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5 【寫給知秋。凝雨。若葉家】雪捎。07之一。21F|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15 【寫給知秋。凝雨。若葉家】雪捎。07之一。21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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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

10樓發表於: 2014-07-11 14:0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謝謝大大的文
稍稍緩和了惆悵的遺憾感
很喜歡內斂的溫翹以及瀟灑的玄囂

倒是很想也來嚐嚐看這美味的南瓜湯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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洸離

一只十八粉。淺斟低唱英雄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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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11樓發表於: 2014-07-12 17:1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午安^^
謝謝你的回覆哦ˇ

其實我一開始只是喜歡小十八，想給他寫點什麼而已
結果後來幾乎整個森獄都有興趣，架構也越來越大了(汗笑

若葉家總覺得可惜了，似乎有很多來不及發揮的
知秋那個部分，雖然可以理解牧神為什麼這麼做，但是…(苦笑

自信熱情的小十八和內斂含蓄的溫翹，是我愉快的心頭好www

那個南瓜湯啊，其實裡面有摻優格，不過考慮到是原劇衍生的仙山文
就改成十八自己的創意，沒特別寫是添加什麼~
優格南瓜湯很好喝哦(笑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噗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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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12樓發表於: 2014-07-13 1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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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上篇。耀夏木梨香

木梨幽幽淡淡的清香，飄散在耀夏午後。央措捧著凝雨給自己預備的木梨愛玉冰，大快朵頤著檸黃色凍狀飲品。

坐在曲折的簷廊底下，褪下鞋襪，時不時晃漾著白皙的足踝，顯得相當愜意。

一旁，透明的茶具裡頭，沖泡一壺溫肺溢氣的白果茶，淺色茶湯，氤氳著霧白熱氣，緩緩繚繞。

「凝雨，你泡茶的技術寶刀未老，入喉清甜，一口回甘，餘韻不絕。」央措衷心稱讚著，不過正好忙完可以坐下來的凝雨，卻是一臉鄙夷。

屈指彈了彈央措光潔的額心，「少來，你只是懶得自己動手，都等我泡茶而已。」某種程度上，正經八百的凝雨是個急性子。很多時候，他會搶在央措面前把事情都處理地妥當完善。

瓷白的臉龐，聞言徐緩綻開了笑意，「能者多勞，不好嗎？」

閒不下來的凝雨，也不是真心想和央措計較，哼了幾聲，再接再厲遞上蕉香丹桂，為央措再添一份絕佳佐茶小點。

凝雨本來就會作菜，不像玄囂是碧落黃泉後才學著討好溫翹的。然而，兩人的初衷，卻是殊途同歸。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閒聊，慢慢飲下一闕愛恨責任輕放下的清茶，坐看眼前滿樹木梨，隨風，吹上天穹，落下一場詩意的雪白花雨。

「如果溫翹打著傘，走在小太子身旁，從你新栽的木梨花樹下經過，這樣一幅風景，肯定詩情畫意。」

央措眉眼裡，盡是溫潤暖意，勾勒心中美麗的潑墨山水。

凝雨登時皺眉，一臉不認同，「溫翹當然是最好的，至於那個昏君的小兒子，就不必了！」

明白凝雨心結由來已久，央措也不急著化解什麼，只是俐索轉動手中銀製小湯匙，美美挖上一口他的愛玉凍，「咱們的小溫翹，已經長大了，他的肩膀，厚實地能撐起另一個男人的理想。」

凝雨低首，望著手中漣漪的茶湯，久久才從緊咬的牙關中吐出那麼一句，「晚上，找溫翹回來吃飯，我下廚。」

面對凝雨難得的妥協，央措卻有點不給面子地笑了起來，「溫翹和小太子去採葡萄了，最快也要明天才會回來哦。」

不過，彆扭又毫無轉圜餘地的凝雨願意跨出嘗試的第一步，也算是好的開端啊。
★

漆白木頭支架上頭，掛著纏繞的翠綠藤蔓枝芽，金黃陽光，透過縫隙灑落斑斑糖粉似的痕跡，嵌在底下握著銳利剪子仰頭的俊美側臉上。

溫翹雙手扶在矮梯上，一直有種想啃玄囂霜白臉頰一口的衝動，不由得淡淡笑了起來。

玄囂興致勃勃拉著他來稍嫌偏遠的仙山小村莊採葡萄，冠冕堂皇表示帶幾罈葡萄酒回去給玄震品嚐。溫翹沒戳破玄囂的謊言，他的太子爺，只是最近厭煩了被不同人當成家庭煮夫的蹭飯人生，想找藉口逃走而已。

哪裡都一起去，這是，溫翹唯一的堅持和要求。

葡萄藤架上，一串又一串可擬紫羅蘭寶石晶瑩剔透的渾圓葡萄串，在暖陽照耀下，顯得璀璨又耀眼，看起來很甜很好吃。

玄囂跨坐在木梯上，仰首小心翼翼剪下成熟的大紅葡萄，再遞給溫翹放進底下的藤籃裡頭。

「穎初，你會不會摘太多了？我們兩個人，就算天天泡在葡萄海裡頭也吃不玩吧。」滿溢而出的數量，讓溫翹即使扳指頭點了點人頭，似乎，還是稍嫌太過。

玄囂臉上，帶著張揚的笑，略微更動自己的姿勢，改成雙腿上下交疊，居高臨下地望著溫翹，「很快就到鬼門關開的時令，大皇兄喜歡吃葡萄，不多預備一點，怎麼能讓他思念我一年呢？」

「玄臏大太子殿下？穎初你什麼時候和他有交情了？」玄囂提出的人選，太過匪夷所思，讓溫翹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我年紀很小的時候，是住在玄臏殿裡頭的。父王大概播完種以後就遺忘他還有個十八皇子，不聞不問。真正意識到我的存在時，我已經能跑能跳能讀書識字了。」

答案太過不倫不纇，溫翹立刻決定忽略太子爺的奇妙發言，省得等等頭昏腦脹卻沒個結論。

「溫翹，有一部分是讓你贈與若葉凝雨的。我又不像十三皇兄一樣瞎了眼，怎麼看不出來，你和他的彆扭，出在我身上？」彎折自己的腰桿，玄囂一張俊臉冷不防貼得離溫翹好近好近，鼻息，直接薄噴在溫翹的臉上。

向來淡然神秘的溫翹，面對玄囂突如其來的告解，沒有訝然，只有不太認真考慮要不要直接親上去？

玄囂太子天資聰穎，行事作風，卻往往出人意料之外。對溫翹而言，這還在合理預測範圍裡頭。

溫翹隨手拈了一顆葡萄，不偏不倚卡在他和玄囂的唇中間，微微含住，甜膩膩地隔著水果親吻玄囂。玄囂立刻會意了過來，咬破葡萄表皮，讓紫紅汁液，流淌在兩人的檀口間，讓蜻蜓點水的吻，混合著水果清甜。

「味道不錯吧？是我推薦的，當然好吃啊！」玄囂一臉得意洋洋，又拿了一顆遞給溫翹，三白眼底，盡是飛揚的笑意。

溫翹忍不住伸長了手臂，捏捏那張永遠自信滿滿的帥氣臉龐，「這話，你應該當著十一皇子的面再說一次。」

「十一哥哥肯定會直接把我射成蜂窩，他最近脾氣越來越差了，沒人鎮得住他。」玄震的暴力程度和其清秀外表成正比，玄囂這陣子常覺得，他親愛的十一哥哥益發難搞了。

該怎麼說呢？雖然閻王膝下皇子裡頭，玄囂之上玄震以下除了玄幻外都是美人胚子，環肥燕瘦，各有千秋。仙山目前的管理人，同樣是個東方古典美人，基於某種不科學的原因，幾乎對玄囂有求必應。

可玄囂總驕傲地炫耀，他清豔似幻的十一哥哥絕對，傾國傾城，無人可以抵擋其不凡魅力。

「你真該慶幸，十一皇子沒把你剝皮拆骨，砍下腦袋當成獸首掛在門楣。」

玄囂靈巧翻躍下木梯，雙臂一張將溫翹整個人抱個滿懷，白蓬腦袋擱在頸窩處，蹭了好幾下，像只撒嬌的小動物，「溫翹，怎麼聽起來我很廉價？」

溫翹含笑銜住玄囂的唇，直接把答案餵進去，「對我來說，穎初你，無可取代。」
★

甜杏色長髮，散在被褥與臂彎及胸前的月牙白腦袋之間，柔和了整體畫面。

斂下琥珀金的眼眸，酣睡狀態底下的十一皇子，有著一張出水芙蓉般的清秀容顏，五官立體而精緻，膚白如雪，看似，吹彈可破。

月光緩緩灑落在玄震的背脊上，迷迷糊糊醒過來的他，不太意外多了一顆白腦袋，理所當然佔據著自己的胸口。玄震的反應，不過把比他還魁梧的囂狂身影，稍微再抱緊一點。

下頷漫不經心枕著玄囂的髮旋，「不去和溫翹擠一張床，反而窩在我的榻上，小穎，你還沒斷奶嗎？」

玄囂小時候就會在半夜偷溜上他的床，軟軟白白的小團子即使他板起臉孔也趕不走，總是巴著他的腰際不肯放；長大和溫翹談戀愛了，玄囂這個微妙的習慣卻已經深入骨血，無法相忘江湖，尤其是溫翹臥底的那幾年，更是變本加厲。

「十一哥哥，要怎麼做才能讓你大吃一驚？」玄囂不太認真地抱怨著，聲線，鬆軟而懶魅，勾人的意圖十分明顯。

「即使你與全世界為敵，我也不會站在你的對立面；縱然你對天下揮劍相向，我也絕對不會放棄你！

也許，當你無預警倒落在我的面前吧。」

玄震沉思了好一會兒，淡然吐露出自己真實的心聲。之所以在仙山與玄囂重逢時直接毫不留情把準心瞄向十八，鬆弦疾射，理由也在這裡。

什麼都能挺過的玄震，唯獨這點，簡直痛不欲生。

玄囂忽然沉默了，銀藍倒生犄角用力抵著玄震心口的位置，悶燒的疼痛忽然透過相連的膚肉傳遞了過來…。

瞭然於心的玄震，一下一下順著玄囂的白色長髮，啞著嗓子開口，「傻小穎，只要你好，哥哥就好啊。」

習慣以暗色眼光看待世情的玄震什麼也不要，他只要他最寶貝的玄囂，成為得天獨厚的天之驕子！

絕無此等傷心之事，亦無此等傷心之時，當玄震開始錯覺自己的耳畔，迴盪著滿室壓抑的，無法釋放的低聲嚎泣，胸口被一片濕涼浸淫時，他分不清，一輩子沒掉過眼淚的玄囂，在哭嗎…？

放軟的嗓音和姿態，是玄震夾著蜂蜜擁抱的傷痛，慢慢綻開了紛飛的彩蝶記號，「小穎，皇兄不是說過，不准哭嗎？怎麼長得越大，你反而越不聽話呢？」
★

「十一皇兄，請不要拉我的尾巴謝謝。我說過很多次了，那的確是我的血肉，並非單純裝飾品。」十三有點無奈抖慄著毛茸茸的虎斑貓耳，他目前的外表實在是非戰之罪。

從臀肉上方無端長出來的尾巴正讓十一捏在手中搓玩，面對玄震，他又不好意思直接動手搶救，只好不上不下地呆站著，看起來有點傻呼呼的。

在父親有心的操弄下，十三屠戮了自己下面四個皇弟再自盡，罪孽深重，上了仙山後只好乖乖接下管理人的重擔贖罪。

管理人是個吃力不討好的位置，說得直白點就是仙山的萬能雜工，一個人包山包海。然而，不管他是不是身不由己的傀儡，殺了血緣手足，總是要償還的。

早就不再有情緒起伏的十三，扛得無怨無悔。只是當看到暗戀已久的十一及真心當成弟弟對待的十八先後到來時，心湖終究，盪起輕微漣漪。

「十三，我要一尋香染衣。」玄震慢慢轉悠著手中乳白杏仁茶，吐露著相當無理的要求。

玄十三俊逸的臉上，霎時染上一層古怪的神色，有點像是被踩著尾巴的貓。扶額，「玄震皇兄，你一定要這麼為難我嗎？目前還不到鬼門關開，這樣嚴重違反仙山的規定。」

玄震滿不在乎的笑了起來，清潤如玉的笑聲裡，參雜著許多豁盡一切的自嘲，「是啊，我還真是卑劣，只有這種時候，才會主動來找十三你。」

十三頭頂上的貓耳朵，看似低落地垂了下來，他眨著顏色和玄震十分相近的眸子，無喜，亦無悲，「我只是還有點羨慕十八，能得玄震皇兄無條件的支持疼寵。皇兄希望十三怎麼做，十三照做便是。」

不著痕跡抽回自己持續受虐的尾巴，十三乾脆俐落掏了兩塊腰牌出來遞上，「怎麼還多一塊給我？」

「皇兄不是還打算偷偷夾帶那個紫髮的劍侍一起去嗎？反正帳都要算十三頭上了，何不光明正大些呢？

只有一點，十三想請求皇兄幫忙：可以別再讓九皇兄因為十八又惹他這等芝麻蒜皮的小事來找我申訴嗎？」他的工作量大到疲於奔命了，可以不要每天都要幫十八皇弟收爛攤子嗎？！

玄囂闖禍的功力森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偏生那個混世太保般的年輕皇弟，總不定期招惹各個皇子，甚至森獄五大晶靈，連避世已久的金土晶靈都沒少受過玄囂荼毒。

玄震認得久居天堂森林不出的香染衣，完全肇因於去幫玄囂賠罪這個美麗錯誤。

「嘖，十三你怎麼不勸勸九皇兄，讓他別扯我的小十八後腿。」心完全偏歪的玄震，即使得為玄囂逐一給人鞠躬哈腰道歉，他也絕對不認為，十八哪裡有錯。

瞎了眼的皇子，心底卻比誰都還雪亮，很多時候，他只想當旁觀者，冷覷皇室複雜恩怨情仇。

玄震懶洋洋晃到紫色餘分常出沒的地域，理所當然把多要來的腰牌拋給對方，「我要去現世拜會香染衣，要來嗎？」

紫色餘分有點不敢置信地眨眨眼，一時之間，反而找不到適當的表情與措詞。眼前這個漂亮到不像男人的皇子，言詞犀利程度，難以招架啊。

他是衝動躁進，然而，歲月流歌，總會磨圓稜角。現在，他有好多好多時間，看著王子的身影，想著王子的那些曾經點滴。

玄震撩開自己白金色衣襬，下一秒，竟朝著紫色餘分單膝叩跪而下，行了一個十分標準的森獄禮節。這般大動作，簡直，嚇傻了紫色餘分。

他一輩子只跪過父王一個，然而，他卻覺得有必要對紫色餘分清楚表達自己的立場與感謝，「是你教會了四皇兄正常人的喜怒哀樂，一聲道謝，我有什麼好給不起？

如你所見，森獄皇室是個病入膏肓，藏汙納垢的地方。每個皇子都有病，只是病情輕重的差別而已。

還是說，你不想去探望四皇兄與你的小妹？那好，十三的腰牌還我，小十八肯定很樂意去騷擾北芳秀。」

玄震臉不紅氣不喘說完想陳述的所有字句，他和玄同的關係，有點複雜微妙，玄囂從小沒為此少吃過醋。

紫色餘分緊緊揣著猶帶微冷體溫的腰牌，說什麼都不肯還給玄震，「我跟！我去！你一定要帶我去找到我的王子和小妹！」

仙山是個八卦橫行無阻的地方，皇子們的流言蜚語甚囂塵上，聽說玄震是個無可挑剔的好哥哥，而今，紫色餘分卻終於有那麼一點點明白，為什麼他的王子青眼有加的兄弟，會是完全不會使劍的玄震？

眼前這個長得比女孩子還要我見猶憐，脾氣卻奇差無比的皇子，愛屋及烏的程度，讓人，自嘆不如。

然而，玄震無論做什麼，卻從來不是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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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

13樓發表於: 2014-07-13 18:3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貓耳朵甚麼的，好可愛!
玄震真是無條件寵愛玄囂啊!

愛若花凋謝
恨如土回歸
若一生不能戀
我寧可
從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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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14樓發表於: 2014-07-23 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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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本來就是個無可挑剔的好哥哥.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十八一個人
也因此.即使帝王家無情.他們仍舊.是血濃於水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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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15樓發表於: 2014-07-23 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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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耀夏木梨香。下篇

十三本來想給自己下碗金桔檸檬梅汁冷麵簡單果腹的，誰曉得連麵條都還沒來得及下鍋，外頭氣急敗壞連平時維持的表面形象都不要的叫嚷聲，讓他手一抖，細長的白麵散落一地。

他突然有點想罵髒話，請不要欺負一個瞎子啊！十三只是靠著平時的記憶在生活，十八曾經故意捉弄他，把他屋子裡的東西全部換了位置，讓十三一件物品也找不著，還不慎弄翻櫃子撞個滿頭包。

「十三皇兄，這給你。」如入無人之境摸進來的玄囂，冷不防往十三的手掌心塞進一件冰涼的物事，差點讓他目不能視，其他感官異常敏銳的兄長直接化出弓箭往外疾射正中追獵而來的玄滅。

「玄十八你這個有病的小鬼，現在玄震不在，我一定要讓十三給個公道！」聽聲音，玄滅顯然氣得不輕，不過，為什麼？

玄囂雙手搭在十三肩上，湊了上來愉悅低語，「皇兄手中的，是玄滅皇兄的鼻飾。我用特殊的顏料，給皇兄臉上畫了一隻大烏龜，清水洗不掉，要七天才會消失哦。」太過歡快的語氣，擺明，刻意為之。

自小，玄囂就十分見不得他親愛的十一哥哥去找四皇兄，只要一發生，他就會想發作找其他皇兄麻煩。

玄囂最喜愛給玄滅找芢兒，他家九皇兄明明氣得跳腳卻又要強自保持表面風度的態度，總讓他覺得有趣又好笑。

「九皇兄，十三哥哥看不見，其他的哥哥也是瞎子嗎？如果我是你，這七天絕對躲在屋子裡不出來了。這副尊容，怎麼見人呢？」

玄滅聞言，氣得頭頂冒煙，恨恨甩袖離去。

「十八，你能不能稍微收斂一點？我的門檻都快讓九皇兄踏平了。」

玄囂仍掛在自己十三皇兄的肩胛上，放肆地太過理所當然，「等十一哥哥從天堂森林染衣姐姐那邊回來，我就乖乖的，皇兄以為如何？」

十三心底清楚，玄囂這告解，一點公信力也沒有，不過是恭敬外表底下的倔傲與不屑。

玄囂不可能停止欺負九哥，他這弟弟，記恨可要記一輩子以上。

問題的癥結點出在若葉溫翹身上，玄囂認定自己捧在手掌心上寵著疼著的人，給玄滅糟蹋了，因此，恨火驟然，絕不讓玄滅有半刻寧靜！

當初他最小的兄長玄幻讓神思附體的山龍隱秀一拳擊斃，大皇兄讓各個皇子派一名大將前往葬天關，九哥派的人不巧是溫翹。

十三忙裡偷閒的時候總蹲在三途川看他家兄弟，旁觀者清，因此對於每個皇子的動向和想法一清二楚。

他家九哥疑心病太重，一方面想測試溫翹的忠誠，另一方面，如果真出事了，也能把責任卸得一乾二淨。然而，就是這點，徹底惹火了自恃甚高的玄囂，種下十八不屑掩飾的殺意。

再加上玄震始終認為，玄滅礙著玄囂登峰造極的道路，發狠搧風點火，以及玄滅本身對於玄囂的競爭心態，因此，引發後續二十四橋一連串的權慾哀歌。

「有時候我很羨慕十八呢，隨心所欲。知道了，身為你的兄長，天塌下來皇兄會頂著。」

他是父王的棋子，而玄震，為了玄囂的未來，自願成為父王的傀儡。他們之間，有個可悲的共同點，如果父親有需要，屠殺自己的兄弟弄髒雙手在所不惜。

「十三皇兄，如果你不覬覦十一哥哥的話，玄囂願真心把你當成兄長對待。」皇兄那麼一點破事兒，他能不曉得嗎？

回到自己的住所時，溫翹正坐在屋前端著一碗石花凍享用，他特意起個大早，費時費工弄出來的，給溫翹解饞與消暑用。

「又去管理人那邊了？」溫翹朝著玄囂露出小小的笑靨，對方的行程，他大概可以掌握個七八成。

一覺醒來，玄囂會先鑽進廚房裡頭，洗手作羹湯，給他的早膳變出各種花樣；再來溜達去九皇子那邊，把對方弄得雞飛狗跳，一路被追到十三皇子的住處，最後再回來找他，笑看他吃早餐。

對於玄滅，溫翹就只有感慨而已，如何與幾乎半輩子都貼在一塊兒，形影不離的玄囂相提並論呢？

仙山說大不大，溫翹曾經與玄滅不期而遇過幾次，他也乾脆，直接喊對方一聲九皇子殿下，將距離拉得很明顯，立場，表露無遺。

『只有玄囂，才能讓你認為主上嗎？溫翹。這些年我待你不好嗎？』

搖搖頭，溫翹的回答，堅定地沒有半點猶豫和模糊空間，『對溫翹而言，玄囂不僅僅只是主上而已，他是我的兄弟，我的信仰，更是無畏世路多顛簸，終能笑著說，從未放手過的對象！』

玄滅遮在兜帽下的容顏，看不出真實情緒，沉默了好一會兒，忽地哈哈大笑起來，『我怎麼從來沒有發現，玄十八那個小土匪把整顆心繫在你身上？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千方百計地拉攏倦收天，就怕他靠向十八？』

溫翹隱隱約約，似乎捕捉到了某種不該見光的…，『九皇子殿下喜歡玄囂主上？』

玄滅承認地太過大方，關於那些只有自己才懂的傷心，『喜歡啊，怎麼會不喜歡？我喜歡到恨不得親手殺死十八那個混帳土匪頭子！』

溫翹站了起來，替玄囂理了理有些凌亂的白髮，順勢送上自己的唇，親吻一早就不見人影的情人。

「十一皇子上哪兒去了？」

「天堂森林染衣姐姐那邊，大概要幾天後才能見到人了。」語氣太過輕慢隨便，反而像是一根淡刺，狠狠扎進溫翹的心底，淌出了莫名的鮮血來。

溫翹認識玄囂太久，久到對方每一個微小的細節都能如數家珍。他可從來沒有聽過，眼高於頂，有些六親不認的玄囂，對玄震以外的哪個兄弟長輩，如此親暱？

無法言說的不悅感，揮之不去，讓溫翹暫時不太想看見玄囂狂妄的臉龐…。

「凝雨找我，我先過去了。」

玄囂也沒有阻攔溫翹的腳步，只是瞇縫了自己的三白眼，遙望對方的背影，冷冷吐出一句，「溫翹，你說謊。」
★

『我有點意外溫翹和小太子鬧脾氣呢，太歲，幫我找小太子過來好嗎？沒記錯的話，小太子風歌倒落的那年，似乎，年長不了天羅子多少。他只是個缺乏關愛，行為稍微乖張些的孩子。太歲同玄囂計較的話，有失風度哦。』身形略矮於自己，看起來總是溫和帶笑的央措，雙手輕輕搭在說太歲掌上，卻是由不得人拒絕。

說太歲被推出家門往三途川畔而去的時候，內心氤氳著微妙的氛圍，身為森獄第一闖禍精的玄囂太子，誇張行徑真能一筆淡淡帶過嗎？

然而，太歲卻還記得，玄囂年紀很小很小，還住在玄臏殿裡呈現軟白白團子狀態的昔年，並非如此頑劣難搞又囂張。

變調傾斜的小皇子，也許，十一皇子玄震得為此負上最大的責任。

玄震對待玄囂，嚴苛到令人瞠目結舌，然而，卻是拼了命也不要地保護溺愛玄囂，甘心做弟弟的踏腳石。

當所有人注意到十八皇子的存在時，這孩子，已經囂狂自信到讓人不敢小覷。

『你覺得我過份縱容小穎嗎？我卻覺得好心疼，怎麼我的寶貝弟弟就爹不疼娘不愛的，得那麼努力證明自己。

天羅子有一個這麼為他著想的好師父，難不成我的小十八，不值得有個人毫無天良地寵愛疼惜嗎？』

玄震說得理所當然，一副就算玄囂十惡不赦，他也會第一個跳出來為玄囂護航，絕不站在十八太子的對立面。

說太歲緩緩咀嚼著玄震言詞內外想表達的意思及真心，一面沿著澘河緩，幽幽川冷的忘川行走。玄囂，居住在三途川的盡處。

一抹難以相望的白，由遠而近，一開始太歲還以為自己錯眼了，總覺得玄囂的尺寸似乎出了一點點問題，等親眼所及，捲起了衣襬與褲管，一個人兀自泡在三途川中戲水的，的確是小了好幾號的玄囂無誤。

「我看起來很可憐嗎？怎麼每個兄長見到倦收天的第一句話，都是要替我報仇？居然連四皇兄也這樣。

成王敗寇，有什麼好不服輸的？

我本來就是個無人聞問的皇子，連父王自己都不太記得他還有個小兒子，把我一個人放牛吃草在大皇兄的宅邸裡頭。除了十一哥哥以外，我不相信誰對我是發自一腔胸臆。

認識溫翹以前，我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一個人玩，一個人笑，一個人獨舞著。

染衣姐姐是我四五歲時誤闖天堂森林碰上的，她沒把我當皇子看待，不過比起兄長們的虛情假意，父王的不聞不問，染衣姐姐真誠多了！」

大概曉得說太歲受誰委託而來，玄囂慢慢從水中央走上岸，淡淡解釋著前因後果，斂去了平時的囂張外皮，陳述地忠實。

孩子模樣般的玄囂，白色腦袋上仍長著短短小小的銀藍犄角，眼神，卻沒那麼不可一世。

「我想活下去，我想向父王證明，即使他的眼底沒有我，不曾對我噓寒問暖，我也是個值得稱讚的好兒子。

你不知道吧？十三到十七哥哥是在我的面前一個一個被燒成焦黑屍體的，連十一十二哥哥都差點命喪黃泉。如果我沒有託病缺席，大概也成了一具不會說話的屍骨。你說，我該怎麼看待天羅子？

可惜這一世，我與天羅註定是不能相容的兄弟，生，因立場而無情，死，因血緣而有情，這株白花相贈，願他，遺忘這世的血仇與苦痛。」

小小的玄囂，變戲法似的朝太歲遞上一株潔白的桔梗，清楚，表達了自己的想法與背後的理由。

說太歲沉默良久，最後接過玄囂給的白花，一把將白團子抱了起來。曾經，他也十分在乎被玄同逕自忽略的玄囂，什麼時候開始，他們背道而馳？

他從來沒有恨過玄囂，只是，似乎也沒自己想像中那麼理解小太子。玄囂曲折婉致的幽深疼痛，渴望被承認卻不奢望有人懂，只會一個勁兒悶頭去做。

你可以不認同我，但是，我可以做給你看。

「我一直都不討厭你，恩怨合該隨風而去，什麼時候給我烤魚？」看似冷酷不喜與他人親近的說太歲，面對總是故作倔強，行事作風出人意表卻無法真心讓自己怨恨的小太子，在對方無預警的剖白底下，鬆口了他的真實態度。

聞言炸開一臉欣喜的白團子，旋即，咧開說太歲十分熟悉的得意洋洋，「等我把溫翹哄回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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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翹，和小太子吵架啦？不對啊，你們兩個應該不可能吵得起來。」央措的語氣太過篤定，讓溫翹當下的表情顯得有些詭異。

眨了眨自己清澈的眸子，溫翹無聲詢問：央措哥，你的自信從何而來？

央措臉上笑意不減，拉著溫翹在簷廊上坐了下來，一杯淡色茶湯，順勢塞進溫翹的掌心中，「凝雨泡的木梨茶，喝喝看。」

輕捧著因搖晃而起漣漪的琥珀色花茶，溫翹的心情十分複雜。他知道凝雨泡茶功夫了得，然而，他一次也沒有喝過。

小時候央措不肯讓他喝，『凝雨茶裡面都摻了老薑，很苦的，小溫翹，我們喝鹿奶好不好？』

年紀稍大後，溫翹才發現央措欺騙自己，兄長只是，不希望他太早嚐到人生的苦澀滋味。

凝雨一直很討厭他的小男朋友，為此，死心眼的兩人幾乎形同陌路，在若葉家被強制連根拔除後，不及黃泉，不相見。

央措按住溫翹清瘦的肩頭，「與小太子幾乎形影不離的你，居然一早就過來找我，凝雨很擔心。不過，你也知道他脾氣很硬，幫你泡茶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入喉回甘的茶湯，便是，他錯過的有關凝雨的一幕人生風景吧…？

霎時，溫翹有種淡淡的想哭心情。

「溫翹有注意過嗎？小太子對你說話的時候，跩歸跩，卻不曾帶著趾高氣昂的傲慢，溫柔得不可思議。他對別人，可沒有半點恭謙哦。

我還真想像不出來，這樣的玄囂，要怎麼和你起爭執？

就算有摩擦和齟齬，而玄囂太過驕傲拉不下臉道歉，一定都是小太子先回頭哄你開心，央措哥沒說錯吧？」

溫翹緊抿著唇，玄囂待他，的確無可挑剔。可是，他不曉得該怎麼說服自己，消化掉玄囂那麼親暱隨意喊著其他"兄長"名字的莫名情緒？

央措眼神柔和望著自家該是備受疼愛，卻因若葉家一夕覆滅，被強迫有肩膀有擔當的弟弟。他一直很遺憾，若葉家不能給溫翹一個能無憂無慮成長的環境。幸好，溫翹的身邊，還有只能用跩個二五八萬來形容的玄囂小太子相伴。

他真沒見過像玄囂這麼狂妄自大的青年，不過對待溫翹，好得沒話說，一副恨不得把全天下捧給對方的信誓旦旦，讓央措不覺莞爾。

很囂張，卻很可愛，也讓他很慶幸。

「小溫翹，你總和玄囂貼得太近，像是連體嬰一般。所以，你是不是忽略了，你們是不同的個體，擁有各自的生活空間和私人交誼，很正常呢？」

央措點到為止，剩下的，讓小太子自己來就好了。

正當央措默默計算著太歲帶著玄囂返回的時間，一大一小已經自動出現在兩人的視線範圍當中。不過，足足縮水一圈的玄囂，讓溫翹一臉傻眼之餘，箭步衝上前，從太歲手中接過他的太子爺。

「穎初，你…？」畫面太過震撼，讓溫翹完全無暇理會自己還在鬧彆扭，略帶緊張抱著小小的玄囂，感覺上手忙腳亂的。

小玄囂倒是怡然自得，軟軟的白藕似的臂膀自動自發環住溫翹的脖頸，避免自己掉下去，又嫩又脆的童音，敘述著一件天氣很好，卻讓人哭笑不得的事實，「沒溫翹你陪我用膳，太淒涼了點，不小心吃錯東西了，反正，幾天之後就會恢復原狀。」

他才不會犯這麼愚蠢的錯誤！

溫翹負氣離開後，玄囂乾脆折返十三那邊去吃早膳，順便幫自己加料讓外型完全改變成孩童的模樣。

雖然有點折辱自己的自尊，不過，卻能讓他事半功倍。為了溫翹，玄囂還有什麼不敢做？

十三與他親愛的十一哥哥出自相同母系血脈，不過四皇兄不愛玄震使那些陰毒的手段，不讓玄震學藥。十三皇兄倒是學得爐火純青，要什麼稀奇古怪的藥物都有。

玄囂的最愛是十三弄的瀉藥，他常常偷給玄滅偷摻這一味，看著玄滅一臉想死卻得在兄弟面前忍住的悲慘樣貌，實在太帶感了。

溫翹額心貼抵著玄囂，擔憂低語，「穎初，你是不是又跟管理人亂拿藥，還不小心記錯使用方式？」

玄囂湊上去在溫翹頰邊落下一個響亮的親吻，一臉得瑟像是偷腥得逞般的貓兒，喜孜孜的，「別擔心，不會有問題的。

我認識金晶靈之主時，大概也才這麼丁點兒大。對她來說，我就是個有趣的小娃兒罷了。和我那群有病的哥哥比起來，單純打發時間而陪我玩的香染衣，討喜多了，不是嗎？」

如果溫翹不喜歡，那麼，玄囂不介意分享溫翹來不及參與的過去。反正他，無事不能對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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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囂前後的稱呼，改變地太過刻意，溫翹的眼眶，忽然不受控制發燙了起來，忍不住把小玄囂抱緊了些，「穎初，我…。」

小團子仰首伸長脖子，很努力地將自己塞到溫翹的頸窩邊，兩片呢軟沾著溫翹相對應的位置，「是我喜歡你，你不必對我的任何行為感到負擔。

傻溫翹，真難得你把對我的在乎表現地這麼明顯，看來我向十三哥哥討藥來娛樂你，也不算太冤枉。

先說好，不准和我道歉，我要你的真心，不要你的愧疚！」

溫翹的感情表達向來內斂又含蓄，如此顯而易見卻不坦率的吃醋行徑，玄囂其實非常吃這套。

小太子的思考模式，本來，就異於常人。然而，溫翹卻整個反應不過來，玄囂竟然，如此輕鬆看待他的彆扭嗎…？

默默糾結了好一會兒，最終，臉皮其實挺薄的，幾乎可以透光的他，選擇緊緊擁抱懷中的白團子，要將對方完全嵌入自己的膚肉當中，無語傳達著自己的重視。

以及，溫翹不曉得在他人面前，如何向玄囂透露的歉然。

「我知道你有很多私密的體己話想告訴我，沒關係，咱們回去再說。」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娃娃，卻露出得意洋洋的劇烈反差，讓溫翹終於忍俊不住，抱著小團子淺淺笑了起來。

溫翹只虛長玄囂兩三歲，從來沒有抱過軟綿綿團子狀態小太子的他，其實對於手中的柔軟觸感，驚奇而愛不釋手。

「太歲，你不覺得溫翹抱著小太子的方式，很像摟抱某種質地優良的布娃娃嗎？」央措看起來心情很好，說話時輕快地像是一曲明快的好聽樂章。

太歲不置可否，腦海中卻默默浮現一條又一條焦香鮮甜的烤魚滋味。不曉得，玄囂的技術，與最光陰相比如何？

溫翹不習慣在他人面前和玄囂親熱，連凝雨特意留下來的茶也沒來得及喝完一杯，便急匆匆想抱著玄囂離開。忽然漫湧出來的，對他家小太子滿溢的情愫，讓溫翹只想摟著玄囂情話纏綿。

央措也沒阻止，難得他家小溫翹這麼老實而熱情，他這個作哥哥的，怎麼好意思棒打鴛鴦呢？

順手摘下妨礙他看清太歲完整臉容的單翼流線眼罩，央措站起來雙手搭在太歲精實的肩胛上踮起腳尖，由下而上，親吻著太歲的眼皮。

「太歲，和小太子的心結解開了嗎？」

太歲沒有多談自己與玄囂之間的對話，他不過，將手掌貼上央措瓷白的頰，瞇縫了翠玉般的眸子，以吻封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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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玄囂一路笑得合不攏嘴，讓溫翹抱著自己回家。

「溫翹，你早上沒吃什麼東西吧？我做了蘿蔔千絲酥，放在蒸籠裡頭，一面吃一面聽我說故事怎麼樣？」他要溫翹放下自己來，小小的手掌牽著溫翹一路走進廚房，指著對自己來說有點太高的堆疊蒸籠。

溫翹再度把溫翹揣抱在懷中，讓小團子能自己掀開看起來熱騰騰氤氳水氣的竹製蒸籠，「穎初，縮水的你，要怎麼製作點心？廚具對你而言，太高了。」

玄囂一臉我怎麼可能沒辦法的狂然模樣，拉拉溫翹衣襬，要對方看他怎麼做。落地後，玄囂搬來一個矮凳兒，自己先站上去，再架上第二個板凳，而後爬上去，如此重複動作，大概放置三個左右，他就能有平時的身高做菜。

溫翹見狀，簡直嚇傻了，趕緊把玄囂緊緊拽在懷裡，「穎初，你恢復原狀之前，我不許你再進廚房！要是摔著了，怎麼辦？」

在溫翹懷抱裡，玄囂揚起了精緻的小臉蛋，嘿然一笑，「我是玄囂，怎麼可能辦不到？」

隨後，把自己白色小腦袋靠在溫翹的胸口，「溫翹啊溫翹，平時神秘淡然的你，今天可讓我別開生面了。早知道你對香染衣反應這麼劇烈，我是不是早該向你坦白？」

捉了一個他只用胡椒調味的蘿蔔絲餡酥遞給溫翹，玄囂大大方方坐在情人的腿上，一面享受溫翹的餵食，一起吃著口味清爽，內餡滑順有別於其他千絲餅的點心，一面開啟話匣子，訴說一段灰飛煙滅的關於他的故事。

「森獄所有人都知道，我的母妃出身卑微，或者該說，是十八個皇子裡頭最卑下的一個。母妃，不過是四皇兄母妃的侍女。

在階級森嚴，身分地位代表一切的森獄，即使我是皇子，仍舊被皇室的人看不起。小時候，我根本不被允許進入珈羅殿，只能一個人待在大皇兄的宮殿裡頭。

大皇兄對我一向採取放任教育，後來我才明白，只有我一生庸碌平凡，他才能毫無顧忌把我當成最小的弟弟疼愛。如果礙著了他，就算會心痛，他還是會毫不留情，殺我！

看遍了朱門酒肉臭的噁心與殘酷，老實說我誰也不信任，說我六親不認嗎？根本沒有人把我當成手足看待吧。

我不甘心只做大皇兄羽翼下的囚鳥，因此，我偷偷溜出玄臏殿，卻不慎闖入天堂森林，差點要了自己的小命。那時候，救我的人，是路過的金晶靈之主。

她把我當成一頭迷途的小鹿，壓根沒把我是皇子這回事放在心上，不過，短暫住在天堂森林的日子，的確挺愜意的。

香染衣不計較我母妃的出身，從不因此看輕我。

離開天堂森林後，十一哥哥奉父王之命把我接過去住，溫翹你知道玄震皇兄有多暴力嗎？第一次見面就被他揍得鼻青臉腫。」

才開始練武的小白團子，完全不是十一皇子的對手，被體型嬌小的兄長打得毫無招架餘地，惡狠狠踩在地上，受盡了屈辱…。

『十八，你覺得不甘心嗎？那麼，就強大到讓人再也不敢輕視你，明白嗎？』一開始的震撼教育，以及後來的鐵血手腕，的確讓玄囂迅速脫胎換骨，成為森獄最囂張的存在。

然而，玄震卻在這樣的過程中，從最初的奉命行事，到後來把自己的心和生命都賠了進去，無怨，無悔。

只要他的寶貝十八好，玄震就算自己潰爛入骨也絕對不眨一下眉頭。

溫翹拿了手巾為小玄囂擦臉，輕輕將對方細軟的可以讓自己完全包覆的小手握在手掌心中，執握著，「我很高興，穎初你願意告訴我這些。鉅細靡遺，沒有半點掩飾。未來，我絕不會讓你一個人，人海中浮沉。」

高處不勝寒的玄囂想要有人陪，卻不需要被憐憫或同情可憐，那對高傲的小太子而言，太過侮辱。

就像，玄囂從來不想要他任何的哥哥替自己報仇雪恨或素還真開口道歉一般。

「穎初，你的孩童外表會維持幾天？玄震皇子應該明天一早就會折返了，令牌的有效停留期限只有一天左右。」撥開額前白髮，溫翹親了親玄囂光裸的額心，雖然小太子這樣很迷人很可愛，不過他什麼都不能做啊！

臉皮薄的溫翹，還承受不起被人當作戀童癖看待。

「一天或兩天不一定，這個我沒拿來做過人體實驗。」玄囂喜歡從十三皇子那裡摸來各式各樣亂七八糟的藥品，給兄長們惡作劇使用。

九皇子聽說這陣子常拉肚子，前幾天還看到向來貴氣中帶著冷漠疏離的六皇子，怒氣沖沖找管理人質問為什麼他的元神獸毛都掉光了？

那天，玄囂笑倒在他懷中打滾，繪聲繪影形容玄闕皇子的五彩鳥簡直和脫毛雞沒有兩樣。

對了，玄囂還曾經在三皇子的茶水中下藥，讓對方莫名發出一整頭燦金色的波浪大捲髮，反差之大，讓張狂好鬥的三皇子足足一個月不敢出門。

「穎初，你以後別自己吃藥好嗎？」他會擔心，十三皇子的藥物是否殘留後遺症？

玄囂扭頭，在溫翹的懷抱裡開心地蹭了蹭，像只撒嬌的貓咪。他很久以前就想這麼做了，無奈，拉不下臉來。

見小太子沒有正面回答自己的意願，倒是一臉愉悅地蹭著他，溫翹寵溺地笑了笑，隨玄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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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哥哥，為什麼我還是豆丁大小？！」玄囂一早見到平靜無濤的三途川水開始莫名洶湧，而他還是個娃娃模樣時，就知道玩火過頭，即將延燒到自己身上。

雙目緊閉的十三皇子，一張削尖美人瓜子臉上頭，透露出淡淡的疑惑。奇怪了，他給小十八的藥品，不可能出錯才對，「十八，你形容一下你拿到的藥物和取得的位置好嗎？」

玄囂一敘述，平時淡然的十三，差點想嘲笑十八這是現世報，誰讓你連瞎子也欺負。不過十三性子終究敦厚，於是十分婉轉表示，「玄囂，你之前把我的房子弄亂，應該有些東西放錯位置，你吃下去的是長效藥，估計到這回門關都無法讓你變回英姿颯爽的玄囂太子。」

因此，不管之後要見大皇兄四皇兄還是倦收天，都請你用這副可愛萌軟的模樣去吧。

十三話沒說完，一枝破空利箭又狠又準擦過玄囂的白腦袋上頭一吋，直挺挺射進牆垣裡頭。玄震臭黑著臉，手上還握著他的弓，隨時要搭箭射上第二枝，宛如兇神惡煞般。

「玄十八，我警告過你多少次了，不要跟十三亂拿藥，你到底有沒有在聽？！」見到好多年不相見玄同的愉悅心情，一下子被玄囂給潑了桶冷水，玄震氣得又對他的寶貝弟弟連射了兩三箭，箭箭差點命中紅心。

玄囂連忙化成白色雛鹿，撒開蹄子狂奔出十三的房舍，正在氣頭上的玄震，一路窮追猛打，不時能聽聞”玄囂你給我站住”之類的佞狠話語。

十三臉上掛著微笑，彎身替玄囂收拾遺落在地的衣物，一件一件折好，預備等等送還給溫翹。使勁兒，用力拔下入木三分的箭矢，不太認真哀嘆著房子又要重新翻修了，十一哥哥怎麼就不手下留情呢？

玄震是整個仙山上唯一能制住玄囂小霸王的人，因為玄囂，無論如何都捨不得他的十一哥哥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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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色織錦緞滾著金燦鑲邊，曳地而來時發出淺淺的拖行聲，迴盪在耳畔，好清晰。

逆光中，繁複暗花紋閃爍著無與倫比的燦亮光芒，一襲熟悉到難以相忘的正宮裝，冷不防，跳入玄同赭玉色的眼，賴著，不肯走了。

杏白狐裘崁肩，披掛在顯得清瘦的肩胛上，率先映入眼簾。層層疊疊相綁的琅璫羊脂白玉，隨著主人的移動，碰撞脆響。寬大而質地細膩的衣襬，在玄同目光範圍內，綻開了無聲的花季。

一張一闔的唇，靜靜吐露著深藏心底的想念名字，「玄杏。」

清艷似幻的白皙臉龐，霎時，勾開令人眩惑的弧度，「四皇兄，不，同哥，多年不見，別來無恙？」

玄同瞬間欺近十一，沒有張開的唇，淡淡問了聲：更迭打扮的你，為什麼？

臉上的笑容擴大，本來就生得一副好皮相的玄震，更顯，風華絕代。

「風歌倒落的我，沒有必要再為十八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自然，也不需要一身戎裝，枕戈待命。還是說，同哥不喜歡我穿正宮裝？也對，這樣看起來，像是黑海小公主，哪有半點皇子的英挺？」

玄震一轉身，後腦勺隨意簪著的杏花玉簪便隨一頭白金長髮晃漾出優雅柔美。生，滿心玄囂；死，十三勸他，該為自己而活。

「來找我，理由？」玄同沒讓話題繞在他沒有興趣的焦點上頭，陽關獨木各自轉身的他們，已經想不起來如果扣除玄幻葬禮的話，上一次見到自己的兄弟，是什麼時候？

玄震的語調很平靜，斂去一般面對兄弟或者朝臣父親時的機敏好辯，他也可以，很客氣。

然而，把主軸定位成自己時，一直不肯正視的內心深處赤裸暴露，還是忍不住微微粉了雙頰。

「我來給同哥解心結；還有，我很想念同哥…。」

隨年月流去，隨白髮老去。隨往事淡去，隨夢境睡去，隨麻痺的心逐漸遠去。

我好想你，好想你，卻不露痕跡。我還踮著腳思念，我還任記憶盤旋，我還閉著眼流淚，我還裝作無所謂。我好想你，好想你，卻欺騙自己。我好想你，好想你，就當作秘密。我好想你，好想你，就深藏在心。

手心手背都是肉，玄震怎麼取捨？玄同沒有他，一個人也能自在仗劍天涯；那個時間點上，玄囂沒有他卻不行…。

玄震歪著頭，柔亮的淡色長髮猶如一輪月舞，散發著閃閃動人的光澤，秀氣的臉蛋看起來，泛著一層可擬初綻林檎的緋紅。這是，他不想說替玄囂緩頰身為一個兄長的無盡疼愛。

「同哥現在會在乎人了，真好。

我是最理解玄囂的兄長，那小子個性的確非常不討喜，不過，當能看見十八那只顫巍巍伸出來求援，卻不奢望被看見的手掌時，我沒辦法不心疼他。

咱們的父王，該說是無情還是絕情好呢？只可惜，不只同哥，其實每個皇子，都在自欺欺人。

父親一輩子沒稱讚過小十八一聲，甚至，把他當成不存在的空氣。也許玄囂自己拒絕承認，然而，他終其一生，不過想得到父王和同哥你的認同。

侵略苦境或者挑戰強者，都是建立在這個前提底下，他很傻，傻得心甘情願當父王的馬前卒。

同哥如果想和苦境第一名人當朋友，只管去，不需要掙扎在玄囂的血仇大恨中。小穎根本不在乎有沒有人幫他報仇，也不需要有人為他的死道歉或者負責。

那個小笨蛋，知道同哥心底有一個他的位置時，真該讓同哥也看看他是什麼歡天喜地的表情。

玄囂一生，光風霽月來去瀟灑，無愧自己的信仰，如此罷了。」

單手搭上玄震的肩，冷情的人，面對自己曾經最重視卻為玄囂分道揚鑣的兄弟，淡淡一句，「你還是一樣，總為玄囂讓自己沾盡汙水。等這回門開，我會親自傾聽玄囂的內心話。」

赭色眸光微沉，玄同往往安靜聆聽玄震侃侃而談，最後出人意表做些讓十一完全反應不過來的小動作，像是現在。

滿布劍繭的大掌，突然抽掉玄震本來就沒有固定好的簪子，洩了一頭如瀑雲髮，滑過指尖，鋪成細膩。在突如其來的變化中，玄同的掌迅速貼上玄震微尖耳廓，摸到記憶中的精巧耳墜子，用力捏了下。

在玄震吃痛的神情中，咧開了幾乎看不見的笑意。

玄震有點無奈伸手撥開玄同肆虐的手，卻被對方趁機捉握，修長白皙指骨上頭相連的戒指與手環，冷不防，暴露了出來。

他的臉色突然一下子不受控制炸裂開來，玄同四皇兄怎麼可以，這樣算計自己？！

穿正宮裝時，玄同從來不准玄震把質地細潤的簍空雕杏花戒指連手環拆解下來。那是一組玄同親自操刀設計並尋找原石，由玄離代為找尋適合的工匠製作的飾品，從耳環，戒指，手環到項鍊一應俱全。然而，勾勒的杏花及整體感卻顯得秀緻非常，玄震已經長得太過漂亮清秀，他實在很討厭如影隨形的”黑海小公主”這個戲稱！

森獄裡頭已經沒有一個人會相信他和玄同之間，清清白白。玄同這麼做，實在太狡滑了。

玄震放棄似的垮下自己的肩頭，一定得逼他老實承認嗎？

「現在的我，不用再為小十八操心煩惱任何事情，所以，如果我說，我還思念著同哥，同哥願意接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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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體雪白的崽鹿，急急忙忙衝了進來，撞進溫翹的懷抱裡頭，霎時，散開滿室苦蠻花香。

溫翹苦笑了下，他剛剛才收到管理人送過來的玄囂衣物。穎初怎麼又惹玄震皇子生氣了呢？

一下一下拍撫著白色小鹿的背脊，柔軟的新生毛髮很是好摸。溫翹同時，內心倒數三二一。

「又跑來溫翹這裡尋求安慰？別以為我不會拿你的寶貝溫翹開刀就這麼大膽放肆，玄十八！」

小鹿軟軟地在溫翹懷裡鳴叫了幾聲，討好的意味濃重，玄囂總是這樣，先讓玄震追上一陣子，再以溫和的獸型對兄長撒嬌。

玄震重重哼了幾聲，撒下一句，「你的四皇兄，這回指名見你。」

轉身時，玄震默默勾起了顯而易見的弧彎，不再聽聞，玄囂突如其來的抱頭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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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雨，你老是繃著一張臉，一點也不親切，怪不得小溫翹都不理你。」知秋雙手環胸懶洋洋靠在牆垣上，看著凝雨正將娃娃菜過油。

聞言，凝雨霎時有想將滾燙油鍋端起來往知秋臉上招呼的衝動，這傢伙實在是嘴裡吐不出象牙！

「你知道自己從來沒有對小溫翹笑過嗎？對於汝嬰能和顏悅色，對於溫翹，為什麼你做不到？」琥珀色的眸，慢慢看著凝雨手中的娃娃菜整型後再裝飾，灑上干貝絲和櫻花蝦，弄成挺拔的翠玉白菜，直指兄弟的盲點。

明明是若葉家裡最在乎疼惜溫翹的一個兄長，怎麼到頭來，反而和溫翹之間的關係，陌生冰冷地只差沒有口出惡言揮劍相向？

凝雨抿著唇，低頭開始削水梨，沒有反駁知秋。

「我曉得，你愛之深責之切，所以嚴厲要求溫翹的言行止舉不能辱沒若葉家。可是，凝雨啊，當時溫翹還小，你這叫適得其反，反而把小溫翹推得遠遠的。

他和小鹿太子如膠似漆，你恐怕得負上最大的責任哦。」

凝雨一面川燙著特意挑選的雞腿肉，一面加入削好的水梨和鹽巴，最後開始蒸煮，等待，清甜不燥熱的水梨燉雞湯新鮮出爐。

閉上眼，腦海裡不斷迴盪著苦蠻花謝的那時，安靜低調的溫翹，第一次為了玄囂，與他吵得不可開交，最後離去地頭也不回。

再相見，卻是一具體溫已冷的屍骨，緊緊握著翼之迴刃和篆刻十八太子名諱的螢藍冷玉不肯放…。

「對汝嬰再好，你這傻呆子，溫翹也感受不到啊。下意識的彌補心態，挽救不了你和小溫翹破碎的曾經。

小鹿太子的溫柔，給了溫翹整個宇宙。玄囂能替溫翹挨上昏君一鞭，只求他少受點皮肉痛，你這兄長，除了不苟言笑，又曾給溫翹什麼？」

剩餘的遺憾那麼刻骨，非要等到回眸，才發現自己愚不可及嗎？

知秋搭上凝雨的肩，一臉語重心長的正經模樣，「我說凝雨，你能告訴我玄囂哪裡不好嗎？這麼排斥他。可別告訴我，因為他是昏君的小兒子哦。我聽央措說，玄囂早上為了哄溫翹開心，還不惜改變自己的體型呢。」

頸骨上還隱隱作疼的那一劍，仍舊揣在懷裡不肯遺棄的綵紅繡球，是，知秋的無言控訴。身分，出身，當真比不過一片癡情無悔嗎？！

凝雨忽然意識到，他對溫翹的心結所在，同時勾起知秋無法癒合的傷心往事。他的兄弟，不正是這樣無可奈何悲劇下的犧牲者嗎？

「放過你自己，也放過小溫翹吧。能有個人，隨時隨地都把溫翹捧在手掌心，咱們這些當兄長的，不該祝福嗎？

你沒和小溫翹說過，為什麼你喜歡雪吧？那是因為，小溫翹出生在一片白靄的雪落無聲中。我還記得，那時候抱著小溫翹的你，笑得有多無憂無慮，多和靄可親。」

凝雨五官默默皺在了一塊兒，他竟然無意間，在兄弟的傷口上灑鹽，還讓知秋反過來安慰他嗎…？

「你可是我一輩子的兄弟，敢對我道歉的話，我就去小溫翹面前說你壞話，反正你在小溫翹心裡，已經完全沒有形象了。」知秋哼哼唧唧笑了起來，忽然轉身背對凝雨，頑皮地對遠方眨了眨眼。

瞬間，凝雨多年無法老實面對的淡粉色飄逸，在眼簾中活靈活現了起來。

『溫翹，你為什麼還和昏君的小兒子成天廝混在一起？！你難道不曉得，是誰讓若葉家被連根拔起嗎？！』

多半沒有聲音的溫翹，眼底剎那，燃燒流星般的熠熠光火，彷彿隨時都會殞落似的，清潤音色裡，透著退讓不能的堅持，『玄囂皇子是我不變的信仰，他答應我，只要他即位大統，一定會光復若葉家。』

『別傻了！無情最是帝王家，誰知道他日後是否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只想利用你幫他奪權。』

溫翹雙眼瞠得老大，音量忽然拔高，看著凝雨的神情，幾乎，要噴出焰火來，『我不准你侮辱穎初！』

「…溫翹，你什麼時候過來的…？」溫翹不會主動來找他，多半應央措的邀請尾隨對方腳步而來。

凝雨語調生硬，知秋一臉好笑看著身旁的面癱鬼，內心其實啊，不知所措。

「從知秋哥開始和你搭話那時。」

『小溫翹，知秋哥幫你挖出凝雨的內心秘密如何？他那傢伙就是死要面子拉不下臉來道歉。』知秋稍早見到意外出現的溫翹時，搭在對方肩頭上，愉快地出餿主意。

玄囂表示要去找玄震談心，一直很羨慕兩人之間牢不可破羈絆的溫翹，決定不再和凝雨處於老死不相往來的尷尬，要為自己，賭上一場壯烈的證明！

『凝雨那根腦袋腐朽的木頭多年都轉不過來，不過小溫翹啊，你可千萬別和知秋哥說，你不敢了呢。能遇見和自己心意相通的人，好不容易，知秋哥可不許你放手！』

沒有緣分的，只有他一個就好，知秋的眼中，不想再見到同樣的遺憾。

凝雨知道自己被知秋給坑拐了，卻說不出半句責難的言詞。兄弟無視內心淌著血水的傷痕，也要替他製造和溫翹和好的機會，讓凝雨，怎麼發脾氣？

「好了好了，你和小溫翹離開廚房去講，水梨雞湯我會幫你看著。等小溫翹願意喊你一聲哥哥以後，我會考慮每次聽你說完話。」用力把凝雨推向溫翹，知秋臉上，露出了各種俏皮的得意神色，一臉傷懷感也沒有。

關起門，知秋倚靠著門扉，慢慢滑落自己的身軀。指掌用力扣握著胸口，直到泛白卻彷彿毫無知覺，不肯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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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轂雕鞍狹路逢，一聲腸斷繡簾中。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ro|mWP0
金作屋，玉為籠，車如流水馬游龍。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幾萬重。

臉上在笑，心底無聲的淚，狂飆著。

「溫翹，我…。」滿腔歉然，凝雨卻不知從何說起，千言萬語，哽在喉嚨的位置，幾乎，化作一片無語凝噎。

「可惜流年，憂愁風雨，樹猶如此！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搵英雄淚！」溫翹沒有正面應答凝雨，只是淺淺吟來一闕詞人慷慨激昂的壯烈悲涼，無聲將自己對於玄囂宿願無能實現的強烈疼惜，刻劃地淋漓盡致。

他對玄囂的感情，不需要任何的言語佐證！

凝雨雖然不乾脆老實，卻沒蠢到聽不懂溫翹想要表達什麼，牙一咬，他想要修補修補裂痕的決心，可不是空穴來風！

「溫翹，是我不好，強將自己眼底的仇恨加諸在你身上，給了你太多的壓力。我會，試著接受玄囂的存在。」

在腦袋亂哄哄炸裂的前提底下，凝雨一股腦兒說完，然而，他向來冷然的臉龐卻在無預警的狀態下爆炸開絢爛紅顏，好似天邊一抹晚霞，殘紅粉橘錯落妝點著。

聞言，溫翹臉上咧開了很純粹的笑容，像久旱逢甘霖般，那般無瑕清冽，「凝雨哥，謝謝你，真的。」

一聲溫翹一輩子不曾喚過的凝雨哥，逼出了凝雨早已乾涸無法墮下的一滴冰瑩。

喚風雲，瞬間大雨傾盆，在滂沱雨勢中，凝雨放肆地宣洩，擁抱殘缺的美夢。
★

「欸，我都還沒見到王子呢，怎麼又回到仙山了？」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管理人房間，以及蹲在地上正敲敲打打的十三皇子，讓紫色餘分不禁叫嚷了起來。

好不容易，能和最疼愛的小妹碰面，一直很擔心對方狀況的紫色餘分，忍不住耳提面命了好多好多，親眼檢視了好幾回，確定妹妹安好無恙，才稍稍放下一顆始終懸吊的心。

才想著也去瞧瞧他的玄同王子，人卻先踏上了仙山土地，讓紫色餘分好不扼腕，浪擲了玄震給他的機會。

「抱歉，有點急事得讓央措替我出去一趟，不過我的腰牌只有兩塊…。」管理人溫和的臉上笑得歉然，紫色餘分也不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的人，趕忙遞上借來的腰牌，以免耽誤了管理人的時辰。

往好處想，起碼，他見到小妹了。

「作為補償，我正好做了鳳凰流沙包，拿幾個回去嚐嚐看吧。還是，你要一邊在這裡吃，一邊聽我說森獄皇家的奇聞軼事？也許，這能讓你更加理解玄同四皇兄。

我和四皇兄不熟，除了和八皇兄切磋劍術外，他只和十一皇兄有交情。不過，你可以去問十八關於四皇兄，卻千萬不要問十一哥哥這方面的事，我不想他看起來意興闌珊…。」

管理人說得誠懇，遞過來的流沙包又燙又軟，咬下一口，細滑偏甜的流沙餡兒以及彈勁麵皮讓紫色餘分大為驚奇。

自己搬了塊板凳兒，紫色餘分爽俐決定了接下來的行程。
★

微小的視線，不斷往自己身上投注，當玄震偏過頭，軟白白的小動物立刻往枝幹後頭躲，然而，一撮毛茸茸的白色尾巴，卻因此暴露了出來，顯得，欲蓋彌彰。

重複幾次過後，玄震秀雅的臉龐上，漾開寵溺神色，朝著小鹿招了招手，「小穎，別再淘氣了，過來我這邊。」

雪白的小鹿踏著輕快蹄子，蹭到玄震身邊，大剌剌窩在十一隨興攤在草地上的昂貴純色織錦緞上頭，把小腦袋埋在最喜愛的兄長自然垂落的掌心邊，不屈不撓用頭顱反覆磨蹭，撒嬌的意圖十分明顯。

玄震任由十八胡鬧，這個小子，只有小動物型態的時候，才能肆無忌憚露出孩子氣的一面。平時的玄囂，軟弱，不被允許。

十八小太子，永遠，驕對天下英雄競折腰！

蜜金色的髮，隨意垂在頸邊沒有全部挽起來，連帶杏花玉簪，也隨手擱在衣袍上頭，小鹿看得刺眼，不悅地啃了起來，一臉咬壞了最好的不豫模樣。

玄震笑了笑，從白鹿一口整齊齒列中解救自己的髮飾，抹去上頭唾沫，簡單盤起自己的髮，斜簪上去，「別拿我的東西磨牙，小穎。」

玄囂從小就十分不喜歡玄同送他東西，總是藉故破壞，結果他手邊一件四哥給的小玩意兒也沒有，除了整套的正宮裝外。因為，他沒在玄囂面前穿過正宮裝，因此，玄囂無從得知也無從毀壞。

小鹿一副自己被欺負，可憐兮兮的樣子，軟軟咬著玄震腰帶上的垂穗，無言抗議。

一下一下拍撫著小鹿的背脊，「真不曉得你對同哥的競爭心態哪裡來的？如果玩夠了，就變回你本來的樣貌，皇兄給你穿衣服。」

玄囂小鹿又蹭了玄震好一會兒，才讓自己轉變回小太子的外表。在玄震面前光溜溜的，玄囂也不害臊，張開臂膀，擺明要皇兄抱。

他一件一件衣物給玄囂套回去，玄震整理完之後，不太意外玄囂整個人抱了過來，緊緊摟住他的腦袋，「十一哥哥是我的，我不准四皇兄和我搶人！」

玄震忍不住笑罵了起來，「真是孩子心性，我和四皇兄之間是清白的，你這臭小子怎麼就是不信？」

指尖年華慢慢流走，玄震耳邊，逐漸只剩枕戈泣血的殺伐聲。十三苦笑問了句，『十一皇兄，在仙山，你不能為自己而活嗎？』

金琥珀色的眼，勾轉著疏狂懶漫，不甚優雅地打了個呵欠，「皇兄累了，小十八啊，等晚飯好了，再叫醒我好嗎？」

這麼說的同時，玄震很乾脆鬆開玄囂，倒臥在自己的衣袍間，和衣而眠。玄囂想了想，替十一解掉剩下的礙事簪子，傾身，在玄震白軟如糖花的頰邊，落下一個吻。

「十一哥哥，今天就暫時讓你逃避四皇兄的話題，不過，沒有下次了！」

Free Talk：
凝雨和溫翹感覺上彆扭了一輩子，希望在仙山，兩人能稍稍撫平一點因小太子造成的距離OwO
05來上七夕賀文，四位若葉家的都會寫到，小十八大概又理所當然插花了w
對了，也會寫阿紫的部分~

[ 此帖被洸離在2014-08-27 09:58重新編輯 ]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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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樓發表於: 2014-08-27 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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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牛郎踏鵲枝。上

粉嫩的薄荷綠色長髮，以桂花雙結穿和闐玉及流蘇固定在後腦勺位置，再繞綁質地細膩滾邊紗帶，柔美了整體視覺。

玄震一臉苦惱蹲在三途川畔，眨著自己琥珀般澄透的眸子，望呀望的。

他現在這一頭翠色長髮是要怎麼去見四皇兄啦？！雖然不及玄離八皇兄那種渾然天成的活潑茵綠色調搶眼，然而，紅配綠的畫面，怎麼想怎麼不舒服。

森獄皇家有個不成文的傳統習俗，有點類似苦境風雅的曲水流觴。不過，他們不讓羽觴隨波泛，水面上載浮載沉的，反而是十三調製的藥品。

誰也不知道自己面前，會擱淺一瓶什麼樣的驚天動地？

兄弟幾乎都來到了仙山，停辦多年的驚悚惡趣味活動，再次盛大展開。十三特地請央措幫忙設計了繁複的截流機關，讓平靜無濤的忘川，搖身一變成為合適的蜿蜒潺潺流河。

玄震真心不想玩這個射倖性極高，倒楣機率極大的遊戲。可惜每個皇子都興致勃勃，十一只好含恨帶笑被迫參與其中。

娃娃模樣的玄囂，倒是怡然自得，窩在溫翹的懷抱裡，一面吃著清爽不油膩的梅子培根卷，還會很惡劣地咬住一半，餵食溫翹，擺明了要刺激其他孤家寡人的兄長們。

我就是森獄萬人迷，哥哥們不高興的話自己也去追一個像溫翹一樣外貌性子都沒得挑剔的對象啊！

被強迫中獎的玄震，一心只想早點脫離這個該死的遊戲，哪有心思去管小小的玄囂挑釁十來個皇兄？

光是想到上回大皇兄吃到的玩意兒，玄震就是一陣頭皮發麻。他們家溫和卻是威儀的玄臏皇兄，竟然成了嬌滴滴的女兒身，光想就讓人崩潰啊啊啊啊啊。

呼之欲出的豐滿上圍，緊緊裹在藏青衣袍當中，看得一旁的玄丘口水直流，差點按耐不住。玄臏本人倒是沒什麼自覺，微笑問著十三藥效會持續多久？

然而，幸運之神似乎距離玄震挺遠的，第一輪的遊戲下來，瓷白的小藥瓶就這麼不偏不倚地停在他面前。玄震一張清豔似幻的臉龐，衝著十三咧開看似無害的微笑，卻讓瞎眼的管理人，不寒而慄。

『十三，要是你敢讓我一個月維持奇怪的外貌，你看我拿不拿箭射穿你？！』

『十一哥哥息怒！十三縱是向天借膽，也不敢開皇兄的玩笑。』十三的確在作弊，他把還算正常的那一瓶，率先弄給玄震，藥是自己調的，他能不曉得晚點會出現什麼令人哭笑不得的奇觀嗎？

玄震倒也乾脆，仰頭整瓶喝完，結果，一頭淡金長髮瞬間改換顏色，讓玄震差點暈了，糾結著過兩天門開要怎麼面見玄同？

小玄囂看起來倒是挺開心的，十一哥哥最好未來一個月都待在仙山，不要與四皇兄相見！

第二個藥瓶滾下忘川後，所有皇子皆屏息凝神，盯著以一種不可思議緩慢速度漂流的小瓶子，最後會是誰的悲劇？

皇子們熱衷這遊戲背後的理由很簡單，可以光明正大恥笑平時看不順眼的兄弟慘狀，雖然，自己也必須有付出相當代價的心理準備。

小藥瓶最後逗留在玄滅面前，賴著不肯走了。臉上烏龜畫符還沒盡褪的九皇子，帽兜壓得低低的，撈起自己的那一瓶，喝下後，臉色忽然漲成豬肝紅色，匆忙起身告退。

「十三，老九喝到什麼東西？」為人正直的玄穹，有點擔心地看著已經消失不見蹤影的九弟。

「應該是強效瀉藥吧，九皇兄這個月請保重，它會反覆不斷發作。」

玄囂一聽玄滅未來的淒慘可能性，十分不給面子大笑了出來，小小的身子笑倒在溫翹的懷裡滾了幾圈，囂張到無以復加。

與玄滅交好的玄丘玄穹恨恨瞪了這個毫無遮攔的混帳小弟一眼，暗自祈禱著玄囂等等再也笑不出來！

詭異的遊戲持續進行，每個皇子陸續拿到了一瓶藥，其中，以玄幻的讓人最為嫉妒。曾經為了救玄震，讓自己整張臉重度燒傷近乎毀容的十二皇子，在喝藥後，忽然轉變成一個儀表堂堂，玉樹臨風的俊美男人，連玄幻自己都不敢置信。

最後一瓶藥是玄囂的，皇子們各自虎視眈眈等著看好戲，玄囂平時可沒少給皇兄們惹過麻煩！

「穎初，要不要幫你喝？」溫翹不想玄囂當眾出糗，低聲提議著。玄囂驕傲地搖搖頭，他怎麼可以臨陣退縮，拿溫翹作擋箭牌呢？

玄囂痛快仰首飲盡，背脊上突然炸裂開劇烈難當的疼痛感，讓他整個人煞白了臉色。毫無天良溺愛十八的玄震見狀，登時眦目欲裂，一臉恨不得將十三剝皮拆骨的凶神惡煞樣子。

感受到玄震毫不遮掩的森然殺意，十三連忙陪笑，再三保證玄囂不會有事。

玄囂面色慘白趴在溫翹身上，背上的衣服因莫名的突起物而爆裂開來，再仔細一瞧，一對雪白的，雛鳥般微微蜷縮的小巧翅翼，正自主性搧呀搧的，好不可愛。

皇子們瞬間哄堂大笑，「小十八，又是倒生犄角又是小翅膀的，你真是最甜美賣萌的小動物了。」

心高氣傲的玄囂，當下有了把除了十一哥哥以外的所有皇兄都滅口的惡劣心情！
★

十八小鹿歡脫地銜著繡工精緻的小錢袋外出。

打從萌軟的潔白羽翼長出來以後，玄囂就拒絕用人類的外表出門，寧可維持小動物的樣貌離家溜韃。

面對這樣的玄囂，溫翹其實有點苦惱，他發現自從太子爺體型縮水後，自己越來越控制不住想把對方抱在懷裡的衝動。溫翹不只一次懷疑，他是不是有戀童癖的傾向？

玄囂通常會拖著當天的食材折返，有時候會讓菜販打包掛在自己的脖頸上頭拎回家，自己則穩穩咬著白底藍色花紋的小錢袋繫繩。

小錢袋是玄囂的寶貝，總是隨身攜帶。如果沒記錯的話，從他最初認識玄囂時，那個作工繁複的錢袋就牢牢揣在對方懷裡。

溫翹問過玄囂小錢袋怎麼來的，小太子顯然不願意說實話，信口開河說是玄囂殿的宮娥繡的，溫翹壓根不相信。一來時間點不對，二來，忠心耿耿的大魔將玄囂殿的宮娥侍衛管理得井井有條，怎麼可能？

他原先揣測是十一皇子贈與，不過某次不經意的狀態下讓玄幻皇子推翻了臆測，『十一皇兄從來不送人東西的。』

直到後來，一向不對下人端架子的玄囂因為小錢袋不慎遺失破天荒對宮娥大發雷霆，溫翹才意外得知，那個小錢袋，是玄臏大皇子親手繡給自己的小弟。對十八太子來說，小錢袋心理層面的價值遠遠超過物品本身。

玄囂把繡著麒麟暗紋的小錢袋保存得非常好，拉開緊束的袋口，裡頭別緻的夾層讓溫翹大開眼界。一層放碎紋銀，隱藏的內袋中，塞著一隻小巧玲瓏的白麒麟玉雕。那是，玄臏為了祈求弟弟能無憂無慮成長，特別弄來的平安符。

雖然小太子有些六親不認，然而，誰對自己好，他卻一直都記著。看不起玄臏軟弱怕事的玄囂，之所以沒扔掉小錢袋，是因為他的內心深處，還惦記著最初與大皇兄相處的，不帶任何算計的純粹時光。

正當溫翹不太認真考慮著要不要過去凝雨那邊吃點心的時候，小白鹿的腦袋後面綁了一個織錦緞小布包，蹭到他的身邊，眨巴圓潤含著水光的眸子，一臉討好。

小獸形態的玄囂，向來理所當然賣萌。

「穎初，怎麼這麼快就回來？這是什麼？」玄囂小鹿咬咬溫翹蹲下來後曳地的衣襬，要對方自己開拆檢視的意圖相當明顯。

雖然沒看出玄囂葫蘆裡賣什麼藥，溫翹仍是從善如流，解下小布包，讓小太子的心意曝光在眼前。

「這是…。」情理之內，意料之外，溫翹剎那間，盈滿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的深沉悲痛喟嘆。卻又有些曲終過盡松陵路，回首煙波十四橋的相知相惜感。

昔日，繁華鼎盛的若葉家要取得任何珍奇古玩並不困難，曾幾何時，卻連自己驕傲的姓氏，也不被准許使用？

玄囂在溫翹沒有注意到的當下，悄悄變回孩童的外表，奮力一躍，把自己掛在溫翹背脊上頭，腦袋輕輕貼著，「十一哥哥這回急著上去，就是為了向香染衣討取這玩意兒。」

不想越俎代庖，介入溫翹和凝雨之間，不過，他可以選擇送禮物給自己最喜歡在乎的溫翹。

溫翹雙手微微發顫捧著玄囂特意給自己弄來的特殊原料，久久不發一語，相連的肌膚，無言傳遞著兩人溫熱了一世的牽掛。

把自己當作裝飾品掛了一陣子，玄囂跳下來，繞到溫翹面前，伸長臂膀拆掉還維持蹲姿的對方紮高馬尾，頑皮揉亂，「我看了你一輩子奇妙的魚鰭裝飾，溫翹，你可得對我的眼睛負責。」

有點不倫不類，卻非常符合玄囂個人強烈風格的發言，登時逗笑溫翹，順手將小團子撈進自己的懷抱裡，「穎初，怎麼辦呢？我似乎比較喜愛萌軟的你。」

白團子聞言，登時像炸毛的貓兒，三白眼恨恨瞪著溫翹，一臉我對你掏心掏肺，你這般薄悻對得起我嗎？！

撥開玄囂白色蓬草短髮，溫翹印上自己淺淺的吻，低喃著，「穎初，我真的很滿足，有你陪伴的每一個花季。」

「這是當然，我出得廳堂，入得廚房，還能給你暖床，上哪裡去找這麼好的呢？」

太過自信卻是亂七八糟的厘俗言詞，再度讓溫翹笑開滿室清脆，吻了吻玄囂的髮旋，愉快調侃，順手捏了捏玄囂的絕對弱點尖耳朵，「穎初，如果你還是娃娃模樣，我可什麼都沒法兒做哦。」
★

「…玄幻。」玄震明顯遲了好段時間，才喊出來人的名諱，讓玄幻不由得喟嘆起他的小哥哥，心根本是歪的。

如果今天樣貌徹頭徹尾改變的人是十八，玄震絕對不可能錯認！

「同樣都是皇弟，玄震皇兄大小眼地太嚴重了。十一哥哥和四皇兄的那一次，我可沒認錯人哦。」玄幻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微微抱怨著。

十一隨手挽著自己還看不習慣的淺蔥色長髮，凌厲瞪向改頭換面的兄弟，「你要敢讓小穎知道這回事，你看我會不會把你揍到連十三的藥都無法醫治！」

他和玄同那點破事兒，不需要任何人在玄囂面前說嘴！

同樣是玄臏大皇兄不小心變成絕代佳人的那一個回合，那時玄囂才剛出生不久，不可能參與皇子們之間的詭譎遊戲。

十三令人啼笑皆非的藥物多到不勝枚舉，那回他和四皇兄，竟然喝到對藥，導致容貌體型聲音全部互換了過來，鬧出不少笑話來。

頂著玄同傲骨嶙峋表象的玄震，仍不改其毒舌辛辣作風，嚇傻了不少第一時間腦筋沒轉過來的兄弟，這個披著四皇兄皮的皇子，骨子裡，還是犀利不已的玄震。

真正困擾的人是玄同，玄震個頭嬌小，不論使用他哪一把配劍都不稱手。醉心劍術的冷情皇子，那段時間，看起來總是莫名躁鬱。

相較起來，玄震過得很滋潤，他本來就不是個好相處的皇子，沒人敢打擾正合他的心意。而且，玄震終於後知後覺發現，為什麼他冷然的四皇兄，三不五時會突襲自己，把他抱在懷裡…？

"玄震"抱起來，真得很舒服啊。

受到母系血脈的影響，他不只人長得漂亮，連體態都介於少男少女的纖細柔軟之間，怎麼也練不出一身精壯肌肉。玄震一直不太能接受，十三明明和自己血緣最為接近，扣除一張東方古典美人臉外，完全就是個男人啊啊啊啊啊！

「皇兄，別再拉扯你的頭髮了，如果你少了任何一根寒毛，四皇兄未來會找我算帳的。」他的屍骨下葬之前，玄同除了贈與自己一柄黑色斷劍外，依照禮俗親吻額心的同時，居然威脅自己，『如果有一天，杏為了玄囂碧落黃泉，沒把他照顧好，總有一天，我會找十二皇弟秋後算帳。』

玄幻當下，內心各種悲涼，卻是無處宣洩這份苦悶。苦笑之餘，原來不只他，覺得拼命三郎似的玄震，為玄囂犧牲生命，不過一種必然性嗎？

「杏哥，即使你不滿意現在的髮色，也麻煩你千萬不要去碰那些藥品。我不希望，你最後和十三一樣，把自己搞得面目全非…。」

玄幻不笨，他只是忠厚，只是以玄震玄囂馬首是瞻。在豁命抱著元神獸重創的玄震突圍時，很多玄幻不想懂，也不願仔細思考的皇家血腥殘酷，卻像一幕幕清晰的跑馬燈，重演著傷心欲絕。

幾乎毀容後，玄幻選擇滅失了自己所有的聲音，只要能讓小十八爬上權利的頂端，要他做什麼，玄幻都甘願。

一階一階堆砌的屍骨，他還能假裝沒看到嗎…？如果玄囂沒有踩著這些屍體向上，如果，沒有照著劇本走，所有風歌倒落的皇子，都白死了啊！

早在十三的眼球，混著血水淌出眼眶的那時候開始，悲劇，就停不下來了…。

「玄幻，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不該知道的事情…？」玄震瞇縫了眼，看起來，異常危險。
★

「小穎，你不覺得光明正大窺視自己皇兄更衣，於禮不合嗎？」白色小鹿的視線太赤裸，玄震一時之間，反而不曉得如何吐槽起？

小白鹿趴伏在他雪金相混的正宮裝上頭蹭著，剛褪下的織錦緞，尚留存體溫與玄震身上慣有的淡淡杏花香氣。

他是森獄皇子裡頭正宮裝最多的一個，理由不可考，或者該說，玄震打死都不肯承認背後的真實原因，太過詭異了。

玄震平時仙山上穿的是玄離八皇兄給自己的，比起玄臏那套極盡繁複華美能事，重量卻讓人瞠目結舌的，以及四皇兄個人的特殊喜好，玄離給他的這套，比較合乎玄震個人穿衣美學。

彎身抱起整個埋在他衣物堆裡頭的白色小鹿，小鹿理所當然又開始咬他胸前的玉石和結穗，「在皇兄面前，你還要維持小獸的型態嗎？十八。」

小鹿眨眨圓滾滾的大眼睛，經過短暫考慮後，讓自己變回小玄囂的外表。衣服已經讓溫翹在背脊位置開了小洞，軟白的小翅膀乖巧蜷伏。

「我都不曉得，十一哥哥不只一套正宮裝。現在這套，是玄同皇兄給的嗎？」對於玄同，玄囂向來異常敏感介懷。

伸手捏了捏玄囂背後的小翅膀，小團子立刻露出惡狠猙獰的表情，只差沒有當場怪叫起來，「我真不曉得，你對同哥莫名的敵意哪裡來的？嗯啊，皇兄現在全身上下的衣著配飾，皆出於四皇兄之手。

我現在要去一趟海灣，要一起來嗎？你可以給溫翹撿點星砂裝在透明容器裡頭，在七夕時後送他。」

繃著一張精緻小臉的玄囂，不太高興地點點頭。任由玄震，抱著自己跨坐上渾身雪白卻帶點點星虹的高俊馬匹上頭，讓十一圈在懷裡。

玄震雖是一身繁華宮裝，策馬奔馳時卻絲毫沒有綁手綁腳的感覺。馬蹄輕揚間，皓皓乎如憑虛御風，將入眼景色拉得好小好小，轉瞬即逝。

他以前常被玄同拉著騎馬，在與玄同對調外型的那陣子，甚至還曾與四皇兄共乘一駒，因此，才發現自己總是不經意被擁抱的美麗錯誤，從何而來？

這一身皮囊，實在…。

海潮聲，陣陣入耳，玄震翻身躍下馬，把玄囂也抱了下來。難得他的弟弟是孩子樣貌，玄震其實不要求對方一定要強大到毫無弱點。偶一為之撒撒嬌，當個尋常人家的娃兒什麼的，他會，睜隻眼閉隻眼。

玄囂被剝奪了童年，玩樂，以及所有軟弱的情緒，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究竟是誰的不可承受之輕？

牽著小玄囂，其實玄震，就只是想帶玄囂來海濱走走而已。

「我年紀還小的時候，曾讓父親，也曾讓同哥牽著一同在海灣散步。老實說，到現在我還是不太肯定，為什麼四皇兄對我這麼好？如此迴護？

小穎，對不起，生，我只能逼著你強憾。幾個小時後門開，你要和我一起上去找同哥嗎？或者，你想先去見見倦收天？」

玄囂的壯志滿懷，是他依循父王意志推波助瀾而成。玄震一直不願去正視，他最寶貝的弟弟，只能是父親一顆開疆拓土完美棋子的殘酷事實。

對父親，對親情的遺憾，轉化成了玄囂內心深處的某種堅定養分。玄囂至死都心心念念自己素未謀面的兒子，也許是因為只有那麼做，才能彌補自己曾經受過的不平等待遇以及哀悲傷心…。

「我才不想和十一哥哥去看四皇兄！我要，先去面見父王，我要他親口承認，不管是十一哥哥還是我，都是他的好兒子！」

跨不出的牢籠，如同風中飄飛的落葉激烈洶湧。站在這不清晰的路口，玄囂知道，他還在渴望著什麼…。

自欺欺人是他悲傷的理由，勇氣要很多，劃過了凝固的雙手，感覺不到什麼。一點一點的回憶，從心中開始，慢慢占據了玄囂的周圍。

言語不能說出口，眼淚不肯滑過眼眶，對父親，剩餘的遺憾那麼刻骨，他會怎麼做？

「在那之前，小穎陪我四處逛逛吧。」

拉著小玄囂轉悠了一陣子後，玄震乾脆坐在潔白的沙灘上，看著十八真的給溫翹開始撿起地上一粒一粒細小的星砂來。

玄囂一個人，也能自得其樂，只是總看得站在弟弟背後的玄震心底一陣沒來由的疼，所以，即使溫翹的出現違背父親的意願，玄震也當作視而不見。

放任玄囂內心的感情，慢慢滋長，直到，驕傲得對天下人炫耀溫翹的好為止。

Free Talk：
記得貼在WB上，卻忘了要貼過來(遮臉)
現在其實WB更新比較勤，如果對於十八的故事有興趣，可以跟著我的WB看進度OwO

雪捎只貼到牛郎踏鵲枝結束為止，最後一篇不公開，留在本子裡頭當福利文~
大概九月初會上關於小十八本子的DM。雪麒麟
會把雪捎和給十八/森獄寫的現代文集結成一本，有興趣的話可以留意一下(笑)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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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樓發表於: 2016-08-08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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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牛郎踏鵲枝‧下

玄臏一直都記得，幼年的自己，曾仰著頭對父親說，『我希望我的一生要用自己的雙腳走出來，不管什麼驚濤駭浪，我都想親身感受一回，並非站在岸邊，冷看潮起潮落。』

那時父親幽深面具底下是什麼神情？鄙夷或憐憫，不重要了，玄臏只刻劃下自身眼底閃爍的熠熠星火，蟄伏著，等待爭鋒那一刻！

雙腿靜靜斷在不遠處，玄臏卻連上前拾起的能力，都被殘忍剝奪。臉上潑墨的斑斑紅淚，凝固成嫣然，他不想擦拭，更不願回想，魂歸離恨天之前，最後入眼的一滴冰瑩，代表什麼。

回憶是結了霜的流河，在玄臏心底最深處，烙一筆連喊痛也不能的無情冰珀白。

車輪轉走碾地的細碎聲響，由遠而近，越來越清晰。最後映入玄臏眼簾的，是一顆熟悉到難以相忘江湖的白蓬蓬小腦袋，推木頭輪椅翩然而來。

那是玄囂，玄臏最小的弟弟，也是他一輩子當中最大的對比與諷刺。

不再以畏事怯縮的保護色示人，玄臏眼底，飛掠著煙波裡成灰，也去得完美的皇子驕傲，以及，不屑掩飾的森冷，「十八，你來看皇兄笑話，還是可憐我？」

軟萌甜美的削尖瓜子臉，從輪椅後方探了出來，目前孩子外表的玄囂，一步一步緩緩走近玄臏，在對方觸手可之處，張開臂膀，討抱。

揚著大皇子十分熟悉少年特有的邪肆可愛笑容，「鎏哥，要開出一片燦爛的美麗花季，要先播種不是嗎？十八給你帶來粉妝樓的新種。」

不過問也不安慰，玄囂不過以一種天氣很好的語氣，陳述自家皇兄昔日宅邸種植的粉妝樓，片片彩綢朵朵彤雲，形成異樣的濃艷華麗，讓人別不開眼。

抿唇，玄臏沉默地盯著維持同一姿勢的雪白娃兒好一段時間，「十八，這是你的人味外皮嗎？」

小傢伙哼哼唧唧朗笑起來，笑得很狂很佞很囂張，摸了摸自己繫在腿間的麒麟小錢袋，「若鎏哥還掛念絲毫當初給我繡錢袋的溫情，這便是玄囂的真心。」

那一剎那，玄臏腦海裡演繹的複雜對白，全掉了。念往昔，驚夢，別後舊院，不見故人顏色，如果，還能重來…。

吃力地彎身抱起玄囂，和小動物沒兩樣的幼弟，理所當然將軟白藕臂環上兄長的頸子，以綿軟的嗓音，開口包裝過後的關懷，「十三哥哥現在是仙山管理人，鎏哥，咱們找他討個宅子去。」

玄囂沒有說：皇兄，你向十三哥哥要雙腿吧，他一定有辦法。

玄臏抱了糖花白團子好一會兒，才溫吞吞地在玄囂的協助底下，坐上他曾經相當痛恨的輪椅，「小十八，我們先去見央措吧，少了雙腿，我要怎麼走出屬於自己的精彩？」
★

「玄臏殿下…？」央措有點難以形容，看到坐在輪椅上，膝蓋以下被整齊斬斷，由小太子推著來找自己的大皇子時，心底什麼樣的情緒比較多一點。

昔年，披戴一身軟弱表象的玄臏眼底，總悶燒著一股燎原焰火。別人沒瞧見，滿心想著復仇的若葉央措，怎麼可能漏看？

「如你所見，我現在的迫切需求，是一雙腿。」玄臏向來不卑不亢，他並不在乎，眼前這個曾經因利益隸屬自己麾下的若葉家族人，用什麼樣的心情，看待肢體殘缺的自己？

"情感"在森獄帝王家太過奢侈，也只有十八那個他始終看不透的跋扈白團子，願意為了若葉家的小公子，痛得瘋得傷得挖心掏肺。

「十三殿下應該有辦法處理，玄臏殿下，喝茶嗎？」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現階段已經沒有怨也沒有恨的央措，以招待客人的純然，面對玄臏的到來。

「央措哥，溫翹在這兒吧？我給你們弄盤芸豆糕佐茶。」孩子模樣的十八皇子，一面想著如何翻新花樣逗若葉家的小公子歡喜，一面將面對兄弟不坦率的真心，輕推向前。

他還記得幼時不定期游走在皇兄們府邸當個愉快的豪橫小土匪時，玄臏皇兄，總給自己預備上一盤芸豆糕搭配山楂烙。

淺紅妖嬈似孩兒臉蛋的桃花顏色，是玄臏當年醞釀的月圓。

玄囂熟門熟路地摸進若葉家的廚房，給自己搬了兩張凳子，尋找第三張凳子時，冷不防，被人從身後抱個滿懷。

「穎初，你怎麼又溜進廚房了？」平時優雅神秘的溫翹，一臉不滿地將軟白孩子抱坐在疊在一塊的矮凳子上，瞪了對方好幾眼。

飛揚的十八皇子，自動自發將小小的臂膀環上低調青年的頸項，將白蓬蓬的腦袋靠近對方胸口，有些討好地蹭了蹭，「你嚐過玄臏太子府邸的芸豆糕嗎？想不想吃吃看？」

溫翹一下一下揉著胸膛前的蓬草腦袋，玄囂不老實的毛病，十年如一日。青年露出無奈而寵溺的笑容，同時，將人抱得更緊「不想，我比較擔心你摔著。」

「你扶著我如何？」沒有放棄選項的年輕皇子，為最喜歡的若葉家小公子，稍稍退讓主權，提出折衷方式。

差強人意的答案，讓溫翹勉強點頭答應。他的太子爺，勇往直前的豪氣性子背後，以不容他人置喙的決心作為支撐。

「穎初，你怎麼連麵粉放哪裡都曉得？」溫翹好奇看著白團子從甕裡拖出一整袋的麵粉，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再指指腳邊的大麻袋，理所當然要他幫忙。

替玄囂抱起麻袋擱在適當的位置，溫翹微笑看著對方陸續取出所需的材料。

「多進來幾次，若葉家的下人就什麼都說了。」小皇子臉上的得瑟神情，讓溫翹連吐嘈穎初如果你被十一皇子抓到肯定吃不完兜著走的力氣都嫌多餘。

玄囂在容器裡倒入適量的麵粉，玩心忽起的他，趁溫翹一個不注意，把小小的手掌沾上滿滿的白色粉末，當青年毫無防備的轉身時，抹了對方滿臉粉白。

「穎初，你！」俊俏的臉蛋像準備粉墨登場的戲子般白糊糊的，讓溫翹好氣又好笑，不甘示弱的他，在玄囂咧開得意洋洋的笑容，翻找其他食材時，將整袋麵粉從小皇子的頭上醍醐灌頂，讓他的小情人，覆沒在白花花的粉末當中。

沒有預料到溫翹會來這麼一手，玄囂肺葉吸入過多的細緻微末，被嗆得直打噴嚏，一點也不可愛的三白眼紅通通的，好似軟綿綿的小兔子。

「鹿，你好可愛。」刻意喊了聲玄囂忌諱的暱稱，溫翹可不顧忌自己也會沾成一團白色，把團子重新拽在懷裡，溫熱無瑕的真心。

兩人模樣一般狼狽，玄囂順從地窩在溫翹懷裡，畢竟他舉手投足優雅如詩的心上人，可不是每天都有如此別開生面的脫稿演出。

搏君一笑，玄囂心甘情願。
★

心血來潮的玄囂，弄了一整桌森獄昔時的宮廷點心，不附任何茶飲。

姍姍來遲的玄十三，愜意地晃漾著腦袋上頭的虎斑貓耳，一臉滿足地持續性消滅桌面上令人食指大動的粉嫩糕點。

曾經，他很喜歡吃這些的，曾經。

央措泡了一壺牡丹蜜香茶，琥珀色的茶湯，漸次溢出清新脫俗的芬芳，兼具色香韻之美。

「玄臏皇兄，你的宅邸打算興建何處呢？」意猶未盡地咂嘴，十三再接再厲進攻熱騰騰的荷花酥，慢悠悠地剝開外層酥皮，大快朵頤。

沒有玄囂鬧得翻天覆地的午後，便是玄十三的好風景。

玄臏撿過一塊芋香卷糕，慢條斯理地嚼食，「滿園空枝嫌太靜，抖落一身輕輕。沒有父親的地方，便由著十三你安排吧。」

「要離逸冬清近些嗎？」不稱呼對方黑后，在十三荒唐可笑的人生裡，不存在兄弟以外的選項。

玄臏一下一下撫著自己的腿，沒說話，再吃完整塊微微翠綠的芋香糕後，忙不迭開口，悲喜不興，「好夢難留，既然我的夢醒了，何必自欺欺人呢？」

十三緩緩垂下自己的淡色腦袋，雖然他看不見，但無意抽絲剝繭玄臏藏在平淡言詞之後不欲人知的傷心。

「如果有那麼一天，父親也來了呢？」

玄臏慢慢笑了起來，望著遠方，卻望不見地老天荒，「閻王死，閻王生，已經與我無關了。」

十三又剝了一個精緻漂亮的荷花酥，這回，卻不急著吃，「玄臏皇兄知道嗎？自從我瞎掉以後，府邸總掛著高高的紅燭，奢望能照亮自己回家的路。」

只是無論他怎麼爭扎，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曾幾何時，父親這兩個字，只剩下沒有溫度的滿滿諷刺。

「我希望不要再與父親相遇，等他風歌倒落之後，不必再想起自己的任何一個兒子。」沉吟了一會兒，玄臏在兄弟剝起第三塊荷花酥時，繼續剖白，「十三，你相信四弟能為森獄，開創新的太平盛世嗎？」

話沒說完，玄臏背脊上忽然多出一塊溫熱的血肉，愉快地拽著他的頸子掛撐著，「如果四哥沒有站上森獄的頂峰，我可是會十分不高興哦。」

被勒著脖項的大皇子，聳肩笑了笑，將身後不安份的白團子抱回自己懷裡，防止可憐的頸項受虐，「十八，你的理直氣壯，有時候讓皇兄挺羨慕的。」

玄囂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同時，溫翹悄悄為飲用茶食的在場眾人，端上一碗冰鎮湯圓。

「穎初，要我餵你嗎？」青年一向不介意配合小皇子演出一幕甜膩，他只在乎，郎行郎坐，是否隨肩。

白團子搖搖頭，意識溫翹把自己的一碗甜湯，遞給玄臏，「很久不曾造訪玄臏殿了，十八可有些懷念。」

玄臏聞弦歌知雅意，面對玄囂放肆向來泰然自若的他，不過，調整了自己臉上微笑，接過青瓷湯碗，一匙一匙，餵食懷裡並不安份的白團子。

「十八，你希望皇兄落腳何處呢？」
★

玄囂牽著裝上暫時性義肢的玄臏，一步一步，走在赤紅磚瓦的矮籬旁。清風吹起桂花香，纏咽在兩人的鼻翼。

正在適應新雙腿的玄臏，一路上走得有些狼狽顛簸，卻不肯喊一聲停。

「十八，你可還記得十一關外駐守的那段日子？」掌心中軟軟小小的柔嫩觸感，讓大皇子的思緒，一下子飄遠了。

「父親讓我小住大皇兄府邸，還命令四皇兄每天得來探望我不是嗎？」憶及面癱的兄長那段時間臉上隱晦的變化，玄囂的尖耳朵搖晃著過分愉悅的弧度。

玄同總是遠遠窩在玄臏庭院裡的大片粉妝樓附近，透著生人勿近的氣息。也只有玄囂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土匪團子，無懼兄長面色不善，總打著各式各樣的理由，繞在玄同身邊轉。

除了對於玄同那股連白團子自己都還不懂的競爭意識與執念外，如何打破兄長臉上的冰山，使之綻裂痕跡，玄囂其實挺有興趣的。

「一邊牽著一個的十八，也許，最開心。」玄臏心緒跌宕在舊時歲月裡，低聲呢喃著不足為外人道的傷懷。玄囂聽見了兄長的清脆顫音，卻只是任由它散碎在風中。

惦念著玄臏曾經的真心，所以白團子體貼地不在兄長傷口上灑鹽，落井下石。
順著玄臏的低語，玄囂想起了他左拉大皇兄右牽四皇兄，一同邁向幽幽珈羅殿，走入節慶時的歡天喜地。現在，只剩下回憶可以憑弔。

折戟沉沙秋水溟，繁花落盡君辭去，青燈怨語一枕清霜冷如冰。

「這裡大皇兄可還滿意？」玄離站在雅緻的院落門口，等一大一小散步回來，拂面風勢正好帶起他翠綠色的髮，撩亂兩人的眼。

「安靜清幽，挺好的。」一個人是玄臏的習慣，他不像玄囂那般張揚愛熱鬧，因此，離所有兄弟稍微有些距離的獨立院落，甚得他心。

玄離瞧了眼身子縮水後性格益發孩子氣，正蹲在牆角摘桂花的幼弟，「這宅子是十八選的，皇兄也曉得，十二十三一個樣，幾乎對他唯命是從。」

一聲笑罵，淡成迤邐。玄離從來無心去探究，他這兩個弟弟行為模式背後顫巍巍的心思。

誰忍高樓轉眼塌？誰忍父愛似幕霞？若有筆墨能消磨，或寫春秋伴王榻。

「很有十八的風格，不是嗎？」遠眺能見彤緋濃蔭，驕傲的少年當年立志要讓苦蠻花樹在森獄大地上重新艷開千年，半點不假。

「所以玄闕一向不喜歡這個蠻橫的小霸王，避之唯恐不及。」想起與自己最親近的兄弟，每每想掐死玄囂的炸毛模樣，玄離忍不住笑了起來，一派輕鬆愉悅。

「九弟才是最大的苦主，十八特別喜歡捉弄他。」不耐久站，玄臏挨著簷廊落坐，順勢將雙腿拆卸下來。

十三初次的試作品，感覺不盡理想，磨得他膝蓋切口發疼

玄離淡淡應和了一聲，玄滅並存的愛恨，他不想懂。和玄囂有太深的牽扯，從來不是個聰慧的選項，不是嗎？

「回頭我找十三給大皇兄調整，十八那小子，會編花環？」注意到玄臏正在揉腿，玄離體貼提出建議之餘，不經意瞥見自己的幼弟，正在幹件讓他眼皮沒來由跳動的詭異舉止，問了個連自己都覺得蠢的問題。

玄臏還來不及回應，小傢伙銀白游龍似的矯健身影已掠到兩人眼皮底下，高舉著短短的小小臂膀，要兄長接收淡黃色花圈。

眼皮還跳個沒完的玄離，接過花環看到十八的編織手路後，臉當場黑了一半，想問玄囂背後的理由，那孩子卻早已一溜煙跑走，徒留滿園香氣。

「八弟，怎麼了？」見玄離臉色古怪，玄臏檢視自己腿上的秀雅物件半天也沒能瞧出個端倪，不由得輕推眼神飛遠思緒漫離的兄弟一把。

玄離捏緊了花環，略微整理紛亂的心緒，省得自己開口的時候，出現同玄滅一般毫無氣度可言的齜牙咧嘴。

「全森獄只有一個人，會用這種方式編花環，玄同四皇兄！」無意說得更多，玄離乾脆入屋尋找茶具，給自己還有玄臏，泡一壺桂花香茗。

滴滴答答雨聲，響過夢幾更。莫問家國山河，何以蒙塵。流血流淚流誰一人，流年裡浮沉，長恨相思迢遞隔重城。
★

玄囂在若葉家一處知秋專門打造兵器的爐火前，找到正在反覆敲打浣金石的溫翹。優雅的青年紮高馬尾挽著袖子，看起來架式十足。

十八給自己覓了一處絕佳的觀賞位置，雙手愉快托腮，露出一股與狂傲小皇子平時絕緣的嬌憨感，就這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心愛的溫翹瞧。

敲擊的聲響，一下一下迴盪，青年額間豆大珠露，一顆一顆滴落膩白頸骨，蜿蜒至地面，若聽得仔細些，風中偶爾會散佚玄囂搖晃玻璃瓶裡星沙相撞的琅璫。

等溫翹弄得差不多了，玄囂自動自發附上手巾和大大的笑容，獻寶似的出現在青年眼前。

「穎初，你什麼時候來的？」彎身將目前身高不到自己一半的小情人抱起來，溫翹熄了大爐裡的火，往知秋的院落而去。

「我在這裡，看著你的魚鰭逐漸成型。」不想讓青年太吃力，玄囂要求對方放字幾下來，改成手牽著手，一同漫步在知秋具有強烈個人色彩的住處。

「只差臨門一腳，可惜材料不夠，不能為凝雨重溫曾經。」溫翹有些惋惜，長年的空白，是他和凝雨之間無法重來的遺憾。

玄囂不置一具可否，他只是重重攢緊了握住溫翹的手。身為這對兄弟間最大的心結所在，他只要，等著溫翹回頭對自己微笑就好。

風勢忽起，袖風流轉間，赤花舞鋒芒。一時之間，旋起紛紛朱紅花雨，落在兩人眉眼裡，豔極勝血，淒豔地叫人不忍直視。

「這給你，要不要我捉喜鵲搭橋呢？」玄囂遞上繫著粉嫩綁繩的玻璃瓶星沙，寓寄他不老實的愛戀。

溫翹笑笑收進懷裡，「我還以為，這是穎初你預備送給玄同四太子的，這麼用心。」刻意曲解對方的真心，玄囂面對玄同時，總用最激烈的方式，隱藏自己的在乎。

一點也不可愛的三白眼，立刻恨恨瞪向笑得有點開心的青年，「四皇兄那顆榆木腦袋！」

「你打算什麼時候探訪玄同太子呢？帶壺若葉家新釀的酒上去如何？」家鄉釀的酒，只怕高處不勝寒的玄同，再也嚐不到了。

征衣下的森獄，吞下生死的滋味，滄海世界，一眼成灰。

玄囂偷偷塞了好幾箱的葡萄在玄臏新的宅院裡，玄同善飲，溫翹估計對這名兄弟更為彆扭的玄囂，會給兄長帶酒。

「四哥喜歡烈酒，若葉家的酒雖醇，怕是滿足不了他挑剔的味蕾。」曾和兄長拼酒醉倒敗陣的玄囂，不甘不願地吐露兄長的真實喜好。

溫翹微笑緘默，沒戳破玄囂如數家珍背後代表的意義。

「十三皇子也說了，穎初你到這回門關之前，估計無法恢復成原本帥氣挺拔的模樣，待得天晴花已老，不如攜手雨中看，不是嗎？」

溫翹點到為止，目送他的小情人踏出若葉家的範圍，而後摸出揣在懷裡的小巧玻璃瓶，慢慢欣賞玄囂那份無瑕的美麗。

總有一天，玄囂會和隔著生死距離的玄同，言歸於好。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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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樓發表於: 2016-08-21 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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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一夜鄉心同。上

幽森珈羅殿，搖曳影影幢幢燭火，無心皇位的新任王者，負手佇立一隅，冷看榻上席涼。

時光沙漏靜止在兄弟風歌倒落的那一剎那，沉默的言語，取代曾經的喧鬧，在無聲無息中，慢慢將人纏咽到窒息為止。

一柄斷裂的銀白長槍，泛著冷冷寒芒，握在王者的手裡，捏成滾燙的溫度。

清冷的嗓音，低沉地開始吟唱，以只有自己才聽得懂的母系方言，如同高飛的鳥，散發孤獨與孤高的背脊。

忽地，一縷高拔入雲霄，少年特有的清脆唱和傳入王者耳畔，一葉葉，一聲聲，敲打平靜拒絕再起浪潮的心湖。

王者掐緊了手中兵刃，在不經意撞見翩然而來銀藍搶眼身影的剎那，眼底，一片凌亂。

「四皇兄，一個人躲在珈羅殿裡唱柳詞，可不太像你。」一張明亮地過分，似笑非笑的玄同想念的容顏，猛然躍入男人的目光範圍，盛開著傾世桃花。

在王者有所反應之前，玄囂大剌剌地闖了進來，落坐在玄同始終不肯踏上的那一階，笑得一臉邪佞，「父皇也來到仙山了，四皇兄，如果你太早碧落黃泉，我可是會十分不高興哦。」

「我不想恨，卻不得不恨，不想愛，卻怎樣也拋卻不了，這種身不由己的感受，玄囂你怎麼看待？」朱彤眸光中，揉雜太過複雜的萬水千山，拒絕被讀懂。

好不容易盼到身型抽高回復原本颯爽模樣的高傲少年，單手愜意托腮，一臉好笑地俯視王者，「我親愛的四哥，父皇還是你的家嗎？」

即使遍體麟傷，玄囂仍瀟灑落幕了自己的人生舞台，一如山崗上靜寂的滿月，映一齣了無遺憾的青春。

「四哥，如果你永遠只是靜靜看著其他人走遠，那麼，你不可能會懂我用一生將溫翹的存在兌現。」少年笑笑奪走被王者留在身邊的滾龍槍殘骸，而後，出奇不意用力抱了上去！

皇者懷裡的一團熾熱血肉，從來不肯正面承認非常在意玄同，總用曲曲彎彎的方式，遠遠關心。

冷寂的男人不習慣與他人肢接，被動而僵直地放任玄囂反手擁抱自己，陷入一陣長長的靜默。

軟蓬蓬的白色腦袋，在玄同胸前酥酥晃漾，倒生的犄角抵著他心口戳刺，男人卻感覺不到痛。

一輩子沒抱過玄囂這個跩得二五八萬的狂妄少年，王者恍恍惚惚間，聞到了那一年心痛的三清酒香氣…。

也許，他是羨慕的。

維持著詭異姿勢讓玄囂又抱了自己好一會兒，玄同才緩緩地推開少年，改成兩人比肩靠背坐在階梯上，一上一下。

玄同沒有主動搭話，他只是任由不按牌理出牌的幼弟，撈起自己一縷朱紅長髮，綁入少年雪白髮絲之間，結成三股辮。

「你想結髮的對象，應是若葉家的小公子。」

「四哥，你要承認自己觀察我很久了嗎？」玄囂得瑟地把玩著微粗的髮辮，愉快請君入甕。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點出如心上烙印硃砂的一幕深刻，那一瞬間，玄囂臉上的表情，碎裂了…。

少年咬牙切齒地轉身，「四皇兄，你哪壺不開提哪壺！」

「那一晚，你在二十四橋與我拼酒，記得嗎？」順著記憶的脈絡回溯，約莫是那時候開始，他模模糊糊對於殘酷的世界，存留一點企盼的微光。

少年重重哼了一聲，沒接腔，不過蓬草短髮遮掩底下的尖長耳朵，倒像有自主意識似地抖慄起來，晃動著有點可愛的弧度。

「小時候，父親想置我於死地，九月九的三清酒，我只等到一雙人世間最冰冷的手。當我瞧見幼年的你搖搖晃晃捧著三清酒撲入父親懷裡時，你覺得我什麼樣的心情比較多一點？

我與所有的兄弟保持距離，也許這樣，就不會再嚐到痛徹心扉的滋味了。

可是，與我並非處於同一個精神世界的你，三番兩次闖進我的人生，驕傲地炫耀你人味外皮底下的真心。在你不顧形象對著若葉家的小公子狠狠咒罵的片刻，我產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瘋狂念頭：如果是你和溫翹，能否無懼世路顛簸，一路直子之手到最後？

穎，我的相思聲聲，你聽見了嗎？」

靠近少年時，耳畔不再只有聽不真切的兵戈之聲，吞沒流年。貼著玄囂的脊骨，玄同一點一點翻攪出潰爛入骨的傷心，沒有抑揚頓挫，缺少情緒起伏。你好嗎？天氣好嗎？只剩這樣。

「我給四哥帶了幾罈八皇兄族裡姑娘釀的烈酒，要喝杏白，找你府邸的下人釀！」玄囂耳骨搖晃的幅度更大了，偷偷洩漏著主人的喜不自勝。然而，面對玄同從來沒老實過的少年，塞了亮恍恍的酒罈子過去，粉飾太平。

玄同一聲輕哂，揭開酒罈封條，大口灌下家鄉的滋味，「你確定只有幾罈夠我們倆喝？」

玄囂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我摸走十三哥哥的腰牌，頂多只能停留陽世一個時辰，多了可要灰飛煙滅。」

男人對於少年的抗議，置若罔聞，逕自揭下第二罈酒的黃封，「無妨，就陪我喝一罈。」

玄囂盯著飄逸香氣的酒罈子好一會兒後，終究接過來，豪飲。
★

「這面具可真醜。」囂張少年半點不客氣地捉著倦收天的金曦面具把玩，滿臉嫌惡。

倦收天好氣又好笑地望向跋扈飛揚，沒有半點身為"鬼魂"自覺的棋逢敵手，「玄囂，你來我這裡蹭茶蹭點心順便嫌棄我的新身分？」

理所當然地頷首，再給自己斟滿一杯龍井，潤喉，「毫無美感可言，還是我的溫翹好。」

男人不太認真考慮是否應該抄起一塊蓮子酥堵住玄囂的嘴，「你不能坦率一點表示自己來找我的真正理由嗎？」

少年偶爾會來，總把真實目的藏得妥妥的：森獄新任王者‧玄同。

玄囂愜意地捧著茶杯，愜意地呷上一口，問得十分狡猾，「既然如此，我為什麼來你這裡喫茶呢？」

年輕得過份卻戰功彪炳的森獄小皇子，一向自動自發摸出倦收天的茶具與茶葉，自己泡上一壺香茗，再大搖大擺地等主人回來。

倦收天替自個兒也倒上一杯，少年不端皇族架子，茶藝雖不及素還真般堪稱一絕，入喉倒也清潤甘甜，齒頰留香。

「你親愛的四哥玄同怎麼了？」刻意強調特定字眼，倦收天怎麼也想不明白，直來直往追求"英雄血染的紅"快意的玄囂，竟對兄長如此彆扭？

「森獄是片貧瘠荒涼的大地，若你有閒暇，為我哥送上幾簍櫻桃蜜蘋果如何？」少年盯著小爐新煮一壺熱水，在漫不經心間，提出對兄長的牽掛。

玄同喜劍，吃食方面不是特別講究，少年雖然會找各種理由溜進四皇子府邸打擾，卻從不留下來用膳，反而轉往十三那裡蹭飯。

「亦無不可，你的皇兄喜愛這些？」聽起來像是小皇子的個人喜好，倦收天近乎刻意地戳了一下玄囂的人味外皮。

果不其然，少年藏不住真實情緒的尖長耳朵開始搖晃小小的弧度，欲蓋彌彰，「我這四皇兄，除了劍以外什麼也不挑。」

玄囂要自己的兄長紮紮實實記得那些曾經的年歲，不許對方，相忘江湖！

「你要逛逛魔吞不動城嗎？看你心神嚮往的素還真，如何造就黑暗中的正義？」當玄震皇子的血仇被少年輕輕放下，倦收天真心把眼前故作鎮定說是無悔結局的小皇子，當作友人看待。

畢竟，能夠酣戰地快意，光明磊落又有氣度的對手，可不是天天都有的。

玄囂嘿然一笑，默認倦收天的提議讓他心動。少年欣賞中原第一智者的連環奇謀，即使，那讓自己再也兌現不了對於溫翹的承諾…。

『四皇兄，你能重新讓若葉家開枝散葉嗎？』不管手段與過程是否折辱少年高傲的自尊，玄囂都記著若葉家小公子宣示效忠時的疼痛，森獄的百代靖平，必須讓苦蠻花豔開千年！

少年眼底笑意下冷泛寒光，靜靜訴說森獄曾經的荒腔走板。一步一步地走，這一路，怎麼回頭？

尾隨在後的倦收天，尾隨玄囂四處走馬看花，最後走入議事廳時，狀似不經意地問了聲，「你曾遇見鳩神練嗎？」

年輕皇子扶著桌沿慢慢坐下來，帶著冰冷笑容的眉眼裡血色濃豔，「回憶我都收好了，她也不必再想起我。」

一向藏得很好的噬虐，剎那被倦收天剝開外皮，赤裸裸地表露出來。

在玄囂意識到之前，倦收天的大掌，忽然蓋上白蓬蓬的腦袋，用力搓揉起來，「我知道你喜歡若葉家安靜優雅的青年，還有，玄囂你的兇光遮掩不住了。」

掌心的柔軟觸感，讓倦收天又搓上好一陣子，直到，少年抗議為止。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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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19樓發表於: 2016-09-04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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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一夜鄉心同。下篇

玄囂折返的時候，帶著一股顯而易見的低氣壓，連掩飾都嫌多餘。

「又跟你四哥嘔氣？說說看，玄同四皇兄這回哪裡惹到小穎你了？」一臉玩味地端詳眼前裸露陰蟄的三白眼少年，玄震半點不顧忌玄囂的負面情緒，狠踩對方軟肋。

十一皇子慢悠悠打起豔紅紙傘擱在瘦削的肩胛骨上，任由沒來由落下的珠露打穿簷廊，在耳畔，淅淅瀝瀝。

少年一動不動地站在雨幕中，蘸飽水氣的酥短白髮貼在稜角分明的輪廓上，更顯森冷。緊抿的唇，一字一句吐露腐朽的歲月詩行，「鳩神練。」

像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似的，玄震眼底眨著晶亮星芒，一闔傘，走入灰濛雨勢裡，拖著華美的正宮裝曳地濺起滿天水花與黃泥，「你的感情問題，不找溫翹解釋，怎麼來我這兒鬧孩子脾氣呢？你哥我可不負責處理這一塊。」

君臨城下的廝殺，濺紅銀冷盔甲，血染江山的畫，若葉家的小公子，伴隨幼弟走過。

眉目依舊的優雅青年，拂去寂靜中的喧囂，並肩與玄囂共看天地浩大。

「風裡雨裡一直默默守護在原地的，是溫翹，不是嗎？」微冷的指骨貼上玄囂失去溫度的面頰，玄震一下一下挲著，想將逐漸失去血色的面容，搓出一層玫瑰粉紅。

最終，他將略高於自己的少年摟進懷裡，拍撫著略微僵硬的背脊，「你想執起誰的雙手，與之偕老，我根本不在乎！但是，鳩神練侵犯了你最後的底限。你哥哥我，不容許任何人背叛你！」

玄震總是，沒有原則地迴護，無條件地寵愛幼弟。

少年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把雪白的腦袋埋進兄長的懷抱當中輕輕蹭著，偶爾的偶爾，玄囂允許自己恣意耍賴，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你啊，還真是一逮到機會就向我撒嬌，半點疏忽不得。」玄震聳肩，隨少年像只彆扭的小動物親近自己，在玄囂反手緊擁他時，不太認真笑罵了句。

殺伐之聲，覆沒漫長的年歲，玄震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弟弟只剩下一身勇武與血腥？剝奪了正常人的喜怒哀樂，披戴一張人味外皮，讓十一皇子遮袖不忍看。

幸好，玄囂身邊還有個背離閻王意願的低調存在，教會少年，不願與君絕。

為幼弟誕下子嗣的女性，是無良父親計劃裡的一個重要環節，玄震不願釐清其中的曲折轉走，他只是無法容忍最寶貝的玄囂不被信任！

於是，十一皇子漠然地旁觀這段如履薄冰的關係，破碎在暴雨心奴不受控制的狩獵行動底下。

「我等會兒要給八皇兄送幾罈杏白過去，你要跟嗎？還是要找心上癡癡牽掛的溫翹？」拉著少年走入室內，在木質地面拖出迤邐水痕，一面徵詢幼弟的意見，一面吩咐下人預備糖蒸酥酪。

玄震很乾脆地把玄囂剝個精光，輕輕以布巾擦拭少年滿是水露的短髮。耐心等候，陰影底下一雙映寒光的冷眼，答覆。

「十一哥哥希望我在溫翹面前出糗嗎？」赤裸的少年，任由兄長替自己打理落在肩頭與髮上的冰瑩，半點害臊的意思也沒有，提到最喜歡的若葉家青年時，語氣裡不自覺氤氳一層比喜歡還要溫柔的浮光。

玄囂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溫翹的無可取代，驕對天下英雄競折腰的少年只不過拉不下臉來承認，倦收天將平靜的心湖攪起陣陣漣漪。

十一皇子有些無奈地將有凝如膏，沃如沸雪的糖蒸酥酪塞進十八手中，再找套乾淨的衣裳，要少年自個兒換上。

「小穎，你需要時間消化被挑起的情緒，又怕溫翹介懷，才跑來我這裡，不是嗎？」
★

十三蹲在地上替玄臏重新安上他與央措一同設計的雙腿，自然垂落的尾巴晃呀晃的，掃出可愛的弧彎。

風鈴搖晃清脆響，大皇子的府邸，午睡般安祥。

「玄臏皇兄，試著走看看吧，如果哪裡覺得不適，我再替你微調。」瞎眼的管理人，撩開衣襬，給自己挑揀一個愜意的位置，準備傾聽兄長的步伐。

「十三，你的尾巴上繫鈴鐺？」細小的響聲迴盪在耳畔，童趣地讓玄臏不由得感到好奇。

管理人一張漂亮的瓜子臉輕輕皺了下，有些無可奈何的味道，「十八的花樣，本來想掛在我的脖子上。」

聞言，饒是玄臏沉穩，也有點忍俊不住，「玄囂還是一樣無法無天地讓所有人感到頭疼呢。」

那麼囂張蠻橫的一個孩子啊，一生卻活得比任何兄弟都精彩瀟灑。

「可不是嗎？難得九皇兄今個兒沒來找我告狀。」興致忽來的十三，淘氣地甩著自己的尾巴，發出繁紛鈴音。

玄臏笑而不答，慢悠悠地沿著簷廊走動，一面欣賞他新栽的粉妝樓，抽出嫩綠新芽，為靜寂的庭院帶來春日的生命力。

「這回新的雙腿還不賴，有需要的地方，我會再登門拜訪十三弟。對了，小十八編織的花環，代表什麼意義？」兄弟搖來晃去的尾巴上，不偏不倚安了一個粉粉嫩嫩的花圈，金屬鈴鐺懸在花環下方，還紮上柔美的蝴蝶結，畫面夢幻到讓玄臏冷不防冒出幾滴冷汗。

十三撈過自己的尾巴，摸了好一會兒，才溫吞吞地回答，「我只曉得和四皇兄有關，不過詳情得問玄離皇兄，他很介懷這點啊。」

癥結點再度指向玄離，兄弟上次極力掩飾含恨帶笑的模樣，不禁在玄臏腦海裡二度活靈活現起來，勾勒出一個模模糊糊的黑影，一點一點，吸乾周遭所有光源。

說時遲那時快，身為兩人談論焦點的玄離，正好從府邸提了一籃點心過來給玄臏佐茶。

「欸，怎麼都看著我？」

接收到兄弟的目光，玄離順勢望了過去，玄同手路能讓他心情雞飛狗跳的花圈，就這麼大剌剌映入眼簾，想視而不見還不成。

「別問我，皇兄你們有興趣的話，自個兒找十八討答案。」玄離吃了秤砣鐵了心不想和玄同的花環有絲毫瓜葛，決定不道德地將火勢延燒到玄囂身上。

不過也許，他的幼弟不知情…。

「來這兒的路上，我與三首雲蛟不期而遇，他的身邊，有個和朱星長得很像的青年，那是誰？」不想繞著讓自己胃痛的話題打轉兒，玄離乾脆轉移話題。

玄臏緩緩踱回簷廊前落坐，在十三的指導下褪去無機質雙腿，從玄離的點心盒裡挑了塊嫩豆皮出來品嚐，一臉滿足，「八弟府邸下人的手藝還是一樣好，如果再來罈酒就更逍遙了。

你說的那人，是紅冕邊城的挽風曲，跟了四弟好一段時間。」

「我那兒能喝的酒都讓小十八要走討好四哥去了，皇兄恐怕還得等上一陣子。」玄離不太認真笑罵了幼弟幾句，心思沒停留在紅冕的妖鳥青年身上。

他們兄弟各自在懸崖上砌一壺茶，溫熱這一生對玄同的牽掛。

「現在的父親，切割成不同的個體？」閻王是森獄諸皇子們痛的記憶，在荊棘滿佈中，玄臏嘗試尋找出口。

十三的耳朵微微垂落，身為管理人，他與不同的"父親"接觸次數最為頻繁，自然，也是兄弟裡第一個見到閻王的。

『欠兄弟的，玄熙會一點一點償還。從今爾後，橋歸橋路歸路，我是仙山的管理人，不再是你的十三子。』

回憶他都收好了，淚水漸漸就會乾了。

「目前分割成閻王，副腦神思，元神獸三首雲蛟。

神思與四哥重溫那年的三清酒，在破碎的天倫中，破鏡重圓，他大部分時間待在商清逸的小口袋裡，偶爾以人形見客；三首雲蛟對紅冕邊城的赩翼蒼鸆發展出類似父子的情愫，跟在妖鳥青年身側，不離不棄。

以結果論，神思最接近四哥期望的溫暖又有情的父親，也許有一天，我們兄弟可以一道拜訪。

至於閻王…。」

曾經全身血淋淋的十三不願繼續開口，那是他無能為力的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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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翹輕輕梳弄著散落的長髮，正打算編條細小的三股辮，一旁，擱置全新打造完成的鰭翅飾品。

覆著龜殼擁有青蛙四肢的小小綠色童子，一手抓著帶露荷葉，一手，高舉色彩繽紛的緞帶，努力墊起腳尖，想讓優雅青年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我不適合綁這個，謝謝你的好意，一會兒，我給你在脖項上紮一條，回去凝雨哥那兒覆命。」溫翹含笑抱起兄長的河童式神，讓小傢伙坐在矮桌上，撫摸著光滑小腦袋，提議。

小河童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乾乾瘦瘦的臂膀捉著青年的大掌親暱地蹭呀蹭的，時不時發出不明的滿足氣音。

溫翹鬆開紮綁一半的三股辮，任髮絲垂落雙眸，直到，另外一雙強而有力的雙手，為自己重新綁髮為止。

「與你鬧得不可開交的那一年，我幾乎只紮馬尾，穎初明白箇中原由嗎？」一提到時間流河裡整整一年不相見的關鍵片段，驕傲少年指間的俐落，忽然，靜止了。

青年淡淡笑了起來，執拗地回首造成玄囂捉握未完成髮辮上的困擾，在對方緊抿色澤略深的唇畔，烙下蜻蜓點水的一吻。

「習慣你每天摸進若葉機關城替我綁髮，想自己動手，卻是怎麼樣也綁不好，乾脆…。」回憶裡的淚如雨下，讓溫翹胸前猶能跳動的臟器，隱隱作痛。

玄囂沉默地將臉頰貼上青年背脊，聆聽兩人曾經的心碎顫音。

桌沿上的小傢伙，受不了玄囂與溫翹之間的異樣沉悶，竟歡脫地趁少年皇子不備，將手中所有的彩色緞帶一股腦兒灑在玄囂的蓬草腦袋上，讓對方模樣好不滑稽。

溫翹見狀，沒忍住笑意，一面綻放月牙彎在嘴角，一面給玄囂清理頭頂上的花花綠綠，「鹿，你真可愛。」

玄囂不動聲色地為青年綁好頭髮，插上新的魚鰭裝飾，再反手相擁溫翹。情人看不見的背後，悄悄露出怒相惡狠狠瞪了太歲頭上動土的小河童一眼，嚇得凝雨的式神往後跌坐滾動了幾圈，最後摔下桌跌個四腳朝天。

咚地一聲太過清脆響亮，讓溫翹笑笑搖頭，伸手一下一下拍撫少年的柔軟腦袋，「這樣欺負凝雨哥的小河童？」

玄囂聳肩，一點誠意也沒有地告解，「我很客氣了。」

溫翹微笑緘默，他怎麼會不懂玄囂的精神潔癖？年輕氣盛的皇子可以掏心掏肺，卻絕不允許任何人背叛！

暴雨心奴鐮刀斬落的悲劇，不過一種必然性。

從掉落一地的妍麗拾一條粉紫色的飄逸，溫翹撈起受制龜殼無法起身的式神，給小傢伙紮個漂亮的蝴蝶結，「回去找凝雨哥吧。」

青年再接再厲揀選天空藍和柔粉色的緞帶，笑吟吟地在玄囂胸口位置比劃，「我給你綁兩撮小辮子如何？」

「溫翹，你如此迫不及待看到十一哥哥門口掛鹿皮嗎？」綻了個耀眼邪肆的笑容在嘴角，玄囂順著對方的意圖，不甚在意地預告自己的未來。

「如果玄震皇子把穎初你大義滅親，我可是會十分捨不得哦。」仿著少年特有的狂妄語氣，溫翹湊上前，在玄囂的臉頰接連落下綿密親吻，如雨細膩。

雙手沒閒著，在玄囂默許下，紮綁兩搓瘦瘦的髮辮搖曳少年胸前，「我比較好奇，玄同皇子的反應會是什麼？」

玄囂捉起溫翹指頭，不輕不重在指腹咬了一口，「你又拿四哥窮我開心。」

「穎初，你始終沒有歸還十三皇子的腰牌，每天不定時溜去塵世找玄同皇子，不是嗎？八皇子最近還在抱怨他族裡姑娘釀的酒都要讓你搬空了。」

溫翹難得撞見玄離往管理人那裡跑，令牌被玄囂巧取豪奪要不回來的十三皇子猶如啞巴吃黃蓮，不曉得跟怎麼和正直的八皇子交代解釋，俊秀臉龐上寫滿憋屈無奈。

「若葉家的酒對四哥來說味薄如水，只好委屈八哥了。」粉嫩緞帶隨著玄囂的動作搖晃甜美的弧度，搭配得瑟不已的嗓音，讓溫翹一陣莞爾。

森獄最蠻橫的小霸王之名，可不是空穴來風啊。

「下回我給穎初你釀一罈？」溫翹愉快地提議，不管他釀出來的酒味道如何，玄囂都會痛快接受。

於是，他的皇子，他顧守著一世不離。

「還不如我給你煮酒，溫翹，改明個兒和我一塊騷擾四哥？」心底始終惦念玄同的少年，提出自己比較喜歡的選項，雖然，不倫不類。

「找知秋哥一起煮酒釀湯圓好了，若葉家裡要屬他酒釀得最好最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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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峨若葉機關城外，一抹混雜堅毅與柔美的黑粉，打著如血淒豔的紅傘，靜靜佇立在門口。

外力強行崩斷的緣份，在齒輪緩慢而刺耳的咿呀聲中，重新燙熱了知秋的牽掛。

Free Talk：
06稍微過度一點
07回頭寫森獄一切悲喜的起點閻王，以及知秋無論如何都想守護的...

[ 此帖被洸離在2016-09-09 23:24重新編輯 ]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噗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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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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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