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7.3【墨倾池all】坚壁清野（完结）通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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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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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1)

120樓發表於: 2017-09-28 2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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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三十一）幻梦

“你受伤了？”

君奉天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与此同时，肩上传来指尖的温热。

鞭刑烙下的伤痕在里衣上氤出血痕，错综交叠，如同乱生的荆棘，君奉天只觉得握了满把锋利的尖刺，感同身受的锐痛。

“与你何干？”

地冥板着脸叱责他，唇色惨白，额上冷汗漉漉，强撑着不愿示弱。

“我以为我们之前已达成了共识。”

“那我现在便明确地告诉你，没有。”

他猛地挣开君奉天的桎梏，不在乎崩裂更多伤口。如果说这世上有谁不用刀兵便能伤害他，非君奉天莫属。他仅是存在，就让他的心感到疼痛。

“十七。”

“你希望我如何做？”

君奉天眼中拳拳盛意确凿无疑，地冥却只看出刺目的光晕。光线穿破了乌云和浓雾，而暴露出血淋淋的事实，一个他逃避了太久，也自我欺骗了太久的假相。

自始至终，他不过是一枚棋子，身不由己，被人拿捏手中。他的道路，他的意志，他的终途，早早便被规划限定，留给他的所有时间，不过是沿着既定的轨道，推动九天玄尊计划中的末日。他甚至不在最后的结局中出现，只在过程中贯穿恶的始终。

“你什么都不要做。”

希望不总是在模糊中吗？

但君奉天却总是如此精准完美地戳破他自己编织的美梦，让现实的痕迹浮现在每一个细微的角落。为何不能让他沉湎于虚妄的美梦，为何要让他面对梦醒时分愈加难以忍耐的真实。

为何要让他明白，他与天迹之间有如云泥之别。他所得到的任何温暖，对于施与者来说，不过是少得可怜的零星善意，可他却那么执拗、那么认真地铭记了几多年。

“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帮助。”

地冥直视着君奉天的双眼，面无表情地陈述事实。

“你为我做过什么，在我承受着非人痛苦时，你在干什么。当我以天迹的身份待在你身边时，你有感觉到区别吗？还是说你根本不觉得我们有什么不同。”

“如果我不是天迹的复制，如果我没有这副与他别无二致的面容，你还会对我这般用心吗？如果我在怨魂噬体的折磨中变得形容可怖，你还能像之前那样心无芥蒂地拥抱我吗？”

他说着说着，一阵酸楚忽而涌起，在胸膛里涨起控诉的海浪，起起伏伏，漫过伤痕累累的心脏。然而这刺痛让他确信，这才是清洗伤口的最好方式。

不，他不痛。

末日十七从来不知痛为何物。

那不过是幻觉，午夜过去后便会消散，他哪有时间去想这些可有可无的无聊小事，多说一句或是少说一句，君奉天终究还是不懂，何必白费气力。

他只是觉得有些冷，如同握冰于怀，用尽了身体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未换得任何动容的消解。

天命如此，人何以堪。

君奉天一直凝视着他，神情严肃，目光如电，窥见了他面具下的破绽，便不存犹豫，举步坚定。他站在地冥面前，真实得不容置疑，又接近得触手可及。

末日十七最讨厌的，便是他这一点。

温柔到近乎残酷。

千刀万剐，凌迟着他的心。

“末日十七。”

君奉天缓缓开口，依然故我，沉稳的语气并未留给他任何反驳的余地。

“你希望我如何爱你？”

“你说谎。”

他将颤抖的指尖收进掌心。

“你说谎。”

他重复道，带着微妙的愉悦和心伤。

“原来法儒无私也会欺骗他人。”

他从不希望君奉天爱他或是护他。事实上，若他能毅然决然地动手，干脆利落地了结这段无处发泄亦无处倾诉的可悲生命，说不定他反而会觉得感激。

君奉天摇摇头，否定他的揣度。

“我已不再是法儒。”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没有人能真正无私。”

他忽然握住地冥的手，将温度嵌入他冰冷的手心，指甲刻下的伤痕开始流血，从交叠的指缝间滴落猩红的丝线。

“我一定要救你，无论你是否愿意。我都一定要救你。”

地冥怔怔地看着君奉天拧紧的眉心，从中体味到深刻的坚毅和决心。对方完全罔顾他的意志，于冥冥中落笔他的命运，天意莫测，故而独断专行。

救他或是害他，有什么不同吗？

想到此处，地冥不由得失笑，睫羽绽开波澜，尽情显露慵懒颓靡的艳丽风情。

“我如何，跟你有什么关系。”

洁白的手臂从衣袖中探出，虚虚揽住君奉天的脖颈，暗色的衣衫逐渐剥落肉体，好似白蛇蜕去旧皮。

“你说，”他将魅惑的气息倾吐在君奉天耳垂，声音放得轻柔。

“亲口说，你会如何爱我。”

“我要你如何爱我？”

墨倾池再见到剑非道的时候，那双碧眸已不复昔日光彩。

他握着一截白纱，茫然伫立庭中，循着墨倾池的脚步声而侧目。月光如同薄纱，将他笼罩在一片似雾非雾的朦胧中，仿佛随时都可飘然而去，虚幻如梦。

“你来了。”

剑非道听见他渐近的脚步声，唇边便露出满足的微笑。他不是一个有很多愿望的人，只是他的愿望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太难了。

墨倾池接住白纱的另一端，让月色化作河流往来处回溯。剑非道感觉到掌心的拉扯，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纱带。

“你怎么这么傻。”

剑非道就微笑起来。

“圣司明慧，我从来就不是什么聪明人。”

“为我戴上吧。”

他将白纱放进墨倾池的掌心，自己悄然松了手。眼眸微闭，长睫轻垂，清雅的面容上甚至还跃动着一缕期待的神色。墨倾池的指尖拂过他闭合的眼，在平静的表象下触到内在的伤口，他还记得这双眼是如何明澈剔透，动人心魄，也不曾忘却其中流转过怎样欢喜或悲伤的目光，而有朝一日彻底失去它们的时候，他竟比主人更觉得遗憾。

也许是因为这双眼，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是最为坦诚。

“值得吗？”

剑非道微微无奈，轻叹一声，但笑意始终不减。

“圣司怎么会这么问。”

早在遥远的万堺纪年当中，早在他们初初相遇的一瞬，无论剑非刀抑或是剑非道，都不再属于他自己了。

“我为圣司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你实在不必为我去寻什么仇，那与你无关。”

墨倾池展开白纱，并作一指宽的长带，轻柔覆盖在剑非道双目之上。他脑后雪白的发丝流水般滑过墨倾池的手指，让他不由得想见那个黑发的少年人，意气轩昂，一身傲骨，却又腼腆懵懂，未涉尘世。

他珍爱这份纯净的赤子之心，希望他始终如一，莫要为世道折腰，又期望他真的学会些迂回的手腕，懂些算计机巧，不要被有心人欺骗或利用去。

“事已至此，圣司的规劝来得太晚了。”

剑非道听出他语气中的凝重，为了缓和气氛，还说了个不熟练的玩笑。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先斩后奏的果断有点像轩邈，然而把责任原封不动推给他的方式却是离经一贯作风。故意为之的轻松语气，大概是跟那位不正经的前辈所学，可惜锻炼不足，远远不够天迹无懈可击的坦然。

“我真的无事。”

夜凉如水，冷月生晕。墨倾池默然看他良久，就某方面而言，剑非道确实比他透彻。

不求世事如己料，但求问心无愧。

“如今形势险恶，你…”

无用的话，便不必说了。

以剑非道的个性，要他高居太上府不问世事，对黎民苍生置若罔闻，想来他也不可能安心吧。

“天迹前辈为我开了道眼，行动上不会有什么不便。”

“只是消耗迅速，异于常人，功体难免受损。”

墨倾池接着说出他未说完的下半句，便见剑非道默默低了头，他不善于争辩，常常落在下风。

“而且，我还有圣司。”

他微微笑着，低柔了语气，神情缱绻如同春水初生。

经历过这么多世事的风雨，他对他，一如当初那般信任。这很奇怪，单凭理性找不出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但它就是如此发生，奇怪，又充满必然，自觉唤起某种忠诚的回应。

剑非道说得自然，临了才觉出越过雷池，他颊上微染羞怯，却不以言辞掩饰为必要。对他来说，爱便是爱，不爱便是不爱，无需用虚张声势的谎言来隐瞒爱，也无需用口是心非的假象来伪装爱，是或否之间，不存在犹豫的灰色地带。

“确实，你还有我。”

墨倾池从剑非道背后拥抱住他，仿佛从天边偷下一片皎白的月色，薄薄一层，在他怀里不胜热力地轻颤。

剑非道只觉得耳后气息浮动，酥麻感相并而起，如同骨中生花。

他们都心知肚明，眼前的一切看似良辰美景，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乱世需要血去浇灌，去平息争端，无辜的血，悲壮的血，朝圣者的血，罪恶的血，虚伪的血，作茧自缚的血，当然，也包括他们的血。

在末日未来之前，姑且享受这场短暂的幻梦。

[ 此帖被流景在2017-09-29 12:1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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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0)

121樓發表於: 2017-10-01 1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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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星期看到地冥死了之后，我现在看到地冥的同人就心痛嘤嘤嘤
看这文的地冥剧情好像还微微有一点甜，我也就当糖吃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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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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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1)

122樓發表於: 2017-10-01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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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119樓holly于2017-09-26 14:41發表的 : n{?Du
T<uX[BO-a
XJ7B?Zg
修罗场开起来…… x1@,k=qrd
QbJ7$,4
一直游离在外的正御:其实我跟墨倾池没什么亲密关系，但目标是一致的。【没完成目标不会破坏长久合作的圣司啊……】关于牺牲，远沧溟的命是命，文解字跟付清商的命就不是吗？畅遗音的事情，就跟醉雨旸是一样的道理。 6()Jx%
....... =[n !3M+X

所以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安排远沧溟啊，觉得他还是继续过自己的生活好一些······

鹤却的话····我觉得安安稳稳地退隐比较适合他们，两个人就没羞没臊地玩耍去吧~

但是接下来怎么发展就看命吧····最近一直不是很有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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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4)

123樓發表於: 2017-10-03 0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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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段再想到地冥結局…好哀傷阿QwQ
((加上剛出的預告逍遙哥哥也危險了！
看到最後道劍跟聖司的對談收尾
「在末日未來之前，姑且享受這場短暫的幻夢。」
………我居然腦補了厄禍團滅結局…((掩面被新劇打擊太大
流景大大加油！！！繼續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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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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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1)

124樓發表於: 2017-10-03 2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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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123樓kathy0429于2017-10-03 00:37發表的 : JV,h1/a("
看到這段再想到地冥結局…好哀傷阿QwQ W2`3PEa
((加上剛出的預告逍遙哥哥也危險了！ |A68+(3u
看到最後道劍跟聖司的對談收尾 X+{brvM<
「在末日未來之前，姑且享受這場短暫的幻夢。」 uNEl]Q]<e]
………我居然腦補了厄禍團滅結局…((掩面被新劇打擊太大 Y{~`g(~9_A
....... OGW3Pe0Z'

现在的剧情让我茫然······emmmmm
（尤其是大侄子那篇·····刚刚才有了点感觉就收，乱收，没必要地收·······）
所谓你想看的线总是往最恶心的方向发展，以及最稳的都是你能猜到的套路······
团灭应该是不会的·····可能会选择一个节点，然后开放式结局吧······
反正修炼之人，时间也虚无缥缈，就是感情该怎么处理，有点棘手。本来还打算用一下玉离经的身世，但剧里演着演着···好像···也不重要了？？？emmmm
法地也是的，他们之间的剧情其实是最有张力的，设定中有一点宿命和救赎的感觉，地冥可以尽情地去恨法儒，法儒也愿意去承受这份痛苦，事实上，这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是一种解脱，如果能好好写的话······
但bj不，他就是不，他就是不啊······
·········
所以最近是比较茫然的状态·····希望下一档有新墙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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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漠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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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8)

125樓發表於: 2017-10-04 1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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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提醒︰ (筆月修花) Cp屬網路用語，請避免使用，感謝。 (2017-10-04 19:17)

　　很早就收藏的文，昨天把更新看完了，一本满足。作者太太文笔很赞，氛围营造都很给力，细节处的描写也很美很戳，h也总是性感中带着点蛊惑，是一种优美的情色，吃肉吃得一本满足。墨all也啃得很爽，墨总的墙头们都是个有特色，作者太太在写得时候也会突出这种特色，比如叹的骄傲性感，剑非道的隐忍清冷，畅遗音的卑微与小心翼翼，太太写得太活灵活现，感觉要被洗脑了呢（开个玩笑）。墨总真是个罪恶的男人，他的罪恶在于太过迷人，远看有情近却无，连自己都说自己是个冷情薄幸的人，偏偏吸引了一个又一个前扑后继地往坑里跳，他的温柔太容易让人沦陷，姿态又太过迷人，想让人不跳都不行呢。叹说真想挖出来你的心看看上面到底刻的谁的名字，可能都刻上了哈。墨叹在正剧里的箭头就挺粗的，虽然最喜欢小天使，但是总觉得墨远是亲情至上了，其实还是有点期待墨总把小天使推床上去的.邪教cp可以的，旸神算是墨总攻得最有压力的一个了吧，毕竟旸神这武力值一不小心就会被pia飞，其实旸神是思想挺单纯的精灵，在情商上完全不是墨总的对手，两个人一起养养萌宠也会挺温馨的，带旸神体验一下人世情爱哈哈，顺说君地天大三角也好看，期待更多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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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乘風，一騎絕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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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1)

126樓發表於: 2017-10-05 2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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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三十二）伪装

君奉天仍旧是平日里那副模样，连眉毛也不肯向上抬一抬，对于地冥的种种，他都包容的太过。这份愧疚为地冥筑成了最坚实的堡垒，在无可阻挡的命运之前，能够稍稍遮蔽风雨的侵袭，然而这堵难以攻破的城墙也将他们两人彻底隔开，好像边界本身就是一道禁忌，跨过便会承认自己的软弱。因此君奉天没有资格插手末日十七的人生，末日十七也没有必要寻求君奉天的帮助。

他们天生水火不容。

地冥揽着君奉天的肩膀，赤裸的身体在他怀中汲取着温度。他知道君奉天很暖和，也知道他不是一个吝啬的人，但人人都可得到的东西似乎并没有让他多看一眼的价值。如果他要从君奉天身上拿走什么，那一定是独一无二的、再给不了他人的珍贵之物，即便是玉逍遥，也无法再拥有的东西。

“不痛吗？”

君奉天的指尖迟疑地抚摸着伤口的边缘，刺痛感逐步蔓延，地冥敛了眸子，不为所动，任由君奉天注视自己的脸，忽略他眼里淡淡的担忧和关怀。

他本想说不痛，但君奉天的神情给了他新的灵感，他迫不及待想要开启下一篇章，想要获得更多意料之外的反应。

于是地冥微微蹙眉，让神情变得茫然无措，虚假的痛感自心脏一直流向全身。

“怎么会不痛呢？”

也许一个人不能说太多的谎，否则当他真正想欺骗谁的时候，就连自己也分不出这谎言的真假。

君奉天张开臂膀，紧紧地拥抱了他。

疼痛开始尖锐，却又忽然沉默下去，君奉天的心跳贴在他的耳边，古钟一般坚定地奏鸣，对方的声音从上方慢慢沉降下来，将他拖入更深更静的地底，不给他任何挣扎的余地。

“对不起。”

君奉天这么对他说，语调中有很沉缓的痛苦，甚至连气息都凌乱了，破碎的温热间或扑在地冥而后，引动他不明所以的困惑。

“怎么了···”

“对不起。”

那样一个冷静的人，竟也会为他失控如此。

血肉之躯化作枷锁，绑缚了意志，地冥生不出逃脱的欲望，便只能留在原地共享这一份心伤。

“你···”

其实君奉天向他道歉过很多次，为玄尊，为天迹，乃至于他自己的后知后觉。但这一次，他表达歉意的对象却并不是站在他眼前的地冥，而是那个在遥远的时空中绝望的末日十七。

那个君奉天从来不曾认识、也从来无缘相遇的人，那个在无止境的痛苦中渐渐死去的自己。他无人知晓、无人可信、无人能够诉说的过去。

而君奉天为此道歉，为他长久的缺席道歉，为他的无知无觉道歉，为他错过的、失去的、不能弥补的一切遗憾，为他没有拉住的缰绳，为地冥做过的太多的恶，以及他未知真相时的冷眼旁观。

而地冥感到了快意，存在于飞蛾扑火的一霎那光焰。唯有君奉天能给他这样的感受，恣意将另一人的喜怒忧惧拿捏掌心。

他的痛苦让他麻痹，他的悲伤令他欣喜，他的伤口将他愈合，他的死亡给他新生。

不是君奉天不够好，也不是溺水者不想得救，只是他来得太晚太迟，而等待漫长得消磨尽他所有的期许。他的心已决定要杀死那个救他出苦海的人，因为一切皆是因他而起。

迁怒也罢，冷酷也罢，宽恕的事情他不擅长，想来天迹应该乐意代劳。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君奉天替他披上外衣，地冥顺从地拢好衣襟，第一次从他眼里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

“不如何。”

“一切都按照剧本顺利地进行。”

“包括精灵？”

完全不高明的套话，地冥不由得失笑。

“包括精灵，”他看向君奉天拧紧的眉，在笑容里宣判了残酷的终局，“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

“逆神旸快死了。”

他在君奉天的讶然中补上最后一个问题。

“以及，谁是墨倾池？”

千年前布下的局，在生杀屠戮后终于有了结果，冥日之花盛放的地带，并无希望的留存。

虽然不知是什么改变了逆神旸的心意，但逆转禁元强行杀出重围的他已是众叛亲离，再多挣扎也不过是早一步或晚一步去死罢了。

所以他与逆神旸的一战，深具讽刺意味。

狩宇之主高喊所谓精灵的骄傲，却不知掌控精灵命运的人也只是他人手中的棋子，他怀着必死之心孤注一掷，在他对面的地冥又何尝不是？这种双重的玩弄，笔下的人物奋力抗争却无法脱离剧本的控制，像是某种隐喻，暗示执笔者还在天上之天。

他为逆神旸创造了最后的幻境，其实也知道对方不会妥协，这不过是一个玩笑，英雄末路的预定程序，用以嘲笑沉眠太久的精灵对于世事的愚昧无知。

穷途末路的狩宇创主终是沾染了尘埃，鲜血混合烟尘，让他脸上刻下狼狈。

“你错了。”

逆神旸环顾四周，视线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容。他至亲的族人，他守护的狩宇，他的初衷和他立下的誓言，电光火石之间，强烈的违和感跳脱而出，宣告了地冥的嘲讽。暗线排布细密，如同罗列水下的渔网，他隐约感觉到布局的宏大持久，却看不出地冥此举有何必然。

但疏漏已显而易见。

“这里还少了一个人。”

一个超脱于剧本之外，他本不该遇见的人。

“墨倾池。”

精灵之神虽被围困在虚妄之中，却仍能为主导局势的人创造难题。虽然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一时的胜利可有可无，但震荡着破碎的幻境已给了他站在上风的结果。倨傲一生，睥睨天下，他逆神旸即便是死，也该有不折的傲气。

“墨倾池？”

地冥的语气里添了几分玩味。

是啊，墨倾池。

你看，就算是地冥，随意操控他人命运的冥冥之神，也无法探知那一夜的焰火漫天。亮若白昼的天空下，星坠如雨。而他惟有在记忆中方可重温，那短暂如同露水的片刻安宁。

本以为他会是活得更久的那一个，能够在精灵绵长的寿数中等到人族的转世，只是世事无常，如今他已先一步踏入死关。

幸而恶魔种子已寻得解决之法，将狩宇托付给雪爵他也可放心，虽然仍是不免忧惧族人的未来，但在他沉眠的数多春秋之中，他们不也是那般坚韧地活下来了吗。他相信自己的族民，他们无需仰仗神的威仪，亦可走出属于狩宇的道路。

是否他的沉睡，才是对他治下子民的恩惠。

本想借最后一点生命，一尽对故园的责任，然而天意弄人，一生极权在握，临到末时，却连自己的生死也无法掌控。他终究还是失败，没有为族人杀除地冥，彻底消除恶魔种子的影响。

逆神旸站在幻境中央，在傀儡消散的同时露出无奈的微笑。

苗儿，你会怪我来得太早吗？

他又看向静立在雪爵身边的天脉月女。

许久不见了，月怜。

月女抱起苗儿，她的身影朦胧得像一个旧梦，那个没有战乱的和平年代。

我当时不懂，身为精灵祭祀的你为何会爱上魔族。

但心动若可控制，你也不会心甘情愿饮下至毒吧。

早知如此，便应该将墨倾池在狩宇内多留几天，虽然任性，但也不至于连最后一面也无法见到。顾念着对方的安危未必是好事，他到底还是对自己太过自信，若是墨倾池还在他身边，也许还有转圜的可能。不曾讨取救命的报酬，就任他离去，放过的也太轻易。

他叹了口气，长睫失落地低垂。

墨倾池曾为他在腕上结过丝络，而他不解其意，原样奉还。有时便是如此阴差阳错，狩宇之主不屑于人族的节日，何为七夕，他那时还不明白。

地冥得了胜利，早早离去，他尚余一些时间，可以想想那些无用的事情。

比如说，他该如何与他告别，以怎样的身份？

在整个狩宇都为之倾覆的现在，他竟能这般毫无避讳地思念起低微的人族了。

说来也许可笑，短短几日便叫他昏了头，不及思量，匆匆忙忙将属于他自己的一切都投了下去。数千年的岁月辗转，他没怎么学会人类的善变，还是那般顽固和执拗，以守着精灵的骄傲为荣，一旦认定了什么，就再也看不见其他。

煎水作冰，徒劳无用，只独享一份难言的遗憾。

逆神旸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明明没有适应过丝络的触感，却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来不及，来不及了。

恐怕最后在墨倾池眼中，他还是那个杀伐决断，要屠灭人魔的旸神吧。

芳树之下，落英徐徐，墨倾池推给他一盏清茶，问他若是旸神也成了危害天地的一子，又该如何。

一枚花瓣落入盏中，载沉载浮。

他没有回答。

“哈。”

逆神旸轻笑一声，望向高不可攀的浩渺长天。

这般结局，实难圆满。

然而，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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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樓發表於: 2017-10-12 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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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三十三）莫失莫忘

虽然不解墨倾池与逆神旸之间有何渊源，君奉天还是选择将一切如实告知，包括有关于地冥的部分。

“我不知你与旸神有何关联，但若是想要寻仇···”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可造之材，忍不住叹气出声，“无论地冥所做为何，我一力承担。”

能让一向沉稳的法儒尊驾说出这种话，看来狩宇之主的死已成事实。

逆神旸真的死了。

死在狩宇之中，死在与地冥决战之后，不曾带走一物，也不曾留下遗物。

如此空有开头而无后续的短暂相聚，究竟是有缘还是无缘。

雪儿哀哀鸣着，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忧伤地挪着步子，时不时往西边望望。

那是狩宇的方向。

“雪儿。”

白貂蹭了蹭他的腿，仍旧守望着遥远的精灵天下。那里曾有它的小伙伴苗儿，平时只会喵喵叫，但是也可以变成超级大的巨龙兽。那里也曾有一个很好看的人，有猫咪一样尖尖的耳朵，他披的斗篷上坠下许多流苏，它和苗儿都很喜欢用爪子去拨。

但他们都不在了。

“雪儿。”

“咕——”

它很是欢喜地叫起来。

“逆神旸···”

墨倾池回首而立，凝视着这位访客，目光静谧而温柔。看他圣洁的白衣燎起烽火，看他秀丽的眉宇点染尘埃，逆神旸的身上带着血与沙的气息，在日光下绽放出最后的绚烂。

黄昏时分，昼夜交替，正是逢魔时刻。

“你来了。”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逆神旸对着雪儿点点头，兴奋的白貂愉快地摆着尾巴，绕着他转了好几圈，才舍得跑到一边。

“我输了。”

他输了，彻头彻尾，一败涂地。

失落的潮水涨起波浪，淹没了全部期盼。逆神旸只觉得疲惫不堪，倦意缓慢地从身体里渗出来，似是解脱，又像是另一场劫难的开端。也许这一秒，也许下一秒，他自己也说不出哪一刻是终结，只是脚步越来越沉，感觉越来越钝，每一步都留下鲜血的脚印，眼看着自己的生命流逝。

“那天你问我，若是旸神也成了危害天地的一子，又该如何？”

一阵微妙的酸涩袭上他的心，逆神旸敛起情绪，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

墨倾池抬眸看他，目光深幽如海。他伸出手虚虚一触，却只揽到一襟寒凉的空气。逆神旸盯着他空空如也的掌心，心中微微有些绞痛。千头万绪混成一团，却找不到缘由开解，纵使剥茧抽丝，掘出无人知晓的隐秘情感，对他二人来说，难道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事已至此。”

他的眉心刻上一道深痕，叹息轻得微不可闻。听到逆神旸耳里，却似一柄重锤，崩碎了一切梦幻泡影。千年一瞬，快若走马，一场场、一幕幕，他陷入记忆的漩涡无法挣扎。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两人在林间的初遇。

那时的自己高傲无畏，不曾生出这般喟然的感叹，也不曾体会过何为百感交集，何为怅然若失。他从未设想狩宇的旸神会跟一个人族有什么牵扯，也不觉得人族蜉蝣般朝生暮死的寿数会对他有什么影响。痛饮着仇恨的烈酒，他根本毫不在意，不在意儒门，不在意幽界，不在意地冥。但所有他不在意的人或事，都在他为墨倾池动摇的时刻给了他致命一击。

那一天就像是一个界限，一个警示。从那天起，时轮便悄然开始运转，所有人都被卷入历史的洪流，按部就班归于自己的位置。初历时容易忽略的细枝末节早已为结局定下了终点，他漠然以待的种种，他不屑一顾的感情，他的慈悲与杀意。

可这一切却只有在回溯时才能被发现。

“墨倾池，”他低声唤着这个名字，语气平淡，“如果苗儿不曾发现你···如果我不曾遇见你，是否一切便不至于到此境地。”

他还是高高在上的旸神，与他的生死毫不相干。

“没有苗儿，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吗？”

逆神旸微微一怔。

“以杀止杀，除恶务尽，是你的慈悲。迷途知返，牺牲自我，亦是你的慈悲。”

墨倾池合拢掌心，细心呵护着空荡的空气，仿佛手中握着逆神旸那颗遗落在他身上的心。

“即便你从不曾遇到我。”

“是吗？”

逆神旸唇边缓缓漾开一抹极淡的笑，如同江上落雨，千万点泯然无声。

“不过若是不曾相遇，岂不是太寂寞了。”

他主动向墨倾池伸出了手，一道伤痕横贯掌心，分界了人族与精灵的命运。

“这些事情本就与你没什么关系。灭绝人魔也罢，决战地冥也罢，甚至于我对你是何种感情，都不过是我自己的选择而已。只是我没有想到，我竟错得这么多，这么久，终于到无法挽回亦无从弥补的程度。”

墨倾池走到他的身边，为他稳住逐渐飘渺的身影。逆神旸眸光微敛，指尖在墨倾池的手背上眷念地划过，偷取一点温暖的碎片，却换不回渐渐西沉的日落。

太天真了，自以为是强者就能把握自己的命运，自顾自地仇恨、报复，到头来却沦为他人计划中的一环。他能把杀戮带给同族，却唤不回他们的心神，庞大的力量化为刀剑，伤人伤己，最终涂炭生灵。

凭着傲慢和欲望，以为自己能给他永远，给他传说般亘古流传的守候，直到人族与精灵不再分界的那天。

然而此时此刻，神像终于坠落，以极为残酷决绝的姿态。碎片逶迤一地，再不能拼凑出当时的完美无瑕。纵使近在迟尺，墨倾池亦无法拭去他袖上的尘土，无法洗濯他脸颊的残血，他连一片衣角也触不到，已是人世两隔。

“现在的我早已不剩下些什么了。”

他将责任给了狩宇，守护给了同族，宽容给了兽王和天织主，愧疚给了月怜。他能给墨倾池的，唯有一个承诺。

“无论你心中如何想我，爱我、漠然或憎我，”

“我逆神旸···”

话到嘴边，他竟有些说不出口。逆神旸低着眉思量，却寻不出情怯的理由，千言万语强自压抑，竟是说无可说。

有人贪恋强权，有人爱慕虚荣，有人只爱他所在乎的人或事，有人沉迷虚无缥缈的幻象，有人恋慕已经逝去的荣光，而他则爱着一次意外的相遇，揭开冰雪下苍蓝的眼眸。为一个名字，为一句话语，他已是奋不顾身。

“逆神旸永远是属于你的精灵。”

墨倾池心头忽然一涩，痛惜和遗憾有如实质，粘连着血肉，半痛不痛。在这种情形下许下的誓言，就是为了让它实现。

逆神旸淡淡一笑，一缕哀伤似有若无。

“我不知道精灵有没有来世，若是有，恐怕也不再是现在的逆神旸。”

“本来想，也许可以做个小精灵，但···终究是太痴了。”

他的指尖已经开始消散。

墨倾池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逆神旸始终飘忽的身形终于有了实感，凝固的鲜血再次流动，冰冷的血液瞬时浸湿了墨倾池的掌心。

“为什么是永远？”

被问到了私心所在，逆神旸不由得微笑。

原来他这般心无杂念地笑起来，会比花开还要更温柔。

“时间，只是一个期限。”

他纤长的眼睫轻颤着合拢，仿佛蝴蝶收起羽翼。

“是我···想留下些什么···”

“想在你心里···留下些什么。”

“这是我作为精灵的骄傲。”

墨倾池忍不住抚了抚他失却温度的颊，拇指抹去一团顽固的血渍。他吻上逆神旸阖着的眼眸，吮去未落的苦涩，嘴唇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海枯石烂，不违此誓。”

“日月为盟？”

他向墨倾池寻求一个答案。

“天地为证。”

“好，你要记得你永远拥有一个精灵。”

“我会记得，”墨倾池替他理了理散乱的额发，摆正了眉心的吊坠，“期限是永远。”

“就当我放纵一次。毕竟，为你起的那些荒谬念头也太多了。”

为一道目光，为一个可能。

他奋不顾身。

“你走之后，我有时也会翻翻人族的书。”

“你看到了什么？”

墨倾池抱紧了他。

“很多，比如说什么是七夕。”

也许是知道自己留不了多久，逆神旸稍稍加快了语速。他说得很流畅，也不知道这些话在他心里埋了多久，会不会因为没有听众而被遗忘在记忆的角落。

两人都知道，这可能就是永诀。

逆神旸呼吸忽然一滞，而后淡然说道。

“看来，我会先达成这个誓言。”

他伸出双臂，拥抱了墨倾池的肩膀。

“也送你一场焰火如何？”

一瞬间的光华万丈。

精灵之神在墨倾池的怀里化作点点星芒，万千流光飞舞而去，追逐着夕阳的方向，消逝在最后一缕余晖之中。雪儿不解其意，伸出爪子去拨弄，捉住了一点光芒。

风烟既停，执念散去。

只余下一颗宝石，鲜红如血。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

逆神旸。

[ 此帖被流景在2017-10-12 23:0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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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0)

128樓發表於: 2017-10-12 23:1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小旸竟然还是死了，大哭，我还以为太太会绕过他一命的，我还是太天真了。不过小旸最后和墨倾池的这段告别写的真好，又浪漫又悲伤的感觉，你要记得你永远拥有一个精灵，什么的真的太让人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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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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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1)

129樓發表於: 2017-10-13 12:0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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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128樓huangym于2017-10-12 23:17發表的 : < v_?}
小旸竟然还是死了，大哭，我还以为太太会绕过他一命的，我还是太天真了。不过小旸最后和墨倾池的这段告别写的真好，又浪漫又悲伤的感觉，你要记得你永远拥有一个精灵，什么的真的太让人受不了了 f5/ba9nI

没办法嘛~剧里就是这样演的，而且是拉郎······我也不能真的搞出什么新的剧情，所以一切还是顺其自然下去吧~
emmm，咩咩神的话，说不定真的有转世哦，不过我也不知道精灵是不是跟人一样也会有轮回那一套，但总之还是要告别的，正如我们也告别了仙魔当中的很多角色一样。不管剧情如何，改线或是砍线或是其他什么的，退场就是退场，虽然还记得他们出场时的夺目风光，但事已至此，旁观者总是无能为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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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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