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8【ALL素】午夜之井（哨向）下部第四十章（完）首楼更新预售信息|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18【ALL素】午夜之井（哨向）下部第四十章（完）首楼更新预售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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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容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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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樓發表於: 2018-12-30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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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秋靈的小花

下部第三十三章

向导毫无动静，脸上有几滴凝结的血。一页书把手指放到鼻下，微弱的气息拂过。

覆天殇尸体还未僵硬，在那张深色的脸庞上，呈现出不可思议的平静。一页书抓住覆天殇的胳膊，总算没有粗暴地拉开。但鬼王抱得太紧，他的手指覆盖在素还真的皮肤上，一页书不在乎毁坏尸体，但他害怕向导无法摆脱鬼王，哪怕仅是一小片皮肤。

一页书终于把素还真从死者怀中拖出来。他找到一条毯子，把向导裹了起来。

房间没有打斗的痕迹，在桌子上，茶杯的水甚至没有波纹。和外面的闹动比起来，这里安静得好像与世隔绝。

墙壁并没有因为哨兵再次到来而打开。一页书抱着素还真，耐心寻找机关，然而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灼烧的热度透过毯子传到一页书身上，他无法再次漠视这奇异的热度，他把素还真放在沙发上。

一页书拨开向导的刘海。素还真的脸上并没有痛苦，反而像沉浸到了梦的深处。一页书想找一些冷水来湿润素还真的额头，但他迈不开步子。他的身体同样高温，那来自于素还真的传染。

这很奇怪，他并不是一杯水，被放在火上烤。但他知道是怎么回事，素还真就是他的火。

这不可能。

素还真的皮肤好像要烧起来，一页书把素还真从毯子中剥出来，抱在怀中。

“覆天殇对你做了什么？”

素还真不知道那些是什么。

也许是粘稠的血液，它们缠住他的双腿，缓慢地向下拉扯。他似乎经过了漫长的跋涉，穿过沼泽和布满迷雾的丛林，他听见哀号与诅咒，那是最绝望的呼喊，他看见无数人离他远去，变成森森白骨。

疲惫包围着他，孤独如附骨之疽，厌倦悄悄滋长。然而他始终一无所获，期盼湮没于等待，风化成沙。

拼图永远不会完整。

他不在乎那些微重量，可他放弃了挣扎，任由下沉。

风之痕使劲敲了敲通讯器，没有回答，只间或传来一阵杂音。

鬼楼突如其来的重新解构，将风之痕变成了独自一人。他在通道中行进了10分钟，遇到了三次作战机器人的袭击。如果素还真这里，他肯定能从芯片中解析出有用信息，但是——风之痕身边没有向导，战斗开始四个小时，他却甚至不知道自己离素还真还有多远。

其他人去了哪里？截止失联之前，作战小组已经出现了好几个伤员，他们并不适合继续担当进攻任务，如果鬼楼的变化能让他们顺势脱离战场，倒也不错，然而——

攻击在声音之前到达。

风之痕在地上一滚，躲开攻击。他眼前是一架军用机甲，高达3.5米，钢铁躯体几乎将通道占满。

从驾驶舱来看，这是一架单人机甲。然而即使在公会，单人操作的机甲仍然在研究阶段。风之痕曾经作为试驾员参与过相关测试，身为黑暗哨兵，他仍然感到了极大的负荷。结论是在现阶段，单人机甲并不适合投入实战。

难道鬼楼的开发进展比公会更超前？

风之痕很快推翻了他的猜测。在齿锯的隆响中，风之痕捕捉到一个心跳声，即使处于高度亢奋中，这心跳频率也过于高了。

操作者不是哨兵。

以鬼楼的技术，能让离经叛道正面抗衡傲笑红尘，未必不能制造出第二个例子，但是眼前的敌人仍然使用了辅助设备，这是鬼楼最后的手段吗？

机甲的表面布满晕纹，它们不断盘旋着，风之痕眼睛一眯，直视机甲让他感到眩晕。这时机甲手臂向他挥下，转动的齿锯挟着破空声。

风之痕把配枪丢掉，他已经打光了最后一颗子弹。敌人步步紧逼，看似笨重的躯体行动却异常灵活。在狭窄的通道中，它不需要做多少动作，只需要向前。

短短几分钟，风之痕被逼到了死胡同。

两个男孩在沙滩上玩耍，其中一个抱着一只幼年黑豹的两条腿，使劲想把它拖到海水里，和它一起游泳。黑豹挣扎着，挥动前爪，在身前刨出了一个沙坑。

一只小白狼兴奋地围着男孩和小豹子打转，另一个男孩拿着沙铲，站在一旁，他犹犹豫豫，不知道是否该阻止同伴和精神体的玩闹。他向远处投去求助的目光，在那里，宽大的遮阳伞下站立着两个人。

没等素还真看清，他已经向更深处沉下。

一把钥匙摇晃着，缓缓落下。钥匙的顶端是一只展开的翅膀，它曾经短暂地存放在研究员公寓里。素还真乘坐过很多次那辆白银之翼，车上摆放着两个活动玩偶，一只白虎，一只麒麟。

碎片很快掠过去了，素还真继续下沉。

这一次，他看到了一个圆形礼盒，里面装着酒心巧克力和金锌。拿着礼盒的人伸出小指，对他说：“一百年，不许变。”

素还真感到了疼痛。

下沉没有停止，他被卷进了涡旋，消失在急速的旋转中。

气球的细绳从手中滑落，胖乎乎的蓝色小鸟迅速升上了天空。素还真跳了几下，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飞远。

那可是在射击游戏中，打到优胜赢来的奖品呢。

小鸟飞过摩天轮和高架桥，一条盘旋的轨道在空中翻转180度，过山车呼啸飞驰，游客们尖声惊叫。素还真抬头仰望，挪不开步子。

明年，明年就可以去了，我还差一点儿。他比了比手指，想了想，又稍微拉开了一些。到底有多少呢？也许再多一点？

素还真。

谁在叫他的名字？

他扭头找寻。围着移动冰淇淋车的孩子，长长的购票队伍，哪里都没有他认识的人。

栀子花在阳光下初绽，芬芳四溢，树上还有更多的绿色花蕾，它们将很快迎来盛放的季节。

他的手被牵了起来，耳边传来笑声，他扭了一下，指着商店橱窗里的冲锋衣，忸怩着说：“那个，那个呀……”

今天可是他的生日呢，这个小小的要求，一定能得到满足吧？

他确认着颜色，又看了一眼，却突然愣住了。

玻璃上的倒影是谁的呢？高个子，扎着马尾，穿着精神的制服。他的手也被什么人牵着，那是……

素还真！

橱窗碎裂了，呼喊和拥抱同时到达。

阳光散去，素还真重新回到黑暗当中，与此同时，那股疲惫再次涌了上来。

“我好累呀。”

素还真轻声说，慢慢闭上眼睛。

“那不是你，”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那些厌倦与孤独不属于你，它们只是亡灵最后的残影。把手给我，这里不是你的终点。把你交给我，我会带你走。”

素还真努力睁开眼睛：“你是谁？”

哨兵清晰地听见了那个心跳声，它又加速了。

风之痕拔出背后的一对军刀。他猛然踏上墙壁，坚固的金属墙出现了一个浅凹。齿锯追着哨兵，划破他的作战服。

风之痕连踏两步，藉着反作用力高高跃起，在半空翻转。齿锯落在了他身后，破绽递到他眼前。灰白刀刃插进机甲的动力舱，特制合金以高速划出两道深且长的刀痕。

伴随着机体液的流出，火花四溅。机械手臂在空中胡乱挥舞，隐隐传来咒骂。风之痕落到地上，趁着对方还未反应，对着腿部关节重重一刀，失去平衡的机甲向前倒了下去。

风之痕飞快绕到侧面，一拳砸开了驾驶舱，一个金发男子出现在他眼前。那张脸额头青筋暴起，狰狞无比，但风之痕还是认出了这张脸——鬼王覆天殇的头号心腹和副手，旦丁。

旦丁的双眼凸出，眼球布满血丝，鼻子正在流血，显然，他的身体正处于超负荷的状态。

风之痕没有迟疑，又一拳挥出，鬼王副手的脸歪向侧面，骨头发出咯拉的声响，他一时失去了反应。

哨兵将旦丁从机甲中扯了出来，丢在地上。驾驶员与机甲的联系切断，立刻停止了运作。

军刀刺进旦丁的大腿，将他钉在地上。剧痛让金发男人从耳鸣中清醒，他上半身猛然弹起。风之痕一脚把旦丁踢回地面，随即绕到他身后，将他的手反拧，另一把刀横在他颈间。

“素还真在哪里？”

旦丁的喉咙发出咯咯的笑声，听起来像风穿过颅骨。

“你找不到他，你以为离他不过咫尺之遥吗？不，你永远找不到他。”

风之痕皱起眉头：“不必虚张声势，你们已经穷途末路。”

旦丁睁大了眼睛，眼角渗出了血。

“不！鬼王……不死！”

他撞向前方。风之痕没有撤开刀刃，鲜血从伤口喷涌，染红了风之痕的衣袖。

没有一个人后退。

风之痕推开尸体，站起来。他甩掉军刀上的血液，插回背后。

素还真的精神如同浮丝般飘荡，他让覆天殇进入得太深，随着主人死亡，那些黑暗而沉重的印记永远留在了他的精神图景。素还真太过虚弱，与覆天殇的决战几乎耗光了他的精神力，结合热摧毁了他最后一点自控力，他无法靠自己摆脱覆天殇的影响，只能凭本能下沉，让更深层的美好回忆来对抗阴翳。

时隔两年，一页书再一次闯进素还真的精神图景，他潜进那片心之深湖，寻找素还真。

他不得不亲手打破素还真的美梦，因为那些是应该消失的虚幻。沉湎于过去，素还真的精神将最终消散。

“我好累呀。”

向导重复着。浮丝黯淡，一页书几乎要失去它们的踪迹。

“素还真，”一页书努力让自己不要颤抖，他加重了语气，“你还记得吗？我是一页书，我曾经向你伸出手，而你握住了它，现在，你需要再次握住它，我们一起走。”

“为什么呀，”素还真小声说，“我不能一个人吗？”

“你从来不是一个人。”一页书的回答缓慢，清晰，庄重。

“我早已属于你。”

浮丝被拨动了，就像深海中的荧光，幽幽闪现。

“我想离开这。”

一页书仍然记得他做过什么，他不能忘却，也无意忘却。恐惧与悲伤，不仅仅是素还真的梦魇。

有时候，他不敢将目光停留在素还真身上太久，向导的呼吸太轻，而他的目光太重。他不害怕被拒绝，却害怕看到素还真难过的表情。

现在，没有什么能阻碍火焰的燃烧了。他亲吻那柔软的唇，细腻的肌肤。他对素还真说：“抱紧我。”

空气被点燃了，汗水像能把人烫伤。每一个吻都是思念，小心翼翼被抛诸脑后，取而代之的是渴求的宣泄。那是本能，更是爱。

他们从黝黑的湖水中上浮，平静的湖面明晰如镜，精神图景褪去了胆怯和犹疑，只剩下全心的信赖和依恋。一页书着迷于这副熟悉又全新的风景，他感觉到他们被编织在一起——身体，精神，和命运。

最后他倒在素还真身上，他们的手指仍然交叉在一起，素还真喘息着，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是的，我在这里。”

一页书亲吻素还真的眼睑。

“我是你的哨兵，你是我的向导。”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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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樓發表於: 2018-12-30 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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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大大出本呢一直在关注lf。实在是写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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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容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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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樓發表於: 2018-12-31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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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121樓1114327948于2018-12-30 21:25發表的 : cCw?%qq,L
等着大大出本呢一直在关注lf。实在是写的太好了， ,CA,7Mu:

谢谢，到时候会放预售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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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3)

123樓發表於: 2019-01-06 2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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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第三十四章

无论生前多么恶名昭彰，死后也不过是一具僵硬的、任人宰割的尸体而已。旦丁目眦尽裂地倒在血泊中，无法闭合的双眼仍盯着风之痕，却再也倒映不出清晰的图像。他意图埋葬的所有机密，以他最难以接受的方式曝光在敌人面前，全无保留。

层层加密的光脑被夺取了控制权，即便是用了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风之痕也并不认为自己需要检讨。正相反，感谢这位鬼王心腹的超级权限，N区首席幸运地调出了那台报废的机甲在过去十几分钟内的移动路线——直指主控室。

从那台已经无法修复的机甲上拆下趁手的武器配件，风之痕整理好剩余的行装，开始朝着这座有生命的古堡核心前进。

素还真在沙发上睡得人事不知，一页书总要隔几十秒就去摸一摸他的手腕，确定心率正常才能放心。或许是才经历了生死边缘的一番挣扎，或许是长时间绝望后的来之不易，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一页书心底总有一股患得患失在游窜。哨兵亲了亲向导柔软的睫毛，强迫自己收起颓丧的情绪，再次开始探索这个仿佛浇筑一体的空间。

在过去的十分钟里，一页书已经把整个空间的每个角落都翻找了一遍，包括顶部那个只有一寸见方的通风口。结果不尽如人意，除了发现他们可能会面临缺少氧气的状况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再一次从覆天殇的身边路过，一页书停下了脚步。这个男人罪恶的灵魂消散了，身体却还留在原地。鉴于客观和主观的诸多因素，他需要尽量保持着死亡时的状态。但考虑到素还真的身体状况，哨兵开始思索一些略微血腥的手段，并且不介意通过毁坏尸体来获取离开的方法。但他最终只是从墙上纹饰繁复的绣品中扯下一块，勉强盖住了鬼王僵硬的遗体，以免素还真醒来后情绪受到影响。

灵活的躯体、超常的力量、迟钝的痛觉，丧尸围城一般的恐怖正在古堡里蔓延。

哨兵和向导的配合度被限制到最低，单兵作战的强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翠萝寒一身作战服都被血液浸染成了紫黑的色泽，还有浓稠的液体从面颊上缓缓滑落，留下猩红的痕迹。

“咔哒。”特制的爆音弹填充完毕，赦天琴箕长臂一甩，发射筒架上肩头，对准了潮水般涌来的敌人。翠萝寒在她扣下扳机的瞬间极速撤离，将后背留给了搭档守护。

泰逢听到了一声一声沉闷的声响从远处传来，那是赦天琴箕专属的武器效果。在特殊的精神力控制下，进入体内的爆音弹会产生特异的振动频率，造成器官大面积损伤，甚至有可能导致躯体的爆裂。用在这样的战斗中，再适合不过了。

眨了眨酸痛的眼睛，泰逢百忙之中生出了一点羡慕的情绪。不同于赦天琴箕简单粗暴的操作，他们必须要瞄准敌人的脑部进行精准射击，这对于精神力和体力的要求也远超寻常，更让他格外思念有风之痕参与的狙击战。

负责向导护卫工作的不二做更显得暴躁，面对越来越多的鬼楼卫兵，不禁想要破口大骂。

“见鬼的，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侦查的时候完全没看到！”

进入鬼楼的行动小组人数有限，加上干扰器的作用，敌方的人海战术几乎就要见到成效了。

净琉璃单手击飞一个突破防卫的鬼楼卫兵，为此刻身陷的困局蹙眉。

“不太对。”她仔细观察着不知疲倦的敌人，尝试着用仅能动用的一丝精神力去探究。细丝一般的精神力仿佛石沉大海，一旦接触到那些卫兵，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导师……”

“风之痕？”失灵已久的通讯器中忽然有杂音出现，净琉璃辨出了它的主人。

“你们……四十分钟，撤……尽快！”风之痕那里似乎有些状况，语调有些高低不定，一句话分成了好几次才说完。

“什么？！”

“旦丁，覆天殇的心腹，放出了所有试验体生化人，还启动了自毁程序。我短时间内搞不定这些……”拎着随手捡来的长刀砍倒跟到控制室内的改造人，风之痕尝试用旦丁的光脑解锁控制程序，但这该死的玩意儿还加了几层数字密码。如果他速度足够快，也许能在二十分钟内从几百万个数字中挑出正确的那几个，但他不确定失败的后果。

没人能够承担后果，没有。

净琉璃很快做出了决断，她要求道：“至少要打开一个出口。”

风之痕略微迟疑：“我可以试试。”

“那就拜托了，伤员越来越多，他们也撑不了太久。”

“我来吧。”一旁的妙筑玄华忽然开口，从容不迫地收好急救箱。

净琉璃面露忧色，不赞同道：“不要冒险。”

“素还真和一页书还困在里面。”一贯温柔平和的向导格外坚定，让净琉璃无法反驳。

“那我……”

没有时间耽搁，妙筑玄华迅速整理随身物品，卸掉不必要的装备，并带上了紫宫太一。

“别担心，我会准时撤离的。”留给净琉璃一个平常的微笑，那位女士按照风之痕的指引，头也不回地朝着目的地赶去。

净琉璃用力地捏了捏僵硬的指尖，开始使用通讯器联络其他成员。

刺眼的红色灯光暗了下来，圣弥陀感觉到眼前出现了绿色的幻影。手术室的大门敞开，傲笑红尘被护士推了出来。秘书长僵在原地，没有勇气去看傲笑红尘的脸——他害怕看到一片白床单。

“秘书长。”当救护床经过的时候，圣弥陀感觉自己产生了幻听。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对上了傲笑红尘的眼睛。不可思议的，那位哨兵的眼神平静无波，就好像他才经历的只是个无关痛痒的小手术，而非精神力崩溃的抢救一般。

“傲笑……”

“素还真在哪里？”哨兵问。

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傲笑红尘一直在问这个问题。

问自己。

那或许只是现实中的几十分钟，却是精神图景中漫长的煎熬。哨兵在无尽的黑与白中不断寻找，寻找着他的伴侣，他的向导。牵系他们的丝线被不知名的力量切断，以至于傲笑红尘找不到方向，在混沌中茫然无措。

许久之后，哨兵发觉那些联系回来了，他能够重新感知到他的伴侣。可是和过去不一样了，有什么发生了变化，傲笑红尘无法用语言描述那种感觉，并不美妙，但是真实的、踏实的。

素还真正在发生变化，但傲笑红尘对所有细节都一无所知。

未知，代表着危险。

“再有……再有几个小时，行动……就会结束……”磕磕巴巴地给出答案，圣弥陀几乎失语。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傲笑红尘，以为那些狂化的征兆都是假象，都是臆想。可它们的确是真实发生过的，就在不久之前。他还记得傲笑红尘濒死一般的嘶吼，充满了绝望。

是因为黑暗哨兵的特质吗？秘书长不知道。公会有史以来，傲笑红尘是第二位拥有伴侣的黑暗哨兵，精神结合对于他们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影响，无人知晓。关于黑暗哨兵，庞大的数据库中有一块明显的空白。

未知，代表着希望。

风之痕迅速地浏览着屏幕上的文字，那些设计、对照、数据、图像……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名字，让他揪心的名字。暗藏在文字中的冰冷血腥让人不寒而栗，一条条标注已实施的条款都让哨兵怒火中烧。

克制着濒临暴走的情绪，把所有的内容拷贝到光脑中，同时彻底删除旦丁留下的所有备份，风之痕立刻联络妙筑玄华。

“我在控制台上给你们留了一个发讯器，周围没有敌情，你们可以加速过来。”

善于观察的向导敏锐地察觉到异常：“发生了什么？”

“我，要去找素还真。”风之痕语调生硬，如鲠在喉，抢在对方追问前切断了通讯。

“风之痕？风之痕！”

风之痕再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妙筑玄华听着通讯器另一端寂静的回响，生出了不妙的预感。行动小组的首要任务是营救素还真，可是他们至今为止都没有得到关键的信息。随着干扰器被关闭，对于两位SS级向导而言，精神搜索本不应该一无所获。也许，鬼楼留给她们的，并没有四十分钟……

“净琉璃，计划需要一些调整。”

“玄华？”净琉璃已经聚齐了所有的小组成员，正在安排新的分组。妙筑玄华将所有的推论和盘托出，确信这位多年老友能够理解她的做法。

“我明白。伤员优先撤离，其他成员……”

“我会给出五分钟预留时间。”

“好。”净琉璃导师按下发讯器，盘旋在雨林之外的飞行器很快接收到指令，开始朝着雨林深处进发。

一页书察觉到干扰器的作用在消失，被压制的精神力开始活跃。

『阳翼。』哨兵呼唤他的精神体，挣脱囚笼的金翅鸟迅速给出了回应。

“去探路。”拍了拍老搭档的翅膀，一页书催促道。素还真睡得太沉了，安静得让一页书忧心。诚然，银发向导是疲倦的，长时间的拘禁透支了体能和精神力，最后的战斗几乎燃尽了仅余的能量。可天生灵敏的直觉在警醒着一页书，告诉他这其中必定存在着不同寻常。

“再等一等。”驱使着金翅鸟搜索着出路，一页书不断啄吻着素还真的额际，低声祈求，“素还真，别一个人走太远。”

风之痕在古堡中穿梭。比风更敏捷，比光更迅疾。金色的猛禽在他身后逐渐显露出身形，随后振翅一飞，宛如金色闪电掠过。不是十分钟，不是五分钟，也许每一秒都已经太迟了，但他仍然要找到那个被保护起来的心脏，那个藏着素还真的地方。

九婴、幽界、干扰器、阻断剂，素还真，结合。

旦丁希望永远埋葬的秘密曝光在风之痕面前，拨动了哨兵那根敏感的神经。

幽界，不仅是一个推手，也是一只亟待新生的黄雀。他们把手伸得太长，放肆地触动着黑暗哨兵的逆鳞，带起一片鲜血淋漓，痛得风之痕生出了嗜血的冲动。只有奔跑，不停地奔跑，竭力获取着风带来的信息，以此来稍稍平复暴动的心绪。理智和本能在撕扯，风之痕以为自己即将一分为二。

『找到了！』

叱风的啼声猛然窜入风之痕脑海，简单的信息却让风之痕脚步一顿，两秒钟后才解读出其中的含义。

素还真！

顾不得分出心神去解读叱风传来的情绪，风之痕步伐一拧，瞬息不停地追赶过去。他听见了风在呼号，听到了心在跳动，听到了一声轰然巨响。密集紧促的回声在通道里传开，金属燃烧的气息扩散，弥漫的烟尘中，横抱着素还真的男人缓步而出。

风之痕的呼吸蓦然一滞。

比鹰更锐利的双眼死死盯着一页书怀里那个人，攥紧的拳头用力过度，修剪齐整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以为自己已经麻木，却不知那双赤红的眸子里有多少岩浆在翻腾。

我终究，还是来迟了。

他想，我总是姗姗来迟，无论是作为朋友，或者作为营救者。我不甘心只是一个过客，一个普通朋友。以为先来后到的从来不是感情。但是，我的确落后了很多步，错失了许多机会。没能更早陪伴你，没能更早拯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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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樓發表於: 2019-01-14 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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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第三十五章

一线生徘徊在公会大门口。

他渡过了忐忑不安的三天，每天把冰箱堆满又清空，希望能保持最新鲜的食材。可是通讯器总是无法接通，研究员宿舍无人归来，一页书的保证也渐渐失去了可信度。

终于，一线生按耐不住，走进公会的访问登记处，但就在刚刚，工作人员客气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目前素还真向导无法接受访问，非常抱歉。”

“他回来了吗？是不是受伤了？严不严重？”

“抱歉，我们从访问系统上查询的结果仅是如此，您可以改日再来。”

一线生走出登记处，却不肯就此离去。他盘桓的时间太长，大门两边的守卫面无表情，投来警惕的视线。

“一线生？”

一辆带着公会徽章的车辆缓缓驶向大门，坐在副驾驶座的人把头探出车窗，向研究员招呼。

那是不二做。

由于素还真的关系，不二做是一线生颇为熟悉的哨兵，他热情而豪爽，容易与人结交。不二做跳下车，让同伴先把车开进去，他拉着一线生走到一边。

“素还真怎么样了？”一线生劈头就问。

不二做挠了挠头：“我想你也是为了这个来的。但是这种事不好打听，你明白吧？”

一线生紧紧盯着不二做，这让栗发哨兵有些不自然起来。突然一线生放松了。

“应该关系不大是吗？看你的样子。”

不二做猝不及防：“什么？哦……”

哨兵目送一线生离开。一线生的忧色稍有缓解，但并未完全褪去。不二做很想宽慰这位研究员，告诉他素还真平安无事，然而事实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素还真究竟怎样了。

在旦丁启动自毁程序之后，作战小组陷入了苦战之中。在紫宫太一的掩护下，妙筑玄华进入主控室，破解了程序，让作战小组得以全员撤出鬼楼。风之痕终于找到了素还真，与一页书一起将人带出鬼楼。

鬼王的基地湮没在爆炸与火光之中，猛烈的火势将周围的雨林也卷入其中，公会紧急调派进行了人工降雨，然而大火完全熄灭也已经是第二天的事。

善后人员进入鬼楼原址，开始进行搜索和清理。这恐怕将是一项旷日持久的工作，但这就不是不二做负责的事了。

此次参加行动小组的人员共十八人，几乎所有人都不同程度地负伤，其中以常默衣最为严重。在出院之后他将办理退役手续，结束哨兵生涯。

哨兵总免不了类似情况的发生，但每一次都令人唏嘘。常默衣自己倒情绪良好，能为爱徒报仇，对他而言也算了却一桩心愿。“我甚至还能自理生活。”他这样安慰同僚。

最令人担心的反而是素还真。

虽然将人带了回来，但素还真一直处于沉睡状态，至今没有清醒。这种反常的现象让研究院困惑不已。

以此同时，闻讯赶到的傲笑红尘，与归来的一页书之间爆发了一场争吵。

“不，那根本是斗殴！”

刚刚出院的泰逢拄着拐杖，神神秘秘把不二做拉到角落。

两名黑暗哨兵在病房外的走廊上，突然撕打起来。泰逢并不知道起因，但是黑暗哨兵之间的争斗无人能介入。在一片混乱中，帝如来果断下令施放了催泪瓦斯，强行中止了这场闹剧。

由于两人都是伤患，因此处罚暂且延后，但仍然被责令赔偿公共设施的损失。虽然这是一起内部事件，然而目睹的人太多，小道消息悄悄蔓延了出去。

“这是为什么？”不二做实在弄不明白。

“一页书和素还真结合了。”

一个晴天霹雳在不二做头顶炸响。

“结合？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不二做把眼睛瞪成了猫眼，“可是……什么时候？素还真他不是……？”

在泰逢刻意的沉默中，不二做揪着头发，渐渐缕清了思绪，却得到一个更惊人的结论。

“为什么？我是说，当时的情况，也许是不得不如此……”不二做结结巴巴，一页书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就做出这种决定呢，当然是有重大原因。

但是——“这和傲笑红尘有什么关系？”

“傲笑红尘和素还真走得很近……”

泰逢说得慢吞吞，话中之意却几近明示。傲笑红尘与每一名向导都保持距离，而以他对素还真的态度，已经可说是在展开追求。

难道真的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你站在这里会妨碍别人通行。”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不二做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站在走廊正中央。他连忙走到一边，N区首席也走了过来。

从外表看不出来，但不二做知道风之痕也在鬼楼任务中挂了彩，尤以背部伤口为重，所幸没伤到骨头。

“你也要去看望素还真吗？”

说是看望，但由于素还真始终没有醒过来，并且正在进行各项检查，探视人员只能在外面询问一下病情。只有一页书能得到进入病房的许可，但他自己也是需要治疗的伤员。

风之痕无声点头。

不二做走在风之痕身边，下意识拖后了两步。N区首席不喜言谈，但比起傲笑红尘，他并不会让人感到紧张，然而最近几次见面，风之痕身上总是传来无比压抑的气息。即使不二做再迟钝，也难以忍受和这样的黑暗哨兵站在一起。

不足五十米的路程，不二做走得大汗淋漓。在终点，他看见了一页书。

风之痕身上的压抑突然变得如同刀刃般锋利，不二做悚然退了一步。

一页书面色有些憔悴，一名刚结合的哨兵本不该如此，可见伴侣状况不明对他影响很大。但他仍然不失稳重，腿上的夹板还未去除，不过衣服整洁，头发也经过梳理，不二做很难把眼前的一页书和泰逢口中那个与傲笑红尘大打出手的人联系在一起。

也许是注意到不二做打量的目光，一页书对他说：“如果素还真醒过来，总不能让他为一个乱糟糟的我担心。”

室内的温度好像骤然降到冰点，不二做感觉已经无法呼吸了，他将背贴上了墙壁。

“唔……那么还是没变化是吗？”

不二做咽了口口水，他看向前方。这里离素还真所在的病房仍然有一段距离，中间隔着几层防护，看不到医护人员，只能听见微弱的脚步声。

不二做突然感到一阵失望。他们经历艰苦的战斗，差点无法脱身，但鬼楼自毁，素还真也不能说平安救出。唯一确定的是，鬼王与其他重要干部已确认死亡，不会再卷土重来。

“不要那么胆心，”一页书劝说他，“素还真目前还没有其他的异常，相信伽蓝院长他们一定能找出问题所在，治好素还真。”

“希望如此。”不二做叹息。

不二做没有停留太久，很快只剩下一页书和风之痕。

两名曾经的好友，合作默契的搭档，现在却有如海沟相隔，无话可说。

在那次生日会聚会之后，一页书首次思考起风之痕的魅力。风之痕从不拒绝公会的公开活动，但更愿意在塔渡过授课的一天，他耐心而沉着，在他面前没有顽劣的学生。

风之痕总是不动声色，比起傲笑红尘略欠柔软的表达方式，风之痕的入侵仿佛春雨，渗透了素还真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当一页书在素还真的卧室看到那张合影时，才意识到风之痕与素还真比起原本以为的更亲密。

一页书认为自己是最了解素还真的人，他知道素还真一直在渴望什么——他在童年就已经失去的，家庭。

他努力想为素还真建设的礼物，风之痕却轻而易举就送了出去。

当风之痕出现在摇摇欲坠的密室门口，他脸上是熟悉的愤怒和绝望。一页书以为风之痕会扑过来，杀死他，或者抢走他怀中的人。

一页书把素还真紧贴在胸口。两名黑暗哨兵踩在火山口，对峙了仿佛一个世纪，直到承重墙垮塌，崩毁一视同仁。

风之痕并不想看见他，就像之前的他不想看见傲笑红尘。然而风之痕站在他面前，深蹙眉头。

“你没有事。”

一页书腿部中弹，肩部的骨头差点被捏碎，和傲笑红尘的冲突更延缓了伤口的痊愈速度。他本该在病床上静养，没有一个医生会对现在的他说“没事”。

风之痕指的不是他的伤。

“傲笑红尘也同样。”

一页书明白风之痕说的是什么了，看到傲笑红尘时，他有着相同的讶异。一页书远没有在不二做面前表现的沉稳，素还真连日的沉睡，让担忧变质，酝酿成最可怕的的猜想。

“只有素还真。”

“让我重复一遍你的话。”

帝如来按着太阳穴。

“素还真是傲笑红尘的伴侣，但他又与一页书成功结合了。”

梵刹伽蓝点头。

“这怎么可能！？”

帝如来几乎是在咆哮。几百年来，对于哨兵和向导的研究已颇为深入，在结合这个领域，一直以来的结论都是一名向导只能与一名哨兵结合，除非一方死亡，否则结合不可能解除。有些人会浪漫地将之称为命运，但这结论建立在严格的科学依据上。

“这是可能的。”

梵刹伽蓝的回答出乎帝如来的意料。

“理论是有前提的，你明白吧，就像经典力学和相对论力学。”

“你是说……”

“结合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你知道拿起一个水杯要调动多少块肌肉，牵动多少神经吗？结合比那复杂几百倍，它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包括精神上的改变。结合需要的条件是什么？哨兵与向导都处于未结合的状态。结合热发生的前提是什么？仍然是哨兵与向导都处于未结合的状态。”

足有一分钟，公会会长的办公室寂静无声。

“覆天殇用什么方法，骗过了素还真的身体机能，诱导发生了第二次结合热。”

“是的。”梵刹伽蓝始终耐心而平静，或许因为他已经震惊过了。

帝如来猛地站了起来：“不要开玩笑了！如果任何一个向导都能这样被诱导！”

“请冷静下来，”梵刹伽蓝不得不也起身，“具体原因我们仍然在分析查找中，但可以肯定的是，成功的条件非常严苛，几乎相当于找出两片相同的雪花。”

梵刹伽蓝把手放在帝如来肩上，轻轻拍着。帝如来突然问：“这个消息……”

“放心，在研究小组之外，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梵刹伽蓝了然，“现在需要担心的，是他们三个人的状况。我们给一页书和傲笑红尘做了全面检查，没有异常，问题在素还真身上。”

“是后遗症吗？一名向导无法同时承受两项结合。鬼楼原本试图刺杀傲笑红尘，这是一个更正常也更合理的做法。”

“但是他们失败了，结果就是素还真成了实验品。”谈及陌上尘的所作所为，梵刹伽蓝依旧语气沉重。

“素还真，他是否……”帝如来迟疑着，他难以想象那个说不出口的猜测。

“干扰的因素很多，傲笑红尘的感应也很混乱，”梵刹伽蓝摇摇头，“根据作战小组采集到的信息，这与幽界脱不了关系。

“九婴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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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樓發表於: 2019-01-26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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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第三十六章

喧闹的夏日逐渐远去，庭院里的树荫下成为了午后休憩的好地方。素还真虽然总是愿意把时间花在实验室里，却也不排斥偶尔的放松。

舒适的躺椅完美契合着年轻的躯体，将每一道曲线都迎合得分毫不差；清爽的微风悄悄拂过，带着让人心神安宁的自然气息；小提琴饱满的音色糅合着女歌者夜莺般的吟唱，将一幅幅跨越时光的画面送到眼前。

素还真几乎沉迷于此，所有的思绪都被从阅读过半的书籍中抽离，渐渐融入到另外一个故事中。直到另一道声音闯入这片祥和之中。

“我以为你正在为舞会挑选礼服。”挽着高髻的妇人立在一旁，将零星洒落的阳光也遮挡住。银发青年从朦胧的画卷中醒来，纳入眼帘的依然是点缀着蕾丝花朵的宽大裙摆。

“母亲。”已经逐渐成熟的面孔带着一丝迷茫，忍不住向他人寻求答案，“我真的应该出席这次的舞会吗？”

各色邀请函雪片般堆积在他的书桌上，那些做工花哨的卡片大多数和它们的主人一样华而不实，千篇一律的社交辞令看得人心生厌烦。

但也并非没有例外。

“为什么不？”微凉的手指轻轻蹭过青年眼底的一点青黑，妇人笑得矜持而自傲。“我的孩子，你应该是舞会上最耀眼的王子。”

“可是……”

“这没什么需要犹豫的。”她倚坐在躺椅的扶手上，伸手抚摸素还真银色的长发，“如果你是在为舞伴的人选迟疑，为什么不听听其他人的建议？”

“您认为呢？”

她从管家机器人准备的书架中随手抽出一本，在素还真面前摊开。硬质的封面是许多年前的经典款式，翻开的每一页都书写着动人的故事。

琥珀色的眼眸随着那双柔荑游走，最终停在了一张合照上。小小一张照片上，距离镜头极近的两张脸已经占去了大半的空间，左下的角落里，擂台上对峙的两个身影被匆匆纳入。

“风之痕？”素还真仰起头，白净的脸庞上缀满疑问，引得人心生怜爱。

无声的感叹被吞下，高髻华服的妇人一脸慈爱：“他总是能让你变得快乐。”

快乐……

沉默开始弥漫，素还真的眼神停留在照片上。他抚摸着自己在照片中扬起的唇角，无法质疑这句话。那一次的比赛留在他记忆里的已经很少——不幸分到同一个半区的一页书和傲笑红尘，以及摘下桂冠的风之痕，还有，摆在他的收藏室里的冠军奖杯。但是，当他随手翻阅到每一张照片，看到的都是他从未察觉到的心情。

“作为我的继承人，你需要为家族选择一个强大的同盟。但是，你的幸福也同样重要。”她环抱着他，像是每一个温柔的母亲那样，“我无意要求你为此牺牲什么。”

素还真阖上相册，垂首嗫嚅：“谢谢您。”

“傻孩子。”妇人微笑着牵起他的手，朝着黑色的金属大门走去，“来吧，别让你的骑士等待太久。”

素还真进入观察室的第三天，依然处于昏迷的状态。风之痕站在观察窗外，看到素还真的两位伴侣相继与他眉心相抵，然后露出了同样的挫败表情。傲笑红尘眉心的折痕又加深了几道，仿佛要把所有的苦难都像蚊子一样夹死。

背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又传来了烦人的瘙痒，却不能打断风之痕的等待。他在等一个结论，一个指令。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可是风之痕对此近乎麻木。他仍然能保持着足够的冷静，盼望一个最真实的结论、最恰当的举动，而不是如同傲笑红尘那样，被愤怒左右头脑。

门窗的隔音效果很好，但也可能是门内的人都压制了音量，以至于风之痕无法捕捉到任何声音。不过这并不重要，即便听不到一个字，他也对门内正在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甚至，这局面也是由他一手促成。

鬼楼在素还真身上进行的试验惊世骇俗，无论从哪一个角度考虑，帝如来和其他当事人都需要知情。将资料进行细微的修改后，风之痕把它们上交给帝如来，并且提议了这一次的测试。

——测试傲笑红尘和一页书与素还真的精神连接情况。

风之痕确信，结论将与他的推断相去不远。

傲笑红尘率先踏出观察室，随后是面色不愉的一页书，最后才是一脸凝重的帝如来。那位会长对N区首席摇了摇头，而后开口：“我们需要一个对策。”

“现在还有什么对策！”傲笑红尘努力压抑着情绪，但效果有限。他从帝如来那里听到了所有的来龙去脉，也从那些事实中解读出另外一层含义：他的幸存，导致了素还真的意外。这让傲笑红尘一度情绪失控，以至于冲动地挑衅了同样重伤的一页书。从崩裂的伤口上传来的尖锐痛感唤回了傲笑红尘的一点理智，可测试的结果又像是在休眠的活火山里投入了一个引子。即便伤口还未愈合，也不妨碍他露出獠牙，好似一头被正面击中鼻子的猛虎。

“失控的情绪只会加深对素还真的伤害。”风之痕冷冷地开口，朝着傲笑红尘泼出一盆冰水，引来后者的怒视，却也让失控的老虎短暂地收起了爪子。

“如果他能感知到……”一页书低下头喃喃自语，让在场的另外三位哨兵脸色一沉。

“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了，素还真还在等待营救。”帝如来振作情绪，为他们敲响警钟，“伽蓝已经等在会议室，净琉璃很快就会赶到，你们还要任性吗？”

风之痕摇了摇头，跟上了帝如来的步伐。

“正如你所猜测的那样。”才走进会议室，风之痕就迎上了梵刹伽蓝的视线，“他们无法感知到素还真的精神力。”

N区首席冷静地点点头，表示对结果已经有所了解。面容过于年轻的向导却没有适可而止，探究的目光停留在风之痕身上，意图从后辈的一举一动中发掘出更多的信息。哨兵神色不变，从容淡定一如既往，回望的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不解。毫无所获的梵刹伽蓝垂下眼，开始为他们进行测试结果的详细解说。

风之痕目光坚定，神思却已经有些跑远。他知道梵刹伽蓝在怀疑什么，正如他戒备着顾问团，那些人也对黑暗哨兵心怀警惕。无论如何，素还真已经遭遇了太多来自内部的背叛，风之痕不得不变得小心翼翼。他不吝啬给予同伴信任，可是没有任何一种信任可以凌驾于素还真的安危之上。

直到净琉璃步履匆匆地赶到，风之痕才完全收回了思绪。梵刹伽蓝的测试只是验证了他的推测，关键还在净琉璃带来的分析报告。

“那么，开场白略过，我们直奔主题。”从鬼楼撤离之后，真正三天不眠不休的净琉璃面色暗沉，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夹带着火气。也许是同僚们配合的态度舒缓了她的情绪，导师稍微控制了语气。

“这是全部的测试数据，还有最终报告。”净琉璃把一叠超过一公分厚度的纸质文件甩到了长桌中央，“不过，你们现在应该没有多余的脑子去理解那些专业名词。”

即便净琉璃如此嘲讽了，风之痕还是第一时间伸出手，把整本材料都拉到面前，开始翻阅。净琉璃略微瞥了他一眼，而后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简单来说，素还真的精神力被囚禁了。”

“这怎么可能？”最先出声质问的是帝如来。

“她是九婴。”净琉璃平静地回答，对老搭档保持了一定的尊重。

帝如来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是了，她是九婴，是那个最擅长操弄人心的，传说中的向导。一个把精神共鸣的攻击力发挥到极致的向导。

“想要救回素还真，有一个最直接的方法。”净琉璃继续她的结论，“抢在九婴同化素还真的精神力之前，让她脑死亡。所以，我们时间有限。”

净琉璃话音一落，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凝重得让人呼吸困难。哨兵们本就绷得笔直的身体好似张至极致的角弓。

“考虑到九婴的精神共鸣强度，”净琉璃板着脸平铺直叙，“以她巅峰时期的数据进行评估，整个公会只有三个哨兵能够单独正面对抗她。”

净琉璃抬头扫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几位哨兵，毫无停顿地给出答案：“帝如来、练峨眉，以及，风之痕。综合各方因素考虑，我的建议是——由风之痕负责本次营救任务。以上，报告完毕。”

“为什么！”傲笑红尘忍耐住拍桌而起的冲动，向净琉璃索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但他早已打定主意，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阻止他去营救自己的伴侣。再没有这样的时刻，让他每一分每一秒都想抛开所有顾忌。叫那些规矩、责任、条款，所有的束缚都化为虚无。他要挣脱所有羁绊，抵达素还真的身畔。他们应该守护在彼此身边，无论生死。

一页书没有出声，但他显然也有同样的疑问。

“因为风之痕是唯一一个没有和素还真建立精神连接的黑暗哨兵。他不会在关键时刻成为九婴反击公会的杀手锏。”净琉璃的双臂在胸前交叉环抱，语气格外嘲讽，“你们可以再打一架，但我的结论不会改变。”

喧闹之中，只有风之痕格外沉默。他兀自推演着即将面临的战斗，所有的细节、所有的变数、所有的牺牲，一切的一切，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更细致。

窗外的夏蝉声嘶力竭地吟唱着，长长短短的音调击打在脆弱的鼓膜上，让九婴愈发头疼欲裂。她倚在床柱上，眺望着窗外葱郁的景色，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中。

旧日的繁华穿越了时光，在她朦胧的梦境里上演。她记得那些衣香鬓影，那些众星拱月，无数的哨兵在她脚下臣服。那是最好的时光，即便是如日中天的鬼王也要对她礼让三分。可惜无情的岁月流逝，带走了繁盛的幽界，也覆灭了强大的鬼楼。

“覆天殇啊覆天殇……”九婴低声感慨了半句，却再也没有下文。那着实是一个难以驾驭的存在，即便成功算计了他，幽界也付出了太多的代价。没有想到，仅仅只是一个漏网之鱼的末苍云，也给如今的幽界带来了许多麻烦。短短几天，鬼楼仅余的力量已经摧毁了幽界藏得最深的两个据点。继续下去，找到这座城堡也只是时间问题。

想到这里，九婴倏然清醒。

“无限。”九婴轻唤了一句，守在门外的青年便应声而入。

“圣母。”无限恭敬地屈膝行礼。

“现在什么情况了？”

“一切准备就绪。”无限握着她单薄的手掌，柔声道，“您请放心。”

“那就好。”九婴笑道，为苍白的面孔染上一点鲜活的颜色，“来吧，让我去见一见幽界未来的战神。”

“您的身体……”无限搀扶着她虚软的身体，有些迟疑。

九婴摆摆手，不以为意。精神力的过度使用，透支了她本就不多的体力，但这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对手越是强大，幽界的牺牲、她的谋划才越有意义。她已经拿出了所有的筹码，那就一定要让幽界重复荣光。

这座城堡还留有旧日华美的模样，也即将迎回往日的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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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樓發表於: 2019-02-15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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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第三十七章

鬼楼的人体改造只限于身体内部，从外表看来没有异状。

幽界则不同。

眼前的两名男子，右手套着钢爪，半张脸布满黑色花纹，在鬓边长出了一只翅膀，风之痕难以分辨那是发丝还是羽毛。

幽界的原成员刃煞，全盘供出了他所知道的信息，隐平沙的遭遇吓坏了他，他害怕自己同样被丢弃。也许幽界的本意是想给鬼楼制造麻烦，但他们现在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幽界总部在大山之中，他们几乎将一座大山挖空，出入口置于峭壁之上。经过之前公会的打击和鬼楼的推波助澜，幽界势力被迫全面收缩，集中在了总部。公会强行将幽界防线撕开了一个口子，行动小组进入了幽界总部。

以战斗力来说，在领教过鬼楼机关的骇人与士兵的强悍之后，幽界的防御相比之下稍显薄弱。然而所有人都不敢放松，妙筑玄华尤其紧张。

净琉璃由于连日通宵工作，无法继续胜任突击任务，这一回由白璇玑担任妙筑玄华的副手。同时由于多名哨兵负伤，诸如泰逢、常默衣等人都被替换下来，由另外的成员替补。

行动小组顺利推进，公会最担心的是九婴，但直到目前为止，九婴毫无动作，只有普通士兵前赴后继。

棘手障碍首先出现在风之痕面前。

在刃煞的口中，黒翼冰魂与赤翼焰魂，是幽界高层之一的地茧无限亲自培养的战士。在短暂的试探之后，风之痕大抵明白了对方的实力。

风之痕用力拍打左肩，把碎冰抖落。他躲开了黒翼冰魂的钢爪，但左肩被守卫的右掌击中，迅速结冰。赤翼焰魂挥爪而上，这一次，风之痕在他掌中看到了火焰。这是改造后得到的能力吗？

“冰……”

风之痕无声低语。战术背包的背带被割断了，沉重的包袱掉到地上。正在愈合的伤口脱离压迫，风之痕感到几分轻松。他撕下半截烧焦的衣袖，扔到一边。

“三个错误。”

两名守卫没想到沉默的黑暗哨兵突然开口，风之痕已经冲了上去。他快得像一阵风，赤翼焰魂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被击倒在地。

“第一，你们的首要目标应该是我的脚。”

黒翼冰魂伸出左手，想来援助同伴，风之痕抓住赤翼焰魂的钢爪，格挡黒翼冰魂的攻击。黒翼冰魂来不及停止进攻，钢爪迅速结成了冰块。黒翼冰魂惊慌地退了半步，赤翼焰魂忍着令人麻痹的寒意，往风之痕的脚抓去。

“第二，你们少了一个狙击手。”

风之痕的速度要更快，在黒翼冰魂再次攻上之前，把赤翼焰魂向他扔去，同时抽出军刀。两名守卫撞在一块，他们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第三，即使你们没有犯前两个错误，也依然挡不住我。”

一页书按着书脊，把书推回金属书架。

公会有着惊人的藏书，研究院的图书馆则更专业，素还真从前没少往这里跑，他知道向导在考虑退役后成为专职研究员。

一页书的闲暇时光很少，过去的他总恨不得把每一秒都花在与素还真的相处上，直到他发现那个惊人的事实。

后来他仍然没有多余的时间，而一旦空闲下来，嫉妒和痛苦就让他发疯，尽管任务让他疲惫不已，但是睡意却无法降临，让他不得不借助药物入眠。

现在的他和之前没有区别，素还真与他相隔了一条河流，河水湍急，深逾百丈，却无桥亦无舟。

梵刹伽蓝一口答应了一页书开放研究院资料库查询权限的请求。

“当然可以，”梵刹伽蓝说，“虽然我建议你在病床上静养。”

“我还没到动不了的地步。”

“鲁莽与勇气不能划等号。”

由于天生的基因缺陷，梵刹伽蓝看起来像个孩童，人们往往忘记他比普通成年人更深思熟虑。

“我不认为我的做法是错误的。即使素还真不在那里，以覆天殇的狡诈，如果不能迅速出击，很难说他会做出什么。继续和幽界合作？更多向导和哨兵的牺牲？我们已经在三十年前尝到苦头了。”

梵刹伽蓝张嘴欲言，一页书打断他的动作。

“我能说出一百个理由，但没必要掩饰，我就是为了素还真去的。”

一页书的坦诚让梵刹伽蓝沉默了几秒，他叹了口气：“你不是一名普通哨兵，是领导者，想想那些以你为榜样的人。哨兵，尤其是黑暗哨兵，是被人畏惧的。”

一页书明白了：“我对帝如来感到很抱歉……圣贤诸？”

梵刹伽蓝没有否认：“他对你私自行动颇有微词。”

研究院院长的说法很温和，帝如来的转述要尖锐得多。在顾问团中，圣贤诸对素还真的态度最为激烈，甚至超过了对人体试验深恶痛绝的练峨眉。

“他打算怎么做？把我告上军事法庭吗？”

“一页书。”梵刹伽蓝语气明显比刚才重了些。

一页书尽量放松，对梵刹伽蓝说：“抱歉，不管他对我有什么看法，我愿意配合一切调查，但是绝不能是现在。”

“圣贤诸并不是不分轻重的人，他很清楚当下的情况。一页书，你要明白，他的意见实际上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人的态度。”

“我……”

一页书感到腕部传来强烈震动。他抬起手，看清楚上面的文字，猛然睁大了眼睛。

“傲笑红尘。”

一页书听见了梵刹伽蓝的低喃，他望向对面，研究院院长捧着通讯器，目光与他对上。

不二做的惊呼在耳边炸开。风之痕已经把军刀插回刀鞘，他翻着背包，打算挑拣一些威力大但轻便的武器。

耳塞中陆续传来其他小组成员的声音，最后是妙筑玄华，她把其他人的激动情绪都暂时压了下去。

“你听到了吗，风之痕？”

“是的。”

“我们已经和傲笑红尘失去了联系，也就是说，他很可能已经被幽界控制。”

风之痕已经在身后留下了一串尸体，包括黒翼冰魂与赤翼焰魂。除了简单地汇报推进程度，在公用频道中，听不到黑暗哨兵的声音，然而就在刚刚，妙筑玄华插进了一条引起全员哗然的消息。

傲笑红尘私自进入幽界，失去联络。

由于违纪行为，一页书被严密监视，没想到在另一头的傲笑红尘出了事。

“他是怎么得到幽界位置的？”不二做问。

“傲笑红尘仍然在小组名单上，任务信息自动分配到他的终端，此前傲笑红尘一直在养伤……”苏苓的声音有些小。

“在会议之后傲笑红尘和一页书才被排除在任务之外，”释云生的声音响起，“在那之前他已经拿到他想要的信息了，没人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在……之后。”

也许释云生在为苏苓辩解，但他说得没错，谁能想到一向律人严，律己更严的傲笑红尘会私自出击？这可是那个把纪律和道德写在脸上、刻在骨头里的傲笑红尘。

“我们现在将面临最糟糕的局面，”妙筑玄华的声调罕见严厉，“万一净琉璃的推测成真，风之痕，你是最可能会遇上他的人。”

“纠正，不是可能。”

“风之痕？”妙筑玄华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

风之痕没有再回答，他面前出现了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

十几本书平铺在桌面上，一页书匆忙做着记录。他很想留在病房中，留在素还真的身边。即使向导不能对他的呼唤做出回应，他也能感到几分平静。

但他的平静对事态毫无帮助。

因此一页书才坐在研究院的图书馆中。素还真为什么能二次结合，梵刹伽蓝给了假设，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九婴对素还真做了什么，才使他的精神力被囚禁。

从鬼楼与幽界的交易中，可以看到在明面上，双方各取所需：鬼王得到素还真，九婴得到黑暗哨兵——任何一名或者全部。但在暗地里，素还真也是幽界的目标。

可是幽界已经有九婴，她那样的人，会允许素还真这样一个可能威胁到她地位的人存在吗？

“最大的可能，是九婴本人需要他。”

回答他的是楚君仪。

妙筑玄华是突击队员，体力透支的净琉璃被勒令休息，梵刹伽蓝忙于治疗素还真和分析鬼楼资料，一页书剩下的选择不多，但他不可能向圣贤诸求助。

楚君仪的精神力算不上最强，她长于行政工作，是保持公会正常运作的重要基石。

“没想到你会来找我，我以为帝如来告诉过你我的态度。”

“立场不能决定对错。”

楚君仪赞许地点头，她看了看两人面前的书桌：“这是一个大胆的猜测，但其实很简单。

“向导不同于哨兵，我们中的很多人都缺乏一具强壮的身体。覆天殇可以对自己进行无数次改造，因为他能承受，然而从我们得到的讯息来看，他的身体机能已经出现了紊乱。而九婴作为一名向导，不论在精神力方面如何强悍，百年光阴都足以令她的身躯迈向衰弱。我们相信，幽界使用冰冻技术让巅峰时期的九婴沉眠数十年，正是寄希望于有一天将出现一具能容纳九婴精神力的躯体。”

“这算什么？借尸还魂？”

“精神力融合。在公会成立之前曾发生过这样的事，通常存在于等级差距巨大的向导之间，这能增加成功率。”

“增加？”一页书皱眉，“这种事情成功率很低吗？”

“非常低。如果成功，被剥夺的一方将变成活死人，剥夺的一方精神力将有一个飞跃，但也很可能留下后遗症，在我们能找到的记录中，很多人最后遭到反噬，变成了疯子。”

“那么……”

楚君仪摇头：“与结合一样，无法逆转，被剥夺的一方永远不可能恢复了。”

“但是九婴觊觎的是素还真的身体，这种事情能做到吗？”

“可以。很久以前就有类似的实验，对于某些狂信者而言，向导是最好的载体。九婴曾经亲自拜访鬼楼，也许在那时她就做了什么手脚，你也看到了，现在的素还真……”

楚君仪没有说完最后几个字。她虽然注重规则，但并非缺乏同情心。

“关键在于精神力的压制，对吗？”一页书看起来没有动摇，但他的眉头皱得愈发深，好像想到了什么令他深重思虑的事。

“是的，”楚君仪看了一页书一眼，她认为自己知道他在忧愁什么，“素还真的精神力很强，非常强，我一直不认为净琉璃对他的判断言过其实，他将来很可能超过净琉璃和妙筑玄华，这也是我之前担心的原因。”

楚君仪顿了顿，把话题拉回来：“但素还真在鬼楼里消耗了太多，更重要的是，无论是向导还是哨兵，他们在结合中都是最脆弱，最没有防范的，九婴只需要一次结合，不管是发生在素还真与谁之间，如此她便有机可乘。一页书，你在当时也许是救了素还真，但恐怕他现在已完全在九婴掌握之中。”

素还真悄悄离开了金碧辉煌的宴会厅。

他感到小小的愧疚，但不管母亲说生命，他也无法喜欢那些巨型吊灯，它们令他眼睛刺痛，还有那些客人，他觉得自己像误闯进孔雀园的小熊猫。

如果说母亲希望他能找到一位知心人，也绝不会出现在那个舞池中，而是在这条通往城堡外的小径上。

“你的母亲会担心的。”

风之痕静静地说。哨兵穿着样式简单但得体的白色燕尾服，胸口别着一支红玫瑰。即使发现宴会的主角出现在预定之外的地点，他脸上也没有流露出半点意外，好像刚刚接住从墙头跳下来的素还真的不是他，而是别的什么人。只不过他紧紧握着素还真的手，对素还真暗示的目光视而不见。

“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们的喜好似乎总很难达到一致。”

真奇怪，母亲从前是那么喜欢晚宴和华丽衣裙的人吗？

素还真有些恍惚。是谁鼓励自己爬上长长的石阶，在山顶欣赏壮观的云海？又是谁没在体育馆的赛道上故意输给自己，自己固执地要求“再来一次？”

“素还真？”风之痕向突然下蹲的素还真俯下身，他环住了青年的腰，“你不舒服吗？需要我去通知你的……”

“不！”素还真抓住风之痕的手臂，他的脑子因为短暂的头痛而混乱。

“我现在……”他抿了抿嘴，“不想看见她。”

蓦然，素还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莫名的战栗滚过他的脊背，他倒吸了一口气，看向风之痕。

“没关系。”风之痕柔声说，他凑近了素还真。

素还真能看见他眼睛里自己的倒影，一时之间，他忘记了自己刚刚的战栗。

“我现在也不想。”

“我要求参加出击任务。”

帝如来敲着桌子。一页书站在他面前，身体笔直，看起来坚信自己的要求一定会被接受。

“你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被排除在这次任务之外，现在你提出这种要求的理由又是什么？”

“因为风之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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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樓發表於: 2019-02-24 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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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秋靈的小花

第三十八章

风之痕望向傲笑红尘，那个男人眼里眸光暗淡，神志无踪，宛如斗兽场中一头被激怒的困兽。

困兽。

风之痕无声哂笑，为这一场困兽之斗。他紧了紧腕上的绑带，不动声色地评估着局势和环境。傲笑红尘身后不远不近地缀着几个身影，全都穿着幽界卫兵的制服，似是幽界派出的助力。可失控的黑暗哨兵对他们不闻不问，犹如下山的猛虎一般，带着一身的血腥味，朝着风之痕猛扑过来！

风之痕身上每一块肌肉都蓄势待发，鹰目瞄准了傲笑红尘双拳的来势，却在下一瞬，失去了全部视野。骤然失去光源，风之痕眼前一片漆黑，但架住傲笑红尘攻击的动作没有慢上半分。

傲笑红尘一击不成，双拳迅速交替，暴风骤雨一般地朝着风之痕正面招呼过来。风之痕左右闪躲，不时抬手招架，脚下没有挪动半寸。

毫无疑问，这样的局势，是幽界故意作为。也许是早有准备，也或者是方才意识到，他们决意用黑暗封锁风之痕的速度，以陌生的地形，逼迫他进行这一场近身战。

傲笑红尘近身格斗的实力足够强悍，尤其是在短暂的拳来脚往中，风之痕已经察觉到他的变化。更迅猛的出拳速度，更刚劲的力道，这是被伴侣激发过实力的黑暗哨兵。几次交击，已经让风之痕的双臂微微发麻。

也许阴谋者以为自己足够聪明，但风之痕仍然嗤之以鼻。

N区首席出手如电，两只虎口铁铸一般掐住傲笑红尘的双腕，随后借力猛然跃起，双脚狠狠落在傲笑红尘肩上——踏击！

就像傲笑红尘对风之痕战斗方式的熟悉一般，风之痕当然知道傲笑红尘的弱点在哪里。即便已经恢复了大半，可是离经叛道留下的伤口还在影响着傲笑红尘。风之痕几下踏击之后，傲笑红尘的左臂动作已经迟缓。虽然成功将对手从肩上扯下，但近身的局面也被破解。

傲笑红尘步步紧逼，可风之痕并不恋战。他一个冲刺，从傲笑红尘头顶越过，随后朝着先前看到的出口疾驰而去。

“快！关门！别让他过去！”

守在暗处窥视战斗的幽界卫兵发觉了风之痕的意图。几个人手忙脚乱之下，仍然抢先一步，关上了通往下一个阶段的大门。

大门轰然关闭，傲笑红尘的拳头也追至身后。风之痕矮身避过，右腿向前一扫，踹开了两道偷袭的身影。

青翼刀魂、蓝翼剑魂猛退几步，缀在战斗圈外围，平复着心跳。他们佩戴着红外眼镜，对这十几分钟的战斗看得分毫不差。不由得为两个黑暗哨兵的实力而惊叹，无论速度、力量、洞察力，都是他们未能企及的，也正是幽界迫切需要的。

他们也曾听闻过幽界的辉煌。

在圣母九婴的引导之下，以千百计数的B级哨兵为基石，横行在整个黑暗世界。这才是他们应有的荣光，而非丧家之犬一般，龟缩在无人之地，暗自舔舐伤口。

为了幽界的荣耀！

被蓦然爆发的情绪操控，青翼刀魂、蓝翼剑魂再次伺机而动！

在风之痕与傲笑红尘缠斗得难解难分之时，他们抽出兵器，朝着风之痕的后背扑了上去！

风声！

来自身后的异动被风之痕即刻捕捉到。哨兵侧身一让，左臂反拧，掠过腿侧之时，军刀已然入手。他轻轻一格，蓝翼剑魂的军刺就被挑得偏离了轨迹，扎到了青翼刀魂身上。

傲笑红尘那一拳被风之痕避开，却没有改势。依旧刚烈的拳风擦过风之痕鼻尖，朝着青翼刀魂奔去。上一瞬才被蓝翼剑魂军刺扎中腹侧，青翼刀魂躲闪不及，被傲笑红尘这一拳击中下颌骨，直直倒飞出去。

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无限警告的那句敌我不分是什么意思。终于小心地躲在一旁，不敢再轻易插手黑暗哨兵之间的战斗。

末苍云站在悬崖上，俯瞰周遭的景色。千篇一律的浓翠浅绿蔓延无际，把所有的危险深藏。这是幽界最后的据点，也是九婴的诞生之地。那位传说中的向导最巅峰的时期，能让飞禽走兽都成为她的耳目。如今，却只能龟缩在腹地，妄图再一次破茧成蝶。

“大人，万事齐备！”

鬼楼最后的力量在身后齐聚，但末苍云的身影依旧。他花白的头发被山风吹得凌乱，微微佝偻的脊背显得格外单薄，似乎已经撑不住鬼楼这个覆巢。

“你们都走吧，忘掉过去，做一个普通人。”

他像一个平常的老人一样，给这些误入歧途的后辈留下了最后的慈悲。罪恶的过往不被法理所容，末苍云只是怀着一点期望，希望仅余的一颗危卵能有脱胎换骨的机会。他太贪恋了，在鬼王沉寂的几十年里，作为普通人生活的日子。这些生于鬼楼的人形兵器，不应该错过。

“大人！”齐整的劝诫响起，心怀不解的卫兵们没有动作。

“走吧。离开这里。鬼楼已经不复存在了，你们的任务到此为止。”没有回头看一眼，末苍云重新挺直腰背，背上飞行器，朝着幽界总部已经无人看守的入口进发。

就让他独自走完剩下的旅途，回报这段数十年的情谊。

火焰筑成的围墙从四面八方夹击而来，傲笑红尘左右支拙，狼狈不堪。他毫无退路，被火墙逼迫得逐渐无法动弹。他也尝试从火墙中闯出去，可带着一身焦黑，也只是抵达另一个火焰囚笼里。他的意志，他的信念，似乎正在被火焰一点一点燃烧殆尽，一眼望到的，只有刺目的火红，和黑色的焦灰。

随着知觉逐渐麻木，虚弱的挣扎也在接近尾声。傲笑红尘仰望着辽远的天空，思绪近乎空白。当白云偶尔飘过，他才从灰烬中翻找着仅余的记忆，想要抓住只言片语的残留。可任凭他穷尽余力，也不过找到几个零碎的文字。

三……

糸……

不……

十……

脱力的手指一点一点把零碎的文字拼凑在一起，直到灰烬中的火星零落，才拼成了让他刻骨铭心的一个名字。

素、还、真。

素还真……

也许是烟火熏燎，以至于傲笑红尘忽然眼眶泛红，眼角湿润。

“素还真……素还真……”傲笑红尘喃喃许久，蓦然清醒。记忆的长河倒灌，无数的歉疚充斥脑海。如果没有那一场意外结合，如果没有那一次不欢而散的对话，那么，素还真是不是就不会遭遇到这些不幸。

傲笑红尘在火焰中一遍一遍地拷问自己。

他羞愧、懊悔、自责，却无能为力。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没关系，不是前辈的错。”微凉的、柔软的声调忽然响起，带着一场突来的暴雪从天而降。傲笑红尘抬起眼，看到披着一身霜雪的素还真站在他身前，微微笑道：“我不后悔。”

哨兵瞬间哑然。

“傲笑红尘。”银发向导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以完全平等的身份，不是前后辈，不是老师和学生，只是傲笑红尘和素还真。

“醒过来吧。”缺乏温度的手指触上傲笑红尘的眉头，轻轻抚平那道褶痕，“我们还没有一起旅行过呢，希望这一次不要再错过了。”

“w……我……”傲笑红尘想要发出一些声音，想要牵住那双手，可是就像忽然出现一样，素还真就那样忽然消失了。只留下傲笑红尘一个人在原地。哨兵从雪地上挣扎起来，在茫茫四野里踉跄着步伐，妄图找到伴侣消失的踪迹。

冷风吹过他的面颊，吹走烟火的气息，吹醒他这一场短暂的噩梦。

“我……我来……带你回家……”哨兵对着空无一人的冰天雪地许诺，眼眶中两滴水珠缓缓滚落，砸在雪地上，留下微凹的痕迹，很快又消失不见。

一页书点开一首舒缓的曲子，强迫自己放松精神。前往幽界的路途需要花费几个小时，他必须利用这段时间，把精神状态调整到最佳。他显然地缺乏睡眠，可如果不借助药物的力量，他就无法让睡眠达到该有的效果。每一次闭上眼，他都感觉到精神力的失控。它总是在寻找着素还真的精神力，即便毫无头绪，也没有一时一刻放弃过。只有当药物发挥作用之后，他才能得到片刻的憩息。

权衡利弊之下，一页书还是打开了这首素还真喜欢的乐曲。轻柔的曲调回荡在飞行器狭窄的空间里，一点一点按下他不安的情绪。

当从楚君仪那里得到了答案之后，一页书就陷入了不安之中。他以为风之痕参与行动是万无一失的，所以愿意接受公会的禁足处罚，可结果却并非如此。九婴到底有多大的胃口，除了她自己，恐怕无人知晓。覆天殇失算了一次，公会亦然。也许是考虑到这些，帝如来最终同意了一页书的出战请求。

几道粗重的呼吸在黑暗的空间里交错，伴随着肢体交击的沉闷声响，更让人感觉精神紧绷。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将近三十分钟，无论是傲笑红尘还是风之痕，仿佛都不知疲倦一般，动作没有片刻的迟滞。

蓝翼剑魂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再往战局中看去时，又觉得傲笑红尘的动作似乎有一瞬间变得迟缓了。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变故就在这一刹那。

“去找他。”一直沉默不语的傲笑红尘突然开口，掠过面前的风之痕，朝着躲在角落的幽界卫兵扑去。蓝翼剑魂下意识往侧边一让，将还在处理伤口的青翼刀魂暴露在傲笑红尘的利爪之下。出栏的猛虎猛然攥住青翼刀魂的衣领，将他朝着厚重的大门掼过去。

风之痕后发同至，在青翼刀魂痛得闷哼的瞬间，拧断了蓝翼剑魂的脖子。

冷风从颈后拂过，素还真忽然惊醒。

长椅上已经没有了风之痕的身影，肆意生长的玫瑰枝条缠绕在黑色金属的扶手上，热烈绽放的花朵散发出浓郁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

银发青年抬起头，看到盛装华服的妇人在花园门口亭亭而立，娇柔的面容上带着一抹苍白，几分厉色。

“你为什么要忤逆我呢，我的孩子？”她精致的妆容因为扭曲的面容而变得可怖，鲜红的嘴唇仿若沾血。

素还真从长椅上站起来，朝着九婴微微欠身，一举一动依然教养良好。

“因为这个梦，太让人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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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樓發表於: 2019-02-27 2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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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Lofter已完結的文章而來36雨支持大大，看到了預售信息，希望本子早日完成

我死了又死，以明了生之無窮無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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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樓發表於: 2019-05-04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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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第三十九章

无限最后看了一眼九婴。

在笨重仪器和各种线管堆砌起来的围城之中，圣母的身躯显得异常娇小。

她不会喜欢现在的状况的，无限想。

傲笑红尘摆脱了控制，在为风之痕开路，而第三名黑暗哨兵将与那名名叫妙筑玄华的女向导汇合，他们的目的地是同一个，哨兵与向导的组合甚至可能先到达这里。还有末苍云，鬼楼的余孽不知死活，不计性命，也一头扎进这座深山。无限不得不放弃一部分阵地，收缩防线——再一次。他已经派出了所有人，现在轮到他自己了。

九婴紧闭双眼，看起来像熟睡了，但她的表情并不平静，面色苍白如纸，也许她在经历一场风暴。

“而我，要去迎接自己的风暴了。”无限轻声说。

九婴原本认为自己了解素还真的能力，但现在，即使她不愿意，也必须承认，她低估了素还真。看起来在鬼楼之内，打倒覆天殇的不仅仅是黑暗哨兵。

花园消失了，雕花栅栏和长椅如浮沫般破碎。九婴与素还真身处与一片荒芜的大地，两人之间出现一道巨大的沟壑，远远隔开两人。

这是正确的，他需要余地调整作战状态，九婴想，但这有什么用呢？

九婴所在的地方迅速升高，变成一座高岗。她在高岗上俯视，素还真就像一个小小的玩具锡兵。她召唤出一个火球，接着是两个，三个，直到天空被染成赤红。

然而当她再看向素还真，发现景象改变了。

那些玫瑰枝条并没有随着花园的消失而消失，素还真脚下生出了更多的枝条，它们在年轻向导的周身缠绕出一道屏障。白色花蕾一朵接一朵绽放，它们用冰雪雕成，每一片花瓣都晶莹而锋锐。

这是九婴的世界，但她却失去了对它的完全掌控。被冒犯的九婴发出一声怒吼。

火球如流星群落下。它们在大地留下深深的凹陷。大地发出巨大的呻吟，岩浆从地表喷涌而出，可这些都止步于那面玫瑰花墙。

枝叶变成焦炭，花朵燃烧，掉下枝头，但更多的枝条萌发，生长，它们编织成墙，继续维持着屏障。

“年轻人，你能撑多久？”

气流鼓动着九婴的裙摆和衣袖，熊熊火光的照耀下，她的脸好像来自地狱的恶魔。九婴感到无限离开了，为什么？他本应该守护她到最后一刻。

越来越多的火流星落下，空气变成了沸腾的锅，每一次呼吸就像吞下一口火焰。玫瑰花墙在压迫下颤抖着，生长的速度开始跟不上被破坏的速度。

“你本可以继续在梦中沉眠，这是一条更轻松的道路。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呢？你明明知道，自己赢不了我。”

素还真明白她说的是实话。

九婴可以全力以赴，但他甚至没有全力可以赴。与覆天殇的决斗似乎是上个世纪的记忆，他穿梭于一个又一个梦境，不曾片刻停息。

素还真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他在梦境中随波逐流，以至于他不禁怀疑，当他在现实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否会是沧海变桑田。

然而远方传来傲笑红尘的痛苦，无声的悲恸截断了河流。它告诉他，现在仍不是彷徨和忧愁的时候。

温暖仍然萦绕于他，轻柔的吻从未离开。一页书曾经送给他一座有着冰山玫瑰瀑布的小屋，素还真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些花朵早已扎根。

燃烧的花朵并未变成灰烬，它们融化成水，在素还真脚下形成一片湖泊。

湖水动荡，出现一个漩涡，漩涡迅速扩大，光芒迸射。终于，一只白麒麟从漩涡中心飞跃而出，它身上鳞片闪耀，如同宝石。

白麒麟昂头长鸣，前蹄高高举起。湖水化作一支支利箭，射向火球。

九婴的攻击消弥于无形，只剩下她站在高岗上。

“结合让你防备，可你也得到了新的力量，让精神体得以摆脱禁锢，我忽略了这一点。”九婴缓缓说。

“既然如此，我也应该尽一名向导的礼节。”

火球攻击停止了，在玫瑰枝条的间隙中，素还真看到九婴的面前出现一团黑色的影子。

般若不再鸣叫，素还真感受到了它的紧张。白麒麟降落到年轻向导的身前，低下头，把角对准了那团影子。

黑影落地，幻化出躯干和四肢，最终出现一只看起来有几分憨态的动物。

那是梦貘。

素还真明白，九婴说的是实话。

妙筑玄华紧紧跟在一页书身后。

幽界总部没有干扰器，因为他们的领袖是向导，是九婴。整座山脉都处于幽界圣母的控制之下，妙筑玄华不敢使用精神力联系，她与其他向导建立了一道屏障，尽力为哨兵们隔绝九婴的影响。

但就在刚刚，来自于九婴的压力突然减弱，就像幽界圣母的大部分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妙筑玄华当机立断，把对哨兵的保护交给了其他向导，她则与后面赶来的一页书汇合。

“这并不是表示我认同你的做法，”妙筑玄华结束通讯，对一页书说，“这太冒险了。你知道傲笑红尘已经被控制了一次吗？这就是冒进的结果。虽然他摆脱了控制，但仍然对风之痕造成了不必要的消耗。”

“摆脱？仅凭傲笑红尘自己？”一页书敏锐地问。

妙筑玄华摇头：“风之痕没有说太多，他总是言简意赅，这一次尤其如此。不过在刚刚，我感受到了一点素还真精神力的残余波动。”

“素……”

“我不确定他现在怎么样了，”妙筑玄华飞快地说，“九婴的精神力笼罩这整片区域，但如同他们收缩防线，九婴的精神力也突然收缩。”

“这就是我强烈要求参与攻击的原因。你说只感受到素还真精神力的余波？但是我能感受到，也许不是全部，但他在战斗，我知道的。”

那是因为结合。

之前一页书与素还真被切断了联系，他触碰向导，对方却如远在天边。现在不一样，一页书看不见素还真，甚至不知道他身处何处，但心脏一同跳动，血脉一起奔流。他们是水蚌的两片贝壳，是精密咬合的齿轮，这才是结合的正常状态。

“他在战斗，可他需要支持，没有多少时间了，不论九婴还是素……趴下！”

一页书扑倒妙筑玄华。

傲笑红尘把一名幽界卫兵惯倒在地，对准心脏补了一刀。卫兵不再动弹，傲笑红尘靠在沉重的大门上，喘了一口粗气。

傲笑红尘？

哨兵脑海中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白璇玑？』傲笑红尘吃惊地问，『你怎么能联系上我？』

『太好了，你没事。』白璇玑告诉他，『九婴的精神力影响大幅减弱，我尝试了一下，在外围我们已经可以自由联系。你身边有其他人吗？我感觉不到风之痕。』

傲笑红尘敲了敲大门，两扇门严丝合缝。

『我送他过去了。』

『什么！』

对面传来白璇玑的惊呼。

『现在情况有变！风之痕很可能是九婴的下一个目标，玄华老师已经与一页书赶过去了，风之痕一个人不行，他需要一个向导！』

红色的眼睛亮起，下一波卫兵缓缓逼近，那是一群机械狼。傲笑红尘重新站直了身体，握紧手中的军刀。

『没关系，最好的向导在等他。』

无限举起手中的配剑，指了指墙壁的两侧。

“黑暗哨兵，你可以选择任意一件武器，至于你身后的那位向导女士，请您安静地待在原地。不，请不用白费力气，这是圣母为我设下的精神屏障，您在做无用功。”

一页书看了妙筑玄华一眼，向导摇摇头。在刚刚的躲避中，妙筑玄华脚踝扭伤，尽管不严重，但对需要迅速行动的当下，仍然成为一个阻碍。

通道的尽头是一座大厅，长30米，看起来像一间古代贵族的习武场，摆放着盔甲与各式武器。从光洁度来看，这些收藏品都受到了良好保养。一群机械蜂高速振翅，将尾针对准一页书与妙筑玄华，只要迈出一步，他们就会被打成筛子。

“想来场公平决斗？”

“没有什么公平，”无限回答，“不过是你死我活而已。”

一页书迈出通道。扫射没有发动，但在四面的墙壁上，他又发现了数个射击点。一页书走到武器架旁，抽出一根长棍。长棍虽然是木制品，却几乎和钢铁一样沉重。

无限露出一点惊讶的神色：“我以为你至少会选择一件金属制品。”

“它可比剑长多了，不是吗？”

无限面上一滞。他抽出长剑，把剑鞘丢到一边，冲了上来。

尽管无限摆出一副旧时代贵族的派头，但这不算决斗。无限是九婴最后的防线，凭一己之力，他哪怕拼死当下一页书，也不能阻止妙筑玄华。而现在最能威胁到九婴的，不是哨兵，而是向导。妙筑玄华必须平安越过这道防线。

然而无限没必要选择激进的做法，他只需要尽可能拖延时间。素还真已是笼中之鸟，强弩之末，他无法持续对抗九婴，最终会成为九婴的腹中餐。

一页书将长棍向上一格，剑砍在棍身，发出沉闷的声响，一页书知道他选对了。

无限手中出现一把短匕首，飞快向一页书腹部刺去，一页书将长棍一旋，剑被格开的同时，带动了无限的身体，他的手臂一歪，匕首错开了一页书的身体。

一页书顺势将长棍扫向无限腰部，无限勉强用匕首格挡，锋刃反而贴上他自己的衣服。

力量相差太多了。

无限明白，一页书选择长棍并不只是因为它的攻击范围宽广，还因为他擅长它。

一页书没有停息，攻势如狂风暴雨。一开始无限还能勉力抵挡，很快他身上遭到越来越多的击打。他明明有两把武器，却像双手空空。

无限被逼到墙根，他终于把手摸向自己前胸。

“不用找了。”

一页书抛起一个小东西，挥棍将它击落。同一时间，机械蜂停止了挥翅，纷纷掉落。无限听到轻微的咔啦声，那些瞄准的红外线熄灭了。

“你说得没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灰白头发的男子向风之痕摊开双手，让开一步。

“这个房间需要九婴或者无限的虹膜才能打开。”

风之痕看到大门错开一条缝，因为长时间没有闭合，门上的红色指示灯无声闪烁。

男子退到一边，彻底让出去路。

“我虽然打开了门，但不知道后面是什么，也许是毫无防备的九婴，也可能是全副武装的卫兵。”

“末苍云？”

男子微微点头。

风之痕没有再开口，他越过末苍云，推开门。

在黑暗哨兵走进大门之后，末苍云靠在墙壁上，手按着腰眼。从入口来到这里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尽管做了紧急处理，但动作太大，伤口仍然会迸裂。

无限以九千秋的身份与鬼楼合作，他虽然总是小心谨慎，但仍然被旦丁拿到了毛发血液样本，甚至指纹和虹膜。末苍云带上了一切他认为用得上的资料和道具，在最后一道关卡，终于派上了用场。

很快，又有两个脚步声接近了，末苍云离开墙壁。

来的是一页书与妙筑玄华。黑暗哨兵看起来像刚刚离开一个爆炸现场，即使脱掉了外套，衣服上仍然留下了烧焦的痕迹，脸上烟灰渍染，被胡乱抹了几下。妙筑玄华没那么狼狈，然而她拖着一条腿，尽管小跑着，速度也并不快。

一页书显然早就发现了末苍云，他一直挡在妙筑玄华面前，但当他看见末苍云身后的大门，吃了一惊。

无限自爆了，末苍云想，他当然不可能留下钥匙。

“女士，请，”末苍云再次让开路，“请进去吧。”

妙筑玄华谨慎地打量他，也许他手掌下的血迹取信了她，向导走了过去。一页书想跟上，末苍云却站到两人中间。

“这是什么意思？”

妙筑玄华同时停下脚步，末苍云没有转头，向身后摆摆手。

“女士，请继续前进，风之痕刚刚通过，我想他会高兴看到你。”

妙筑玄华看了一页书一眼，一页书点点头。女向导不再迟疑，消失在大门之后。

“谢谢你没有让我为难。”

“我能理解鬼楼的残余份子挡下我，但你为什么会放妙筑玄华过去？”

“素还真需要她的帮助，鬼王会希望看到的。”

黑暗哨兵的怒气像瞬间沸腾的水。

“是谁让素还真变成这样？”

末苍云默默把手从腰部移开，举到前胸，拉开了架势。

“我跟随了鬼王几十年，他的善恶是我的善恶，他的是非也是我的是非。我不能评价他，但能选择从一而终。”

“愚忠。”

末苍云当然知道那是愚忠，可那也是他曾经交付的青春与梦想。

视线内很快布满血色，耳鸣随之而来。

他终于能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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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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