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8.08【殤書】五次素還真快被閃瞎了和一次他真的瞎了 (200F，番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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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zin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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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5)

140樓發表於: 2011-04-30 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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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笑情山乡看起来不过是拿钱砸出品味来的别墅一幢，但其媲美国防部的安保系统和种种机关，几乎能将海殇君和一页书外所有人屏蔽在外，加上依山傍海易守难攻，说它是个能够精致生活的碉堡也不算夸张。

因此能不触发机关进入主屋的绝不可能是飞贼或闲杂人等。

一页书一面沉思着，一面绕开并未触发的机关慢慢往里走，越是靠近那所灯火通明的房子，五脏六腑便越是揪成一团。

他站在笑情山乡玄关处，抬手要往指纹锁上按，却突然犹豫起来。

他拿不定主意待会儿若是海殇君来开门，该往好友肚皮上狠狠来一拳，还是先拖去检查身体精神可有受到伤害。

犹豫间，厚重的木门已然打开。

一个穿着短T恤家居裤却如超级模特般艳光四色的女子站在门后，双手插在裤袋里，饶有兴趣地看着一页书。

一页书无论如何也料不到笑情山乡里会出现花魁艳女，也怔住了，便与那女子站在门里门外对望起来。

过两秒，那女子笑一声，声音比普通女子略沉，却有种慢慢研磨人心的性感魅惑。

她倚在门廊上，瞟一眼外面安保系统毫无动静的草坪，转回头仍看着一页书，却朝屋里喊：“傲笑红尘，快付钱给无忌天子，你帮我改的安保系统密码一点用也没有。”

继而对着一页书随意一笑，风情万种，百媚横生：“这位小哥好生俊俏，你的身段气质看来也不像那些疯狂崇拜跟踪者……那么你是新上任的刺客来杀我呢，还是来找里面那两位麻烦的？”

一页书不再惊讶，与那艳女对视着，眼神却如死了一般。

随着呼唤，内屋走出个长相儒雅的高大男子，望着女子的目光里充满柔情：“傲笑红尘还在和热浴池水管搏斗，但泳池那边已经没问题，我就先出来看看。”

说完抬头望门外的不速之客，无忌天子惊讶地一咋舌：“一页书？你怎么会在这里？愁月，你们认识吗？”

被唤作愁月的女子意味深长地读着一页书面无表情的表情，抿嘴一笑：“不，但我想显然你与我都非这位一页书先生要找的人。”

无忌天子一怔：“咦？难道一页书你找傲笑红尘有要事？”

一页书突然想笑，面部肌肉却僵硬得做不出反应。

他心底冰凉口舌泛苦，仿佛方才喝下去那口怪味麦茶从胃里翻涌上来，夹杂着胃酸的腥臭，一股脑儿反刍到口中。

“愁月姑娘，我绝无恶意，只是……”一页书望着眉眼与海殇君有五成相似的花魁艳女，声音干涩地问，“你在笑情山乡……你在此地住了多久？”

愁月还没回答，那边傲笑红尘拿着扳手老虎钳“咚咚咚咚”跑出来，看到一页书时也略作惊愕，然后双眉一竖，大约正要说你跟踪妙龄女子到家罪无可恕之时，被无忌天子不动声色地拦住了。

他有些想发作，但看看一页书，毕竟相信伊的人品做派，便暂时忍住。

愁月落落大方地一甩及腰长卷发，说：“这别墅是我授意建造，才落成不久……”

她似有心若无意地把玩着发尾，斜倚在门廊上的姿势让她从短T恤下露出一截雪白的腰身，但性感声色后却隐藏着冰冷与锋锐：“不过，这里是听韵小筑，而非你要找的……什么笑情山乡。”

一页书透过愁月仙子、无忌天子和傲笑红尘组成的人墙望向别墅内部——天顶地板家具摆设甚至连窗帘花样也与记忆中绝无二致，想来那扇白色窗格门便能通向当日共同午餐的开放式厨房，厨房往外走十多米，海殇君的露天热浴池从未出过故障，他们曾一同浸在温水里看无尽星空，长时间静默着，内心也似被那寰古不变的美景填满。

如今位置不变，景色依旧，一页书却连抬头的欲望也没有。

“既然如此，想必我找错了地方，非常抱歉。”一页书冲愁月点点头，不卑不亢，神态认真且淡漠，完全回到报社王牌记者的姿态，无论怎样艰难的采访任务都能一肩挑起，过分坚强到从不诉说愁苦劳累，也不与任何人亲近，立足于红尘之中，游离于世事之外。

“等等，”愁月突然开口，面上依然带着笑，眼里蕴含着浓浓杀机，若非无忌天子和傲笑红尘在场，她下一步恐怕便是宁杀错莫放过。

“既然你走得到这里，恐怕也有破解密码和机关的法子，鉴于这位先生……”愁月斜睨无忌天子，言语间带着些蜜糖般黏稠的暧昧，“这位先生业余爱好五行八卦奇门遁甲，我想你也不介意和他分享下破解方法吧。”

言下之意，一页书若不说出他如何进到主屋，今日就别想离开……或是，作为一个整体离开。

一页书生平听过明里暗里的威胁恐怕与人们背后说他见之如美人一样多，愁月仙子虽深藏不露，还有两员助力，却无法赢得一页书半点关注。

既然这里不再是笑情山乡，他便只想离开。

一页书不语，抬起右手朝指纹锁上按下去，扫描过后，本来完整一块的大理石门柱上翻出个液晶面板，一页书将面孔凑近些扫描虹膜，很快屏幕上出现“身份确认：梵天一页书；通行权：最高；通行码：02；允许进入”的字样。

屏幕上那段文字对现在的一页书来说无比讽刺，他下意识地紧了紧牙龈，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愁月的余音里已带着怒意。

“我作为屋主却是03号？还没有最高通行权？”

“整个安保系统代码都是你编写的居然无法修改？”

“给我发现是谁动的手脚……”

（now）

一页书行至当日与海殇君道别之处，不由自主地站住，四下环顾。他对自己在看什么找什么全无概念，只是单纯地想如此这般，几近疯狂的潜意识在冷静理智的本我坚壳下翻滚着沸腾着叫嚣着，逼迫修为高深的一页书表现如常人。

常人的好友失踪了，他们会报警。但一页书不会。

常人发现自己的认知与世上其他人相异，他们会以为自己疯了。但一页书不会。

常人发现自己的友人没有存在的痕迹，他们会怀疑那人的真实。但一页书不会。

常人突然被斩去半身，他们会痛不欲生，会经历否认愤怒纠结忧郁四个阶段，最后黯然接受。但一页书不会。

真正的梵天一页书，即使失去蚁天海殇君，也能铿锵有力地走完属于他的旅程。他从不相信“替某某仰望明日青空”的安慰说辞，这更像是种责任和义务，对唯一一次生命尽责，对身处的社会有义务，对不在身边的好友承诺过，他也许无法再感受到生命的纯粹喜悦与欢乐，但必定活的值得。

何况，至少在一页书的记忆里，海殇君并未死亡。

想到“死亡”二字，一页书忽然有些呼吸艰难。他沉淀下情绪，重新迈开步伐。

坐进车里，一页书突然问：“KITT，你何时换了女声？”

他记得海殇君还存在于人们记忆中时，KITT的背景声偶尔变换。海殇君爱将背景声调成近似一页书的清亮之音，说这样能令他保持清醒不致疲劳驾驶，他这么说时，连正在自动驾驶的KITT都忍不住出声吐槽。一页书单独在KITT上则一定会进行更换，听电脑操着自己的声音和自己对话未免诡异，他倒不曾刻意选择，只是下意识就挑了款如海殇君嗓音般低沉稳定的男声。

此时，KITT的电子合成女声温和地回答：“梵天先生，根据资料显示，从出厂下线至今我的背景声未曾做过调整。若梵天先生需要，数据库里有三十万种以上、不同语言不同人种不同年龄段的声线可供选择。”

一页书沉默了，颌骨线条绷得死紧，用上全身气力才能继续安稳地坐着，诚然，他十分清楚不坐着对事态也毫无改善。

“KITT，准备一个新录音文档。”一页书以从未有过的疲惫姿态靠在椅背上。

“请输入文件名。”

“Proof of life”

“完毕，可以开始录音。”

一页书此举，并非不相信自己的记忆，只是理性层面上，他需要对事态做全面而系统的整理，方便日后继续调查寻找；潜意识层面里，他则想要证明，哪怕是自己对自己，又或是从那些清晰的回忆画面里汲取力量。

“在与不在，蚁天海殇君都常伴一页书左右。”

这句如信念般的言语，已经是一页书所能得到的全部帮助了。*

***
*注：我本来是想用“这已是一页书所剩全部”，可是又怕未免有些言情，噗……还是改掉了
PS：感谢留言回帖的各位，坑到你们不好意思，这段是会比较虐，不过结局会是happy ending。（其实是不想被章鱼怪夜夜入梦吓死= =|||）

[ 此帖被bazinga在2011-04-30 20:3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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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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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141樓發表於: 2011-04-30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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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140樓(bazinga) 的帖子

看得我心臟差一點停掉
還以為一頁書得了精神分裂症
一直幻想著有一個叫海殤君的好友在身邊
然後清醒了發現世界上根本沒這一個人
這樣一頁書就太太太可憐了
(海老大曰:如果是這樣，我才可憐，不能一直陪在書書旁邊了)

我寧願是一頁書跑錯時空
而他與海殤君的情誼是確確實實存在過

醉裡簪花倒著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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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mepa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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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

142樓發表於: 2011-05-01 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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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半天的帖子全没了，我恨拨号网络
虽然能淡定的维持“大约是场噩梦”或者KUSO一点，“前辈你走错时空了喂！”但是！但是笑情山乡那里！
——但是笑情山乡那里！还是被虐到了！虐！到！了！……所有痕迹都被抹去还记得主任的小笑情真是好孩子！（喂你穿越了
——所以我更加觉得这大约是一场梦？怎么会想起盗梦空间来（喂你又穿越了！

还有，proof of life啊……你赢了……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不凡，仙山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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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扣柴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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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1)

143樓發表於: 2011-05-01 2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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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很短的一段虐点却多得数不完了是要闹哪样！

看见愁月出来的时候心跳都要停了有木有！！
最高通行权编号还02神马的那分明就是房子女主人【喂】的预留身份有木有！
笑情山乡还留着你的编号可是真·屋主你到哪里去了啊！！！

看上一节我就想说KITT的声音是不是不对，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结果，真的连KITT都不记得老大的存在了吗？
虽然知道KITT只是个设备要改动它的“记忆”很容易，但还是……

看到proof of life那里是真的泪奔了……什么叫做生命的证据啊现在实体的证据就只剩下笑情山乡那空缺的最高权限编码01号，除此之外就只有书爹一个人的回忆……而回忆这个东西，会淡忘，会扭曲，会消失，要靠回忆来抓住一个人，需要的绝对不止是绝顶强大的精神力，还有坚持……

总是要等失去才明白那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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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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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

144樓發表於: 2011-05-01 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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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不行了…………您是要有多虐啊啊啊啊！！！
您再怎麼強調結局但過程真的虐的夠可以！看劇看的夠糾結了……您還這樣…………您這是想咋樣啊咋樣？！
呼……緩一下……您不給個合理交代，吾……吾……吾就哭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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蟑螂飛來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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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145樓發表於: 2011-05-05 0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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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姑娘，我实在是被你虐的透不过来气了，从杭州回来迫不及待的打开，结果这更新虐的我差点直接背过气去！
我说……你这么狠狠地欺负书前辈……真的不怕老大半夜阴着脸来找你算账吗？
虽然说有HE的保证，但是这种过程太虐心了！这种全世界的人都否认他的存在、全世界的人都不记得他的状况，但凡个神经稍微脆弱的人，基本就要接受不了直接崩溃了！可是他是一页书，所以他注定要刚强要坚韧，无论如何他都还是会坚定地走下去，哪怕那个人真的不在了哪怕那个人真的只存在在自己一个人的记忆里！
就像现在的现实一样，不会有人再提起他，但是海殇君永远在一页书心里，无论在与不在，他俩一直是永存。
可是就是这样才更让我心疼啊……
我觉得愁月打开门的那一刹那书书心里真的已经凉透了，可就是这样他还要坚持下去，坚持挺直了背坚持不会倒下去……
这样的他……太辛苦了……不行啊我心疼他啊！
于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B姑娘快让老大回来吧！哪怕书书是再刚强的一个人，这种心理折磨也太虐了不能这么欺负他啊老大会咬人的！

本帖最近評分記錄︰

銀兩:-5(晏雪) HE屬網路用語~速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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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mo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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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樓發表於: 2011-05-22 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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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很虐的一篇，

只有暗暗希望這一切都不是真的，而只是書爹跑錯時空或是作夢來著，
是說書爹在想著開門若是海殤那段，
個人強烈建議書爹，先給殤老大肚皮很狠一拳，
撂倒人後再拖進屋去，扒光全身上下來仔細檢查一番，確定有無被外星人綁架+改造過這樣最實在！= =

[ 此帖被themoon在2011-05-23 01:3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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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樓發表於: 2011-05-22 1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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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4）
猛地睁开眼，修行时常年睡石板床的一页书也微觉筋酸骨痛，习惯性伸伸腿，足尖用力触及坚硬的某物，大脚趾传来一阵隐痛。

本来黑暗的空间四壁忽然褪去颜色，随着朝阳直射入玻璃窗，一页书身下枕着的垫子自动升起来，入眼便是闪着各色光芒的仪表盘。昨晚那个温柔的电子合成女声回响在狭窄的空间里。

“早上好，梵天先生，现在是早上七点整，今日市区的天气为高温18摄氏度，低温12-13摄氏度，比昨天下降大约5度。阴天多云，吹2级偏北风，空气湿度为60%，城市污染指数为4。综合您的体质和温度指数，建议您若要进行较多室外活动，适宜穿着棉质衬衫加卡其外套。”*（1）

一页书平日极为警醒，但连续40小时跨越地球连轴转，加上遭到巨变，身心都紧绷着，直到坐进KITT里记录音频，才在那些尽力保持公正客观的描述中慢慢放松，慢慢睡去。他甚至不知自己几时睡着，如何来到这风景如画之处。

“KITT，”一页书揉了揉太阳穴，从车载冰箱里摸出瓶清水喝下，头脑确确实实清醒过来，“昨晚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挡风玻璃变成了电脑屏幕，KITT将外部隐藏摄像机的录影投射在屏幕上。

“昨天您睡着后，半途出现三辆搭乘着七名武装人员的失窃SUV，他们的意图是将您生擒，因此没用上大火力致命爆炸武器。依照我分析您疲累的程度，短短20分钟休息远不足以回复身体机能，因此自作主张将那三辆车报废，人员有不同程度的伤残，但不致命。”

一页书看着挡风玻璃上那如好莱坞动作片搬的车载镜头，不禁伸手拍了拍KITT的方向盘：“看来愁月已经起疑心了。不过那样的甩尾撞击我居然一点没察觉，你开得还真稳。”

他看看窗外，又问：“可是我们为何不回公寓而来到……昔浪岩？”

“我从您的各项物理指标得出您正经历一场情绪起伏的结论，根据我学习到的知识，并比照人类行为倾向，我认为在一个风景优美阳光充沛的地方醒来，虽不具有实质性帮助，却能刺激副肾髓质分泌，令您心情得到一定的改善。”

一页书经历了噩梦般的两日，身心俱疲，但足足一觉和在阳光中醒来确能令人振奋，加上听到KITT一板一眼却极具人情味的话语，紧绷的面孔上也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他看着挡风玻璃屏幕左下角那个缩小到任务栏的，名为“Proof of life”的音频文件，想起不知是不是往昔的往昔，那人岂非正如KITT一般，总在最刚好的时候伸出手来，给他最刚好的援助，以最刚好的温柔让自己被安慰了也毫无自觉。不同的只是KITT听令行事知无不言，蚁天海殇君往往在事后摇着羽扇，轻描淡写，对完美结局前的诸般辗转闭口不提。

一页书也曾问他为何作此牺牲，他便拿“好友也会如我一般”当标准答案，随着指下棋子轻移，一声“将军”和似笑非笑亦正亦邪的笑容，话题便错开了。

“KITT，”回程路上一页书敲了敲仪表盘，“准备背景声切换。”

他再度选择了那款近似海殇君低沉嗓音的背景音，一串串指令交错时，宛如记忆中与好友对话。几乎可以忽略的细小疑惑从意识深海中冒出泡泡——他是否潜意识里将一辆超级车辆拟人，化作一位完美友人，常伴左右？

一页书看着车窗上鲜红佛珠的倒影，过两秒，唇边浮起个全无快乐之意的笑容，那小缕思绪便如遭天龙之吼，瞬间崩裂化灰，连存在的痕迹也不剩下。

***
素还真从南美洲回来时不仅顶着头红白相间的杂毛，皮肤也成了暴晒脱皮后的诡异颜色。一路走进报社，都有人坏笑着调侃他：“哟，吞佛童子你成人频道看多了吧，怎么脸大得同素还真一样？”

素还真憋着口气，面上一副“他横任他横清风拂山岗”的超然样儿，嘴角甚至挂着清香白莲般宜人的微笑，心里却暗暗记录着名单，等他交掉任务得了闲，叫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磨着牙根从总编室出来，素还真熟门熟径地绕到一间办公室推开门的瞬间，业界上位最快知名记者虎躯一震，双目含泪，颤声低呼“咿呀，劣者好苦…”，便再自然没有再无辜没有地朝里面一个人影扑过去，待抱得对方的腰，才将面孔往那胸膛上用力蹭两蹭，在熟悉的气息间发出满足的叹息。

对方初初虽被吓了一跳，但终于回抱，轻轻拍抚着素还真的背脊。

素还真不愧被誉为与一页书一脉传承的后辈，被熟稔地抚慰间，从对方胸膛里发出了近似猫科动物的咕噜声。

过一时，就在素还真为自己在高岭之花前辈怀中的特权而暗暗陶醉时，被他如考拉般抱住的那人终于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素还真听到那声音便僵住了，慢慢从熟稔的怀抱中脱出来，只见叶小钗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一页书则坐在旁边的办公桌的电脑后，十指如飞，完全沉浸在构思写稿的自我世界中。

察觉到那边的世纪大拥抱已然结束，一页书才抬了抬眼，对素还真点头打个招呼，转头继续码字，一副你们就地上演爱情动作片我也能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超然表情。

这一下，饶是素闲人脸皮厚过琉璃仙境的砖墙，面色古怪过吞佛童子的化身一剑封禅，也难免“唰”地血流逆行，一张圆面孔涨得通红。

那边厢叶小钗本心无杂念，不过是久未见面的老友来了个热情拥抱，但见到素还真突如其来地面红，思绪终于转到某个点上，也随着尴尬起来。

倒是一页书全无察觉，以惊人的速度将稿件写完，存盘，通过内网发出去。

停止敲击键盘后，一页书抬起头来望素还真：“有事？”

素还真抓抓红头发：“没什么，我刚回来，想说半个多月没见，来探望前辈一下……”

一页书还未发话，那边马上“咦”一声，趴到了桌子对面，仔细端详这间办公室的主人。

“前辈，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一页书静静看着关怀自己的后辈：“瘦了很多？我不这么认为。”

严格来说，除了记忆中与海殇君在苏丹沙漠遇险七天失去了30%的自身重量，一页书的体重常年在2.5KG上下间摇摆，若是如素还真所言“瘦了这么多”，他必定会有所察觉，并着手检验健康和环境状况。

其实，一页书坐在桌子后，素还真也才进来不久，哪里就看得清胖瘦多少，他只是觉得前辈双颊较之前略微凹陷，原本白皙的面色在灯光下便如透明一般，双眼仍精气内蕴，却被疲倦的淡青色包围着……即使素还真并非医家出身，作为一页书常年如家人般的存在，也看得出此时的他行动如常却绝非巅峰状态。

素还真转头看看叶小钗，后者则朝桌子抬了抬下巴。

桌边放着个保温盒，空气中隐约漂浮着屈世途拿手甜粥的清香。桂圆集气、莲子养心，叶小钗必定是察觉一页书近来心力消耗，又是沉默惯了的，便以自己的方式带了粥来慰问前辈。

一页书也顺着叶小钗的所指看到了保温盒，他似乎花了些时间思考如何表达，才向二人点点头，简单说一句“多谢关心”，端过粥水来尽数喝完。

放下匙羹，一页书对素还真说：“关于邻国新研发的隐形战机，还是你我同行报导，三天后出发，你准备一下。”

二人离开办公室，走进电梯时素还真突然“咦”一声，握住叶小钗提着保温盒的那只手：“这是甜粥？”

叶小钗皱着眉头看好友，桂圆莲子粥，不是清甜，难道是咸辣？

“可是……前辈对甜品毫无兴趣，连琉璃仙境最出名的莲蓉糕，也至多象征性尝一小口，算是不削了屈仔的面子。”素还真在好友面前从来无需隐瞒，担忧之色浮现在东一块脱皮西一块晒斑的圆脸上，“你有没觉得，前辈他……和以前好像有点不同了？”

***

若说素还真之前的担忧未免过于抽象，到出任务时便真真切切地体验了一把。

倒非大学时在动漫社玩尽Cosplay的素还真不乐见一页书身着飞行员制服的俊朗姿态，但进演习内场被拒，又不愿意写通稿，就果断租了两套飞行服伪造通行证流利地操着邻国语言晃过保安直接进机库和技师交流技术问题取材……这样出人意表又效率奇高的事，总不像是一页书的风格。

怎么说呢，纵然他们的稿件除了比别家精彩详尽中立许多外，并未泄漏军事秘密，或伤害到任何个人和团体的利益，还节省了许多时间公款，但是扮演邻国飞行员？素还真简直不敢相信那个与技师谈笑甚欢还抚着机身深情说“这可是我的宝贝儿”的男子，和平日的一页书是一个人。

回程飞机上，面对素还真的提问，一页书关闭笔电的手顿了顿，他将从不离身的录音笔从USB插口拔下，放进贴身口袋。

“海……”一页书咬住话尾，隔了两秒才淡淡说，“没什么，迅速有效地完成任务就好。”

他重又靠在椅背上，在飞机减速降落的轻微颠簸中疲倦地合上双眼。那日他与海殇君在公寓的小阳台上打着蒲扇有一句没一句闲聊，不知怎地就扯到素还真迅速上位和一页书的行事作风，海殇君认为一页书处事过于方正，有时何妨拐个弯抹个角，能化险为夷皆大欢喜就好*（2）。但佛者一页书却不愿投机取巧，不过仍是感激好友一番好意。再过一时，晚风中传来些隐约的古筝琴音，两人几乎被满天星斗笼罩着，相视一笑，对什么红尘劫厄处事艰难的纠缠之心都消融了，天地间就只有这一刻、这琴音、这星子、这个人而已。

以前出任务时，依照一页书记忆里的版本，通常是海殇君扮演那个“圆滑通融”的角色，而现在……当然素还真做事也老练得紧，但一页书却下意识地接受了海殇君的劝告，在一定程度上变换着行事风格，就此次取材经验来看，颇具成效。

一页书并非放弃原则，仅因为失去好友之痛而绝望地为那个或许仅存在于自己记忆中的海殇君而改变。他想要变得更强、更冷静、行事更周全、能力更广泛，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和心智来独立而迅速地解决问题，保护身边的人，或是用他的报导来揭露真实，张扬正义。

他仍在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尽责一个人应尽的社会责任，还足够健康，并未因苦寻不见答案而情绪崩溃或疯狂，生活里唯二的改变就是不再有知心挚友这个事实，和肩上的担子重了些。

现在的搭档素还真当然会和他并肩作战，帮他看着背后，甚至是在生活中给他家人般的温暖，他也还有许多生死过命的好友，或是谈佛论道的佛友，但……那都不是海殇君。

一页书扭头看着舷窗外渐渐清晰的城市景象，坐在靠走道位的素还真却在看着他。

长久以来，素还真都觉得一页书虽在红尘之中，但俗世人的爱欲执念于佛者来说无异于蓝天白云山野清风，他努力以完美后辈的形象出现在一页书的生活里，扮演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或家人的角色，几乎成了所有人眼中唯一能够接近高龄之花的那个人。

然而，素还真深切地知道自己不是。

以某些宗教的理论来说，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之一就是追求，从爱情亲情友情冒险刺激财富健康到长生长寿等等不一而足。可有时实现的愿望再多，幸福感却越难维持，心里总有个遗憾空虚的地方，张着黑洞洞的大口在不远处等着你避无可避地一再跌落。为此，普通人或是不断追求物质和新的情感，或是倚仗宗教，以精神奉献来反客为主，忽视或暂时性填满那种无底的需求。

素还真认识的一页书虽比上述普通人平静超脱何止万倍，人生目标都放在扬善惩恶上，对自身的物质和情感需求已淡泊得几乎不存在——但“几乎”不代表“绝对的零”。素还真肯定一页书并未发现此刻他倒影在舷窗上的面孔，覆盖着一层刻骨的寂寞。

素还真自小便交游广阔，无论何时一回首一转身，便能看见好友叶小钗的身影，再后来有了屈世途风采铃和素续缘，即使在丧妻的黑暗时期，心也总有个休憩的地方，他从未真正被无法逃脱的孤单笼罩过。

不，他绝无法用家人般的关怀填补一页书心中黑洞，素还真黯然地想，他甚至不知道一页书如此寂寞所来为何。

飞机停稳后，素还真才一打开手机，叶小钗的慰问简讯便跳进收件箱，正查看间，一页书已拿下行李，背着素还真的包，拖着自己的箱子，冲新搭档打个手势让他先回简讯，便利落地走上下机通道。

素还真颇为感激地看着前辈的背影，再低头读好友的信息，看到通讯录里叶小钗的名字时突然“啊”了半声，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嘴。

他想，他大概知道一页书一页书如此寂寞所来为何……或说，为何人……

***

晚些时候，素还真家。

“我们得给一页书前辈找个老伴儿！”清香白莲盯着电视上的相亲节目对叶小钗心不在焉地说。

[啊？]

如果素还真不是正仔细评估着相亲节目里姑娘小伙子的脑残值，就一定能发现叶小钗差点想用茶勺敲他的脑袋。

“还是，前辈真正需要的那个其实是我呢？小钗你说……”

素还真终于把目光从相亲节目上抽离，转过头，发现叶小钗正一种极度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
(1):我承认，写这段时想的是Tony Stark在Malibu悬崖上的房子，管家是超级电脑Jarvis……
（2）：就是月下谈心那一段5555…不过我改成欢快版，因为现实够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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