾果然立即地離開了台上，但卻跟著聚集而來的許多女生一起湊熱鬧。而朱聞蒼日也拉著蕭中劍，興致沖沖的說道：「無人，我們快去吧」

「我為什麼也要去？」他從來沒說過他想要接捧花阿。

「無人你想要捧花嗎，爸爸和大哥幫你」見蕭中劍也在接捧花的人群裡，本來陪著宵坐在主桌的蕭振嶽與忘殘年，也跟著加入替蕭中劍搶捧花的行列。看到父親和大哥也一起參和著進來，蕭中劍無奈的連替自己反駁都感到無力。

而另一邊還坐在位置上的吞佛，看了看台下聚集的一群人，抬頭對宵問道：「你想要嗎，捧花」

吞佛的話讓宵愣了一下，他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吞佛，意思是你也要去?

「連走都走不穩，就別去湊熱鬧了」

雖然比吞佛清醒一點，但臉上也泛著酒醉紅暈的冷醉在嘲笑吞佛後，他站起身搖搖晃晃的就要朝等著接捧花的人群走去，但中途就被宵給帶了回來。吞佛看著同樣走也走不穩的冷醉，給了對方一個鄙視的眼神。

「宵，只要你想要，我明天就送去你那裏」宵一回來，吞佛便把宵拉到自己身邊，與冷醉幼稚的互相抗爭。大概是喝醉的人都是不可理喻，宵無奈的拍拍這兩個人，說：「謝謝你們的心意，不過我真的沒有想要，你們乖乖坐著別亂跑就好了」

在所有人的引領期盼下，羽人非獍牽著姥無豔回到台上，姥無豔背對著眾人，將手中的捧花往後一丟，在一陣混亂下，捧花落到了一個人手裡，所有人紛紛回頭好奇的看著是誰接到捧花，而完全是碰巧接到捧花的蕭中劍這下尷尬的不知該如何是好，雖然能接到新娘的捧花非常幸運，但讓其實最沒有意願的人拿到捧花，其他人要是知道了可能會氣到昏厥。

見捧花已經花落他人，所有人替蕭中劍鼓掌後便回到原來的位置上。而本來興奮的要接捧花的朱聞蒼日在看到是蕭中劍接到後，有些尷尬的笑著說：「無人…恭喜你呢」

看朱聞蒼日露出彆扭的神情，蕭中劍猶豫了一會，將手裡的花遞到朱聞蒼日面前，說：「給你」

「給我?」

「你不是很想要嗎?」難道朱聞蒼日不是因為非常想要拿到這個捧花，所以還特地拉著自己來幫他的嗎。

聞言，朱聞蒼日突然羞愧地垂下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其實…我接捧花是想送給你」

接捧花的習俗，是希望能藉此沾染新娘的幸福，受到愛神眷顧。原來剛才朱聞蒼日那麼拼命的樣子，是為了把這份幸福送給自己…

雖然目的還是達到了，但不能親手送給蕭中劍祝福，還是讓朱聞蒼日有點失落嗎。

看著傻的直接的朱聞蒼日，蕭中劍笑著搖搖頭，說：「既然我替你接到了，你不收嗎？」

難道只准朱聞蒼日為他接到幸福，不能反過來讓他替朱聞蒼日拿到祝福嗎。

蕭中劍的話讓朱聞蒼日豁然開朗，他高興的說：「我要!當然要」

朱聞蒼日從蕭中劍的手中接過捧花，寶貝的抱在手裡。能收到喜歡的人給予的祝福，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值得高興呢。

這下婚禮終於又恢復平靜，斷雁西風疲憊的靠在燕歸人身上，處理剛才的騷亂簡直把她累壞了，而宵見吞佛與冷醉稍微緩過來一點，便請蕭中劍與朱聞蒼日照看他們兩個，因為他還需要繼續陪著姥無豔敬酒。當宵起身時，察覺到宵要離開了，吞佛這時突然伸手抱住宵，擺明著不想讓宵走。

本來以為吞佛已經清醒一點，沒想到還是醉的迷迷糊糊的，宵微微紅著臉，捧著吞佛的臉頰讓他抬頭看向自己。

「你沒事吧，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你不一起走嗎」

「婚禮結束我才能走」

「我等你，我們一起回去，你好久沒有陪我了」吞佛靠在宵身上依依不捨的說道。

吞佛平時這麼精明的一個人，喝醉後竟然會撒嬌，就連宵也因這樣的吞佛感到意外。吞佛這少見的一面讓朱聞蒼日下意識的偷偷拿出手機，手癢的想按下照相的按鍵，但在蕭中劍的一記眼刀下才乖乖收起來放棄接著錄影的打算。

近日來宵一直和姥無豔忙碌婚禮相關的事情，的確已經很久沒有和吞佛好好單獨相處，那時吞佛總是包容的說讓他去忙，但其實內心還是在意的吧。

宵揉了柔吞佛的頭髮，安撫的說：「好，你等我」

宵拍拍吞佛的手，示意他該離開了，但吞佛卻仍然沒有放開他，只是直直地注視著宵。宵看著這樣的吞佛，驀然察覺吞佛想要的是什麼，他立即堅決的搖搖頭，自從和吞佛去過吊橋後，吞佛像是嚐過蜜的人，越發的得寸進尺了。

「不行…」

「什麼地方都可以」吞佛毫不放棄的抱著宵，不斷小聲的請求著，讓從來吃軟不吃硬的宵簡直無路可退。

「你放心，我們什麼都沒看見」朱聞挽月與斷雁西封用手遮著眼睛，但手指卻在眼睛的地方開了一條小縫。

「宵，喝醉的人最無理取鬧了，你現在先由著他吧」朱聞蒼日也在一旁勸道，但卻和朱聞挽月他們一樣，手指在眼睛的地方開了一條小縫。

有這麼一桌子看好戲的人，即使都是熟識的朋友，宵還是覺得自己怎麼也沒有辦法答應吞佛的，可是想到吞佛是為自己擋酒才醉成這樣，宵也不忍心看見吞佛為此失望的眼神。

宵猶豫了許久，他嘆了一口氣，最終還是心軟了。他朝吞佛俯身，黑色的長直髮掩去了眾人的視線，當宵要在吞佛的額頭留下一吻時，這時吞佛卻突然挺身，趁宵不注意時吻上宵的唇角

吞佛這突然的舉動讓宵呆住了，伴隨著其他人不停地喊著，一定是我眼睛業障重、我眼睛要被閃瞎了、我要被甜死了這些奇怪的呼喊，宵的臉很快的又更紅了，他惱羞成怒地瞪了吞佛一眼，卻在看見帶著醉意的吞佛開心的笑彎的眉眼，有什麼怒氣還沒上道心頭便又兀自消散，宵最後只報復的捏了捏吞佛的鼻子，便落荒而逃似的離開了，留下一臉滿足的吞佛與被閃光彈攻擊的眾人。

***

婚禮圓滿結束後，宵扶著醉酒的吞佛回到他住的地方，但當他們走到門口時，宵發現自己又犯了之前的錯誤，沒有吞佛的鑰匙他們可無法進去阿。

「鑰匙呢?」宵問道。

「口袋裡吧」吞佛說完整個人便癱在宵身上，完全沒有要自己拿出來的意思。

吞佛全身上下這麼多口袋，誰知道是放在哪一個?
宵只能每個口袋都翻一遍，西裝上的、襯衫上的、褲子上的，在宵將手伸到西裝褲前的口袋時，吞佛又像當初一樣整個人突然被驚的直起身來，神色複雜的看著拿著鑰匙，一臉疑惑的宵。

「你真的很怕癢」宵拿著吞佛的鑰匙將門打開，而站在宵身後的吞佛沉默了一會，說：「我大腿…比較敏感」

從吞佛不自在的語氣可以聽得出來，這可能是吞佛第一次跟別人說起這件事，宵睜圓了眼睛看著有些彆扭的偏移眼神的吞佛，了然的拉長尾音喔了一聲。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每個人的敏感帶吧。

在進門前，宵趁著吞佛毫無戒心時，故意在他的大腿內側捏了一把，隨即把門關上將愕然的吞佛擋在門外。

他們在一起這麼久，在吞佛幾乎毫無保留的包容疼愛下，宵除了個性開朗了一點，膽子也越來越大，不過這一次宵明知故犯的調皮搗蛋，吞佛可不能就這樣忍下來。吞佛進門後將來不及躲到客房的宵抱了出來，將人放到主臥室的床上開始幼稚的搔癢，宵在吞佛的攻勢下笑的不斷求饒。

「下次還敢不敢」

「這是處罰，你剛才根本沒有喝醉吧」宵戳了戳吞佛的鼻子，指控的說道。

「一半一半」吞佛是有點醉了，但的確沒有到神智不清的地步。

自己半真半假的演技被拆穿了，吞佛卻一點也不以為意，他翻過身讓宵趴在自己身上，理直氣壯的說：「我必須宣示主權」

「都是認識的人，你跟誰宣示主權」

「你剛才跟著新人敬酒時，很多人都在看你」

宵以新娘家人的身分一起敬酒時，幾乎每桌都會有一兩個女生或男生迷戀似的盯著宵，久久移不開視線。雖然說欣賞好看的事物是人類的本能反應，但這樣赤裸裸的著迷眼神在吞佛看來可非常不是滋味。

沒想到像吞佛這樣的萬人迷竟然會是個大醋桶，而且顧著觀察有誰看上宵的吞佛，可能也沒發覺自己其實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宵想起之前吞佛第一次為他吃醋的回憶，打趣的說：「你不是說我不喜歡女生嗎」

「你跟姥無豔和解了，還會排斥嗎?」吞佛問道，靜靜地看著宵因他的話而陷入沉思。

發生那件事後，宵並沒有在乎自己的性向會如何發展，但他並不覺的同性間的感情是錯誤的，只是那絕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所以他不可能喜歡男生，而經歷母親與姥無豔的傷害，也讓宵對女生有一種膽怯，所以他也無法去全然的喜歡上女生。

話雖如此，但那時的宵因為一心只有復仇，所以從沒有將注意力放在感情上，畢竟結局注定如此，那就不必多欠一份感情債，而這樣的宵完全沒有想過有一天他能和別人再一起，而且還是一個男人。

「你知道…我沒有辦法和一般人在一起的」宵抬起頭，凝視吞佛金色的眼眸。

宵和吞佛在一起前，並不是沒有想過對性別的疑慮，這不僅是社會眼光的問題，這關乎到的是宵的自尊。
但每當回憶起有那麼一個人，總是毫不放棄的尋找迷失的自己，在他想要放棄所有一切時，會張開手將他抱在懷裡，說著有我在。無懼傷痛、壓抑感情，穿過萬水千山，只為了能再見一面，讓自己安心的放手。

宵不是個無情的人，他能感受的到這份毫無保留的付出與關懷，也早已為之動心，不知何時他心裡的那道崁，已無法阻礙自己走向那個人，又何論性別。

「你的意思是，你非我莫屬」吞佛疼惜的輕撫的宵白皙的面容，修長的手指勾畫著宵深邃的輪廓。宵伏在吞佛的肩頭，笑著說：「是你非我莫屬」

緣分就是如此，無法躲、不可逃，管不住自己的心，控制不了這份情。都說命運無常，然而感情更是無從理喻。

「休息一下吧，你剛才沒吃什麼東西，我去幫你用」

宵才正要起身，卻又被吞佛按了回去，吞佛搖了搖頭，說：「你也累了一天，陪我睡就好」他們許久沒這樣說說話了，即使連短暫的分開都讓人捨不得。

「你全身都是酒氣」宵嫌棄的皺了皺鼻子，卻仍讓吞佛把他抱在懷裡。

「你什麼時後會煮飯的」

「我跟無豔學的，偶爾在家裡自己煮好像也不錯」

之前幫忙姥無豔安排婚禮時，姥無豔在他們老家趁空檔教了宵一些，畢竟一個人住在外面，外食雖然方便，但太頻繁的話對身體還是會有負擔，況且多學一些生活技能也沒有什麼不好。

「那明天晚上我到你家吃飯，我會提早下班幫你一起準備」

吞佛的話讓宵笑了出來，吞佛還是一如既往地信心十足，不過宵可是很擔心他們這兩個做菜的初學者，不知道會一起做出什麼黑暗料理。

「明天不行，我要去看車」雖然宵很想答應吞佛的提議，不過明天晚上他已經跟蕭中劍約好了要一起去車行。

「你要買車?」聽到宵要買車讓吞佛有些意外，畢竟之前宵都是走路或搭乘大眾運輸工具上下班的。

「是阿，以前覺得無所謂，但現在還是有一台車比較方便吧」宵說道，然而吞佛卻因他說的話而驀然愣怔。

宵有些疑惑的看著吞佛先是驚訝，後來轉為複雜的眼神。吞佛突然抱著宵在床上又轉了一圈，兩人交換了位置，吞佛安穩地躺在宵起伏的胸口上，緊緊環住宵的腰。

「怎麼拉」宵輕揉著吞佛火紅的頭髮，關心的問著。平時喜歡將宵抱在懷裡的吞佛，很少像這樣反過來依偎在宵身上。吞佛本來想說些什麼，最後只是搖搖頭，說：「沒什麼，就是覺得高興」

吞佛抱著自己的模樣，看起來像是不安，卻又鬆了一口氣般的放鬆下來。宵思索了一會，猜測的問道：「你是不是一直都很擔心…我的心不在這裡?」

宵的話讓吞佛愣了一下，他維持著這樣抱著宵的姿勢，很久後才若有似無的輕輕點頭。

吞佛從來都無法忘記，在宵空蕩蕩的房子裡等著盼著的那些日子，宵一離去，整個房子宛如瞬間沒有了這個人過去在這裡生活過的痕跡，因為這個人只是一個過客，只是不小心翩然路過，不會為仇恨以外的事物停留的人。

吞佛可以想像過去的宵是怎麼想的，反正遲早都是要走，何必在乎日子過的方便與否，何必給別人不必要的希冀，何必為了注定看不到的美麗，去種下那一顆種子。來也無痕，去也無痕，這大概是之前的宵所認為的最為滿意的結束。

雖然宵現在回來了，並且說過不會再離開，但吞佛內心深處仍然擔憂著，會不會哪一天宵會開始感到厭倦，對於這個充滿痛苦回憶的地方會想逃的更遠，甚至為了自己所做的決定後悔。不過剛才宵說的話卻讓吞佛的安心了不少，這或許是自宵回來後，他第一次完完全全的放下心中的大石。

這些簡單的生活軌跡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當一個人會開始在意這些小事情，在意周遭的環境，在意生活的點點滴滴，這不就是認真活著最好的證明嗎。

若一葉小舟，因不可測的無常風雨，隨波逐流、飄飄蕩蕩，直到遇見能讓其依靠的港灣，方可停下漂流的步伐。吞佛願意成為宵的港灣，讓他不在暴風雨裡迷失方向，讓宵的心有地方能夠安放。

吞佛躺在宵的胸口上，他第一次發現，自己願意聽著這個心跳聲，一輩子。

「讓你不安了」宵低聲說道，安撫的輕拍吞佛的背。

風風雨雨，終會有雨過天晴的時候。吞佛抬頭對宵露出一個微笑，他反過來握住宵的手，在宵蔥白的手指上輕輕一吻。

----------------------------------------------------------------------------------------------------------
吞宵下一篇完結~
婚禮中西合併了一下，希望這一篇有稍微彌補一下前幾章的嚴肅吧XD
可能還會寫一篇番外，所以雖然沒這麼快，但朱蕭要開始撒糖，赭墨準備打卡拉

[ 此帖被董董在2017-10-16 21:38重新編輯 ]

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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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翔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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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0)

117樓發表於: 2017-02-11 21:2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沒想到第一對成功的是吞宵，真是太棒了。
期待蕭二哥的糖
希望不要註牙
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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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118樓發表於: 2017-02-12 10:2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引用
引用第117樓飛翔的天空于2017-02-11 21:21發表的 : *TacVp
h"b;e2
沒想到第一對成功的是吞宵，真是太棒了。 "ZuhN(-`
期待蕭二哥的糖 !y1]S .;
希望不要註牙 }=d]ke9_
嘻~ 8UAbTqB-

吞宵應該是第二對呦~
朱聞蒼日捧花都拿了，愛神究竟會不會降臨呢XD

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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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119樓發表於: 2017-02-22 00:0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現代多配對】你的眼中，天空蔚藍 (襲善吞宵朱蕭赭墨) )44 更新119F

44

晚上十二點後，不在執行功能的紅綠燈單調的閃爍著黃光，這個時間點已經很少人還會在外面走動，除了偶爾經過的車輛呼嘯而過所發出的聲響，這樣的夜晚可以說是萬籟俱寂。

剛下班的宵正在回自己住處的路上，再過幾天他就會擁有人生中的第一台車了，也許像這樣走路上下班的日子也將成為過去的回憶。
正當宵毫無條理的想著一些不太重要的瑣事時，他的提袋裡傳出了手機的震動，宵拿出手機，一條訊息映入眼底。

『到家了嗎？』

是吞佛傳給他的訊息。

雖然沒有住在一起，但知道有人在等待，即使一個人回到黑漆漆的房子裡，卻依然能感到有人關心的溫暖。

『在一個路口就到了，你早點睡』宵回傳，微揚了嘴角。

宵將手機放回袋子裡，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現在的他最想要的就是鑽進自己的被窩好好睡上一覺。

宵打了一個呵欠繼續往前走，但這時宵發現前方不遠處的路邊停了一輛陌生的黑色轎車，這條路上的住家很少，也都設有車庫，所以很少有人會把車停在外面。
正當宵感到困惑時，黑色轎車前座的車門突然打開，有兩個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下車，他們毫無遲疑的朝宵的方向走來，擋住了宵前方的道路，攔路的意味非常明顯。

宵眉頭緊皺，警惕的停下腳步，似乎是要映證他心中不好的預感，這時轎車後座的車門也被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宵的眼前。慣常盤算利益，輕賤他人生死的眼神，與那個已經死去的人
如出一轍，像個揮不去的陰魂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賈命公…」從前的夢魘重新出現在眼前，讓宵驚愕地僵在原地。

記憶排山倒海的襲來，宵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著。他不想再落進仇恨的漩渦裡，但這不代表他已經忘記了曾經的傷害。

「還是和以前一樣，一看到我就恨不得撲上來咬死我的樣子」賈命公說，微微瞇著眼上下打量著宵。

數年不見，賈命公早已忘記宵的長相，卻唯獨記得那雙仇恨的眼神，如同現在他看著自己的那樣，滿腔的怒氣裡透著刻入骨髓的恨。

「你是不是以為恨不逢死了就再無後顧之憂」賈命公說道，語氣裡透著冰冷與危險。

「你想做什麼？」

「我來，是為了確認他的死跟你有沒有關係」

「如果是我動手，他會死的連屍體都沒得收埋」被激起恨意的宵咬牙切齒的說。

許久沒有再回憶起的恨意，如烈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但賈命公卻不以為意，他像看著低賤弱小的蟲子，冷冷的對宵說：「靠恨不逢才能活到現在的你，口氣倒不小」

「你是什麼意思！」

有什麼東西被毫不留情的踐踏，讓宵憤怒的渾身顫抖，他幾乎失去理智的想衝向賈命公，卻被那兩個保鑣擋了下來。

「你之前消失了一段時間，我本來以為你死了，沒想到還活著」

無視宵狠戾的神情，賈命公捋著自己的鬍子，冷漠的面容如深夜的寒風一樣冰冷。

「看來你沒有得到教訓，人能相信和依靠的只有自己，不管你找了什麼理由，都不能改變被親人傷害的事實」端詳著宵驟然一沉的臉色，賈命公繼續說道：「但你還是期望他人的憐憫，等下次
受到背叛後，你又要找什麼理由說服自己苟延殘喘」

也許若在三個月前，或者更早以前，宵便親自了結自己的性命，不論是生是死都會輕鬆一點，不是嗎。

一個從十年前便漂流於塵世間的孤魂野鬼，為何到如今仍然陰魂不散呢？是因為對於消亡的軟弱，或者仍然殘存著可笑的希冀？

然而不管宵屬於哪一種，在這一天都將隨著糾纏多年的惡緣，煙消雲散。

賈命公倨傲的語氣，一如既往地讓宵憤恨難消，他朝賈命公大吼道：「還輪不到你跟我說三道四！」

當初是誰以他人的痛苦為樂，是誰視人命為螻蟻作惡多端，他們的痛苦又是誰造成的！如今不論他要怎麼活或怎麼死，他們都沒有資格對他說教。

「恨不逢出獄前，曾跟我說他出來後要做些什麼，雖然他現在死了，不代表我不能替他完成」

宵的反抗怒吼，在賈命公的眼中只是毫無用處的掙扎，賈命公終於正眼看了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挑釁自己的小子，細小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殘忍的想法。

看來當初，就不該讓這個人活下來。

「為了釐清恨不逢的死因，我要帶你回定幽巢」賈命公幽幽的說，輕蔑的睨了宵一眼。

「當然你可以選擇是要現在跟我走，或是讓你身邊的人代替你」

賈命公的威脅讓宵驚愕的屏住了呼吸，他握緊拳頭，死死的瞪著面前的賈命公。

釐清真相不過都是藉口而已，恨不逢死於車禍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就算他是嫌疑最大的人，也不可能造成一個這麼大的交通事故，賈命公的目的只不過是想一命抵一命罷了，即使恨不逢的死跟
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但囚禁了十年的仇，宵知道他們總有一天會討回來。

「你可以懷疑，也可以賭，賭我只是在嚇唬你，或者讓你親眼看著他們一個一個消失」

賈命公冷漠的話語讓宵不禁流下冷汗。

他最擔心的事情果然還是發生了，他們不僅針對自己，還有可能連帶傷害到他所重視的人，會是姥無豔、蕭中劍、冷醉還是…吞佛。

不論是誰，宵都不能讓他們因為自己的緣故而受到牽連，賈命公開出的選項毫無意義，宵會怎麼抉擇已經是昭然若揭的事實。

若是以前，只要能報仇雪恨，自己所重視的人不會受到威脅，要他付出這條命也絕對在所不辭，可是現在…

如果他死了，姥無豔會為此自責自己一輩子，蕭中劍與冷醉又要再一次承受失去朋友的痛，還有吞佛…吞佛該怎麼辦，他答應過不會離開他的。

若是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若他真的無法反抗，能為了他們的平安死去，對宵來說是比和恨不逢同歸於盡更好的結局，但是如今他已經無法任由自己捨去這條性命，因為他再也不想…看到所有
人為他流下眼淚。

「你猶豫了，以前的你絕對不會猶豫」

賈命公面無表情的掃了一眼面色凝重的宵，不等宵做出回應，賈命公揮手示意，他身旁的兩個黑衣人立即走向宵。

「你讓我不耐煩了」

面前的保鑣不斷朝自己逼近，宵只能一步步的後退，腦中不斷思索著各種可能的方法。

即使宵想搏命嘗試以一敵二，但自從回來後，他已經沒有隨身攜帶防身工具的習慣，能夠脫身的可能性幾乎是微乎其微。

若放棄抵抗，選擇逃跑呢？但一般人的體力與這些訓練有素的人相差甚遠，被追上只是遲早的問題，即使他在過程中大聲呼救，也難以在人煙稀少的地方，得到不怕被捲入危險的居民的幫助，
到了最後，他仍難逃被賈命公擒住，凌虐致死的結局。

混亂的思緒讓宵漸漸失去冷靜，他不是第一次深陷死局，但這一次…恐怕真的在劫難逃了。

是，他害怕了，第一次對死亡感到恐懼，但他怕的並非是自己即將失去生命，而是他不敢想像他的死會為所有關心他的人造成多大的打擊，他已經不是毫無牽掛的人。

在被制伏的前一刻，宵用力闔上眼，最後在腦中浮現的只剩三個字。

對不起…

這一次是他騙了大家，給了他們一個不該有的希望，最後卻仍然無法改變注定的結局。

宵知道自己會被毫不留情的壓制在地，臉被堅硬的柏油地面刻出血痕，他們會箝制他的雙手，並重擊他的頭部讓他失去意識，待醒來後，便只能倒數自己死亡的時間。

但宵早已有心理準備的這一切卻沒有發生，宵疑惑的睜開眼，看到眼前那兩個黑衣人停下了腳步，對他做出防備的動作，而在他們身後的賈命公則緊繃著臉不發一語。

這時宵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扣住，他回頭，看見吞佛竟不知何時突然出現在他身後，讓宵驚訝的腦中一片空白。

吞佛用了點力道握住宵的肩膀，像是在安撫受到驚嚇的宵，他沉默的走到宵的前方，伸手將人護在身後，而在宵看不到的角度，那雙泛著濃重殺意的金色雙瞳，竟讓黑衣人赫然一退。

寂靜的肅殺在這條狹小的巷路裡無聲蔓延開來，他們能感覺的到，眼前的這個男人是絕對不能招惹的對象。

身前的保鑣隱隱有猶疑退縮之意，而賈命公雖是有些驚訝卻仍不為所動，因為他認得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依照長相特徵與人際關係的資料佐證，他的身分已經確認了十之八九，能夠結交黑白
兩道及縱橫商場的人，絕不是簡單的人物。

「果然為自己找了一個靠山，誘惑男人的本領還是不差」賈命公睨了被吞佛護在身後的宵一眼，口中的話語刺耳又刺心。

宵並沒有回應賈命公，但吞佛能感覺到宵正逼迫自己隱忍著被人言語欺侮的不堪，吞佛蹙起眉峰，細長的雙眼如刀，更冷了一分。

「知道我跟他的關係，你還敢動他」吞佛的聲音平靜中藏著不容侵犯的威嚇。

每個人都有不容他人逾矩的底線，若有誰想嘗試跨過，那以身試法的代價，連吞佛都不敢肯定自己會做到什麼地步。

這番言詞若自一個無足輕重的人口中說出，或許只不過是虛張聲勢，但如吞佛這樣深不可測的人，連賭都不該如此輕易，賈命公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他不再將焦點放在宵身上，轉而對上吞佛
的視線，話鋒一轉。

「既然你來了，或許可以和我解釋，定幽巢遭到襲擊那天，為什麼有兩個身影跟你們很相似」

賈命公此話一出，森然的語氣並非詢問，反而更像是質問，所以他要的也不是解答，而是交代。

他們暴露了？

這是宵第一個想法。照理來說愁落暗塵他們應該清除了所有可能留下的證據，上官尋命則從遠端控制刪除了所有影像畫面，唯一的知情人奉夜之能也已經死了，難道是那個他留了一命的保鑣？

但他不可能認出吞佛才對。

宵刷白了臉，一時之間方寸大亂，壓抑的沉默更擴散了心中的不安，宵下意識地抓住吞佛的衣服，渾身緊繃的說不出話來。

終究是他連累了吞佛…

衣服被身後的人緊張的攥著，吞佛將右手伸到後方，找到並握住了那隻冰涼的手。在賈命公面前，吞佛的面容平靜如常，唯獨握住宵的手用力了幾分。

吞佛坦然的接受賈命公審視的目光，而後他淡然一笑，說：「是嗎，怎麼會有其他人比你們內部更熟悉定幽巢？」

吞佛沒有回答賈命公拋出的疑問，而是反問了賈命公另一個問題，聰明人的對話如煙硝瀰漫，言語思量間，算計著驚險的每一步。

吞佛這一問，立即讓賈命公的表情冷了下來。

不論賈命公是否真的確認了他們的身分，都不能改變當初的計畫依然是由叛逃定幽巢的殺手所發起的這個是事實，就算沒有他們介入，那些殺手們為了活命還是會襲擊定幽巢，歸根究底這都是
定幽巢內部的紛爭，與外人何干。

若賈命公是個聰明人，就會明白淺嚐輒止的道理，如果不想要再有這麼重大的損失，除了管理好自己的手下之外，最好不要冒險去挑釁他不該挑釁的人，以為拿宵威脅他，自己就會任由賈命公
予取予求嗎，這只會讓他不惜一切代價利用所有人脈與手段反擊，到時消失的可就不只是定幽巢。

「賈命公，把無處發洩的氣撒在別人身上，這種幼稚可笑的行為可不符合你的身分」

今夜的對峙已經有了結果。

賈命公雖然看起來仍是神色如常，但眼裡不甘的慍怒出賣了他的情緒。他看向吞佛身後的宵，似有憤恨，但很快的就又平息於無，就像宵低微的讓他連花費時間的氣力都顯得多餘。

「就是這個人讓你有了錯誤的期望嗎」賈命公冷嗤了一聲，轉身回到車上。

「總有一天，我會期待看見你後悔莫及的表情」

這是賈命公離開前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待黑色轎車離去後，夜晚又從新歸於平靜，吞佛回身望著宵複雜的神情，捧起他的手輕呵了一口氣，溫柔的搓揉著那雙涼透的手，想讓它回復一點溫度。

「先回我家」吞佛說道。

宵有些失神的看著他，良久後才輕輕點頭。

回去的路上，剛面臨險境的兩人皆是沉默不語，各懷心事。簡單盥洗過後，宵穿著吞佛的略為寬鬆的衣服，他安靜地走向客房，關上的房門彷彿隔絕了世界，也隔絕了那個本來想敲門，卻又放
下手的人。

指針隨著時間滴答滴答的往前走，不知過了多久，在萬物最為熟睡的時刻，客房的門被打了開來，吞佛的動作很輕，並沒有製造出可能吵醒在床上休息的人的聲響。

吞佛走到床邊凝視著宵的睡顏，而後他輕輕躺到宵在床上所留下的一點空位，摟住宵的腰肢，讓側躺的宵貼近他懷裡。

「你還沒睡？」良久後，宵睜開眼。

「恩，在想你」吞佛說道，輕吻宵烏黑的髮，彷彿這樣就能安撫宵心裡的徬徨。

「別擔心，他不會再威脅你」

賈命公最後所說的話是故意要刺激宵的，因為他十分清楚那就是宵的軟肋。

吞佛今天本來只是一時興起，想去找剛下夜班的宵給他一個驚喜，沒想到卻意外撞見了差點被賈命公擄走的宵。回想起剛才危急的畫面，吞佛仍然感到後怕與惱怒，若是他沒有這麼恰巧的看見
宵的身影，若他遲來一步…

吞佛抱著宵的力道又重了幾分，宵即使背對著吞佛也能感受到他的不安，宵想握住那雙手安撫吞佛，但纖長的指尖幾番猶豫，最後卻又停下了動作。

「吞佛…」宵輕聲喚道。「我以為我回來的決定是對的」

流浪了三個月，最後於佛寺中燃起了願意活下去的希望，所以宵回到了這裡，尋找能放下傷痛的方法，追尋自己生命的意義，讓一切重新開始。

但他沒料到，自己的歸來卻讓他重視的人身陷危險，這是他最不願看到的。擺脫過去糾纏的陰影或是保護身邊的人，難道他真的只能在這之間做出取捨嗎。

況且…

「有些話，賈命公說的沒錯」

「宵！」

宵異常冰冷的話語讓吞佛驀然一驚，他想說些什麼時，宵卻打斷了他。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嗎」過往的噩夢再次捲土重來，宵蜷縮著身子，苦澀的闔上眼。

雖然宵已經婉轉的表達自己想獨處的心情，但吞佛並沒有因此離開，仍然抱著宵安靜的躺在身側。

「吞佛…」宵的聲音裡隱隱帶著提醒的意味，他伸手要去扳開那隻環著自己的手，但卻被對方反過來握住。

「我就抱著，不打擾你」

抵不過吞佛的堅持，宵放棄了勸吞佛離開的念頭，放鬆了緊繃的身體靜靜地躺在吞佛的懷中。

過去宵從不和任何人同榻而眠，因為他不想讓任何人看見自己被噩夢驚醒後，那失態無助的模樣。

然而就這一次，即使可能會從回可怕的夢境裡，但知道醒來後會有一個人在自己身邊，讓宵無措的心漸漸的平靜下來。

在這不平順的夜晚，困於糾結的思慮而一直沒有闔眼的宵，卻在吞佛懷裡很快的安然入睡。而此時，宵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跳出了一則來自慕醫師的簡訊。

***

「慕醫師，我…」宵躊躇的停下了腳步，他望向轉頭看他的慕少艾，一時不知該如何啟口。

「如果你真的沒有辦法，我不會免強你」慕少艾溫和地說道：「但這件事只有你能做得到」

慕少艾安撫的輕拍宵的臂膀，他的聲音很輕，但那話語對宵來說卻宛如千鈞之重。

他們今天來到這裡的主意是慕少艾主動提起的，聽聞來龍去脈的宵猶豫了很久後才鬆口答應慕少艾，但真的到了這一刻，內心的惶恐卻不聽使喚的越來越深。

宵明白只要他開口，就算他們現在已經到了醫院，甚至到了病房的門口，慕少艾都會尊重他的意願讓自己折返，並告訴他不要因反悔而感到愧疚。

在來到醫院之前，他聽慕少艾簡單的說了一些那個人的事情，慕少艾只是簡潔的說明了大致的情況，但宵已經猜到事情的原貌，也明白慕少艾的用意，但宵不確定慕少艾來找他的決定是不是對
的，也不知道他進到那扇門後會發生怎麼樣的事情。

對於完全無法預料的未知變化，心中的膽怯與迷茫，讓宵連往前邁出一步都感到艱難。

宵垂眸無語，蒼白的面容既不安又徬徨，就在慕少艾以為宵已經放棄時，宵卻做了一個深呼吸，朝慕少艾點點頭。慕少艾看了宵一眼，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繼續帶著宵往前走。

當宵一個人進到病房裡時，看到的是一個躺在病床上的孱弱少年，他的身體瘦弱的不符合此刻的年紀，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有陳舊的傷疤，也有新的傷痕，臉上大面積的深色瘀血讓人不忍再
多看一眼。

一般人或許可以想像，那樣可怕的傷勢對一個人來說是多麼深的疼痛，但宵所感受到的卻是另一種慟。

究竟是何冤何仇，竟把一個人折磨到如此地步，本該是單純求學的校園也隱藏著這麼多的醜惡與不堪嗎。

「我不需要心理醫生，你可以走了」聽到了開門聲，床上的少年睜開眼看著不請自入的陌生人，冷然說道。

只這麼一句話，讓宵更加明白慕少艾為何說非自己不可，這個虛弱卻剛強的少年讓他想起了當初的自己，那樣包裹著仇恨的眼神是宵最熟悉不過的。

宵為自己搬了一張椅子，說：「我了解你排斥心理醫生，是因為不想接受他人的同情」

「你是誰？」宵的口吻聽上去不像心理醫生或其他的治療師和諮商師，讓少年對他更加的戒備。

宵看著對他充滿敵意的少年，淡然回道：「我叫宵」

「就算換一個人來也一樣，我不需要心理治療」

「我沒有能力治療你，慕醫生只是請我來和你談談」

「有什麼好談的！」

宵平靜清冷的聲音並沒有安撫少年的情緒，反而像是最後一根稻草，讓他壓抑許久的情緒爆發開來。少年伸手抓住宵的衣襟，他的動作之大，甚至差點扯落手上的點滴，他像一頭負傷的野獸對
宵大聲嘶吼。

「你們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以為能了解我的感受！難道你也被男人強暴過嗎！」

少年凶狠的怒視著宵，全身氣的顫抖，但宵並沒有反抗少年的舉動，只是微微蹙起眉頭，眼神閃過一絲悲傷。

宵哀傷的神情轉瞬即逝，但少年還是看到了，那一瞬間，有什麼將素昧平生的兩個人連接起來，他震驚的看著宵，愣然的鬆開手，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少年失控的話語，不只刺傷了自己，也刺痛了宵，沉默在兩人之間無聲蔓延，良久後，宵才緩緩地抬起頭。

「你願意…聽聽我的故事嗎？」

即便是最親近的人，宵也不曾像現在這樣，一字一句，鉅細靡遺的與他人訴說自己的過去。他是如何墜落到谷底，背負枷鎖，懷揣仇恨，日復一日的活著只為尋求報仇雪恨後粉身碎骨的那一
刻，然而到頭來他卻發現自己所以為的解脫只是一場空。

他於塵世中漂流，天地遼闊，卻找不到自己該去何方，佛寺的鐘聲，無法沉澱他一生的傷悲，難道這就是宿命，宿命要他接受他不願接受的命運，要他承受難以承受之痛苦。

然而一隻翱翔於天際的雪鴞、一聲為他低吟的佛號和一滴無聲落下的眼淚，讓他驀然頓悟，他的雙手能夠去做更多幫助他人的事，他的性命還待自己尋找存在的意義，他的心願意因他們繼續跳
動。

宵的過去不長不短，這須臾數年，歲月無情，世事殘忍。他們…都不可能再回到最初了，但是這不代表他們無法蛻變為新的自己。

「我和你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即使是像我這樣的人，也有機會從新開始」

一滴晶瑩的淚珠自眼角緩緩滑落，少年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哭泣，是不是因為宵在他身上看到過去自己，而他也在宵身上看到未來可能的自己。

「你怎麼能忍受…這樣活著真的太痛苦…太痛苦了」

這交錯的漫漫光陰，一點一滴都是用斑斑血淚所鑄成的。這樣難堪的折辱與深陷骨裡的悲憤，就連一分一秒都足以讓人生不如死，少年不敢相信這個叫做宵的人，是如何帶著這樣的傷痛度過了
十年，而他自己往後又該如何是好。

「也許我們現在還活著，是為了能遇見彼此」

聞言，少年訝異地望著宵，他感覺到一隻冰涼柔軟的手撫過他的頭頂。

「在我最絕望的時候，很多人陪著我走過那段低谷，所以現在我願意成為支持你的人，一起從新站起來」

能從傷痛救贖自己的，從來不是心中猖狂的仇恨，這是宵花了許多時間，嚐遍各種苦樂悲歡後才能理解的。

療傷的路太漫長，心中最大的仇恨與無助，其實是被世界所遺棄的孤獨，無人能懂的寂寞。

宵曾經走過那一段路，他能明白少年的所思所想，也能感受少年的所痛所恨，他能預見少年會踏上那條荊棘滿佈的道路，這讓他愧疚自己無法為少年做的更多。

但宵並不知道的是，他所能做的是除他之外沒人能給予的被理解的安慰，而這是少年此刻最為需要的。

少年看著眼前的陌生人，他們萍水相逢，卻在一瞬間接觸了彼此的靈魂，宵並沒有要他放棄仇恨，也沒有勸他不要沉溺於傷痛之中，只是告訴自己，當要墜落時，他願意伸手拉自己一把。

他，不會是無人理解、孤苦伶仃的一個人。

歷經如此殘忍的少年，本來以為自己已經被這世界的善意所遺忘，但是宵出現了，他向自己伸出手，只為了告訴自己，不要放棄。

少年闔上帶淚的眼，輕輕點頭。一句謝謝隱在嘴裡，哽咽的說不出來。

而宵望著哽咽的少年，心理的觸動亦無法言說。

宵離開病房時，他輕輕帶上門，轉頭便看到了一直守在外頭的慕少艾。

「還好嗎？」慕少艾問。

「他…或許吧」宵也不確定，一個連自己的傷痛都還沒痊癒的人，真的能幫助別人嗎。不過此時慕少艾卻搖了搖頭，說：「我問的是你？」

宵抬眼，對上了慕少艾意味深長的目光。

剖開自己不願憶起的過去絕非一件容易的事情，有時候連回想的本身，就是一種二次傷害。

當初慕少艾看到這個少年時便有一個直覺，而這也是最後宵答應慕少艾的原因，他們的過去與個性十分相似，因此慕少艾對宵說，那個孩子需要你。

宵雖是自願敞開心扉與那名少年交談，但訴說沉重的過去，如同讓自己再一次沉溺於舊傷，如何不讓人悵然呢。但宵還是和慕少艾說了一句他沒事，一起離開了醫院。

他們走到醫院的門口時，宵站在階梯的頂端，卻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階梯的盡頭，那是從以前到現在，不論風雨都一直等待他的那個人。

「去吧」慕少艾笑著說。

宵雖然沒有明說，但慕少艾知道宵現在最想看到的一定是吞佛，雖然今天的事情必須要保密，但他還是破例給吞佛打了一通電話。

看見吞佛的那一刻，讓宵壓抑的情感再也無法隱藏，他對慕少艾說了一聲謝謝，而後快步跑向吞佛，在吞佛對他張開雙手時撲到他的懷裡。

吞佛輕柔的拍著宵的脊背，在他耳邊輕聲地說：「你很勇敢，我以你為傲」

方才被回憶所勾起的沉痛，在看到吞佛的第一眼便已經煙消雲散，宵將臉埋在吞佛的胸前，感受著吞佛同樣緊緊抱著自己的溫度，瞬間紅了眼眶。

宵沒有和吞佛說，因為有你，我才能鼓起勇氣去面對。

宵從沒有想過自己有能力去幫助和他一樣受苦的人，也沒有想到有人會需要這樣的他。

宵終於能告訴自己，他的歸來並不是錯誤的。

也許這就是他一直尋找的，生命的意義。

本來因賈命公的出現而迷茫不安的心逐漸安定下來，宵生平第一次親身感受到何謂安詳寧靜，不同於解開所有困惑時的平靜，而是終於不再迷茫，知道自己該前往何方的堅定。

他宛若一艘終於能在港灣停靠的小船，不再如無根浮萍般漂泊於風浪中，回首時遠遠望去，蔚然的大海已是風平浪靜。

***

這大約是吞佛莫名的執著或者趣味，與宵離開醫院後，吞佛難得拋卻了他引以為傲的理智自持，從公司早退的他帶著宵回到當時一起在朝露山莊所住的房間，回味他們倆人共同的回憶，徐徐暖風已不像當初那樣透骨的寒，但這深沉的夜與滿天的繁星卻仍如當初。

木製短廊上，吞佛讓宵坐在自己的懷裡，看著當時也曾一起看過的夜晚美景，時光匆匆一過，回首當初彷彿還只是昨天，然而這當中的歡笑傷悲，別離相錯，又豈是一筆可帶過的。

「這幾年我一直靠著對恨不逢的仇恨活到現在，但我現在才發覺，這只不過是我替自己找的藉口」宵開口，娓娓坦然的語氣，是連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平靜。

「也許從頭到尾，我真正想殺的人是自己，那個怯懦可憐，一蹶不振的自己」

這是賈命公唯一說對的話，宵過去所追求的並不只是殺了恨不逢，而是要拉著恨不逢和他同歸於盡，因為淺意識裡，他真正期待的從來都是此生的盡頭，所以恨不逢死了，他卻一點也感覺不到
喜悅與解脫，因為他真正尋求的是自己的死亡。

所以佛劍分說要他原諒，原諒當初那個無能為力改變一切的自己，受到傷害不是他的錯，所以他不能用這樣的方式懲罰過去的自己。

「那些都過去了」輕撫著宵的長髮，吞佛柔聲的說。

他將宵圈的更緊了一點，宵抬頭看向吞佛，凝視著那雙只有在看著自己的時候，才會有著溫柔的金色雙眸。

是阿，只要有你在都會過去的。

人終究都會有到達盡頭的一天，但這一次他不想帶著仇恨與悲傷離開，而是想盡其所能的去感受生活，感受生命與愛，雖然艱難，但能有此刻的安逸幸福，這一生於他來說已經值得了。

「我們的賭約，最後還是我輸了」

想起當初兩人針鋒相對的日子，吞佛輕笑了一聲，說：「對，我贏了」

「你最想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聞言，吞佛深沉的凝視著問出這個傻氣問題的宵，他用手指勾起起宵的下巴，笑著反問：「你說呢？」

宵先是有些疑惑的歪著頭，直到望見吞佛眼裡那惟獨給予自己的的溫情暖意，才驀然紅了面頰。

吞佛最想要的東西，現在已經在他懷中，這個他曾失去過，也曾放手過，如今只願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時光的人。

「贏的人不是應該有獎賞嗎」

「你想要什麼？」

宵仰頭看著吞佛，那雙不再有淚水與哀慟的眼眸，帶著笑意與愛，含情脈脈。吞佛低頭，溫柔而虔誠的親吻宵。

吞佛想要的很多，他想要一個吻，想要永遠和宵在一起，想為他擦去眼淚，想看到他開心的笑容，想要他平安幸福。

吞佛想要的，全部都繫於一人身上。

吞佛與無數的人玩過各樣的遊戲，下過各種的賭注。但無數次的勝利並沒有讓吞佛感到愉悅，因為從沒有人能將他帶離心裡的迷茫。

但意外踏進宵的生命裡，卻讓吞佛的人生有了不同的變化，而真正改變吞佛的也許是對宵的愛。

與宵歷經種種波折後，吞佛才明白，有些人和感情，不只掌控不了，更是不願掌控，因為他已早已深陷在名為愛情的局中。

掌控不了的是自己對宵的感情，不願掌控的是自己愛至刻骨的心。

屬於兩人的遊戲已然分出勝負，但輸贏早已不重要了，因為對吞佛來說，他無須再用遊戲找出答案。

這是他人生中最後的賭約。

賭一個人的心，也賭自己的一輩子。

至此以後，僅此一人，永留心間，一生守候。

【吞宵篇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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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宵完結了~謝謝大家一路的支持
我自己也無法定義吞宵篇是屬於哪一種故事
他不甜，也沒有歡笑，但卻是自己花了很多心力去完成的
想呈現的也融合在故事裡了，能完美的完結我自己是很開心拉XD
也謝謝過程中大家的留言與小花

[ 此帖被董董在2018-05-06 18:09重新編輯 ]

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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