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22【师尹中心/殢师】慈光永耀（现代） 27楼更新第21章完结 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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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8)

10樓發表於: 2018-05-09 0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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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绵里藏针

杀戮碎岛摄论太宫终于来访，弭界主有意造势，会晤地点选在慈光之塔最敞亮的国际会议厅，不止授意两林听议，还放任记者媒体长枪短炮堵满了窗户，闪光灯噼里啪啦一通乱晃，形势怎么看都像是棘岛玄觉单刀赴会。
弭界主长期居于幕后，一干事务自然而然全落在无衣师尹肩上，这时候他倒想不起功高盖主的问题了。
“界主不出面也好，台面上风波乱得很。”拈香雍容的慈光首辅慢慢抚平袖口的衣褶，“战火已至，碎岛想必是为能源而来。撒儿，你说我该索取些什么作为报答呢？”他笑得实在很甜，就像对着挚爱的情人，冰冷的眼神却让撒手慈悲后脊发凉，心惊肉跳。
“……戢武王开出的价码显然无法让师尹满意。”
裹着蜜的笑意一霎收拢，无衣师尹眯起眼睛，锋芒尽出，“走吧，去会一会太宫。一晃数年，久违了。”
碎岛一日不灭，他又怎可能满意？

剑之初知晓玉辞心真实身份已有一个多月，汹涌的心潮沉淀下来，忧虑随之浮出水面。他好容易下定决心给玉辞心打电话一诉衷肠，却因碎岛佛狱开战而不敢冒失打扰。
他满怀心事，答辩和实习面试都准备得恍惚，好在有惊无险，毕业典礼当天甚至得到了意外之喜。
“辞心？你怎么有空来电话？”
“战事并不吃紧。”戢武王道，“你在怕我？”
“没……”剑之初先是有些忐忑，随着听筒内传来一声颇不屑的冷哼，他反而坦然了，“辞心，我确实犹豫过，但现在我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我绝不会离开你。”他躲进教学楼的阴影里，把藏着两人合照的手机坠捻在指间，“辞心，我可以叫你真正的名字吗？”
“放肆。”她的声音清朗含威，却没有生气。
于是剑之初笑起来，像温柔的阳光穿透阴霾，“槐生淇奥。”

棘岛玄觉摸摸索索把协议书推过去，“我王希望慈光之塔提供能保证碎岛三个月军备的天源流量支持，碎岛会替慈光挡御佛狱的侵略。”
无衣师尹将文纸按下，并不翻看，“佛狱途远路遥，且与我慈光之塔无冤无仇，太宫挡御一说未免夸大了。”
“若杀戮碎岛覆灭，唇亡齿寒，面对佛狱悍将，师尹还能高枕无忧吗？”
“太宫言重。”无衣师尹道，“我并非不愿提供能源，只是若碎岛与佛狱一朝化干戈为玉帛，慈光之塔岂非要担上争端的罪责？”
棘岛玄觉道：“佛狱掳走王后，碎岛必定讨回这笔账。如果慈光之塔执意做壁上观，碎岛亦不能保证两境边况安定。”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如此说来，你们是一定要慈光之塔参战了。”无衣师尹叹道，“但如果碎岛两面受敌，戢武王真的乐见吗？”
棘岛玄觉和无衣师尹在谈判桌上交锋多次，素知他是遇柔则柔遇刚则刚的风格，一番威逼已探明慈光之塔的态度，只要再验证自己的猜想，下面就该利诱了。
“师尹不惧与碎岛重开战火，想必是慈光之塔边境防御系统已趋完善。”棘岛玄觉道，“师尹对天源流线进行限制，恐怕不只是因为上天界的警告吧。”他抓住一闪而过的胜机，“想启动覆盖范围如此庞大的系统，需要极大的瞬时功率，师尹拦截天源之目的昭然若揭。”
“太宫消息灵通。”无衣师尹大大方方承认，“既然知道天源流量对慈光不可或缺，碎岛想得到想要的结果，就该拿出更多诚意。”
棘岛玄觉几乎是瞬间明白他在暗示什么，“如果碎岛能提供启动能源，师尹是否愿意保证天源供应？”
无衣师尹将文纸推回，“只要碎岛交付给慈光足量燃晶，我可以保证贵境战况顺利，佛狱方面慈光之塔也会加以限制。”
棘岛玄觉锁眉思考，“兹事体大，我须回国与王商议。”
“慈光之塔静候碎岛答复。”

屏幕里两境会晤已经结束，好事的记者得到机会，凑上来试图挖些夺眼球的新闻。
“请问太宫，戢武王身为女性对碎岛传统是否是一种冲击？”
“太宫，碎岛民众是如何看待戢武王的？”
无衣师尹无奈叹气，界主搞的小动作看似让太宫难堪，实际消耗的还是他辛苦建立的慈光之塔外交格调。
棘岛玄觉早有准备，四两拨千斤地转移话题，只说欢迎去碎岛感受戢武王文治武功，话锋一转就绕回无衣师尹身上。
“玄觉有一事好奇，楔子造谣生事扰动四魌界，师尹仍以国士礼将他葬于四依塔，这是出于何种考量呢？”
无衣师尹眸光一黯，面上一副痛心疾首，“楔子是我境天舞神司，也是我的知己好友，在他步入歧途时没能挽救他是慈光之塔的遗憾，又怎会在他死后抛弃他。”
“……无聊。”
殢无伤关掉直播把手机丢到床上，周身气压蓦然降低，眼看晴空万里就要变成狂风暴雪。
剑之初正收拾行李，听见他的动静一转头吓了一跳，“国际形势混乱，阿舅忙得没时间来毕业典礼也正常，你不至于吧？”
“我知道。”殢无伤握着墨剑表情阴晴不定，“我只是厌恶他的虚伪。”
剑之初忙绕开话题，“今天就离校了，你有什么打算？”
殢无伤把墨剑推出一截刃，“听过雪落的哀鸣，你之存在令吾愤懑难消了。”

无衣师尹转入后台休息室，撒手慈悲忙从电脑前抬起头，“转播一切正常，师尹，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告诉辉煌堕世增加边境布兵，严密监控碎岛动向，莫要打草惊蛇。”
“是。”
“让拔刀洗慧安排护送禳命女回国，一切谨慎完备，防止旁生事端。”
“是。”
“撒儿，今晚的宴席你代我去安排，妥当后就回家带允儿出去吃吧。我去换衣服，晚上不回来了。”
“是。嗯？”撒手慈悲一连应下，忽觉哪里不对，“师尹，您要去哪？”
无衣师尹笑道：“另有约定。为师相信撒儿的能力，有界主主持，你做好份内事就行。”
“什么？等——”
撒手慈悲还没反应过来，他已匆匆关上更衣室的门，利落地脱去一身考究的礼服，卸下发间繁复的装饰，揉揉酸痛的后颈和肩膀，从柜子里拿出准备好的休闲衫。
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一小时。

大学的毕业典礼是离校生的狂欢，各班各宿舍抱团发疯，殢无伤站在角落里冷眼旁观，就像一柄沉默的古剑。
他一向冷情，从未顾念过同学关系，加之早已搬回寂井浮廊，额外收拾的东西也不过几本书。
连这些书他也是用不着的。
“怎么不和你同学一起？”
殢无伤闻声回头，一大抹红色闯进眼帘，瑶映拖着行李箱招呼他，“你是自己一个人，侬也是，你要不要和侬走。”
少女堂而皇之闯进他的世界，纠缠不休。
殢无伤立刻就要回绝，瑶映却在他开口前打断，“你赢了侬，侬就放过你。”少女从行李箱底层翻出一把碧色俏剑，轻快地挽个剑花，“侬看见你包里的剑了，出招吧！”
话音未落，碧光闪动，艳影已攻了上来。
殢无伤拧步躲过，下一霎墨剑出鞘，锋刃相格，擦出一串火花。
“侬知道你偷偷舞剑的地方，侬早就看上你了。”剑光如练，瑶映攻势凌厉，“只有侬能败你。”
殢无伤且战且退，一直退至冷清无人的教学楼后，步法变化转守为攻，秋水扬快，终末境现。
瑶映越发兴奋，“就是这个，侬终于看到了。”她翻腕变招，正面迎上墨剑锋刃，“千里封光！”
一霎风静雨止。
两人剑锋皆停在对方要害半寸之处，殢无伤垂眸回剑，格开瑶映碧剑的同时心弦微微一动，“你能听到墨剑的哀鸣吗？”
“为何哀鸣？”瑶映歪着头反问，“出剑的痛亦是畅快。这一场侬没赢你，但你也没赢过侬，侬要等你直到你愿意跟侬走。”她骄傲明媚，就像泓亮的剑光。
“随便你。”殢无伤撇开视线不理不睬，瑶映气得跺脚，“侬不会放弃的。”说罢转身就走。
殢无伤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你还在看什么。”
“打的很是精彩。”无衣师尹步出阴影，简单束起的高马尾在风中微微摇曳，“瑶映是个不错的女孩子。”
“你又调查过了？”殢无伤探究他的眼睛，“试探我毫无意义，有话直说吧。”
无衣师尹笑得无奈，“我只是想参加你的毕业典礼罢了，可惜俗事缠身，耽误了时间。”
殢无伤把墨剑塞回书包，“剑之初在宿舍收拾东西，一羽赐命还在实验室。”
“初儿明天就去上班了，羽儿实验正是关键时刻，让他俩忙自己的事吧。”无衣师尹走在前面，“今天我可是只和你有约定。”
殢无伤抬步跟上，“会打仗吗？”
“我会尽力避免。”无衣师尹道，“今天起你就毕业了，是想自己找工作还是继续跟着我？”
“明知故问。”
无衣师尹闻言笑出了声，“那往后我还是去寂井浮廊找你吧。”
经年后连殢无伤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曾相信过他们会维持这样的关系，直至度过一生。无衣师尹一贯八面玲珑，最擅趋利避害，唯独给了他探究矫饰尽头一点清澈的机会。
可惜年少懵懂足轻狂，只把深情作寻常。
等他愿意挖出藏在凉薄下的真心时，留给他的也只剩褪尽真心的凉薄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八月的尾巴。
无衣师尹当真拿出一个多月陪伴他的初儿撒儿羽儿允儿，像世间许许多多的家人师生一般轻松纯粹。
碎岛用足够启动三次慈光之塔防御系统的燃晶换取一纸天源三个月不限流的约定，于是无衣师尹当机立断，决定带一干学生去诗意天城公费旅游，顺便和御圣主尚风悦交流感情。
同期，戢武王亲征佛狱。
一切都向着好的方面发展。

流落繁华太孤寂，玉沙夜里听漏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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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樓發表於: 2018-05-14 0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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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黄雀在后

“慈光之塔一切可好？界主还是老样子？”
终于过完复杂的会面仪式，尚风悦把闲杂人等赶出监控室，倚着操作台放松下来。
无衣师尹摊手道：“最近忙起来，界主有许多不放心。”
“我看了转播，你说曾想挽救楔子，有几分真？”尚风悦掂着折扇，“无衣，如今连我也看不清你了。”
“若他肯回头，慈光之塔会不计前嫌。”无衣师尹垂着眼似在考量该拿出什么样的说辞让听者满意，诗意天城的御圣主用扇柄敲敲手心，摇头叹息，“打住，不想说就罢了，这儿又没人逼你。”
无衣师尹唇畔绽开暖意，“说笑了。”
他们不是朋友，尚风悦遗憾地想，大概无衣只能是师尹，师尹也只能是无衣，楔子数年前的戏谈一语成谶。若非无衣师尹身系慈光之塔荣辱，慈光之源又和四魌天树的存活密不可分，他倒是满怀希望看对方受挫，最好还能遭些委屈，这副春风得意的模样实在让被他坑死的老实人沉冤难捱。
“虽然知道你为四境纷争费心劳神甚多，但我还是想拜托你一件事。”尚风悦道，“不是御圣主拜托师尹，是尚风悦拜托无衣。”
无衣师尹笑道：“说来吧。”
“佛狱覆灭时，拜托你保凯旋侯一命。”尚风悦一顿，又补充说，“不必勉强，一切以你慈光之塔为重。”
“如果他不会再对慈光造成威胁……”无衣师尹沉吟片刻，“此事操作起来并不难。但让一位战将在国破家亡后独活，换位思考，恐怕他未必承情。”
尚风悦道：“我会劝他，毕竟我们是朋友。”
无衣师尹颔首：“那我尽力。”
“多谢。”尚风悦听他应得痛快，遂放下心换了话题，“你的学生很优秀，又哪里不放心，竟要你亲自来？”
“一羽研制的限制剂对用量要求极高，弄不好可能刺激扶木狂暴。”无衣师尹语带忧虑，“慈光之塔有一个不情之请：设置药泵的远程控制端，控制密钥由慈光之塔保管。”
“这限制剂会对四魌天树有什么影响吗？”
“完全无害。”
尚风悦道：“就依你。”折扇刷地一开，“但我希望师尹三思而行，凡事未必只有一条路。”

撒手慈悲捧起水泼向一羽赐命，两个人你追我赶，经过浅洼踩出不小的水花。
“一羽你太慢了哈哈哈哈。”
“撒师兄别跑！”
无衣师尹沿着河滩漫步，他心里盘算针对碎岛的种种后手，诗意天城的盛夏碧水半点没入眼。殢无伤本是远远跟着，见他仿佛全然不看路，越走越往河里蹭，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无衣师尹终于抬眼，水流撞在河床碎石上溅起的水花已经打湿了他的裤脚。
“怎么了？”
殢无伤拉着他转了个方向，阳光洒在波面上，晃得眼前亮斑璀璨，“你眉目混沌，不配这美景。”
无衣师尹把目光放远，声音由于奔波显得有些飘，“你说佛狱人见了这些，会想些什么呢？”他转而提问，试图从对方身上获取些许认同，“你去过佛狱，两相对比，是不是慈光之塔更好？”
“佛狱不比渎生暗地差。”殢无伤漠然道，“你经手的见不得光的事也不比咒世主少。”
“治国难免如此，”无衣师尹兀自浅笑，“至少着眼于表面是繁华安稳。”
殢无伤别开眼，显然是不愿再聊。
无衣师尹拍拍他的肩膀，举目四望，神情透出几分迷茫，“咦？撒儿和羽儿去哪了？”

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休假。
拔刀洗慧和辉煌堕世凑在电脑前加班加到崩溃，没一天能睡够四小时，办公室里全是泡面味。
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中，辉煌堕世偶一抬眼就发现坐在对面的拔刀洗慧在挠头发，动作毛躁得简直和头发有仇一样。
“你又怎么了？”
“辉煌，师尹以前是怎么引导民意的？”拔刀洗慧删掉文档里大段文字，“界主四道限电令已经惹得怨声载道，师尹好容易才平息下来。繁荣了那么久，民众连限流都不乐意，更别提集中物资去打仗了。”
“战争是外嫁国内矛盾最好的办法。”辉煌堕世演算防御系统各项能耗和反击功率到了紧要关头，公式多得眼花缭乱，“师尹走之前不是教过你么。”
拔刀洗慧抱怨道：“可是碎岛高调把燃晶送来，我就是想破脑袋也没法把民调弄成主战啊，宣战书怎么写怎么理亏。”他说着一摔鼠标，“我真是要疯了。”
辉煌堕世一敲回车，调试框里利索地亮起一串绿色，作为王牌的辐射性武器也能够大功率运行，他松了一口气，拿过饼干往嘴里塞了两块，“慈光之塔上次参战是什么时候？你找找师尹那时候的文书做参考呗。”
“上次？那得几百年前了。我还是自己问师尹吧。”拔刀洗慧拿起手机就开始拨号，辉煌堕世说你现在敢打电话我敬你是勇士，拔刀洗慧忙看了眼时间，“师尹说早上六点之后都可以给他打电话，这都六点半了。”他说着按下通话键，听筒里嘟嘟嘟响了几声就被扣掉了。
“哎？”
拔刀洗慧不怕死地又打了过去，这回刚打通就被接起，“秒接！”他按着话筒压低声音，“辉煌，师尹秒接我电话呢！”
辉煌堕世撇撇嘴，“但是师尹根本不理你。”
“哎？”
拔刀洗慧战战兢兢把手机贴到耳朵上，战战兢兢开口，“那个……师尹，我……我是不是打扰您了。”
“他还在睡。”
“啊……啊？殢师弟？你——喂？喂喂？”拔刀洗慧悻悻放下手机，“殢无伤接的，说师尹还没醒，然后直接挂掉了。”
辉煌堕世把数据保存，“说了让你不要打。师尹带一羽他们是去度假，怎么可能早起。”
拔刀洗慧道：“也是。”他仰在转椅上想了想，忽然又蹦起来，“不对呀！师尹没睡醒也不该是殢无伤接电话啊。”
辉煌堕世关电脑收拾桌子准备回家补个觉，“洗慧，师尹就快回来了，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认罪吧。”

变局发生在九月。
火宅佛狱贪邪扶木受天源中限制剂影响，能量转化效率逐日下降，细小的劣势积累到一定程度，面对戢武王亲率的碎岛大军便节节败退。
无衣师尹收到咒世主的威胁信，内说如果他想罔顾出兵协议坐看佛狱覆灭，佛狱不惜公开关于算计雅狄王的来往信件，势要将慈光之塔卷入战火。
“杀戮碎岛长期以武力胁迫我慈光之塔为其提供巨量能源扩充军备，”新闻发布会上无衣师尹满面愁容，显得委屈又愧疚，身段放得极软，仿佛因亏欠民众而无地自容，“是我忧惧战争，委曲求全，放任碎岛得寸进尺，如今竟令其打起慈光之源的主意。”他揽了一身责任，却把仇恨矛头直接引向杀戮碎岛，“是可忍孰不可忍。即日起，全境解除限电令，民众可自行存储能源以备不时之需。慈光之塔与杀戮碎岛之间往来通道全部关闭，沿边境线防御系统开启一级警戒，全军备战。”
在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上，他多年积累的声望也不过一枚棋子，连环杀计终于提上日程。
“能把衡岛登岸关卡的密钥尽快发过来吗？”无衣师尹点开和元别的通讯，“慈光之塔将对碎岛用兵，需要衡岛作为突破口。”
“登岸密码有两道，我只有一道密码，另一道在太宫手里。”元别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踌躇道，“太宫于我有恩，我却要陷他于万劫不复，师尹，我真的做对了吗？”
无衣师尹淡淡道：“衡岛血案你能放下了吗？”
元别一怔，眼底惨痛流露，“我不会忘，我要碎岛血债血偿。”他稍稍平复心情，又道，“太宫谨慎，若要妥善拿出密钥，尚需几日准备。”
无衣师尹安抚道：“尽快就好，元别，麻烦你了。”
撒手慈悲一边泡茶一边疑惑道：“师尹，咱们真要主动出兵攻打碎岛？”
“当然不。”无衣师尹将焚尽的香灰倒掉，“联络凤羽吧，让她进言戢武王，就说衡岛离慈光最近，又与碎岛有宿怨，请戢武王留意。”
撒手慈悲眨眨眼，“师尹要牺牲元别？”
“慈光之塔不需要心思活络的棋子。”无衣师尹脸上毫无留恋，“用元别激怒戢武王，也算物尽其用。”
“可戢武王骁勇，碎岛若弃佛狱于不顾，举兵强攻我们怎么办？”
无衣师尹笑道：“九月份了，我只怕她戒心太重不敢来。”
“九月怎么……啊，我明白了！”
撒手慈悲恍然大悟，“原来师尹说的既成定局是这个意思！戢武王身上该有五个月了吧，只要我们打伤她，她就再也瞒不住了——师尹有出战人选了吗？”
“就算戢武王身体不便，慈光有人能在穿越重器利兵的前提下战胜她吗？”无衣师尹一盆冷水泼过去，“撒儿，你也太高估慈光之塔的战力了。”
撒手慈悲贼兮兮道：“师尹肯定有办法。”
无衣师尹好气又好笑，“我自然有办法，但你也该自己多思多虑，不然等哪一天你的师尹不在了，遇上大事你可有应对之法？”
“师尹一定会长命百岁。”撒手慈悲不情不愿地嘟囔，却还是听话地绞尽脑汁，“正面打不过，那就靠一羽的狙击。”
“嗯，八百米内的目标一羽不会失手，但碎岛最小的军阵布置也有三千米，戢武王即便身先士卒，以她的警觉和反应，命中把握也会大大降低，一击不成便没有机会了。”
撒手慈悲快把眉头打成了结，“那我们要把戢武王引出来，最好是引到靠近慈光之塔防御系统的地方，借助防御系统的各项干扰设备和辐射器配合一羽，一击致命。”
无衣师尹道：“撒儿的思路很对。但防御系统是碎岛进犯的最大阻碍，辐射器又对戢武王威胁甚大，没有破解之法时，她必不可能贸然接近。”
“啊……此路不通。”撒手慈悲讪笑道，“师尹别调侃我了。”
“我没有调侃。”无衣师尹粲然，“现在戢武王畏惧防御系统的大功率辐射，如果告诉她某一时间辐射器绝对不会启动，她怎会不来？”
撒手慈悲犹豫发问：“可戢武王为何要单枪匹马亲自来？她完全可以派人，或者大军掩护。”
无衣师尹道：“所以我们需要一个能让戢武王以身犯险的人。”他高深莫测地，浅浅抿一口香茶，“一个能得她信任，她又难以拒绝的人。”
撒手慈悲稍一思索，大惊失色，“师尹，难道您的人选是、是……”
“是啊。”无衣师尹敛目轻叹，“初儿也该为慈光之塔做些贡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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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18-05-14 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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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人物很还原啊！楼主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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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樓發表於: 2018-05-16 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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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香饵之下

元别装作无意地向棘岛玄觉提起衡岛的登岸密码，“太宫，密码还是我来的那年设的，这么久了，是不是应该改改？”
“元别，是不是慈光之塔的动作让你不安了？”棘岛玄觉由元别搀扶，闭目缓缓而行，“王已经攻入佛狱，很快就会凯旋。”
“太宫……王不会弃衡岛于不顾吧。”
棘岛玄觉脚步一停，“不会。”他握紧元别的手，“好几年了，我从未见你真心快乐过，仍不能释怀吗？”
元别默然。
“第二道密码是衡岛玉珠树的年龄，若实在不安，你就去改吧。”
“太宫……”
棘岛玄觉道：“人不能一辈子活在仇恨里，碎岛欠你太多，我没有资格让你放下，但我希望你能更多地往前看。”
元别随上太宫的脚步，“我明白太宫的苦心，不会让太宫为难的。”

“毕竟雅狄王是你的父亲，戢武王和你有夫妻之实，如果你选择碎岛我也不会怪你。”无衣师尹总是这样，言辞里似乎给你极大的自由，摆在面前的通路却只有一条，“战争在所难免，想来即鹿也不愿你涉险。”
“我会守护母亲的国家。”剑之初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没怎么抵抗就接受了命运，“阿舅不必担心，我分得清。”
无衣师尹叹道：“你长大了，当初为雅狄王的事是我太着急，忽略了你的感情。”
剑之初只觉压力愈发铺天盖地，他几乎抬不起头来，“阿舅不要这样说。”
无衣师尹道：“你就跟着辉煌堕世吧，先熟悉一下防御系统的基本操作，之后去负责南二区的总控。”
“防御系统？”剑之初愣了愣，“阿舅，我不上第一线吗？”
“你有这份心，我很欣慰。”无衣师尹十分满意地赞扬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出半头的晚辈，“但是慈光之塔并没有主动挑起冲突的必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做威慑便可。另外你放心，戢武王不会来。”
剑之初忽然就松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炎炽凤羽慌里慌张闯到戢武王行帐外，扑在双神姬面前，“快，快向王报告，慈光之塔破译衡岛登岸密码，第一波打击已造成实际伤害！”
“慈光之塔欺人太甚！”戢武王当机立断，“广诛留下继续对佛狱施压，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我的行踪。双姬随我回转，即刻整装！”
左右神姬交换眼神，领命而去。炎炽凤羽想走被戢武王叫住，“凤羽，前些天你要我留意衡岛，仅仅是出于猜测吗？”
“杀戮碎岛各区唯衡岛离心，又与慈光之塔距离最近，”橙衣少女一板一眼地行礼，“如果是我，也会选择从衡岛突破。”
戢武王道：“你并非碎岛之人，为何对碎岛如此尽心尽力。”
炎炽凤羽想了想，说：“我原是诗意天城傲天神武殿一员，上司炽焰赤麟因生有六指而被视为异类——我能体会王的辛苦与担当，祭天大礼时王的坦诚更令我折服。”

尖利刺耳的警报声撕开边境的夜空。
戢武王趁夜色举兵掠阵而来，辉煌堕世的布阵在彪悍的碎岛军队面前不堪一击，他撤退得果断，很快只剩了满地硝烟。
“慈光之塔从来不擅征战，能闪击得手必有内应。”右神姬一边检查战场一边回禀，“王，现在怎么办？是回碎岛和太宫商议，还是直接——呃！”
一簇血花自她心口绽开。
右神姬难以置信地捂着伤口，瞳孔微微放大，“王……”左神姬忙扶住她试图止血，却徒劳地被鲜红打湿手掌。远处丛林中火花突闪，右神姬拼力一挣，挡在戢武王身前又中一枪。
“王……有埋伏……退。”
戢武王咬牙道：“当生，快护送发议回碎岛救治，凤羽你率队全岛搜寻狙击者，其他人随我突袭慈光之塔！”

防御系统全面启动的慈光之塔边境明光如昼，探照灯和雷达有条不紊地运行扫荡，一时间辐射器和火力压制的炮口全部瞄准同一方向。
“碎岛人来了。”辉煌堕世传讯向剑之初嘱咐，“你盯好红外线探测仪，看见人影就拿辐射灯照他，功率我给你拨中档了，照个十分钟不死也得残废。”
话音未落，操作台就一阵剧烈震荡，剑之初深知第一轮试探攻击已经开始，他稳住心神，全神贯注盯紧成像屏，手指虚按在辐射开关上。
戢武王以机动兵力飞快确认了辉煌堕世的布阵和防御系统火力集中点，“全军注意，在找到突破口之前不要靠近防御系统，辐射检测仪一旦报警立即后撤！”
杀戮碎岛的救赎骁勇善战多有征伐，临阵经验绝非慈光之塔一个初成的年轻将领可比，剑之初只觉地动山摇，成像仪指示灯疯狂闪烁，传讯器传来辉煌堕世急切的声音，“南二区警备！”
剑之初反射般将触发器按到了底。
暴露在强光和辐射面之下的人一身银甲，手中或天戟银光熠熠，神情刚毅。
“淇奥！怎么会！？”
剑之初慌忙要去关闭辐射器，手指搭上开关一瞬他想起自己站在慈光之塔的立场上，戢武王是当前最大的敌人。
他只能拼命敲击玻璃幕墙，希冀在混乱的战场上引起注意。
辐射监控器连警鸣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破坏，戢武王忽觉昏沉，下腹沉重的坠感越来越明显，她挥戟杀散包围，一抬头正迎上冰冷玻璃幕墙后焦急的目光。
“剑之初！？”
剑之初贴在玻璃上，正朝外面的人大喊，声音泯在嘈杂和隔音里。
但戢武王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快退！”
辉煌堕世拦截不成，悻悻回到操作室见剑之初仍站在玻璃前眺望，“怎么了？”
“师尹一定要杀戢武王是吗？”剑之初自嘲一笑，“是了，慈光之塔最大的威胁，他怎么可能放过。”
“刚刚是你提醒了她对么？”辉煌堕世叹息道，“你自己和师尹解释吧。”
剑之初默然离开操控室，脑子里还有点懵，如今去质问师尹为何将戢武王引至此地已无意义，战争已经开始才是毋庸置疑。
他打开手机坠看到自己和槐生淇奥的合影，思考了一下说辞，定定心神，把号码拨了出去。

殢无伤在寂井浮廊看言情小说吹空调，不出任务他也乐得自在，明明是凶残的猛禽，却心安理得地被无衣师尹当作金丝雀养在笼子里。
“嗯？”来电显示的名姓令殢无伤皱起眉头，若可以，他倒想和这人老死不相往来。
“殢无伤，能帮我劝劝阿舅吗？”剑之初显然下了极大决心，从电话里都能听出他咽唾沫的声音，“阿舅要对戢武王动杀，但我想一定还有其他解决问题的办法，慈光之塔和杀戮碎岛并不非要你死我活。”
“你自己和他说。”
剑之初急切道：“我去说，阿舅只会加速行动，我向他坦白玉辞心身份的时候就是这样。”他忧心忡忡，半点时间也等不了似的。
“你的事与我无关。”殢无伤冷淡回答，接着就想挂掉电话。
“戢武王她怀孕了，是我的孩子，已经五个多月，求你帮我。”
殢无伤怔住了。
剑之初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害怕再被拒绝，忙道：“我会劝戢武王退出争端，她……”
“你说她怀孕了？”殢无伤终于回神，“即鹿的血脉？”
“是啊。”剑之初捉到他松口的信号，紧跟着道，“我不想失去她，你愿意帮我吗？”
殢无伤道：“师尹并不会因我改变什么。”
剑之初已经有了大概的思路，“不一定要让阿舅改变主意，我打算去见戢武王，辉煌堕世肯定会告诉阿舅，为防阿舅将计就计，你帮我拖住他。”
殢无伤皱眉想了想，“只要让师尹接不到辉煌堕世的消息就行对吧？”
“没错。我约到戢武王就发短信给你。”剑之初道，“我尽力劝她，还要麻烦你探探阿舅的口风，看他有没有可能让步。”
殢无伤不相信剑之初能劝动戢武王，却也不介意凭此去戳一戳无衣师尹，看看他如何取舍，看看他的底线在哪里。
“还有什么？”
“千万别让阿舅知道戢武王怀孕了，我担心他不但没有恻隐之心，反而将计就计。”
殢无伤默默结束通话，心说无衣师尹做长辈真是好生失败，连外甥都知道他满腹算计没点人性。
虽然有些微不详的预感，但在殢无伤一贯的个性面前毫无阻力，毕竟他如果会在意，也就不是永岁飘零了。

随着无衣师尹暂时关闭限制剂的输出，火宅佛狱渐渐缓过气来，凯旋侯面对什岛广诛越来越得心应手，竟连边境线也很快夺了回来。
戢武王并不放松对佛狱的牵制，也没有回兵的打算，只在视讯中要求元老院同意增兵，赶制防辐射设备，又严斥摄论太宫失察之责。
慈光之塔摆出以逸待劳的姿态，防御系统密不透风地运转，戢武王于是只陈兵以对，并不主动进攻。
几周下来，边境反倒维持了某种巧妙的平衡。
“平日看起来没有太明显吧？”王帐内，戢武王摸摸松开捆布的腹部，脸上露出将为人母的安然喜悦。
左神姬陪在她身边，“没问题，毫无异常。”炎炽凤羽陪侍一旁，闻言笑道：“王一定会顺利生下健康的宝宝，将来让王树见证过，就是未来的王。”
戢武王笑笑，又问：“发议怎样了？醒了吗？”
“王别担心，她没事，子弹卡住肋骨，没有伤及内脏。”左神姬道，“这回王一定要冷静谨慎，慈光之塔居心不良。”
炎炽凤羽接口，“那辐射器实在难办，要是能找出其弱点就好了。”
“我知道。”
戢武王应着，这才想起剑之初的事，拿起手机一看密密麻麻全是未接来电，她哭笑不得地拨过去，听筒里立刻响起剑之初的声音。
“秒接！”左神姬在一旁道，“他倒是真的关心王。”
“有什么用呢？”戢武王清咳几声，“剑之初，我说过你不要掺合进来。”
“淇奥，你身体怎样？慈光之塔辐射范围有千尺的危险距离，你千万不要再贸然靠近了。”
“你告诉我这些，无衣师尹知道么。”
“无论阿舅怎么看我，我都会这样做。”剑之初道，“淇奥，我想见你。”
戢武王一口拒绝，“战争时期，不可能。”
“辐射器每七天会有六个小时的休眠，各区域轮流休整，南二区的操作台是我控制，我们可以选在那个时候，我想和你谈谈。”
剑之初说得诚恳，戢武王不为所动，“谈什么？为何现在不说？”
“谈谈我们的未来，谈谈怎样结束战争。”
“天真。”戢武王沉声道，“我凭什么信你。”
“凭我们有了孩子。”
“剑之初！”戢武王骤怒，“你什么意思。”
“不是你想的那样。”剑之初急切解释，“我想说我绝对不会伤害你，我愿意起誓。”
戢武王深吸一口气，“那好，你起誓吧。”
剑之初在电话那边一板一眼，“如果我有半点害你之意，就让我一生孤寡，不享天伦。”
“好。”戢武王听完他的誓言，稍有动容，“但兹事体大，我尚需考虑，你等我的消息吧。”她关掉手机，转向左神姬和炎炽凤羽道，“当生，凤羽，你们觉得如何？”
左神姬道：“剑之初对您应是真心，但保不准无衣师尹从中多做什么手脚。就属下看，还是谨慎为好，若王想见，定要由我们择地，暗布护卫以防万一。”
戢武王道：“见了又生事端，不如不见。”
炎炽凤羽道：“见也有见的好处。如果在安全情况下就近观察防御系统，对来日攻破慈光之塔大有补助。”
左神姬沉吟半晌，“此话不错。但是否值得王以身犯险。”
“我们和王一同去，三个人，应该不会被辉煌堕世发现。”炎炽凤羽支招道，“再说还有剑之初，万一脱不了身就挟持他，看无衣师尹舍不舍得他的外甥。”
“区区剑之初根本动摇不了他。”戢武王冷笑，“我还不屑于如此行事。凤羽说得有理，我们需要更多地了解防御系统，但是怎么见，还要仔细琢磨。”

流落繁华太孤寂，玉沙夜里听漏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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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樓發表於: 2018-05-17 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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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伤有点鬼畜啊23333，师尹还是一贯的强大又淡定，两人的纠葛也很有张力了，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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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樓發表於: 2018-05-21 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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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慧极必伤

眼看秋意渐浓，无衣师尹退出了教师团队，老老实实回珥界主驾下做他的慈光首辅，如今还在象牙塔里的只有一羽赐命，要入档的请假记录反而成了最麻烦的问题。
“嗯……上学期病假二十九次，跨境交流十四次，这次怎么办呢。”无衣师尹正绞尽脑汁想一个合情合理又有新意的事假理由，殢无伤就带着一身秋雨拧开了流光晚榭的门锁。
“撒儿回来了？”
“是我。”殢无伤动作无比流畅地从书柜最下层的抽屉里翻出一副剑架搁在屋角，顺手就把雨伞搭在了上面。
无衣师尹这才想起来自己很久以前就给了他流光晚榭的钥匙，只是殢无伤从不主动拜访，时日一长便淡忘了。
“稀客。”
“收起你的客套。”挂钟指向十一点半，殢无伤语气里颇多不满，“撒手慈悲都这么晚回家吗？”
无衣师尹从大叠文件中抬起头，“那这么晚了，殢大侠来流光晚榭有何贵干？”
殢无伤把他手底的表格抽走，“兵役请假？一羽赐命？你要把他送上前线？”
“羽儿到防御系统好几天了。”无衣师尹把钢笔戳入笔筒，拿回表格塞进抽屉，“辉煌堕世抱怨得我头疼，你也知道，年轻一代里，羽儿是慈光最好的狙击手。”
他的自豪溢于言表，殢无伤闻言只是冷笑，“一羽不是你的白月光么，你想把他也弄脏？”
“此回是保家卫国，对羽儿我问心无愧。”无衣师尹笑意一僵，垂眸摆弄冷掉的香炉，“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葱白素手还是稳的，语气却染了薄怒。
“当然不。”殢无伤往他身边凑过去，被雨水打湿的潮气就裹上来，“为何不让我去？”
“就快了。”
无衣师尹眼睫略长，光线投刻下深沉的阴影，衬着香炉里萦起朦胧的烟，把温润秀致的面容遮掩得暧昧不清，“你是来请战的？你是我的王牌，尚未到关键一击，不需你出手。”
殢无伤怀着纠缠的目的，此刻更是着魔似的伸手打散了他松松束起的长发。
“真难得，你居然还有想替我分忧的时候……嗯？”
无衣师尹受这动作一惊，抬头正要发问就被吮住了唇。
殢无伤急切地把他从椅子上拽起来，一边迅速攻城掠地剥夺呼吸，一边放肆地扣紧无衣师尹的腰往卧室的方向拐。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无衣师尹在换气的间隙挣扎道，“撒儿快回来了，还有允儿在，你改天……”
“言允已经睡了，撒手慈悲不敢过问你的事。”殢无伤贴着他的唇低喃，“师尹，我想你了。”
冷情的人做起深情的事从来是最要命的，无衣师尹眼底有什么飞逝而过，下一刻已换了态度。他抬手抚摸殢无伤的后颈，这让青年松缓了相拥的力道，然后他抓住机会，湿软的舌尖舔过齿龈，把激烈的角逐变成温柔的抚慰。
殢无伤总算愿意留出几厘米距离让他把话说完。
“别着急。”无衣师尹挣出手推了推对方，语气柔和似水，“我先给撒儿发个短信，然后就去洗澡，好不好？”这时候他哪里还有半点首辅高高在上的架子，分明是予取予求的柔软。
殢无伤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有些不安，暗红瞳孔里闪过迟疑，“……好。”
无衣师尹的锁屏密码是即鹿的生日，殢无伤不知自己该不该意外，那种不祥的预感又来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在做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现在停止或许还来得及。
浴室响起水声打断思绪，殢无伤拿起无衣师尹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果断关机并把连在上面的充电器拔下来放进抽屉。剑之初约定的时间马上就到，殢无伤深知若想瞒天过海必不能给无衣师尹冷静思考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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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之初猫着腰从防御系统疏散门溜了出去，他和戢武王约好午夜时分在南二区三百米外见面，防御系统至今没有发动攻击就是计划成功的最好反应。
“淇奥。”
戢武王仍旧一身银甲，看见他来，将手中或天戟一横，“剑之初，止步。”
剑之初真的停下脚步，举手示意自己没带任何武器，“淇奥，你还好吗？”
戢武王身形已有变化，若观察仔细能看出小腹隆起，快到六个月，不是缠布能瞒住的大小了。
“你执意见我究竟想说什么？”
剑之初道：“碎岛和慈光之间一定要用战争解决问题吗？”
“如果你是替无衣师尹做说客，就请回吧。”
剑之初往前几步，“我是担心你。战事能拖得起，你的身体怎么办？”
“等打完这仗，我就以负伤休养的名义暂不露面，先把孩子生下来。”戢武王缓和了语气，“之后会让他随你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她话锋一转，又露出严厉的神色，“但现在碎岛不能退，我也不可能跟你走。”
此时他们之间还有十米不到的距离。
不得不说戢武王的警惕心起了极大作用。一羽赐命就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埋伏，当剑之初的身影出现在瞄准镜里时他有些犹豫，但戢武王的暴露让他立刻明白了无衣师尹的安排。
时机已不容犹豫。
子弹上膛，扳机扣下。
风声呼啸得异常，戢武王目光一凛，剑之初同样有所察觉，眼见一簇银光挟杀而来，两人一避一护，终不及风快。
子弹直中胸口，护心甲现出裂痕。
戢武王在冲击下踉跄后退，身形不稳时风声又至。
一蓬艳红在心口绽开。
带着若干亲卫藏身树丛的左神姬和炎炽凤羽发觉不妙，从暗处冲上慌忙扶住负伤的王。
“剑之初！”
“不是他。”戢武王冷汗涔涔，咬牙撑起身体，腹中胎儿因母体受伤而躁动，剧痛瞬间放大，“我们……中计了。”
防御系统灯光大盛，辐射器嗡鸣作响，辉煌堕世率兵围杀而来，剑之初无法，从炎炽凤羽手里借了枪挡在戢武王面前。
“你快走！”
戢武王在辐射扇下一刻都拖不起，眼前忽明忽暗，清醒正在被剧痛抽离躯壳。她勉力呼吸着，抬手护住小腹，“走！”
左神姬领兵掩护，炎炽凤羽先行，训练有素的军队迅速从慌乱中镇定下来，有条不紊地组织撤退。
辉煌堕世杀至，天坠剑蓄了无咎剑招，剑之初毫无防备，手腕刺痛间枪被挑落，转瞬被押着肩膀擒下。
“淇奥！快——”颈后挨了一记手刀，剑之初神识跌入黑暗，昏迷前一霎他蓦然明白了前因后果，心脏如坠冰窖，冷得发抖。
一羽赐命愣愣站在山坡上，对通讯器里辉煌堕世三番五次的追击催促毫无反应，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手在抖，抖得握不住枪，握不住正义。
“师尹，我不明白……为了胜利当真可以不择手段吗。”

流光晚榭宁静如常，无衣师尹毫无睡意，“你不是一向讨厌剑之初吗？今天怎么帮着他来算计我？”他用着玩笑的语气，眼睛却冷得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我不认为能瞒过你。”殢无伤道，“但我成功拖延了时间，师尹，现在剑之初已见到戢武王，你拦不住他。”
“我为何要拦他？”无衣师尹好笑地摇头，“你以为我让羽儿去边境是为什么？”
“你利用他！”殢无伤恍然一惊，“你利用他引出戢武王！”他难以置信地，“你明明有千百种办法，你明知道他们两情相悦！”
“但这种办法最快最奏效。”无衣师尹拿起梳子开始整理自己纠结凌乱的头发，“如果你懂事些，帮我劝住剑之初，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那是即鹿的血脉。”
“又如何呢？”他轻飘飘地叹息，“你莫忘了，那也是雅狄王的血脉。”早有得当的布局，是否看到辉煌堕世的传讯已不重要，“不说这些了。”无衣师尹莞尔道，“待此间事毕，慈光之塔一切步入正轨，若有幸功成身退，你就随我一起吧。”他本是刻意调侃，却不禁露出几分真切的期待，“我们选一处清静平和的……”
“你行事毒辣手段极端，还想得个善终么。”殢无伤还在怒中，冷笑着毫不留情地打断，脱口之言如同凛冬寒雪轻而易举打掉了无衣师尹手中的木梳。
这话委实过分了。
无衣师尹怔怔望着他，仿佛受了莫大的刺激，一时连反应都做不出，眼底情绪翻涌近乎失控，指甲颤抖着掐进掌心，“我竟从未知晓，你也想我不得好死。”
殢无伤被他淋漓的眼神和堪称悲哀的语气刺了一下，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口不择言太过伤人，但无衣师尹根本不给他弥补的机会。
“唉，你总是这样不留情面。”慈光首辅借着捡梳子的一低头飞快整理好表情，再对视时失控的情绪消失无踪，他近乎纵容地且叹且笑，“是我把你宠坏了，殢无伤，你在有心利用，这一点才最令我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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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樓發表於: 2018-05-27 1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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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祸起萧墙

“您是不是早就知道？”剑之初有气无力地躺在病床上，扯碎的报纸落了一地，“淇奥还在医院生死不明，碎岛王树殿就造势逼她下台。师尹……这是您计划好的吧。”
称呼的变动只让无衣师尹略微挑了挑眉，“是你瞒我。”他状似无奈，“若早些让我知晓，也不会如此。”
“您还在骗我。从我去边境，不是就您计划好了的吗？”剑之初喃喃控诉，“您利用我，您这是钓鱼执法。”
无衣师尹道：“如果你恪守立场，这些就都不会发生。初儿，你该自责。”他长叹一声，“你虽有主见，却太天真，联合外人来算计我只会自食苦果。”
剑之初咀嚼“自责”二字，只觉满口苦涩，又听他挑明自己的不自量力，惶问：“殢无伤呢，您把他怎样了！？”
“他自然和你不同，再怎么说，你毕竟是即鹿的孩子。”无衣师尹眼底阴霾蓦然浓重，“对你放心是我失策。剑之初，你和你的母亲一样任性。”
剑之初被他狠狠刺了一下，张口嘶声道：“那您是不是也要像牺牲母亲那样牺牲我，为了慈光之塔的野心？”
“慈光之塔是你的祖国。”无衣师尹收敛情绪，“你好好养伤吧，旁的事情轮不到你操心。”
外甥的心结远不如慈光之塔获益来得重要，他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无衣师尹拉开门，不想殢无伤正站在外面，抱着两把伞，水渍如泪。
“你怎么来了？”
“在下雨。”
无衣师尹神色和缓了些，冰霜乍破般现出些暖意，“剑之初很关心你。”
殢无伤为前几日的失言心有不安，往流光晚榭见无衣师尹却恰逢撒手慈悲外出。一问才知剑之初负伤归来，正在中心医院治疗，傍晚时无衣师尹没带伞便去探望，眼见天色昏沉，恐怕大雨将近。
于是他夺了伞，匆忙赶到病房外，不曾想把内里的谈话听了一清二楚。
秋季雨水丰沛，无衣师尹撑伞走在前面，说初儿长大了有主见了，又说戢武王不可小觑，“虽然王树殿议论纷纷，但棘岛玄觉平息风波，竟连什岛广诛都没发难，戢武王出兵前定是做了安排，如此谨慎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他的声音透过雨幕，并不见烦恼，反而有些跃跃欲试的期待，“可惜年轻人难免心高气傲，未必能长久。”
背后响起墨剑出鞘的声音，无衣师尹转身看向殢无伤，后者正冷着脸举剑对着他，雨珠打在剑刃上，折射出破碎的灯光。
他并不认为殢无伤会动杀念，可目光落上金属冷光的一瞬间，心脏仍拧得生疼，无衣师尹难以承受般地瞥开目光轻声道：“你最近真是让我伤心。”
“即鹿到底是怎么死的？”
“为慈光之塔长治久安而牺牲。”
风雨中的哀愁不知何时销声匿迹，殢无伤蓦然觉得极冷，眼前这人就像一块冰，离得近了，寒意彻骨。
“师尹，你根本没有心。”
无衣师尹闻言只是叹气，“身不由己罢了。”
殢无伤质问道：“是什么样的身不由己，让你连亲妹妹都保护不了？”
“你清楚我在利用你，现在就算我与你说什么，不也是欺骗吗。”无衣师尹伸手推开墨剑，“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全都告诉你。”
殢无伤恨不能一剑捅下去，正对峙间，一道身影斜刺里冲过来一把撞开了他。
是撒手慈悲。
“殢无伤你想干什么！”黄衣青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瞪着眼挡在无衣师尹前面，“你今天敢动师尹一下，我撒手慈悲绝不会放过你！”
伞丢在一旁，骤雨敲落其上乱声嘈杂。
墨剑归鞘，殢无伤压下心头的烦躁转身就走。
撒手慈悲松了一口气，“师尹这么晚还没回，我担心死了。”
“没事的。”无衣师尹把伞拢过去，“凤羽有消息了吗？”
“戢武王还在昏迷，不过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孩子也保住了。元别暴露，是太宫亲自处死的。”撒手慈悲打开手机翻短信，“除了棘岛玄觉代理主政，那位素还真也出力颇多，在议政厅有理有据力排众议，风头劲压一众长老。”
“素还真吗。”无衣师尹估量这个名字，“在倾颓劣势替戢武王挣得一夕安寝，此人能为丝毫不逊于太宫。”
撒手慈悲道：“我们是不是该针对他有所动作，此人极可能成慈光之塔心腹大患。”
无衣师尹摆摆手，“碎岛排外尤甚，若素还真再多干预，未必不会起反作用。王树殿现已十分不满，碎岛政坛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安稳。佛狱怎样了？”
“什岛广诛沙场宿将，佛狱没占到便宜，战况十分焦灼。”
“漏算一招，平分秋色。”无衣师尹忖度利弊，“看来慈光之塔要重新考量立场了。”

戢武王在心电仪平稳的滴滴声中醒来，晌午的明光洒进窗棂，扎得眼眶湿润。
炎炽凤羽守护在床头，见她醒了慌忙凑上去，“王，您已经安全了。”
戢武王张口欲问，嗓子涩得发疼，“当……当生……”
炎炽凤羽迅速端来温水，咬唇嗫喃道：“属下无能，左神姬为掩护王撤退，不幸身亡了。”
戢武王暗暗掐紧指尖，“我昏迷这些天，还发生什么事了？”
“王，您怀孕之事已闹得满城风雨，孩子生父身份不明，纵然太宫和素贤人力挽狂澜，只怕王树殿不会善罢甘休。”炎炽凤羽一口气说完，紧张得大气不敢喘。
戢武王勉强算是镇静，“意料之中，多亏太宫了。”
“还……还有一事，符应让我对您保密，但是……”她的眼神游移不定，似躲闪，似有所不敢言。
“但说无妨。”
炎炽凤羽突然跪倒床前，“慈光之塔送来和谈书，称愿意为王腹中的孩子负责，图悉长老大怒之下纠集王树殿弹劾，逼太宫同意令王退位，连什岛广诛都站在他们一边，要从佛狱边境回兵了！”
戢武王眼前一黑，心境大乱，伤口迸裂洒下浓郁血色，心电仪上波形混乱，警报声急切地响起来。
炎炽凤羽立刻去按应急铃，“王！您可要撑住啊，碎岛不能没有您！”

火宅佛狱并未因什岛广诛的退兵而得了余地，贪邪扶木的意外枯萎将这个本就贫瘠的国度拖入灭顶之灾。
咒世主年事已高，凝渊还在少管所里鸡飞狗跳，凯旋侯领兵方回焦头烂额，太息公一边检查贪邪扶木的状态，一边思索下一次三公会议该拿出什么样的议案。
“对外境扩张，还是对碎岛趁胜追击……嗯？”
扶木一根枝桠上有什么折射出细细的光线，太息公将那物什拿下，当即发现扶木不知何时被人削去一截，伤口痕迹陈旧，粗略估计已有数月。
太息公立刻回忆起六月份的培养皿入侵事件，当时由于扶木狂暴无法细察，之后战火突起，此事抛于脑后，如今一想，其中颇为不妥。
“这玉石……玷芳姬，你来看看。”
守在培养皿外的公副闻声入内，接过剔透白石看了看，“这不像是佛狱的矿产。”
“当然不是。”太息公怒道，“此石附带的气息能使扶木对外界刺激迟钝，慈光之塔都能把手脚动到扶木上，咱们还懵然不知，给他们当枪使！”
玷芳姬道：“现在怎么办，我们要对慈光之塔用兵吗？”
“想攻打慈光之塔就必须借道碎岛……”
实验室监控设备一时接连报警，扶木各项活性指标已跌落危险点。
凯旋侯电话同时打了进来，“王伤重，凝渊回来了。”他的声音疲惫又难过，“明天上午八点，三公会议。”
“什么！？”

“戢武王自认七宗大罪，闭关向先王忏悔，由太宫代行王权。”撒手慈悲在屏幕那头期待地搓手，“说是闭关，其实是那位素贤人的安排，让戢武王远避苦境，一切等孩子平安出世再论驱处。”
“不失为一个折中的法子。”无衣师尹捧茶而叹，“以退为进，不骄不馁，戢武王的确是一位令人敬佩的王者。”
正说着，拔刀洗慧的电话打进来：“师尹，剑之初从医院失踪了！”
无衣师尹淡淡说了句“知道了”就挂掉电话，撒手慈悲挠挠头，“师尹不派人搜索剑之初下落吗？”
“不重要了。”无衣师尹道，“撒儿，通知辉煌堕世，关闭慈光之塔边境所有关卡，防御系统开启高级警戒，即刻起严禁任何人出入国境。”
“是。”
盘踞高塔的毒蛇终于露出獠牙，无衣师尹持界主印信发号施令，一手把战争推向终局，“抑制剂闸口全部开启，掐断对碎岛和佛狱的天源供应，就让他们自生自灭。”
慈光之塔面对强国环伺向来靠斡旋转圜谋利，何尝如此扬眉吐气。一时举国振奋，各系统纷纷响应，仅仅两个小时，数据反馈已尽数明晰。
“撒儿，帮我联系凤羽。”
橙衣少女的身影很快出现在荧屏上，“戢武王令我修整玄舸，想来不日就要出发。她留右神姬守护王树，现在我该怎么做？”
“王树一日不毁，碎岛一日不灭。当年在傲天神武殿，你以纵火之术颇得赞许，不知无衣师尹是否有幸一观凤羽能为？”
炎炽凤羽骄傲地扬眉，“当然。事成之后，我想入主流光晚榭，师尹允不允？”
无衣师尹笑道：“只要你顺利毁掉王树和玄舸，想要什么我都会应允。”
小姑娘满意地关闭通讯，撒手慈悲气呼呼地插嘴，“妄想与师尹比肩，真是不自量力。”
“撒儿，碎岛大乱后你去接应一趟，确保玄舸焚毁并取回燃晶。”
“那凤羽……”
“不必留她。”无衣师尹哪还有方才的温言软语，深色瞳仁里杀意暗沉，如刀戟森森，“切不可让戢武王平安离开碎岛，否则她必将成为慈光之塔未来的隐患。”
“我明白。”撒手慈悲应着敲键盘，装作无意地提起，“师尹，一羽赐命似乎有些不对。”
“怎样了？”
“一羽从回来就无精打采，我试探问了几句，他好像对师尹在边境的安排很不满。”撒手慈悲煞有介事，“师尹，我怀疑他要离心！”
无衣师尹安抚道：“撒儿多虑了，羽儿还小，阅历浅，有迷茫很正常。你让他抽空来一趟流光晚榭吧，此事我会处理，你不必太在意。”
撒手慈悲气呼呼地还想说，辉煌堕世的弹窗又跳出来，“剑之初执意出境，师尹，要拦他吗？”
“放他走。”无衣师尹疲倦地揉按额角，“只是他应该知道，一旦离开，就别想再回慈光之塔。”
撒手慈悲扁扁嘴，“他们都不顾及师尹的苦心，只想着自己逍遥。”
“罢了。”无衣师尹苦笑道，“大事当前，哪顾得上儿女私情。”万事安排妥当，他关掉全局通讯，端起安神茶慢慢啜饮，勉力平复芜乱的心绪。
手机屏幕亮了亮，是殢无伤的短信。
大意是说他要随瑶映出国修学，三年才能回来。
无衣师尹只回了一个“好”，再捧起茶时手微微有些抖，他望着窗外满天星斗自言自语，似是为难，“若有些人留不住又杀不得，该怎么办呢？”

流落繁华太孤寂，玉沙夜里听漏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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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樓發表於: 2018-06-03 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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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物无全美

深夜的学生宿舍，一羽赐命躲在被子里弄电脑，小心翼翼地打开读卡器，光标移过去双击，映入眼帘的是一大排文件夹。
“唔……《荒木载记》全文及资料查证，太长了最后看；给樱花的信，有密码；雅狄王遗书……”
“一羽你睡了吗？”
撒手慈悲的语音消息发过来，一羽赐命目不转睛盯着屏幕，假装自己已经睡了。
“师尹说你有烦恼很正常，让你在学习闲暇去流光晚榭一谈。”
一羽赐命把电脑屏幕调暗，打开标题雅狄王遗书的文档，开始仔细寻找自己想要的真相。
一夜未眠。

“王！天源供流停止了！”
戢武王一愣，“不可能！无衣师尹他怎么敢——！？”
公然撕毁四魌盟约，他就不怕同时激怒碎岛和佛狱给慈光之塔带来灭顶之灾吗？
素还真闻言心中微愕，他当初只见得戢武王盛怒下追杀无衣师尹至苦境，亲临其境才知国仇家恨本无解。
难道重来一次仍无法扭转既定的命运？
“佛狱扶木枯萎，句芒红城也因之崩毁。”右神姬急切道，“现在主事者是凝渊，他已下令通过血暗沉渊将佛狱子民迁往苦境！”
“发议，你先行去王树殿，告诉图悉长老，无衣师尹欺人太甚，碎岛不可能坐以待毙。”戢武王深吸一口气，“凤羽去激活燃晶动力系统，先保证军队能源供应；太宫，劳你稳住什岛广诛，集合所有战力，全力攻打慈光之塔。”
然后无衣师尹会以自身为饵引走戢武王，珥界主切断和苦境的通路，碎岛群龙无首终究覆灭，于是一切再次无可挽回，并把苦境牵入战火。
素还真道：“慈光之塔针对戢武王必有对策，为防万一，戢武王不要贸然亲入战局。”
“我背负救赎之名，绝不可能在此时弃子民独自逃命。”戢武王打断他匆匆而行，“素贤人，你带湘灵走，一定保护好她。”
禳命女行宫另有一道粉丽身影。
“王后？”
寒烟翠握紧了湘灵的手，“我要带禳命女走。”
湘灵挣开手，“王姐，是不是碎岛发生大变故——！”不远处火光冲天，惨叫被枪声送过来，“王树出事了！”
戢武王一颗心如遭炙烤，腹中胎儿感知到母体情绪，登时骚动不安，坠痛直窜而上，“寒烟翠，我要你发誓，无论何时都会保护湘灵。”
“我愿用性命担保，即便是佛狱利益，我也会以湘灵为优先。”
“湘灵。”戢武王搂紧她，眼眶干涩，随着一声叹息决然松开手，“你快走，我们苦境再见。”
寒烟翠焦急地拉扯湘灵的衣袖，“血暗沉渊通道仅能维持七天，我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戢武王担忧又留恋地背过身去，“你必须走，这是王令。”她握紧或天戟，定神提起一口气，“素贤人，我们快去王树殿。”
杀戮碎岛王树殿早成一片火海，玉槐树烧得焦黑，图悉长老和右神姬倒在地上，血迹斑斑生死不明。
棘岛玄觉匆匆赶到，他的视力已衰退得和瞽人无异，惨状却凭借烧糊的血腥气占据感官。
“这……王，有人散布碎岛即将覆灭的流言，民众受其蛊惑，人心惶惶，局面已失去控制。”
“督促各港口组织疏散。”戢武王艰难地用或天戟支撑身体，“广诛呢？”
“佛狱四邪谛趁火打劫，什岛广诛被缠住无法脱身。”
戢武王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一时气急攻心，猛地呕出一口血，面如金纸。
棘岛玄觉站在烈火堂堂的王殿上，“王活着，碎岛就有复兴之机，等王重振旗鼓，太宫仍会是碎岛的忠臣。”他侧耳倾听衰亡的天音，“素贤人，你带王速速离开，这里有我足够。”

一羽赐命眼眶通红，汗湿的手心里紧紧握着一枚存储卡，他闯进书房，扰乱了一室香氛。
言允正埋头练字，见他来了抛下笔迎上去，“羽师兄，你今天好着急呀。”
一羽赐命声音干涩，“我有事问师尹，允儿先去别处好吗？”
无衣师尹并不惊讶，安抚过言允又倒了水推过去，“羽儿先歇歇喝口水吧。”
“师尹，碎岛和佛狱的难民聚集在边境线，辉煌师兄说您下令开启防御系统，凡无令出入者杀无赦，是真的吗？”
无衣师尹给了肯定的答案，一羽赐命激动道：“可他们只是平民，并不会给慈光之塔带来祸患。师尹放任他们自生自灭，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一来慈光之塔没有义务接收难民，二来难保他们不会扰乱治安，”无衣师尹道，“最后一点，慈光之塔可不是慈善机构，放他们进来不能带给我们任何利益。”
一羽赐命显然不能接受他的说辞，“那人道主义援助呢？您一直教导我的善意也是错的吗？”
“善良也要分清场合。”无衣师尹缓言似和风细雨，“羽儿，你还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慈光之塔昼夜轮转四季分明吗？为了慈光永耀，我不得不如此处置。”
一羽赐命把存储卡摔在桌子上，几乎带着哭腔道：“那这些呢？这里面所写都是真的吗？”
无衣师尹心下惊疑，将文档点开，大致一扫，立刻明白了。
“若都是真的，羽儿想怎么做？把这些向世人揭发，让你的师尹万劫不复吗？”
一羽赐命浑身一颤，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淌，“慈光之塔别称登仙道，人皆向往，而您是我最尊敬的人，为何却……”
无衣师尹如何不知爱徒在质疑什么，慈光之塔也好，他这个首辅也好，这光鲜亮丽的表象下早已腐朽不堪。就算他曾怀有涤尽沉疴陋习的豪情壮志，亦早在宦海浮沉里失却本心。
毕竟芸芸众生只愿享受永不凋谢的鲜花，并不愿承认其需要深埋黑暗的根系滋养，他不会因此委屈，却也希冀自己付出的一切能获得认同。
不过看来此生难以实现了。
“我知道你有许多的不理解，本来我不想让你知晓这些。”见一羽赐命哭得哽咽，无衣师尹终究于心不忍，“但事已至此，我无法再向你隐瞒。你所见的一切皆是真实，如果你无法接受，想要离开，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一羽赐命泪眼朦胧，“师尹收留我教导我，难道不是想让我成为您的助力吗，您对我不也是利用吗？”
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个。
无衣师尹明了关窍，伸手揩去一羽赐命颊旁泪珠，“作为师尹我的确应该利用你，你的枪法是慈光之塔不可或缺的助力。但作为你的老师，我更希望你的人生是自己选择，而非由我安排。”
一羽赐命抽抽鼻子，语气很是不确定，“真的吗？”
“当然。你已经大四，未来的路想怎么走，也该好好规划了。”无衣师尹浅笑如常，好似在安抚受了委屈的孩子，“只一点，无论如何不要让自己后悔，更不要辜负慈光之塔对你的多年栽培。”
一羽赐命呐呐应了，好容易擦干眼泪，怀着一腔愧疚与感动离开了流光晚榭。
无衣师尹御下有道恩威并重，一介涉世未深的学子远不是他的对手，一羽赐命的未来不在两林，或许有更长远的利益也说不定。
深谋远虑的慈光首辅松了一口气，把那枚芯片悄悄收进抽屉锁好，然后打开同步监控，是时候看看杀戮碎岛的情况了。

素还真护着戢武王一路踉跄奔逃，好容易赶到玄舸，却只见炎炽凤羽在烈焰下笑得嚣狂。
“是你！”戢武王不可置信道，“你才是无衣师尹的暗桩！？”
“王很意外？”炎炽凤羽嬉笑着反问，随手将火把一丢，四周接了信号似的涌出大批慈光杀手，领头者正是撒手慈悲，“不出师尹所料，你果然要弃碎岛逃跑。”
戢武王怒目横戟，战态赫赫，心底却清楚知道玄舸已毁燃晶已失，杀戮碎岛再无退路胜机。
“叛徒，以血偿还碎岛之恨吧！”
炎炽凤羽止了笑，火舞长鞭一扬，跃跃欲试。
千钧一发当口，乍闻轰隆巨响，纷梅洒风，一袭蓝影携星骋拦于两拨势力之间，折扇一开，朗声道：“无上权威之前，谁敢造次！”
撒手慈悲悄悄点开和无衣师尹的通讯，掐了掐手心，暗地里收紧包围圈，“御圣主，这是慈光之塔的私事，您插手是不是……”
“我要救戢武王。”尚风悦道，“请慈光之塔退兵。”
无衣师尹稳坐流光晚榭，听到他的声音不由得皱了眉。在慈光之塔的计划里，戢武王必须死，否则后患无穷。但诗意天城御圣主公开立场，还有外境人在场，慈光之塔的声誉较之更为重要。
事态超脱控制，看来只能暂时罢手，等待下一次机会。
始终得不到师尊的指示，撒手慈悲悻悻打手势退开，“御圣主请。”
尚风悦忙上前扶住戢武王，“你还好吧，我遣人送你们去苦境，不必担心。”
“……无碍。”
戢武王登上星骋时回头叹息，“素贤人，事态至此你仍要我遵守约定吗？”
素还真正为无力挽救碎岛覆灭命运而神色黯然，戢武王的问题更教他羞愧难当。
“我愿做使者往慈光之塔交涉，为碎岛争取更多生存空间。”他想自己到底是有私心的，“但是……斗胆请戢武王信守承诺。”
戢武王极疲倦地转开了目光，“败了就是败了，我没有什么担不起的。”她摇摇头，踏上最后一层台阶，“素贤人，只怕越想保全所有，越是一事无成。无衣师尹其人，当真值得素贤人如此保他吗？”
素还真道：“前情难泯，请王宽宥。”他低头深深一礼，“王，珍重。”
尚风悦小心检查过星骋的安全系统，嘱咐几句将门关紧，回身道：“无衣师尹，我知道你在听。”
“拿我借你的星骋做人情，御圣主好算计。”无衣师尹冷笑，分明地动了怒，“当初说好互不干涉，诗意天城是公然毁约吗？”
尚风悦叹道：“无衣，积点德吧。”
素还真敛神上前，“师尹，素某有意拜访，不止为碎岛，也为苦境，不知慈光首辅能否不弃相见。”
“事已至此，我如何能拒绝素贤人的橄榄枝呢？”无衣师尹平复心情，“撒儿，请素贤人至慈光之塔洗尘，切不可失了礼数。”
“是。”
“多谢。”素还真满心戚戚，他仍有意把无衣拽出泥沼，却不得不以算计面对师尹。
撒手慈悲一边引路在前，一边轻轻拍了下炎炽凤羽的胳膊，低声道：“太宫怎样了？”
橙衣女子正把火舞长鞭缠回腰间，“不知道诶，我后来没见他。”
“这怎么行？”撒手慈悲急切道，“太宫是师尹大敌，你如此轻率，会给慈光之塔惹来大祸。”
炎炽凤羽被他唬了一跳，叉腰道：“那我回去看看，你带燃晶先走。”她不忘提醒，“燃晶可是我的功劳，你不许抢。”

寂井浮廊寒冷如旧，无衣师尹踏雪携香而来，“近来可好？”
殢无伤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我知道你急着和瑶映走。”无衣师尹摊手道，“封锁边境我也是不得已，你们还有很多时间，何急于这一时呢。”
“三年后我就会回来。”殢无伤面无表情，“你说的很长时间，也只有三年。”
无衣师尹笑道：“三年后的事谁能预料？我可不信你那时还甘愿回来。”
他话里藏着划清界线的暗示，这让殢无伤不耐地皱起眉头，“直说来意很困难吗？”
“沸雪石你还留着吧，将它给我，我们之间从此恩义两清。”
殢无伤一霎不霎盯着他，“偿还恩情如此轻易，我不信。”
无衣师尹敛容想了想，“既然你如此说，不如再陪我去几个地方吧，走完这一遭，我就放你自由。”他补充道，“你不必再困束于此，我也不会再打扰你。”
殢无伤似是对这条件终于满意，他利落地将墨剑归鞘，“走吧。”

流落繁华太孤寂，玉沙夜里听漏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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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樓發表於: 2018-06-06 0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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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国士无双

素还真再次“初遇”无衣师尹又是在相当狼狈的处境下，白莲染尘，硝烟满衣。
地点选在一大片临水竹林间，有茶有棋有秋风，却不是流光晚榭。
“慈光之塔竟然是这般光景。”清香白莲颇为惊叹，城市中精巧的各类机械令人眼花缭乱，是全然不同于他记忆的另一个世界。
“流光晚榭人多眼杂，委屈素贤人偏居于此了。”无衣师尹穿着十分休闲，平易近人，只剪水似的眸光里缀着疏远的暖笑，世故如旧，檀香如旧。“素贤人，不论这称呼还是装束，都像是千年前的圣贤，苦境中人皆是如此吗？”
“说来话长。”素还真低头看看自己的宽袍广袖，时间城出了差错，萍水相逢如旧，顺势算计如旧，而从未踏出这个陌生的四魌界的无衣师尹却不会再向他求救了。
那清香白莲的一腔真心实意呢？
“我有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师尹愿听吗？”
一枚白子敲落棋盘。
“既然只做闲聊，”无衣师尹笑着执起黑棋，“我与素贤人一见如故，叫我无衣便好。”
一刹恍如隔世，素还真心酸得险些落泪，匆忙抬袖端茶遮掩，“那是在另一条时间线……”
他絮絮讲了一本兵甲武经惹出的麻烦，四魌界如何风云变幻，无衣师尹流落苦境后两人如何结拜交心，戢武王又是如何在苦境惨亡，以及她的两个孩子在圣魔大战中的牵连，直到绵江终途。
“像在读一本仙侠小说，魔城后来呢？”无衣师尹抿着笑追问，似乎对另一个自己的结局不甚在意。
素还真梗在心口的那个结，仿佛也在这春风化雨的暖笑里纾解无形。
“魔城最终败亡，槐破梦弃恶从善，再后来……”
“再后来就不要说了。”无衣师尹打断道，“看你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结局。”他想到如今，又实实在在叹了气，“碎岛覆灭，圣魔双子……的确匪夷所思。”
黑白蔓延交汇，渐渐纠葛一处。
素还真苦笑道：“后来我得一契机，能回返过去，便起了改变命运的念头，想回到过往四魌界保全你们两人。”
“你落脚在碎岛，倒是和当初一样。”
“是啊。”素还真开始讲述这一次的经历，“然而一睁眼，就发现这里的一切都和记忆中不同，没有奇功异术，却有琳琅满目的精密机械——这个世界的苦境或许也是如此。”他品念一杯竹叶青，香茗抚平心头不适，“我告诉了戢武王这个故事，让她能占得先手，然后提出不得伤你性命为交换条件。”
“难怪事态发展总和预计有所出入，原来是素贤人从中‘作梗’。”无衣师尹若有所思，“戢武王承诺之事向来不会反复，现在素贤人后悔了吗？”
黑子撞在棋盘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素还真道：“我曾答应你不干涉四魌恩怨，那时便知无解，是我因痴心妄想食言，有何可悔呢。”他转头去看窗外竹花漫放，低不可闻地一笑，“况且如今的结局，已经比当初好了。”
白子心不在焉，仍是围起半壁江山。
无衣师尹起身添茶，香檀清氛一缠一松间抹过话题，“可惜素贤人是要回另一个世界，本想麻烦你牵线搭桥，让苦境愿意接纳碎岛和佛狱流离的难民。”
“苦境地大物博，只要不惹事端，不会排斥任何人。”清香白莲顺着话问下去，“佛狱曾侵略苦境，碎岛也曾试图扩张，那慈光之塔又有何打算呢？”
“慈光之塔不擅武力，外交方面向来推崇和平共赢。”无衣师尹道，“但动荡刚平，百废待兴，四魌界和苦境又没有坦途大道相连，除非意外，短时间不会有太密切的交流。”
黑子沉心应对，暗局显露，染指范围不相上下。
素还真没有异议，转念又提起另外一事，“无衣身边可还有一位白发剑客？”
“有啊。”无衣师尹笑笑，“他随我一起来的，这会儿估计在后院练剑，素贤人想见他？”
素还真摇头说不见，接着便说绵江之后殢无伤悲恸凄惶，报仇受挫后几经颓靡，“他对你或许并不是表面那样冷情。”
白子仔细计较着毫厘得失，收官近在眼前。
“今时不同往日，我不会跑去苦境身陷死劫，”无衣师尹眼中毫无波澜，“而殢无伤会跟瑶映走，他的未来与我无缘。”
素还真听他说出妖应封光的名字，心知一切都变了调，只余叹惋。
“人生最痛，莫过于知音好友，相见无期。”无衣师尹的声音溶在竹海涛声里，一霎仿佛穿越千载时光，“我与素贤人的故人并不相同，既然是故人，就当他故去了吧。”
黑子早已达成目的，尾声的牙慧并没有吸引力。
素还真点点头，往棋盘落下最后一枚白子，眼前一片模糊，“我明白。”

踏过渺无人烟的焦土，殢无伤伴在无衣师尹身侧，万万没想到他说的走几个地方竟然还包括满目疮痍的碎岛。剑客皱着眉斩开挡路的残垣断壁，他现在心情很不好，因为送别素还真时清香白莲看他的眼神颇为悲悯，一腔郁气无处发泄，脸色自然极不好看。
无衣师尹只当他对自己已无周旋耐心，并不解释，一路寻至杀戮碎岛王树殿，昔日高大茂盛的玉槐树只剩枯骨。
“碎岛的繁华一夕湮灭，真是世事无常。”
殢无伤对这感慨嗤之以鼻，却见无衣师尹仔细检查所有宫室，连最落尘的角落也不放过。
“你到底要找什么？”
“倾雪剑。”
殢无伤心头一震，目光紧接着锐利起来，地毯式地逡巡过房间，嘴上却道：“那是即鹿送给雅狄王的，你找回也抹消不了事实。”
无衣师尹已搜索完最后一个柜匣，“本想找到后转赠给你，看来你们的确有缘无份。”
“你若真这么做，即鹿一定不会高兴。”
他们都热衷于撕开彼此的伤口，在血淋淋的痛苦中寻求一点共鸣。
本来他们之间的联系，也只有即鹿了。
无衣师尹绕回前厅，朝王树下冠帽灰烬敛容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守护碎岛直至最后一刻，太宫，无衣敬你。”
殢无伤转身移步，脚下踢到一物，他捡起看了看，是一把残损的长鞭。
“这是凤羽的。”无衣师尹指指烧焦的一角，“她的尸体在那边，大抵是挑战太宫反被杀。”
殢无伤用力将手中物事丢远，“此间事毕，还要去哪？”
“佛狱。”
无衣师尹回答得如此理所应当，丝毫不觉要求过分，几乎让殢无伤想一剑捅死这个老狐狸。

倾覆崩毁的佛狱和碎岛是两样光景，并无满目硝烟，反倒像一夜荒芜的原始森林。个别强韧的藤萝抖抖索索试图纠缠靠近的生人，殢无伤用剑气将它们震碎，墨剑沾染了汁液，惹得剑客不快。
无衣师尹走在前面，一簇草丛后窸窣的荧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嗯？这是……”
电光石火，巨大的黑影窜出草丛飞扑而下，殢无伤一步抢上前，墨剑卷雪，邪物被逼退数尺仍蠢蠢欲动。
“不愧是火宅佛狱，生命力真顽强。”无衣师尹赞叹声未落，那一团看不出实体的黑影又张牙舞爪露出攻击意图。
殢无伤喝声提剑，剑锋所向，天地尽入墨画。
无衣师尹退开些许，目光扫过周遭，忽然大惊失色，“无伤！身后！”
殢无伤正与黑影缠斗，几乎在他开口的同时就感觉到异动，手腕一拧一挑逼退眼前对手，回身就是极招一剑无咎，冷光只一闪，就带出一蓬鲜血。
偷袭者被碾碎，拦路者也在威压下伏首。
殢无伤横剑严阵以待，直到花木暗影层层退却，让出一条隐蔽的小路。
“这暗道是往哪里？”
“不妨走走看。”无衣师尹思索道，“论方向是往句芒红城的。”
血腥气随着深入曲径越来越浓，等到句芒红城遗迹一般显露眼前，殢无伤屏息推开坑洼的大门，随着吱嘎巨响，血腥化为腐朽，令人掩鼻不及。
大殿昏暗压抑，一踏足就踩出水声喧哗。
“是血。”殢无伤低声道，“太息公、咒世主，还有叫不出名字的很多人，都死了。死状凄惨，你……”
腐烂的气息弥漫，无衣师尹瞬间明白他的意思，“我们走吧，去噬魂囚转转。”
噬魂囚居然是另一番景象：厉鬼惨哭冤魂凄号通通不见，甚至铁栅栏都没有过分的扭曲。
殢无伤按剑凝神，确认安全才放无衣师尹进去查看，“你要找的东西在这里？”
“我要找人。”
“什么人？”
“负情的人。”无衣师尹神秘道，“看来也不在此处，我们再去培养皿找吧。”
殢无伤只得认命跟他奔波。
贪邪扶木的枝桠从实验室深处伸到马路上，席卷沿途房屋，吸干这贫瘠土地上最后一丝营养，却仍逃不过枯萎的命运。
无衣师尹小心翼翼绕开一地碎玻璃和淋漓的血迹，打开手电往实验室深处照，光圈扫过楼梯，有什么反射出点点灿烂。
“谁？”
殢无伤全神贯注地护在他身旁，无衣师尹拧暗手电的灯光，隐约能看出一个跌坐的人的轮廓。
那人并不应声，沉默地坐在那里，仿佛亘古守护的战士雕像。他衣角的长绒浸了血，湿成一绺绺状似水草。
“……拂樱？”
无衣师尹已踏上台阶。
“小心！”殢无伤一声低喝，墨剑离鞘，险险挡下一记重击。
暴起的人喉中嘶声凄厉，挣扎着还欲再攻，沉重的伤势拖累了他，转瞬就被墨剑压在了脖子上。
“不可伤他。”无衣师尹出声制止，殢无伤顿了顿，把墨剑插回鞘内，反手扣紧凯旋侯肩膀，强行让他安静下来。
“我知道你恨什么。”无衣师尹淡淡道，“尚风悦要我来接你，你伤势不明，先随我去上天界治疗。”
凯旋侯用仇恨的眼光盯着罪魁祸首，怒急攻心，呛出一口血就昏了过去。
殢无伤扶住倒下的人，“现在我们是不是要去诗意天城了？”
无衣师尹抿抿唇，“然也。”

虽说把人送到诗意天城，无衣师尹并没有等着见尚风悦，连一刻都不曾逗留就动身返回。
兜兜转转走了大半个四魌界，回到慈光之塔时深秋已至，临湖竹海竹花漫放，苍白的纯粹堆砌满眼。
“便是人间小天地，不特水上作萍漂。”
无衣师尹焚香煮茶，指尖轻轻一推，把薄瓷杯推到殢无伤手边，“这块地是一个贪赃枉法官员的私产，我处置了他，几经周折才把这里划到即鹿名下——连界主都不知道。”热茗的雾气朦胧了眉眼，他伸手打乱早已落下帷幕的棋盘，“这一局结束了，有些细节也不必尽善尽美。慈光之塔很快会恢复永耀长明，或许我真该退休养老了。”
“你说时候到了就会告诉我即鹿的死因。”殢无伤并不接茶，“到底是什么时候。”
“我尚需求证一事，若不出所料，这日子不会太远。”无衣师尹将杯中茶一饮而尽，“不仅即鹿的死因，你全族被遗弃在渎生暗地的原因我也会告诉你。”
“最好如此。”
“我已没有骗你的理由。”他眼中盈着笑，含情脉脉，“此地竹海涛声，难道入不了你的眼？”
殢无伤道：“瑶映还在等我。”
无衣师尹言笑晏晏，温柔得要命，“明天我就会下令恢复跨境交通。你远赴海外，诸事留心，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好瑶映。假如你能遇到初儿，一定要敲他一顿喜酒。”
殢无伤忽觉有什么从那双眼睛中淡去了，抛舍过后的眸光平静像一泓人工湖，清澈得掀不起半点涟漪。
“若你还念着即鹿，不妨时常回来看看。”
这是无衣师尹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和一般长辈给远行的晚辈的别离之语并无二样。
他那时还不知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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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樓發表於: 2018-06-14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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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君心难测

慈光之塔至高建筑的顶层办公室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水晶一般的光彩，随着四魌天源缓慢复苏，步入秋末的登仙道开始回暖，两个月功夫已和煦如春。

“界主，慈光之塔外患已除，天源也将不日恢复，我想……”无衣师尹正要说下去，珥界主慢悠悠地抬手打断了他。

“无衣，你的家人近来好么？”

无衣师尹困惑地眨眨眼，“我已没什么家人，界主何来此问？”

珥界主似笑非笑，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怎么，剑之初不是你的外甥？”

无衣师尹垂眸叹息，界主果然还是揪住这点不放，事先准备的休致之词再无用武之地，连全身而退都难以侥幸。

“是。”

珥界主并没有动怒，仍是和蔼可亲地望着下首毕恭毕敬的男人。

他的能力毋庸置疑，斡旋于环伺强敌给慈光之塔谋利甚多，那忠诚呢？

“戢武王和剑之初在一起，你不知情？”

“是属下失察。”无衣师尹低声应着，珥界主的追究让他如芒在背，“不过我们与苦境交通已断，杀戮碎岛覆灭，戢武王卷土重来几无可能。”他捏一把汗，补充说，“剑之初对她也是一种牵制。”

“很少见你回护，无衣，以前你从不会容忍隐患脱出掌握。”珥界主一番话足够把他打入深渊，“罢了，若戢武王东山再起，便让我负荆请罪以求保全慈光之塔吧。”

“界主言重。这件事属下会去处理。”无衣师尹低头深深一躬，“请界主放心。”

举国同庆，湿漉漉的暖雨笼罩整个登仙道，一无所知的老百姓都沉浸在轻松的喜悦里。

无衣师尹只觉遍体生寒，雨滴敲在身上如锥刺骨，他死死掐着手心，内心挣扎半晌终于说服了自己。没错，他一向狠得下心，多年前能放弃的儿女私情，现在也能放弃。

“辉煌堕世，和苦境的通道连接计划取消，慈光之塔永远不允许任何人出入苦境。”

电话那端的声音没有任何迟疑就应了是，这让他愈发感到铺天盖地的难过，直到在流光晚榭楼下碰到撒手慈悲才勉强从情绪里回转。

撒手慈悲刚从庆功宴回来，看到自家师尊笑得空乏又对满身水渍全无所知，慌忙上前把他迎入伞下，一句话都不敢多问。

一羽赐命来的时候无衣师尹刚拧干头发，正对着电脑极耐心地品读楔子留下的存储卡里的每一个文档，甜腻的熏香萦绕满屋。

“师尹，关于之前……”他将薄薄一页纸放到桌上，踌躇道，“我还是更喜欢实验室的生活，入林参政恐怕会辜负师尹苦心栽培。”

撒手慈悲侍茶在侧，闻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大大翻了个白眼。

无衣师尹拍拍他的手，好笑地摇头，“看来羽儿有自己的打算了。”他仔细看过一羽赐命拿来的文纸，那是一份联办研究院的邀请信，上面已盖了尚风悦的公章。

撒手慈悲嘟囔道：“慈光之塔有那么多研究院，非要去诗意天城么？”

“诗意天城掌握更多资源，羽儿能得御圣主认可是好事。撒儿，你偏见过重了。”无衣师尹从抽屉最底下拣出一张表格，笑道，“这张推荐表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看来是在等羽儿。”

一羽赐命咬着嘴唇，十分不好意思地同他说：“师尹，我……这推荐表太难得，还是不要给我了，御圣主说只要您落章就足够。”

无衣师尹手下顿了顿，稍稍变了笔势，“言允太小，这推荐资格不给你也是浪费。”

一羽赐命道：“师尹栽培之恩学生心领，可我更想凭自己的能力去争取。”

“这是最后一次。等你进了研究院，想让我帮也帮不上了。”无衣师尹停笔，却没落自己的章，反而从抽屉暗格内摸出一枚落了灰的小印，蘸了朱砂印下。

天舞神司。

一羽赐命怔怔接过推荐表，上面的字迹和楔子别无二致，几可以假乱真。

撒手慈悲也分外不解，“为什么要以天舞神司的名义？”

“把这交给御圣主，他会明白的。”无衣师尹道，“羽儿回学校吧，即便定了研究院的出路，学业也不可荒废。”

撒手慈悲的怨念快要实体化，好容易把一羽赐命送出门去，回头就煞有介事道：“一羽居然和上天界勾连，师尹还要放任他吗？”

“羽儿是你的师弟。”无衣师尹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你呀——羽儿不入林，我身边信得过的就只有撒儿了。”

“啊？”

撒手慈悲一时反应不过来，把这句话翻来覆去咂摸了好几遍，霎时乐开了花，那一点不满早抛到九霄云外。

“我绝对不会辜负师尹的信任。”

无衣师尹总算露出惯常那般闲适的笑，仿佛没有任何事脱出他的掌握。

“撒儿，从你手下选一批极信得过的人，暗入苦境探查剑之初和戢武王下落，找到后立刻回报，切不可惊扰他们。”

“是。”

“天色不早，我累了。”无衣师尹起身离开书房，“撒儿也早些休息。”

撒手慈悲开窗散去书房里堆积的甜香，换上一丸新檀，“我赶完稿子就睡。”

殢无伤在苦境游历的第一年就见到了剑之初，他被瑶映挽着胳膊，剑之初和戢武王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就在街角花园不期而遇。

杀戮碎岛的救赎卸尽王权，开了家咨询公司做规划，清闲自在收入可观，贤妻良母亦可胜任。慈光之塔的惊叹化为小城市里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每天买菜做饭和家里两个小宝贝争宠。

剑之初比殢无伤要小些，让现实摧残了一遭，轮廓被风霜磨砺，反倒看起来更加成熟。

“师尹好吗？”

剑之初问得自然，戢武王神色如常，一切都安然在阳光下，风波不兴。

“我不知道。”殢无伤不咸不淡道，“他没联系我。”

剑之初和戢武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有些讶异，“怎么，不是师尹让你来寻我们？”

殢无伤莫名其妙，“当然不是。”

瑶映在一旁插嘴道：“我们是游学啦，侬要在苦境学三年冶炼，他是陪侬来的。”

剑之初打量他俩，“你们果真在一起了？”

殢无伤抿唇，并没有反驳。

鬼使神差地，剑之初的问题脱口而出，“师尹知道？”话说出口他就感到十分不妥，殢无伤和谁同行，又关无衣师尹如何。

殢无伤神情一凝，忽然如鲠在喉难以回答，瑶映以为他不高兴，抢上前道：“他与侬在一起，任何人都管不着。”

剑之初赶紧笑笑，把话题绕开。

殢无伤却蓦然心烦意乱，他一直相信无衣师尹会放他到苦境必有算计，然而一年快过去，除了账上被拨了一笔几辈子花不完的钱，再没有丝毫动静。

简直像遗忘了还有他这个人一样。

若非遇到剑之初，向来对时间没什么概念的殢无伤完全没意识到哪里不对。

心底空了一个角，紧接着一个念头填补上去：他不可能不利用你，这么久不联系一定出事了，快回慈光之塔看看。

“剑下奴，你在想什么？”

殢无伤回神，看着瑶映的眼睛忽然有些愧疚，他抬手理过女孩后脑的卷发，“没什么。师尹说让我敲你一顿喜酒。”他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还回去吗？”

剑之初道：“淇奥在哪我在哪，我与慈光之塔已无瓜葛。”

殢无伤点点头，寻思着等无衣师尹来找他，一定要把这句话带到。

尚风悦夺命连环一十八个电话把无衣师尹从昏沉中拽醒。

“无衣，你这可过分了啊。”

无衣师尹迷迷糊糊地听他控诉，“嗯……怎么了？”

“你给拂樱看了什么？能把他气到吐血。我好不容易看他有点起色，这下好了，全是白费功夫。”

“我没给他看什么啊……”无衣师尹只觉思绪空茫，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把楔子写给凯旋侯的加密信用邮件发了过去，“是楔子写的，我代为转交，内容我没看过。”

尚风悦在那边沉默半晌，“好吧，这件事先算了。你给一羽的推荐信落款楔子的名字又怎么说？”

“啊……一时兴起吧。”无衣师尹似乎意识到这个理由毫无说服力，不禁自己先笑开了，“我若说是良心不安想留个纪念，你信吗？”

尚风悦沉默了更长时间，“无衣，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开个玩笑罢了。”无衣师尹敛了笑，“羽儿不想我帮他，但推荐表除了他也没人可用，我想楔子在诗意天城的口碑总比我要好。”

“真的没事？”尚风悦狐疑地追问，“无衣，你精神不好，是病了吗？”

无衣师尹懒懒道：“你把我吵醒，倒怪起我没精神来了。”

尚风悦讶然道，“十点半了你还没醒？”

无衣师尹也意识到不对劲了，他抬手碰了碰额头，好像有点烫，身上又好像有点冷，沉重的倦怠无法驱散，他现在只想懒在被窝里昏天黑地。

“我还有事，改日聊。”

兴许是一年来殚精竭虑，兴许是做下太多阴损事，总之病来如山倒，来势汹汹，一发不可收拾。无衣师尹有气无力地去拿水杯，手指却聚不起力气，打碎一地瓷渣，惊扰了外屋看书的学子。

撒手慈悲慌张地推开门，“师尹，您没事吧！？”

“睡迷糊了没拿稳。”无衣师尹抱歉地笑笑，“撒儿帮我收拾一下吧。”

“您吓死我了。”撒手慈悲一边扫起碎瓷一边说，“对了师尹，剑之初有消息了，咱的人足足找了一年，现在怎么办？”

“他们好吗？”

“挺好的。戢武王生了双胞胎，母子平安，两个男孩就快满岁了。”撒手慈悲道，“殢无伤和瑶映也在，他们关系似乎不错。”

无衣师尹眺望晴空，语调十分满意。

“那就好。”

本以为是一场小感冒，可无衣师尹的病情一直不见好，时好时坏断续数月，往严重的方向渐渐堕下去，等到他终于撑不住告假的时候，珥界主竟亲自来流光晚榭看望。

撒手慈悲懂事地退出房间关好门，悄悄把耳朵贴在了门缝上。

“怎么病的？这么久还不好？”

无衣师尹疲倦地挤出笑意，“让界主担心了。”

珥界主道：“剑之初也不回来看看你。”

“属下无能，始终联系不上他。”无衣师尹面不改色地扯谎，“苦境地大物博，找一人如大海捞针。”

“若底下人办事不力不妨恩威并重，做主的病着，他们就会偷懒耍滑。”珥界主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脸上，探究任何可能的端倪，深不可测，“撒手慈悲代你理政，纵然教得好也不及你项背，他忙起来便没人照顾你，我想要不要再指派给你两个信得过的……”

“多谢界主好意。”无衣师尹赶紧谢绝，“属下还是能照顾好自己的，界主不用费心了。”

珥界主道：“那你可要快些好起来，我给你带了药，记得按时吃。”走时还不忘帮他掖上被角，关心的样子做足全套。

无衣师尹只想冷笑，“撒儿，过几天我们去临湖竹海小住吧。”

流落繁华太孤寂，玉沙夜里听漏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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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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