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6 焚雪【禪雪&吞雪】1~20(完) +番外篇 by 煙嵐| 琅琊文庫|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8.26 焚雪【禪雪&吞雪】1~20(完) +番外篇 by 煙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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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ya83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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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樓發表於: 2005-08-26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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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雪之十一　黑蓮】

紅與白的對映，焚盡雪色的豔紅。

猶如一夢，驟然一變，轉身回首，殘留在手掌的溫熱，還深深地刻在記憶裡。

異樣的感受從何而來，他不願費力思索無解的謎。

夢裡，矇矓的白影，夢裡，模糊的曲調，不過是捉摸不清的虛幻……

夢醒，愁悵隱沒在眸裡的紅焰，夢醒，他依舊是傲視魔界的邪魔，冷漠且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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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陽如火，焚天泣血，悶氣熱流，奔騰若浪的血液，蔓延似網的赦道，一抹傲立的紅影，毫無表情的冷峻面容。

凝滯、沈悶的晚風，衣袂微揚，擾動思緒。

攤開手掌，昨日溫熱的淚漬，已然乾涸，卻淌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錯愕、悲傷的淚水，釋然、解脫的笑顏，一陣蟄痛感襲至心頭，猶似對劍雪生命裡過份沈重與無奈的體悟。為何他這麼在意他？為何他無法克制地想著他？

他不明白赦道開啟那刻，滑下面頰的水珠究竟從何而來，勝利的快意哽在喉頭化為澀酸的苦味，難以言說，然而悶痛的感覺縛在胸口，久久未散。

身子微傾，手置於赦道的血河裡，感受著流過手掌的溫熱，注視著焚入紅瞳的艷色，突然，他的思緒迷茫了起來，一股強烈的失落感，自掌心迅速在體內蔓延開來，他怔忡地看著以劍雪之血開啟的赦道，一慣冷漠的神情，驀地，濛上紅豔血液裡深藏的淒涼……

逝去的不復回，他從來不會回首過去，凡是已經成為記憶的，便不會有後悔的餘地，只是不知為何，劍雪似乎是個意外，總不時的縈繞在他腦海裡，讓他遏止不住地想著他的種種。

一劍封禪。一個被一蓮托生設計而牽引出來的人格，具有善性與真摯情感的意識，而他，卻是魔界無情冷酷且邪惡噬血的魔物，這兩者間有著甚大差異，何以當初一劍封禪的人格能被牽引出來？這件事的背後到底意謂著什麼？吞佛童子苦思不已。

他記得劍雪曾說他與一劍封禪並無不同，為什麼他會說出那樣的話來？為什麼在定禪天一戰，他會問他是否記得闍摩族少主鳩槃神子？

究竟他的生命裡遺落了什麼？

瞬地，思及朱厭，當初被一蓮托生帶走，後來轉到劍雪手中，他生命裡空白的部份，是一劍封禪的記憶，而朱厭跟著劍雪的時日應該很長，或許他可以藉由朱厭而得知他所不知的過去，進而推知出他生命所遺落的部份是否跟劍雪有關？

一個謎，過去的追尋。何時他竟也開始想要回首過去？異樣的情緒，納悶的自己，好似從遇上劍雪那刻起，有些東西玄妙變調，什麼都不在意的吞佛童子，竟然不由自主地異常在意那名似雪般清逸飄忽的劍客。

夜已低垂，朦朧如弓之月，漸被濃雲掩沒，黑沈，不見半點星光。

驀地，赦道停止，艷紅沒入深土，空間接連，下沈的地層驟然竄起，亂流擾動苦境，時空扭曲的混亂，衝出一股不可預知的詭域，幢幢拔尖峻嶺以駿馬奔騰之姿，佔據赦道鋪出之網所涵蓋的空間，霎時，一座天地不存的異度魔界，以氣吞山河之態，於焉誕生……

異度魔界再現，成功達成任務的吞佛童子，狂傲且自信的凝望火焰之城，他所等待的歸處終於重現人界，肆虐的屠火，灼燒弦月，沈沈黑幕，曳出一道道魔火，彷彿暗示著，人界再過不久便會全然陷入魔界火海的煉獄之中。

不過在回去復命之前，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吞佛童子轉身，大步一跨，眼眸微瞇，搜尋著飄散在空氣的微弱魔氣，自信的冷笑沒入紅眸，取回朱厭，一切終將告結，北域傳說的兩名劍客，會在他的記憶裡，永遠地終止。

一劍封禪無趣且虛無的存在，不過是他笑謔痛恨的對象，而劍雪不過是已經死去的魔胎，儘管再怎麼糾纏他的思緒，也將會在日復一日的時間消磨裡，逐漸被湮滅。然後，他依舊會是魔界殘酷無情的冷面邪魔。一思及此，吞佛童子便露出邪妄且輕蔑的笑意。
***************************************************

九滫蓮峰裡，一把身裹黑布的劍，靜立於蓮池旁，一朵含苞黑蓮，風中輕顫，頗有我見猶憐的嬌態，另外，守在一旁的是一具坐化後的殘骸。

吞佛童子突然心生不悅，眼前一蓮托生的骨骸，莫名惹惱了他，一切錯誤都是一蓮托生一手造成，然而最讓他惱怒的是，憑什麼一蓮托生化育了魔胎，並且在魔胎身上灌注佛氣，守著魔胎這麼長的時日……

睨了骨骸一眼，朝著蓮池走去，伸手輕觸黑蓮，傳至指尖的熟悉之氣，是魔氣，是佛氣，還有一種似曾相識又不知為何的氣息，但為什麼他卻下意識的排拒這股細若遊絲般的清然之氣？

突然，一種預感襲了上來，已然糾纏的命運，無法灑脫捨下的身影，終會在他的思緒徘徊不去。

吞佛童子旋身，掌氣解開朱厭身上的黑布，一口邪紅的魔器依舊靜立，他以邪氣摧化朱厭身上的魔氣，佛光微閃，點點金芒，吞佛童子不悅地道：「魔與佛你只能選擇一邊，你要永遠歸於沈寂，還是回歸血腥的殺戮！」

微弱佛氣散逸於濃滯邪光裡，朱厭回應：「可是我捨不下他……」

「他還在黑蓮裡繼續化育？」吞佛童子挑眉，不免訝異，但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希冀，他在期待著什麼？

朱厭紅光一閃，回答了他，吞佛童子又問：「何時他會再現世？」

「沒有一定的時日，或許幾天，或許數年。」朱厭依實回答。

吞佛童子紅瞳微斂，沈思了會兒，說道：「罷了！朱厭將你待在人界的所有記憶傳遞給我，我想知道那一段空白的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將魔氣灌注於朱厭，朱厭的形態瞬地轉成刀戟之原形，然後一道道艷紅邪光驀地自朱厭身上散開，沒入吞佛童子的體內。

霎時，九滫蓮峰潛藏的佛氣引起一陣巨大騷動，反撲吞佛童子而來，吞佛童子舉起朱厭一揮，魔氣與佛氣的兩相衝擊，倏地，朱厭自行抽離吞佛童子之手，立於半空，張出劍陣，護住蓮池裡的黑蓮。

「朱厭！回來！」吞佛童子驚覺朱厭有異，引動魔氣召喚朱厭的意識。

不受吞佛童子命令的朱厭，以強烈的紅色魔光瞬間消弭佛氣，褪去刀戟之身，化為劍形，一道銀光驀地閃逝一過，同時，黑蓮裡的銀白之光倏飛沒入朱厭劍身之中，瞬間黑蓮凋萎。

一抹錯愕不解的神情，驀地閃過紅瞳，吞佛童子突然想到朱厭與破戒僧的對話，身為魔界兵器的朱厭，竟然具有上古神界的聖氣……就在他沈思之際，朱厭以如雷般迅疾之速，收回劍陣與魔光，又變回刀戟之恣，以奔騰猶如狂浪之勢，紅光一閃，飛出九滫蓮峰。

吞佛童子不急著追回朱厭，以其魔氣感應朱厭奔出之路徑——朱厭自行回轉魔界。

回溯剛才至朱厭身上取得的記憶，拾起萎落池中的蓮瓣，劍雪的氣息已然散逸，清冷的山風襲來，觸痛，一種難以名狀的失落，逝去的，不復返顧，回首，已成空……

這時他突地領悟到一個事實，那是他先前從未察覺到的部份，一種強烈的獨佔慾……直覺劍雪是屬於他的，直覺應該陪伴在劍雪身邊的人也是他，莫名地，那個應該屬於他的位置被一劍封禪侵佔，所有應該理所當然的事情全然變樣，怒不可遏的他，只想要毀滅，想讓劍雪嚐到被摯友手刃的痛苦。

魔一向具有嚴重偏執的個性。無法得到，便是毀滅。

圓教村的巧合，冰風嶺的突然，在劍雪的眼裡，他是不容的存在，轉化的情緒，成了毀滅殘酷的手段，他該想到的，潛意識裡他渴望撕裂與摧毀的不是劍雪的純真，而是劍雪對一劍封禪的深厚情誼。

而妒忌更是魔的偏狂所暗藏的情緒。得不到被認可的存在，便是行之於恨意相對的不可否認的存在。所以，他要他恨，這樣他才不會被遺忘，這樣他才能活在他的生命裡，一個永遠都抹滅不去的烙印……

但，最後那刻，他後悔嗎？吞佛童子看著自己的手，一時怔住，竟連一個字也答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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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之光，渲染金芒，一抹綠影在殘敗的梅花塢，整理被焚毀的枯枝敗幹，一旁放了等會兒要重新植入的梅，倏地，熟悉的魔氣攙雜在吹來的東風，破戒僧放下手中的工作，轉身一看，紅焰魔影冷傲地站在他前面，他倒退了一步，說：「唉呀呀，山僧的膽是不堪被你這麼一嚇。」

吞佛童子瞥了一眼親手摧毀的梅花塢，面無表情，沒有絲毫歉疚之意，只是腦海裡浮現了一幕雪落梅飄之景，那名有著純清似雪、傲骨似梅之人，在寒月下，孤獨的，奏著葉吟，幽幽歌謠，憑寄懷念之情……

「汝到底是誰？」吞佛童子眼神微瞇，霸道且具威脅的語氣。

破戒僧笑了笑，從容地道：「在下不過是一名山僧，名為破戒。」

「不管汝是破戒僧，還是一蓮托生，這都不是吾要的答案，汝是誰？為何汝對劍雪、朱厭的事情知道得如此清楚？」吞佛童子逼迫的口吻問道。

這、這這……這是問人的態度嗎？分明就是威脅，唉唉唉，遇上眼前這名不懂禮貌的無賴，世風日下，時代在變，真是萬般無奈啊！破戒僧在心裡暗自歎道。

「我不過是一個過程的引導人，至於劍雪、朱厭之事不過是我的猜測，細節為何，我也不知道。」破戒僧答道。

吞佛童子迫切地問道：「他在魔界過去的記憶究竟是什麼？」

「這你要問他而不是問我，況且從朱厭的記憶中，你應該也知道他的過去與你有關，所以這件事你應該要比我更清楚才是。」破戒僧就事論事地道，以吞佛童子會來質問一事觀之，不用多做猜想，也知道吞佛童子取得了朱厭身上所有的記憶。

吞佛童子沈默了會兒，又道：「最後一個問題，劍雪到底在哪裡？」

破戒僧眨眨眼，裝傻道：「不是被你送到西天找佛祖報到了嗎？」這個吞佛童子還真好意思問咧，親手殺了劍雪，還找向他討人，有沒有搞錯啊！破戒僧忍不住暗罵。

冷眸一瞪，冷意倏發，寒若暴雪的語氣，說道：「吾再問一次，劍雪到底在哪裡？」

被冷風掃到的破戒僧，還是一派悠閒的模樣，說道：「唉呀呀，我哪知道朱厭把他吞掉之後，跑哪裡去了，主人跟兵器都一個樣……」說著說著，說到末句不過是破戒僧的喃喃自語。

「嗯？」吞佛童子冷眉一掀。

「哈哈…沒什麼……」破戒僧拭拭額際的冷汗，心虛地回應著。

吞佛童子得到想要知道的事情後，倏地，化為一道紅光，往魔界之城的方向逸去。

破戒僧望著紅影離去的方向，一種無力感襲了上來，他不知道這樣的結果會引來什麼樣的命運，對劍雪來說，這樣真的是好的嗎？糾纏的情仇，終是難解。

「朱厭啊朱厭，你究竟會為他們倆來引來什麼樣的未來？」破戒僧長嘆一聲，映入眸中的迷濛，盡是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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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邪紅以迅雷之姿奔入魔界，飛至杳無人跡的禁地——墨幽雪地，熟悉氣息隱藏於滿地霜雪，牽引朱厭刀戟之形再度產生變化，邪光一閃，頓時，堅若金石的結界，以朱厭之銀白劍貌為中心，一丈距離，圓形劍陣，漫溢的魔氣豔光，緊緊護在結界的外圍。

銀白劍芒微微閃爍，一道白光倏地落於雪地，清聖之氣微發，催化白光，氣息凝聚，旋即又以規律流動的方式，形成一襲偌大如薄絲般的氣流，籠罩於白光之中孕育出來的人形……似雪之魔，銀白之髮，沈睡靜顏，融於雪色，雪顏額上的紅焰，猶似烙於雪中之火，相斥，卻又莫名相契。

遠處，隱於雪地的白色巨獸緩步而至，身上坐著一名間白黑衫、灰褐之髮的邪魔，封咒縛於雙眼，熾焰之跡烙於眉間額際。

赦生童子透過狼獸之眼，靜視一切變化，直至銀白魔影出現，詫異不解濛上思緒……

狼獸欲向前一觸這名熟悉的雪般之魔，霎時，紅邪之光大作，赦生童子旋即取出狼煙戟抵在狼獸前腳，適時擋住攻擊而來的魔火。

狼獸微怒，咆哮一聲，赦生童子收起狼煙戟，伸手撫摸狼獸，安撫牠的情緒，狼獸才退後一步，雙眼不願離開待在結界裡的魔。

赦生童子拍拍牠的頭，明白牠的堅持，遂將身體往後一仰，狼獸同時也趴了下來，赦生童子舒適的躺在狼獸背上，不再透過狼獸之眼視物，閉上封咒之內的雙眼，愁思也湧了上來。

驀地，幾百年來未曾下雪的墨幽雪地，竟緩緩落下綿絮般輕柔的白雪，稍來清風微涼，踏風紛飛的雪絮，如今已經無須再等待，落入雪地之白，代表著一種回歸，然則，躺在白雪之魔，也代表著命運之軌已然悄悄啟動……

[ 此貼被heya83215在2005-08-26 02:09 PM重新編輯 ]

一樣的金瞳，相互對望

一樣的銀髮，相互糾纏

夜晚的天空永遠守護他們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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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樓發表於: 2005-08-26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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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雪番外篇　　逆天】

一名身負殲滅魔界任務的神子，一名殘酷噬殺的冷面魔女，相遇，相殺，神與魔的對立，是必然的定律。

脫軌的愛情，命運驟起的轉變，在眼神相凝的那刻，是無須言語的暗示。

白與黑的強烈對立，白與黑的互相依存，融於黑暗中的白，是不悔的深情。

捨下神子的身份，拋下滅魔重責，自甘墮落的毘闍神子，墜於黑暗世界的一抹紅焰。

焚於火焰的愛情，有著毅然絕然的赴死從容，碧眸與紅瞳的誓約，是生命相繫不肯獨活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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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世界容不下一絲光明的可能，毘闍神子被魔君困於魔界煉獄「生死無返」的屠焰，承受焚身之苦，忍受神力逐漸被魔光啃噬之痛，堅決不已的神情，咬牙忍住灼烈之痛，未曾喊過一聲痛，未曾露出一絲難受，這樣的他，讓魔君不禁為之動容。

三日考驗之刑期已過，魔君親自至「生死無返」將他帶出，在外苦守的黑衫紅髮之魔影，擔憂逸於紅瞳，遲遲未肯落下的淚水，在看到毘闍神子受盡折磨的軀體後，再也忍不住滑落，摩夜璃剎將頭微偏，再不著痕跡的拭去，不忍讓毘闍神子看到她難過的模樣。

「璃剎……」毘闍神子虛弱地喚道。

摩夜璃剎的話語哽在喉嚨，無法言語，抱住眼前的摯愛，緊緊的，深恐她一放手，他便會消失無蹤。

毘闍神子知曉不擅表達情感的摩夜璃剎，一個擁抱已然代表她想要表達的所有話語，他勉強地擡起幾近無力的手，輕輕摸著她的紅髮，像在安撫她的情緒一般……他們之間的愛情，從來無須言語的表達，只要一個眼神，只稍一個動作，彼此就能瞭解，並且相互回應。

「走吧！到『墨幽雪地』，明日吾將公告魔界，賜予你們『摩闍族』之稱號，定居『墨幽雪地』，負責整理並且傳抄魔界部族的歷史。」魔君手一揚，畫出一道黑色空間。

「謝過魔君。」摩夜璃剎一向沒有情感起伏的聲調裡，有著訴不出的感謝。

魔君帶著他們走入空間通道，一步之距，已至墨幽雪地，魔界唯一飄著雪絮的邊陲地帶，有著深幽無盡的墨林，有著微寒輕軟的白絮，平靜、清幽，彷若魔界的淨地，沒有張狂豔紅的火焰，沒有低沈幽悶的全然漆黑，異於魔界其他區域的一隅，是魔君深思熟慮下的恩賜。

「多謝。」毘闍神子由衷地道，他明白魔君為他們破例一事，定會引起魔界一些份子的不滿。

「日後在魔界汝必須要靠自己的力量讓其他人信服，否則眾魔悠悠之口，依舊會讓汝在魔界難以生存，三日後再到魔殿找吾吧！」魔君冷然地道，語畢，旋即化為黑影，消失無蹤。

摩夜璃剎扶著他在石頭坐下，說道：「讓我為你療傷！」凝於掌中的氣息，貼著毘闍神子的背，緩慢傳遞，霎時，由於毘闍神子的身體還無法適應魔氣，體內殘存的聖氣與傳來的魔氣相互抗衡，無法相融，一地的雪白被染得豔紅。

摩夜璃剎一驚，胸口猶似被狠狠撕裂般的疼痛，紅眸低斂，咬著下唇，是對自己魯莽行為的深深責斥，說道：「對不起，我…我……」

毘闍神子吃力地擡起手，抵在她的唇瓣，虛弱無力的他，勉強開口，是一道縹緲虛空難以把捉的聲音，好似意謂著他隨時都會化為輕煙一般消失，說：「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別自責，是因為體內殘存的聖氣，使我無法那麼快適應魔氣，不是你的錯。」

「你真的不後悔嗎？」摩夜璃剎的語氣不自覺地哽咽，看他為自己這麼受苦，她又怎能置身度外，她恨不得替他受過這一切，該為他捨棄一切的人應該是她，而不是他，但她又何嘗不知他的深意，他不願她受任何委屈，遂不待她做出任何選擇，便擅自決定了絕然的選擇。

「最初不會後悔，往後也不會後悔，我相信我的不悔終會是值得。」毘闍神子用盡力氣說出的話語，是最深情的告白，迷茫的視線，抽離的意識，倒在摩夜璃剎懷裡的他，唇邊嵌著笑容。

摩夜璃剎的呼吸彷彿被抽離，慌張不知所措的她，抱著懷中逐漸失去溫度的身體，一種即將失去摯愛的痛苦，瞬間在她的身體散開，過往的冷靜理智突地被攫走，她無助地喊著，一聲聲都是無情的冷面魔女最真切的深情呼喚：「毘闍…毘闍……」

這時，一抹藍影現身，身上散發著清然聖氣，湛蓮神子無視摩夜璃剎的狀況，倏地，一把抱過毘闍神子，一道銀白聖氣灌入其身，逼出毘闍神子體內的屠焰熱氣，冷汗滴入雪地，毘闍神子逐漸恢復血色，知覺也漸漸回復，湛蓮神子手勢一旋，手中生出佛蓮之焰，贊入他的胸口，毘闍神子嘔血，昏迷過去。

「毘闍！」摩夜璃剎迅速扶起昏倒的毘闍神子，擔憂全寫在她的神情裡，直到感覺手中所傳來的溫暖，她才放下心來，連忙道謝：「謝謝你。」

湛蓮神子瞥了一眼遠處送他進來的黑影，說道：「要謝就謝你們魔界的頭子吧，是他帶我進來的，在這裡我不刻久留，妳要好好照顧他。」先前在魔界之城外面晃來晃去的他，還在苦思該怎麼衝進魔界的同時，在來不及反應之際，便被一抹黑影以老鷹提鼠之姿，帶進魔界。

瞬間，黑影迅速而至，藍影來不及反應，在一臉詫異之後，驀地，兩道身影旋即不見，風中，還飄揚著湛蓮神子的聲音，說著：「太丟臉了…我堂堂湛蓮神子被魔當老鼠捉著飛……這傳出去…我要怎麼做神啊……」

半夜，毘闍神子醒來，身旁是守了整夜未閤眼的摩夜璃剎，凝視著她，看著藏於紅眸的火焰，那是他才能點燃的熱情，思及此，他不免露出微笑，說道：「妳累了，休息一會兒。」

「我還不想睡。」摩夜璃剎靠在他的手臂邊，側著頭望著他。

毘闍神子起身，將她抱至床上，讓她枕在自己的胸口，聽著心跳，溫柔地說道：「它永遠都是妳的。」

薄霧濛上眼眸，以前只知殺戮，不懂情感的她，從來不知被深愛的感覺是什麼模樣，如今體認到過去之不可回首的她，只想好好把握真實的現在……傳入耳裡的心跳聲，肌膚感受到的暖意，她知道眼前的一切，就是幸福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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毘闍神子趁著摩夜璃剎到魔殿一趟的空暇時間，取出湛蓮神子藉贊他一掌之時，藏在他身上的一顆湛藍珠子，他凝聚身上殘存的些許神力於手掌之中，只見珠子緩緩起了變化，湛藍的色澤逐漸褪去，化為透明，出現一張熟悉的面孔，笑著看他。

「你大費周章的挾帶傳訊珠到魔界給我，不怕被天界發現把你放逐嗎？」毘闍神子問道。

「唉唉唉，怕就不會去找你了，反正我也不在乎。」湛蓮神子聳聳肩，無所謂的模樣。

毘闍神子察覺到他的異樣，說道：「發生什麼事了？」

由於傳訊珠的神力在魔界，會讓使用的時效短少於一刻鐘，湛蓮神子遂直接傳達他要說的事情：「天界要遷離三界的空間，到東海之濱另闢空間。」

「他們要捨下人界？為什麼會突然做這個決定？」毘闍神子訝然地道，思索這事背後所代表的意義……

百年以來天界與魔界為了人界之事產生無數的爭鬥，終於在十日前雙方於人界訂下百年和平協定，魔界將停止在人界的掠奪，天界也不再管人界的紛爭，然而天界決定遷出三界空間一事，是否意謂著百年後天界不會再插手人界與魔界之事？

「天界似乎不想再插手人界之事，一來因為天界已代人界與魔界訂下百年和平協定，一來人類之間的爭伐不斷，人性愈趨負面，眾神不願再為人類付出心力，因此便在短短數日通過眾議而做此決定。」湛蓮神子對天界這樣的行為頗不讚同，渡眾生為善，眾神應該扮演引導的角色，而不是拋棄眾生置之不理。

「那你呢？你要怎麼做？」他深知以湛蓮神子的個性是不會跟著眾神去東海。

湛蓮神子笑了一下，果然還是毘闍神子瞭解他，說道：「我會待在人界。」

「可是你的元神沒有天界的清聖之氣，會被人界的汙濁之氣逐漸消磨殆盡的，難不成你要捨棄神子之身……」毘闍神子擔心地說道，驀地想到這個可能性，驚愕地看著珠子裡的神。

「唉呀，這個你也猜得著，我可是已經去投胎所報過名了。」湛蓮神子一派悠閒地道。

毘闍神子不認為這個理由值得讓湛蓮神子做出這樣的決定，質疑地道：「你執意留在人界的理由，是單純的只為渡化眾生為善嗎？」

湛蓮神子迴避問題，另就一件重要事情說道：「先別談這個，我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須要先告知你，由於你背叛天界自墮為魔，捨下當初該盡的滅魔重責，所以這些罪愆將會由你的後代承受。」那是他趁大司命喝醉酒時，所偷窺到的命運之軌。

「果真是天界的作法。」毘闍神子冷哼一聲，頗不以為然。

「摩闍族千年之後會被滅族，順天命而行的遺孤，會是唯一具有神性的魔，最終的命運會因神性覺醒，無意識間以自身靈魄毀滅魔界，到了那時摩闍族便會全然滅絕。」

靈魄珠是神族的元靈，但千年後的遺孤是魔身神性，沒有足夠神力來使用靈魄的力量，所以會造成靈魄以同歸於盡的方式來毀滅魔界，到時靈魄珠的擁有者也會因靈魄力量耗盡而身亡。

湛蓮神子見毘闍神子沈默不語，又急著說：「摩闍族遺孤會有兩種命運，毀滅魔界身亡是天界對付魔界的一個手段，但是另一個命運卻是天界刻意玩弄出來的把戲，是你跟……」話還沒說完，傳訊珠旋即破碎化為一陣輕煙，消散在空氣中。

毘闍神子還來不及細問，手中的傳訊珠已然化為煙霧，濛濛白煙，依稀籠罩了他的思緒……為什麼他犯下的罪，要千年之後無辜的後代承受？

千年後唯一具有神性魔身的遺孤必須代他受過他所犯下的罪業……這一切是否太不公平也太殘忍！

他望著窗外一片雪白之地，想著千年之後的遺孤，心，隱隱地痛了起來……既入軌道的命運，即使是神也無法強行逆轉，否則三界會陷入混亂，甚至滅亡，唯一改變的方式，只有在命運順應其意識運行之際，投入相當變數才有可能使其轉變。

不過就天界的作法，定會在察覺他的有意作為，進而設法讓他所做的努力化為白費，那麼千年後的命運便會無法轉變。

但究竟要怎麼做才能在不被天界發覺的情況下而逆轉天命？陷入沈思的他，一臉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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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蓮神子不禁感嘆，天命真的不可違嗎？

他還來不及告訴毘闍神子另一個命運之事——遺孤將會被摯友手刃的悲劇。

湛蓮神子斂著眼簾，喃喃說道：「毘闍神子，如果你知道千年後的遺孤是你的轉世，你會怎麼面對你的命運？如果你知道命中註定會手刃你的摯友，是你放棄一切執意要愛的摩夜璃剎，你將如何承受這樣殘酷的千年後的人生……」

一聲長嘆，是湛蓮神子無力改變好友未來命運的無奈，選擇投胎轉世為人，捨下神族身份的一切，另一個重要的理由，是在於毘闍神子千年後被迫接受的命運啊！他知道他這樣的選擇，將會成為命運軌道裡的變數之一，但最終天命是否真會逆轉，他也不知道啊……

他曉得毘闍神子必定會為了逆轉天命而設法投入隱藏的變數，但最終命運的走向為何，不是他們所能預料。

註寫好的命運，會隨著命數裡的變因而有所轉變，他想知道千年後的毘闍神子與摩夜璃剎是否真會依照天命而行，步入以悲劇終結的人生……

仰望著天空，期待不已的眼神，笑著說道：「好友，讓我看看你的能為吧！我會在人界等待千年之後你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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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夜璃剎取出先前毘闍神子要她以魔氣暫封的聖器朱厭，並應他要求，收回封住朱厭聖氣的火焰魔氣，她沒多問什麼，相信毘闍神子這麼做有他的理由。在交還朱厭的同時，立即設下紅焰魔氣為屏障，護住以毘闍神子為中心的方圓十尺之距離，不讓魔界的眾魔感覺到任何天界聖氣的氣息。

朱厭是一把以他自身部份靈魄而造出來的劍，具有靈性與意識的天界聖器，因此朱厭唯一的劍鞘便是他的身體，所以先前他能以自身神力召喚，朱厭便會自手掌生出。

他將體內僅剩的清然聖氣全然灌注於朱厭，過去所具有的神子身份，終將在他以此方式全然捨棄之後，不再復返。

毘闍神子與朱厭之意識在白色氣流裡互相溝通，他將自己的意念傳達給朱厭：「為了千年後的後代，必須委屈你了朱厭，等下我會封住你過去所有的記憶，讓你承受魔界屠火之苦，成為魔界殺戮的兵器，以掩飾我在你身上留下的變數……」

朱厭閃著微弱的銀白聖芒，傳達著：「朱厭會盡其所能達到你想做的事。」

「我在你身上下了咒印，那會讓你下意識的保護摩闍族的遺孤！而你身上有我一部份的靈魄，所以到了你覺醒的那刻，你便會知道如何解救他。」語畢，待朱厭有所回應之後，毘闍神子順利封印了朱厭，霎時，天界聖然的銀白兵器，成為一口黯淡無光的死劍。

摩夜璃剎在毘闍神子封住朱厭的同時，雙掌凝氣，一道紅光包覆著因封印而沈眠的朱厭，並在朱厭接近劍柄的刀刃烙下紅焰印記，強行將朱厭劍的形態轉化為一口豔紅之戟，最後照著毘闍神子的意思，將其投之於魔界最險之地——擁有魔界最邪最盛之魔氣的「焚天焰穀」之焰流。

朱厭，沈睡於魔焰之中的聖器，靜待千年後命運之輪的轉動。

一口身具魔氣與聖氣的兵器，連繫未來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感，是錯誤的變數，是無法改變的命運，還是藏有隱微難視的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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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的金瞳，相互對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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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05-08-26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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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雪之十二重生】

一抹飄忽不定猶似輕煙般的雪影，再度走入生命，詫異、訝然已經無法用來形容現在的他，這是一種莫來由的失而復得之感。

一清雪，一嫣紅，沒於豔紅的雪，是一種清新純粹的存在，也是一種無庸置疑必然契合的結果。

焚雪之焰，宣告他的所有，誰也不能奪走，尤其是歸於虛無的一劍封禪。

劍雪是他，抑或是她，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偏執的只要這名銀白似雪之魔，一泓清澄幽深的碧瞳裡，只能容下他的火焰。

他就是這麼狂妄，這麼霸道的魔，凡是他看上的，只有全然的獨佔，不容絲毫間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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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佛童子尋著朱厭殘留的氣息，火速奔至墨幽雪地，一見赦生童子與狼獸，口氣不佳地問道：「赦生道不用顧守嗎？」

赦生童子起身，坐在狼背，沈默以對，顯然並不在意吞佛童子的冷言冷語。

吞佛童子早已習慣赦生童子這種嚴重自閉的個性，也沒繼續說話，況且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眼前之景——朱厭化為銀白劍形，並以魔氣紅光張出結界。

眉頭微蹙，思索著朱厭身上流動的氣息究竟為何，然而再多疑慮在他看到結界裡，被柔白氣息環繞的白影之際，旋即拋之腦後。

他以魔氣催動朱厭，處於無意識狀態的朱厭依舊沒有反應。

凝神注視著浮動在結界上的邪紅，非是他身上的魔氣，隱約多了份陰柔之感，但何以會有種說不出來既深遙又熟悉之感？

就在吞佛童子之手觸碰到紅光之際，驀地，結界、劍陣、聖氣倏地捲入朱厭之身，朱厭也恢復刀戟之形，吞佛童子雖然心生納悶也沒太多時間隱藏在其中的問題。

同時，魔界屠火的陰寒焚風襲來，躺在雪地的魔竟起了變化……一襲猶如初雪般的薄衣下，竟是曼妙有致、雪澤玉潤的嬌軀。

吞佛童子驚愕之際，即刻抱起臥在雪地之魔，不願讓赦生童子藉著狼獸而窺得一眼，當他的目光觸及額際的火焰，神情竟不自覺地放柔，當下，他什麼事情都無法去想，他只知道他要她，她只能在他的天地裡徘徊，哪裡也不能去。

狼獸行步向前，雙眼不移地看著吞佛童子手中之魔，以一種等待許久的凝視，吞佛童子睨了牠一眼，吞佛童子傲然地道：「她，是吾的。」

他的態度與言辭惹怒狼獸，呲牙裂嘴地朝著他發出低沈吼聲，赦生童子手按狼獸的頭安撫著牠的情緒，過了會兒，牠兇狠的模樣才緩然放鬆。

就在吞佛童子舉步離開之際，赦生童子難得開口，說道：「你的此舉會為她惹來禍端，也會為魔界帶來災難。」

吞佛童子停下步伐，爾後，相當自信地說道：「吾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你知道她是誰嗎？」赦生童子又問。

遇上難得肯多話的赦生童子，儘管兩人再怎麼不對盤，吞佛童子也不吝回答：「不管他是過去的劍雪，抑或是吾手中的劍雪，對吾而言，並無差別。」

赦生童子停頓了會兒，抹於唇邊的苦笑，一閃即逝，手駕狼獸的鐵鍊，離開之刻，幽幽低喃之語，是他未能訴出口的哀傷：「果然你全都忘了……」

「嗯？」吞佛童子眉頭一鎖，不懂赦生童子的話裡藏著什麼玄機，但看到赦生童子駕著狼獸沒入雪景愈見愈遙之影，他也沒打算繼續追問，抱著劍雪，旋即化為一道紅影離開墨幽雪地，恢復意識的朱厭也緊隨吞佛童子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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燦紅火光，皓白之壁，豔然紅床，是白與紅的強烈對比，枕於焰紅的雪影，沈靜睡顏，猶似一朵綻於火焰裡的白蓮，純真清麗的柔美，是一種勾人心魄的媚惑。

吞佛童子一手撐著頭，一手把玩著銀絲，注視枕在身邊的魔，雪膚猶若凝脂，銀髮猶如羽緞。

細看雪顏，他忍不住伸出手來，指頭懸空，仔細地勾勒著她細緻的五官……細眉猶若月弦，若扇黑睫鎖住澄澈深邃的碧湖，嬌挺的鼻梁下，是緊閉的唇，有著瑰瓣般誘人之形，有著粉櫻般柔嫩之澤。

指頭向上移動，輕撫額際的火焰印記，紅眸之焰剎那間彷彿化為春水秋波，不自覺地蕩漾。莫名的，一種說不上來的安適，好似他已等待了許久，如今終能如願以償一般。

屬於他的劍雪，永遠只能是他的。這是他唯一的偏執。

帶回劍雪那日，吞佛童子至上層復命後，所爭取到得來不易的假期，都用在等待劍雪醒來的那刻，只因他要她醒來過後，眼裡只能映著他的影。

驀地，感應到熾炎居十裏外有傳訊魔兵的氣息，不禁鎖眉，休假期間是不容許被打擾的他，看向應該安份待在床頭櫃上的朱厭竟不見蹤跡，他微怒地道：「朱厭！出來！」

朱厭默不作聲，繼續安穩地躺在舒適的床上，抱持著不出聲不動作，就可以假裝沒這回事的心態。

吞佛童子掀起劍雪左側床邊的被子，冷眼睨視朱厭，幾乎是從齒間咬牙所蹦出的話語：「吾說過幾次了，那裡不是給汝睡的地方，汝想挑戰吾的權威嗎？」

朱厭邪光一閃，迅速飛至冰冷的櫃上，紅光闇沈，一副受到委屈的模樣，不悅地低喃道：「哪有這樣子的，我又不佔什麼空間，這麼小氣，況且以前我還不都是這樣陪睡的……」

「嗯？汝說什麼？」吞佛童子冷眉一橫，頗具恫嚇意謂的語氣。

朱厭立即噤聲，也不敢再有任何動作，深恐主子心一狠，把它給暫時封印起來，到時恐怕它就不能保護劍雪遠離主人的魔爪。

吞佛童子對朱厭受教的態度，頗為滿意，遂道：「在還沒打發十裏外的傳訊魔兵之前，不准回來。」

接到命令，朱厭化為一道紅光，以最快的速度奔出熾炎居。

眨眼間已不見朱厭蹤跡，吞佛童子眉一揚，眼底略過一絲頗感興味的神色。

難得慵懶成性的朱厭會這麼聽話，速度還是超乎平常的快，看來平時得多操練才能逼出朱厭的潛能。吞佛童子暗忖道。

感覺到身旁人兒的微動，吞佛童子眉頭微擰，突然，他不曉得他該以怎樣的態度來面對她，期待又憂慮的心態，讓他遲遲無法動作……直到一雙碧澄的眸子無意間勾住了他的思緒，頓時他的思慮化為空白，墜入一泓幽深的碧潭裡，好似飲了芳醇的佳釀般，除了凝視的眼波流轉，咽喉卻發不出半個音來。

澄淨純真的水眸，映著他的模樣，凝視，微眨，眉黛輕蹙，檀口微啟，依舊悄然無聲，惟有細微的呼吸聲，在彼此間流動。

毫無預警的，碧眸怔怔地看著眼前愈來愈靠近的面容，攫住唇瓣，輕柔的，熨貼一股溫熱的暖意，霸道的，猶似要將她融化一般。

鼻息稍來，陣陣清然梅馨，汲取著她的芳芬，猶似在細品天上的瓊漿玉液般，讓人連流不去。

感覺胸口傳來略顯冰冷的溫度與推拒，吞佛童子停下動作，卻見劍雪急促的喘著氣，細似白綢般的容顏，恰巧因呼吸不順而染上嫣紅，猶有難得的嬌態。

沒有預期的憤怒與恨意，難不成劍雪……吞佛童子思索了下，為了證實自己的推測，說道：「妳沒有話要說嗎？」

順了順氣，碧眸凝望了他會兒，爾後，一道彷若清流滑過玉石般的悅耳聲：「為什麼？」

紅瞳倏地閃過錯愕，無從預料起的對答，未曾聽聞過的柔音，吞佛童子一時竟也語塞，看著她迷濛不解的眼眸，他驚覺他在水波裡蕩漾，喉咽發出的聲音猶似逸於一汪煙波般，幽遠渺然，說：「什麼為什麼？」

微微顰眉，認真思索後，遂道：「你餓了嗎？」

吞佛童子一愣，立即會意過來，理由倏地在腦海一閃而過，若有其事的說道：「吾只是確認汝是不是清醒。」

「可是剛才我就醒了。」她頗不能接受這個答案。

「所以吾說吾只是確認。」難以繼續解釋的吞佛童子也只能硬柪，況且剛才的行為壓根兒不需要理由，總不能誠實以告，說是一時難以自持的衝動吧，且就根據朱厭身上的記憶，讓他對劍雪有著大致的瞭解，因此，要是他說了這種話，恐怕又是接踵而來的一堆為什麼。

「為什麼我會在夢裡一直聽到你的聲音？」她不解地微偏著頭，問著。

輕柔軟語的聲調傳入耳裡，莫名使他說話的語氣也不自覺地放輕，說道：「汝聽到什麼？」

「你一直在叫劍雪，劍雪是我嗎？」他的聲音在夢裡一直陪伴著她，呼喚名字的聲調，時而溫柔，時而不耐，時而陳述，時而微怒，他的心思為何，弄得她有點胡塗。

唇邊不覺逸出笑意，在回答問題的同時，也狂妄地宣告所有權：「劍雪，汝是吾的劍雪！」

「為什麼我是你的？我是我，你是你，不是不一樣嗎？你的邏輯思考是不是有問題？」劍雪一臉困惑，旋即提出質疑，就事論事地辯說。

什麼？他的邏輯有問題？吞佛童子頭一次這麼被魔以認真誠摯且不含半點惡意假話的態度給指正，一時啞口無言，不知道該怎麼反駁，爾後，他才從濛然沈思裡恢復意識，義正辭嚴地說道：「不管怎麼樣，總之吾會證實那將會是個不爭的事實。」

「你惱羞成怒了？為什麼？」敏銳的劍雪，察覺到他的語話裡藏著微惱的氣息，難以理解地問道。

「沒有！」吞佛童子極力否認，卻沒注意到自己已是咬牙切齒的語調。

她沒再繼續這個話題，直覺再說下去，已經火冒三丈的他，恐怕會怒火焚天，雖說她也不明白這樣沒有根據的直覺是打哪兒來的，不過她並不打算深究，便又提出另一個問題直接問道：「我該叫你什麼？」

「吞佛童子。」吞佛童子毫不猶豫地說出未貴為魔君之前的迦闥武將，給他取的響亮名號，但一說出口之後，他便立刻後悔，他該說的是他許久未用的本名才是，懊惱瞬間閃過眼眸，依舊是一派傲然冷酷的模樣。

劍雪仔細地打量了他，想了下，略顯苦惱的神情，微啟的唇，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開口問道：「你看起來不像是未成年的童子…還是你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疾……」

隱疾！他有隱疾？有一種莫名想將她塞回黑蓮的衝動，一向冷靜狂傲、狡黠聰明的吞佛童子，竟然三番兩次被同一個魔挑起怒氣、被說到無言以對。

捕捉到他神情裡的不悅，劍雪眼簾微斂，心底大致認定了答案，也沒再追問，然後，她擡起頭看著他，再認真不過的語氣說道：「我是魔不是佛。」

「嗯？」吞佛童子先是一愣，後來聽懂她的話，簡直哭笑不得，她竟然又繞到最初的話題。就在他想著要怎麼回應的同時，快若急雷的紅光一閃，毫無預警地立在他們之間，旋即臥入劍雪懷裡。

「劍雪！妳終於醒過來了。」朱厭身上的紅色光芒閃耀著。

劍雪看著懷裡躺著一口泰然舒適的刀戟，不明究理地問道：「為什麼我聽得到你說話？」

「朱厭是有靈性的。」吞佛童子先朱厭一步回答，看不爽朱厭一副安穩自適的模樣，才一伸手要將它拿離劍雪，它又撒嬌的愈往劍雪懷中擠去，不顧吞佛童子眸裡滲出的微寒氣息。

「妳不記得我了嗎？我陪在妳身邊很久了，以前……」朱厭高興地說著，霎時，接收到吞佛童子傳來的恐嚇心音，立即噤聲，險些忘了重生後的劍雪是會記不得以前的事的，過往的記憶被留在九滫蓮峰蓮池中的靈魄珠裡。

「嗯？為什麼我沒印象呢？」劍雪問著。

吞佛童子不待朱厭回答，說道：「朱厭！去廚房吩咐下人張羅午膳，她的膳食要特別準備，你該很清楚要怎麼做，快去！」

朱厭見吞佛童子神情有異，知道主人不願讓劍雪記起過往的事，雖不捨離開劍雪的懷裡，但還是化為一道光線奔離。

劍雪望著它離去的方向，然後，看向吞佛童子，碧瞳漾著迷濛煙波，旋又散去，淨澈碧潭，平靜無波，激不起半點漣漪，幽深且探不到底的綠澤，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清洌之感。

經由推測與朱厭的反應，他猜想劍雪的記憶應該留在靈魄珠裡，可為何他卻覺得眼前的劍雪與重生之前的劍雪，似乎有些不太一樣的地方，撇開外表形體不論，她給他的感覺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冷然，好像少了什麼一般。

看著她的容顏，霎時，他依稀捕捉到一種氣息，驀地，驚覺體內有個東西好似被猛地攫住，隱隱發疼，猶如珍視之物會瞬間被奪走般的痛楚……

一泓湛然碧湖沒入水煙，她是虛無縹渺的存在，即便緊擁入懷，依舊難以把捉的一縷芳魂，她的思緒好似容不下其他，她的唇邊未曾揚起一絲笑意，眼眸裡的蒼茫，是她無意識裡所呈現的真實面貌。

猶似虛幻的雪影，猶有冷傲的白梅，漫起的煙波，空濛的幻中之相——一抹銀霜雪影，好似終會融於初春的暖陽，化為虛空，致使曾經存在的表相，不過是如同泡影般的虛妄。

吞佛童子眉頭深鎖，陷入苦思，劍雪凝視壁上艷紅的火光，沈默不語，思緒飄揚，連她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麼，無意識凝望的碧眸，更顯迷離空幻，是一種無從掌握的空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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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樓發表於: 2005-08-26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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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雪之十三　葉吟】

漫在湖面的迷濛，是虛無縹渺的輕煙，雙手緊捉，再攤開手，已不復在，一種悵然若失的空蕩之感。

他自信能夠取得所執著的人事物，也驕傲的認為一旦他將他們緊握在手中，他便是主宰一切的魔，誰也飛不出他的掌控，而且任誰也無法奪不走。

擁在懷裡的真實，是飄忽不定的雲煙，是春陽融雪的水氣，難以把捉，也無從掌握，好似一溜煙便會消失歸於虛無，連蹤跡都無處可尋。

淡漠孤傲的一抹銀雪，她的世界只能容納他這個唯一，她的天地只能隨著他的步履轉動，只因，他不願放手，他要緊緊的將她困在他的懷裡，只因，他不能承受失去之後的悵惘與五臟被啃蝕所遺留下的，一個個數不清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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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白影縱身而出，輕功一使，衣衫飄飄，銀髮揚揚，猶似一道湖面驟起的飛煙，迅捷且悠揚的姿態，一種清奇超逸的脫俗之美。

俐落一躍，似火之紅，凝眸一望，不著痕跡的隨之在後。

一地霜雪蒼茫，沒於白皚雪景之魔，彷彿化為白雪一般，要不是銀霜般的柔絲映著雪光，在焚風中兀自輕揚，恐怕任誰也難以辨識她所在的位置。

闇沈玄幕，紅染夜雲的詭狀，屠火焰風，寒若侵骨的異感，皆是魔界特殊環境下的詭異奇景。

幽寂的墨幽雪地，踏雪的細碎跫音，驚破一撚靜。

忽地，雪絮驟降，紛飛，飄然旋舞，弄碎一片寂。

一泓純淨澄然的碧湖，凝視遠方，眼眸漾著浩茫的一漫雪白，挺然卓立的雪影，衣袂微微擺動，銀絲揚然若波，悄然無聲的空間，靜得彷彿只剩雪落的聲音，以及細微的呼吸聲。

時間在凝滯的空間裡行走，一白一紅的魔影，不動，無聲，是彼此心靈相通的一種內心對峙……猶似凝然不動的空氣，未聞半點音塵，靜，是唯一的聲息。

眼瞳裡的火焰，一直，映著一抹冷傲的雪影，移不開的視線，有著他尚未察覺的堅持與執著，他在凝視中等待，等待她的回首與輕喚，他要她在意他，更要淡然寡欲的她只能為他吞佛童子，卸下所有的漠然，焚燃所有的熱情。

劍雪向前走了幾步，彎下身，輕掬一把清雪，雙手不覺冰寒，這是一種再熟悉不過的溫度，莫來由的懷念之感，她讓手中的雪緩緩滑落，攙於其中的一片葉綠，恰恰枕於雪地之上，纖指一掐，置於掌中，就地而坐，細細端視，順著葉脈輕撫，彷彿在閱讀著蘊藏在其中的歷史一般。

擡頭，一覽弦弓，闇然紅月，清泠之聲瞬地碎散寂然的滯然，說道：「你不坐嗎？」

一抹邪紅迅即而至，坐在她的身旁，不解地道：「汝為何來此？」他很肯定劍雪並沒有往昔的記憶，無論是一劍封禪之事，還是身為鳩槃神子的身份，既然如此，何以她會來到闍摩一族居住的墨幽雪地？

自從闍摩族被魔君下令殲滅，墨幽雪地被列為禁地，卻沒有魔兵看管，因為此地位處邊陲地帶，環境甚為清幽平靜，自然為魔界之魔所厭，杳無魔跡，所以在這裡他也不會擔心她的存在會被發現，況且她額際的火焰不僅代表她為他的所有，也讓他能輕易找到她的蹤跡。

「你又為什麼跟著我？」劍雪望著邪詭的紅月，沒有難責或氣憤的語氣，平鋪直述的好似在尋問要吃什麼一般。

「汝不該任意離開熾炎居，魔界對汝來說並不安全。」吞佛童子深恐劍雪身為鳩槃神子的身份被揭穿，到時魔界上層會對劍雪做出什麼樣的事，他著實不敢想像。

一聲幽音，無所謂地道：「隨遇而安吧！」生命總會有許多未知與不可預料之事，會遇上什麼，不是她所能操控，既然如此，又何必汲汲於生命的有無，生死一線，看破，生死無別，世間事物猶如一場空，轉瞬，化為泡影，執著又有何用，不過是自尋苦惱。

聽著，突然吞佛童子感到一股莫來由的空然痛楚，看著近在咫尺，只稍一伸手，便能觸及的劍雪，卻又像遠在天涯不知處的彼方，望眼欲穿，依舊不見芳蹤……他驚覺他無法緊捉著她，她的世界好似一座空寂的幽山，終日煙霧繚繞，無從尋起隱沒於其中的真實。

一陣怒氣襲了上來，猛地，吞佛童子迅疾扣住她的頸項，靜若止水的碧瞳，依舊是沒有情緒般的淡漠，不禁為之氣結地道：「汝不怕吾傷害汝嗎？」

「你會傷害我嗎？」唇邊逸出的清音，是不急不徐的聲調，未有懼色。

手順勢上提，攫住下頷，紅焰碧湖的對視，一是焚盡一切的獨佔，一是幽遠純淨的淡然。

瞬地，不願被排除在她世界之外、被忽視不在意的念頭竄入腦海，他一言不發地俯身吻住她的唇，灼熱的深吻，猶似要將她融化一般的狂烈，阻斷了她的意識。

迷離濛然的眼眸，隱約只覺得他那兩道熾烈的紅焰，像是黑暗世界的光芒，無心染了月色一彎嫣紅，迷亂了的思緒，墜於溫暖的烈焰之中。

吞佛童子在將她給吻得喘不氣去之際，品味似的輕啄了下嬌艷柔嫩的粉唇，直視她的眸子，語氣緩柔低喃地道：「吾不會再傷害汝。」

翦翦碧然水眸，猶如透明清澄的湖水，映照出一雙再認真不過的紅眸，焰底深處，是微寒的藍光，藏著他的孤寂、懊悔與恐懼，她從來不知道驕傲如他，也有這樣一面，他不自覺地隱匿種種的情緒，這竟讓她感到難受，凝望他的眼眸，一種被艷紅蠱惑的異樣之感，驀地，襲了上來。

不見她的面容有何神情，翦水雙瞳不起波瀾，獨自沈溺孤寂，風一吹，銀雪般的髮絲飄揚，突然他明白他無論怎麼做都捉不住她，然而一心只想將她困在自己高塔裡的他，寧願被她憎恨厭惡，也不願她以這般淡然的態度相對。

「過去吾殺過汝，也殺過汝最在意的人。」吞佛童子微瞇眼眸，不含絲毫溫度的語氣。

劍雪的纖指輕滑過他的眼眸，細語地道：「為什麼你的眼睛好像藏著一種魅惑的感覺？」

吞佛童子怔怔地看著她，眼前凝睇自己的眸子，是清澈的不含半點雜質的真誠，他彷彿又沒於一泓碧湖裡擺盪，聲音好似縮緊在咽喉一般，困難地發出低啞的嗓音，說道：「汝應該恨吾的，難道汝不想知道汝的過去嗎？」

「為什麼我要恨你？過去的已經過去，知不知道已經不具任何意義，回首過往，一切不過徒然，何不只看現在？」劍雪誠摯的語氣裡不摻半點虛假。

「現在？」她的一番話，突然讓吞佛童子感到迷惘、可笑，何時不會回首過去的他，竟成了過份在意的執著者，

「只要現在的你我，過得很好就不夠了嗎？過去種種又有什麼好在意的。」傾城的笑靨，自她的唇邊徐徐綻開。

翦翦水眸，漾著柔波，凝睇著他，悄然無聲的寂然中，眸光流轉，無須多說什麼，她的意思他了然於心，一彎難得的柔和笑容，沒於唇邊，一切皆無須言語，悠蕩於空氣的氛圍，一個微小的舉動，已然表達了彼此。

這時，遠處紅光一瞬，鎖定目標，以驚天地動鬼神的哀號，迅疾飛奔，就在它即將成功的以被冷落許久的怨婦形象撲向白影之際，不料半路竟殺出了個程咬金，懸在半空的朱厭，一怔，可嘆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朱厭淚滿襟……

「劍雪…你們怎麼可以丟下我……」朱厭拼命掙紮，一副被拋棄的哀怨語氣，希冀搏得同情，好讓它能夠脫離主人的魔爪，順利躺在劍雪舒適的懷抱裡。

吞佛童子突然有一股想將朱厭埋到雪裡的衝動，好死不死挑在這個時間出現，冷眉一掀，不著痕跡的睨了朱厭一眼，朱厭身上的紅光雖因微顫而閃動，卻猶存壯士斷腕的精神，不畏主人淫威，可憐兮兮地哽訴：「劍雪…人家睡在櫃子上……很冷…現在身體也是冷冰冰的……」

她含笑的眸子看著，才要伸手拿取朱厭，吞佛童子快了一步，壓著朱厭躺在自己懷裡，冰冷的語氣有著威嚇之意，說：「這樣還冷嗎？」紅瞳之焰瞬也不瞬地盯了它幾眼，彷彿在恐嚇它不准再多話。

朱厭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哽著酸楚，含淚顫抖著，連拒絕的權利也沒有，這種情況實在是……太可恥了！使得自詡英雄豪傑如它，也不得不流下兩滴備受屈辱的淚水。

一抹似蓮般清柔的笑容，自她的唇邊舒綻開來，望盡嫣然紅月，拿起掌心的葉瓣，置於唇間，隨著瀉下的朦朧月光，流蕩出一曲悠颺清泠的音韻，回蕩在廣闊寂靜的雪地，飄逸至邪魅詭紅的殘月上。

深渺幽遠的葉笛低吟，是縈繞在夢裡，飄忽模糊的樂曲，他聽得入迷，閤上的雙眼裡，盡是一抹銀白雪影，獨自佇立於風中的孤絕，唇邊逸出悽然憂傷的愁韻，凝於焰風之中，一種訴不出的愁苦之音。

鳩槃神子！為什麼他對劍雪過去的身份沒有印象？究竟他遺落了什麼？

揮去紊亂的思緒，凝睇著她，無論過去種種，不管未來為何，把握當下，他只要她，其他的，如今已經不重要了……
***************************************************

紗白薄紅的空間，嫣然麝月，一披薄衫恰攬雲絮，浸染妖紅，纖柔淡濛的色調，闢出猶似天景般的雲霧縹渺，無從站立，唯一可立之處，僅為橫亙中央的棕褐長形獨木橋，這處是異於魔界的一處素風雅境——神無道。

四魔坐於橋上，神情各異……不耐、木然、癡笑、悅然。

「為什麼要在這個鬼地方聚會？」吞佛童子鎖眉，不耐地道，瞥了一眼旁邊有著過度自閉症狀的赦生童子。

「吞佛說話客氣點，這麼久不見還是這副脾氣。」元禍天荒不禁懷念地說道。

「難得見你們到神無道來，久久一次的聚會約在這裡，是有意見嗎？」一直逸著笑意的別見狂華，平鋪直述的語氣，暗藏著不易察覺的微怒與恫嚇。

元禍天荒急忙說道：「狂、狂華…不、不是這樣的……這、這裡…很好……」

吞佛童子翻了翻白眼，又來了！被譽為魔界首席「正港男子漢」的元禍天荒，虎背熊腰、雄武豪氣……集天下陽剛性質的稱讚於一身。一旦遇上別見狂華就變成語言障礙的口吃者，再怎麼雄壯威武的氣派，剎時，全都蕩然無存。

別見狂華手撐額際，無奈地搖頭直嘆，魔界之恥！元禍天荒愛灑櫻花瓣的惡習已被中原正道恥笑許久，再加上他有時講話還會嚴重結巴、語意不清，這等口吃之事要是傳了出去，他們四大魔將的臉要往哪擱啊，唉，一人之恥，三人同恥。

「天荒，你說話就不能正常點嗎？」別見狂華再認真不過地道。

「我、我…說話……很、很正常…這是暫、暫時的……」欲哭無淚的元禍天荒，也想正常的跟她說話，只是他沒辦法控制啊。

聽著他們兩人的對話，吞佛童子顯些沒摔下去，頗感興味的神情，赦生童子的唇邊則逸出一彎淺若漣漪的弧度。

她再也不抱希望的攤了攤手，沒好氣地道：「算了算了！幾百年了也沒見你正常過。」

元禍天荒欲開口為自己辯解，喉咽浮著聲音，哽縮喉際，一聲長嘆，是訴不出口的無奈，連被她頻頻嘲笑的櫻花舞陣，真要追究起罪魁禍首，還不是她當初無心的戲言，看來神經嚴重過粗的她，恐怕早已忘得一乾二淨……

霎時，吞佛童子眉頭微蹙，藉由劍雪額際的火焰，感應到她離開熾炎居，思緒隨之飄遠，專注於劍雪的行蹤，深恐她遇上什麼麻煩或是意外。

「照例來個幾場吧，太久沒活動活動筋骨了！」別見狂華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之前…不是、不是才跟……那個…傲、傲笑……」不待元禍天荒把話說完，沒什麼耐心聽他繼續結巴的別見狂華直接打斷他的話。

略顯不悅地道：「傲笑紅塵後來還不是被你一拳轟昏給扛走，這件事你還敢提！」

元禍天荒有口難言，畢竟任務為上，況且他就是看不爽傲笑紅塵，誰教狂華對上他時，一副既認真又愉快的情神，似乎頗為享受的樣子，那時一拳轟昏傲笑紅塵已經算很給面子。

「吞佛，就你先來吧！」別見狂華卓立於橋的一端，手中生出一把魆黑兵器「神無」，爾後，注意到吞佛童子背後並無兵器，一向朱厭不離身的他，怎會沒將朱厭帶在身邊，不禁詫異地道：「嗯！怎麼不見朱厭？」

「禁足！」感應到愛撒嬌裝可憐的朱厭又死皮賴臉地窩在劍雪懷裡，壓根兒沒聽清楚別見狂華說些什麼，不經意說出預計要給朱厭的懲罰。

在場的兩人莫不呈現呆滯狀態，遲遲說不出話來，而透過狼獸之眼觀看到「辟羅黃泉」情景的赦生童子，頓時，明瞭吞佛童子的怒氣何來，唇邊難得勾出一彎迷人的笑容。

別見狂華顰眉，不太確定的口吻問道：「你是說朱厭被禁足，所以才沒帶過來嗎？」

他這時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瞥見別見狂華與元禍天荒隱忍笑意，惱意倏地閃過眼眸，冷然地道：「總之吾沒有心情動武，吾先行一步。」語畢，瞬地消失於神無道。

她忍不住笑了笑，說道：「他竟然惱羞成怒了，過了這麼久了，他的個性還是這麼不可愛。」

「再會！」赦生童子不待他們反應，遂直接步入黑洞裡，也離開了。

「這兩個小鬼愛耍酷的個性還真倒一致，沒多大改變，不過既然跑光，就剩下你了。」別見狂華有感而發地道，爾後，手中「神無」指向元禍天荒，雖說她真不想跟他過招，但是在沒得選擇之下，也只要將就將就了，畢竟她實在很受不了他的戰鬥美學——灑櫻花瓣。

一樣的金瞳，相互對望

一樣的銀髮，相互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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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樓發表於: 2005-08-26 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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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雪之十四　笛韻】

一管綠笛，鎖住多少記憶，埋於笛音裡的愁思，又有多麼深層的無奈。
　　
奏出的曲調，如訴如泣的低鳴，是離別那日一劍封禪的心殤，隱約，他彷彿透過綠笛感覺到一劍封禪的深摯情誼……

旋律驟然一轉，柔緩低喃般的傾訴，猶若耳語談情，在在都是他尚未察覺的情意。
　　
一劍封禪！他曾經恨之入骨的人格，如今已然化為煙塵，不復存在。
　　
唯一殘留下的是一劍封禪的深情，透過一曲鵲橋仙，無意間蟄痛了他……習慣於等待的苦愁、獨為知音吹曲的堅持、怨苦哀韻的傷別離，一切真摯情感，全繫一人，至死不渝。
　　
他又憶起決戰之日，淌在掌心的淚水，一股痛楚徹骨在體內瞬地蔓延，這時，他才知道自己的殘酷無情，他才領悟到在劍雪淒然赴死的笑容裡，藏有多麼深痛欲絕的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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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銀光奔出熾炎居，一道紅芒並列身側，爾後，銀光紅芒雙雙落於墨幽雪地，劍雪黛眉微蹙，好像在雪地找尋什麼似的，鉅細靡遺地審視，惟恐有所遺漏。

幾乎尋遍墨幽雪地，依舊一無所獲，她不死心地繼續找尋，對著朱厭問道：「你確定我初到魔界時的地點是在這裡嗎？」

「是啊！不過劍雪妳到底要找什麼？」朱厭不解地問道。

「綠笛。」夢裡她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吹著一首既熟悉又遙遠的哀曲，當她要開口尋問之際，人影已然不見蹤跡，空餘一管綠笛在手裡，眸裡垂落的水滴落在笛身，夢醒之後，是訴不盡的愁悵，一股莫名的哀傷攫住心房。

「綠笛不是一劍封…呃……一件風雅的樂器。」朱厭不假思索地說著，突地，驚覺說錯話後，好在硬拗還是能夠拗過來，不然這下可不是被主人扁成破銅爛鐵可以了事，接著又問道：「妳為什麼突然要找綠笛？」

她唇邊勾起一彎淺笑，碧眸倏地逝過一抹傷感，說道：「沒什麼，只是想確定是不是真有這件東西，不過就這個情況看來，應該是我想太多了。」只是一個夢境啊，區區一管綠笛，猶似一陣風，蕩起湖波陣陣漣漪，也擾亂了平靜的心緒。

「劍雪……」朱厭輕聲喚著，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口，過去之事已無須再提，畢竟那些對劍雪來說，是一種深埋在過去的傷痛，只是，她無意間流露的失落，讓它很不捨。

「別擔心，我沒事。」悠柔的聲調，清若冰雪之音，有著逸於水煙般的迷濛幽渺，這樣的聲音，直覺地讓朱厭知曉她並非真的沒事。

劍雪緩步走著，踏雪跫音，細碎低吟，淒風襲來，詭譎的有著侵骨之寒，一向習慣寒冷的她，雖不畏寒，隱約，卻彷彿覺得少了什麼東西，直覺她的雙手不該是這般冰冷的。

漫無目的的她，不知不覺走出了墨幽雪地，來到一處有著清澈水流的地方，閉上眼睛，傾聽潺潺水吟，飄擾衣襬的焰風，凝於空氣的悶流，被岸邊漫起的水氣給逐一散碎，一種難以言喻的舒暢，清洌水霧拂來，好似滌去橫亙於心的憂思般。

既熟悉又懷念的感覺，猛地湧了上來，她是無心追憶過去的，只想好好的感受每一個當下，因為她不想錯過生命歷程中的美好，即使是片刻也無妨，至少她真切將它們的掌握住了。

坐在岸邊的她，一雙裸足，自在地晃啊晃的，冽清的水面猶如明鏡，清楚映照著她的模樣，微微波光蕩漾，更映襯出她那超逸清妍的氣質。

佇立一旁的艷紅，守著劍雪，叮嚀地道：「黃泉的流水是魔界出了名的詭異，妳可要小心點，別摔到水裡去了。」

「黃泉？好個有趣的名稱！要是我不小心掉了下去，會不會就成了名副其實的住在黃泉的鬼魂？」劍雪側著頭看它，唇邊綻著微笑，頗有所感地談笑道。

朱厭一聲不吭，邪紅之光，化為氣流，悶於刀戟之中。

劍雪見狀，一把攬過它，置於懷裡，沒好氣地道：「你別生悶氣了，我只是說笑的。」

受到高級待遇的朱厭，霎時，氣也消了大半，還是不掩孩子氣地道：「我不喜歡這種玩笑…我不要妳不在……」

「我知道。」抱著愈往懷裡偎進的朱厭，劍雪柔聲的安撫著，沒注意到右側方不遠處，一道白影無聲無息地朝著他們走了過來。

察覺到魔氣的朱厭，提高戒備，正要開口提醒劍雪之際，一張熟悉的巨大臉孔已在面前，嘴巴微張，隱約可見尖銳的牙齒，朱厭迅即脫出，擋在狼獸前面，不讓牠越過雷池一步。

佔著體積龐大優勢的狼獸，輕易地撞倒朱厭，順利越過雷池一步，儼然一副勝利之姿，而順勢落於劍雪懷中的朱厭，由於身為刀戟的尊嚴被嚴重踐踏，堂堂魔界四大兵器，竟然撞輸一頭狼獸，它實在是可恥的擡不起頭來。

劍雪瞬也不瞬地看著牠，那一雙溜圓的眼珠兒，不見絲毫惡意，溫柔的眼神裡，漾滿著濃烈的懷念之思，一抹猶似白蓮初綻的笑容，是她對牠的善意回應。

狼獸高興的發出低聲後，頭部一擡，輕微的晃了晃繫於脖子的鐵鍊，這個舉動成功的讓劍雪看到鐵鍊上綁著的物品，並小心地解下綠笛，同時也注意到綠笛的外身覆著一片翠綠的葉子，爾後，狼獸趴了下來，滾圓的眸子凝睇著她，好似在等待什麼似的。

她直覺反應地撫摸著牠的右耳，果不其然的，見牠一副舒悅的模樣。

狼獸給她的感覺不知怎麼著，讓她覺得很舒服，尤其是牠一身舒軟的白毛，透著柔光，一身潔淨，想必擁有牠的魔，應該是個好主人。

不甘被冷落的朱厭，愈往懷裡偎著，低啜地道：「劍雪…牠剛剛欺負我……妳不知道…牠撞得我好痛……」

「不痛不痛，沒事的。」劍雪一手輕拍著朱厭安慰著，好聲好氣地說道，朱厭不著痕跡地朝著狼獸逸出瞬光，一副得逞的模樣，頗具驕傲又示威之意。

劍雪端視手中的綠笛，夢裡吹笛的身影猶如虛光，悲淒的曲調恍若幻音，輕輕撫著，一股傷感湧至咽喉，莫來由的苦楚，迷濛了雙眼，也揪痛了心房，直覺綠笛裡埋藏著過多的心事，直覺吹出的笛音會是嗚咽低訴的哀鳴與濃得化不開的思念……

小心翼翼的收好綠笛，手裡拿著狼獸所給的葉子，舒滑柔嫩的感覺，隱約，還透著一股淡雅的清馨。狼獸往她身後走了幾步，臥趴下來，純淨的圓眸看著她，她明白牠的意思，露出笑容，遂順勢靠在牠身上，柔軟又溫暖的感覺，甚是舒適。

她將綠葉置於唇邊熟稔地吹著，清泠之音，猶似泉流滑過岩石般，聲脆暢然，和著泠泠水聲，暗譜悠颺之曲……

焰風拂來，枕著狼獸的劍雪，略感倦意，眼睛微閉，臥於舒軟又暖和的大床，不禁沈沈睡去，狼獸在不驚擾她的情況下，些微蜷曲著身子，好讓她不受半點風寒。

來到辟羅黃泉的吞佛童子，眉頭微鎖，冷眸瞅了狼獸一眼，目光一觸及劍雪，不自覺地放柔，一道黑洞出現，突地，面色一換，橫眉掃向來者，低聲怒道：「管好汝的狼獸。」這句話的背後，亦同時隱含對赦生的告誡，別妄想透過狼獸之眼窺看絲毫。

「先管好你的朱厭吧！」赦生童子憶及方才在神無道之事，冷靜的語調，就事論事地說道，指著被劍雪抱在懷裡的朱厭。

吞佛童子怒不可遏的瞥了朱厭一眼，爾後，看著狼獸，為怕吵醒劍雪，小聲冷語地道：「收回汝的視線！」語畢，一把抱起沈睡中的劍雪，朱厭在主人怒視下，也不敢造次，旋即化為一道光，先行回轉熾炎居。

劍雪嚶嚀一聲，朦朧恍惚的視線，隱約瞥見狼獸旁的黑褐魔影，看著眼前的吞佛童子，一抹毫無防備的純真笑容，嵌於唇邊，迷濛蕩漾的秋波，逸著嬌媚，含糊的聲音喚了他一聲，旋即，雙手蜷曲，靠在他的胸前，身子下意識地愈向他的懷裡偎著，一張舒適安然的睡顏。

赦生童子摸著狼獸的頭，淺若清濂般的笑容，噙在唇邊，雙雙走入黑洞之中。

輕功一使，離開辟羅黃泉，吞佛童子依著最恰當的速度，奔回住處，深恐驚擾了她的睡眠。一路上，含笑地看著這樣的她，一種莫來由的感覺滿溢著，眼神瞬地化為水柔，這時，他深刻瞭解到一個事實，他再也無法放開她，也無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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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紅似火之床，枕著水漾漾的雪人兒，沒於紅裡的純粹之白，映襯出她那清逸出塵的絕麗，猶似一朵盛於火焰的白蓮，兀自綻著潔然芬馨，不染煙塵。
　　
似扇眼簾微眨，睜開碧瞳，望盡兩道凝望的火焰，沒來由的，一陣悸動，頰上飛染一抹嫣紅，她柔聲地問道：「你為什麼這樣看我？」
　　
吞佛童子唇邊噙著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低緩溫柔的語調，說：「沒有為什麼，只是想要這樣的看著汝。」
　　
面對他這樣的眼神，頭一次劍雪被他看得不知所措，一向冷靜慣了的她，竟也有不知該說些什麼的時候，隱約，只聽得見自己慌亂的心跳聲。
　　
明顯察覺到劍雪這些日子以來的轉變，看著嬌羞的她，難得手足無措的模樣，笑意不禁愈來愈深，還是叮囑地說道：「以後別再亂跑，好在這次汝遇上的是赦生童子的狼獸，不過可不是每次都能那麼好運。」
　　
「赦生童子是誰？嗯…赦生童子……怎麼他也有隱疾嗎？不過為什麼他會有狼獸？」劍雪好奇地問道，方才的窘態旋即被這個話題給輕易化解。
　　
吞佛童子眸裡瞬地閃過一絲懊悔，沒好氣地道：「那個只是很久以前的賜名，汝無須在字面上多作解釋，至於赦生會有狼獸，是因為他的眼睛被下了封咒而不能視物，狼獸等於是他的眼睛，所以汝以後少接近狼獸。」說到後來，還是不免叮嚀著。
　　
「為什麼要少接近狼獸？」劍雪不明究理地問道，這兩者之間根本沒有什麼關聯性。
　　
「沒有為什麼！總之，汝別在魔界亂跑就是了！」吞佛童子硬將剛才的話題拗了過去，否則再繼續下去，信奉「為什麼教」的劍雪，恐怕又是問個沒完沒了

「有朱厭跟著，應該沒關係！」劍雪跟他打商量地道，一擡頭，看向櫃子上，竟不見朱厭的蹤跡，覺得奇怪，立即問道：「怪了，怎麼朱厭不在呢？」

「它有事在身。」吞佛童子腦筋一轉，搪塞了個理由。朱厭實則被他綁在隔壁房的柱上，面壁思過，不過為了防止哭鬧聲的驚擾，他也做了防護措施，下了一道封印結界。

枕旁的垂髮，銀若星澤，吞佛童子輕撩，一種細如蠶絲、柔似綢緞的觸感，順著髮絲，他的手移至左耳，再到額際的火焰，他的眼神所流瀉出的，是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憐惜與愛戀，低沈柔緩的語調問道：「汝是以怎麼的心情在看待吾的？」

幽邃碧綠的眸子，直視著他，遂反問道：「你又是以怎樣的心情在看我呢？」

「這不公平，是吾先問，汝不能總是把問題又丟回給吾。」吞佛童子微惱地道，他想知道他在她眼裡，究竟佔據著什麼樣的份量，但他感覺得出來她是在意他的。

雖說對事情一向有把握的他，一旦遇上劍雪，也很難斷然確定任何事情，因為她總是那麼的淡然，既不正面回應，也不輕易表達，難以捉摸的心思，讓他總不時地感到困惑。

一抹笑容，猶似垂柳蕩著湖面，漾出迷人的輕波，清泉般的悅耳語調，泠聲說道：「如果你的眼睛是火焰，我就是焚於紅焰的一場雪。」

他低啞的聲音，不確定地再次問道：「汝的意思是……」

「上窮碧落下黃泉，雪絮探焚一紅焰。」她的水眸透著慧黠，雖不直接道破，但她的意思已然表露無遺。

不表露自己的情感，並不意謂著她沒有感情，只是她在等待，等待一泓湖水激起波瀾的時刻，然後，沈於綠水裡幽深的情感，將會只交付於一人，沒有多餘的，能夠留給他人分毫。

她的感情如同雪般的純粹，也似清水般的澄淨，這是她唯一的偏執，一旦認定了，就是直到生命的盡頭，無怨無悔。

劍雪不讓吞佛童子有再提問的機會，要是再繼續說下去，恐怕她會羞到不敢直視他，於是取出先前收在懷裡的綠笛，直覺他該是夢裡吹笛的虛影，便將綠笛遞到他的面前，雖捕捉到紅瞳一閃而過的惱意，她還是說道：「吹一曲吧，我想聽聽你的回答。」

吞佛童子接過這管一劍封禪的綠笛，驀地，他隱約感覺到埋藏在笛中的情感，深沈且真摯，不知為何，他突然領悟到一個事實，一個人是無法斷然兩分的，所以他與一劍封禪並無不同——一樣沒於深邃的碧湖裡，隨之蕩漾，一樣墜於純淨的白雪裡，無法自拔。

曾經一再否定的存在，曾經未察而正視的感受，霎時，豁然開朗，他已無須拒絕、也無須逃避……一顆心能夠承載多深多濃的情感負累，他並不清楚，不過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無論是他，還是一劍封禪，所有深沈的情感，全都只給了劍雪一人。

一曲鵲橋仙，訴說著兩段同樣的深情，悠遠繾綣的笛韻，融於紅瞳的柔光，墜於透明清澄的湖水，秋波流轉間，情韻繚繞，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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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樓發表於: 2005-08-26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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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雪之十五結髮】

豔紅素白的纏繞，髮絲繾綣的依偎，揉碎於一泓碧湖的火焰，彷若碎落的點點微曦在她的柔波裡搖豔，流連不去。

眼前淨若清蓮的雪人兒，是他唯一的偏執，擁在懷中的真實，是放不開也捨不下的牽絆。

曾經視情為無物，曾經寒若冰雪的火焰，終將只為她燃盡所有的熱情。

未來要面對的問題有多少他不知，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困阨是什麼他亦不清楚，唯一肯定的，是他不顧一切也要守著她的堅持。

魔族一向無情，一旦有情便是堅持到天崩地姴也不悔的執念，純粹堅貞的情感，是她們彼此之間無須言明的默契。

纏繞著的丹綢銀緞，是無須訴諸言語的承諾——結髮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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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陰沈闃然幽暗的魔界，突地，屠火烈焰灼天，焚染噬血艷色，邪魔瘋狂騷動的叫囂，此起彼落，愈顯詭譎妖邪，焰風淒迷，隱約，透露著魔界將有大事發生。

接獲魔界上層命令的吞佛童子，身著武裝，手持朱厭，自信盈眸，英姿颯爽，不愧為魔界四魔將之一。不過任憑他再怎麼英拔狷傲，在一雙翦翦水眸的凝視下，百鍊鋼也終須化為繞指柔。

親吻著香甜的唇瓣，輕撫銀髮，一把擁著柳腰，低沈的柔語在耳邊呢喃：「等吾回來。」

澄淨猶若透明的碧湖，映著灼熱的火焰，柔荑抵在他的胸前，纖指撩起垂落的一綹丹髮，緊閉的粉澤瑰瓣，脈脈不語。

吞佛童子以指凝氣，俐落削下劍雪握在手中的髮絲，她訝然地擡起頭，一泓綠眸漾著盈盈愁思。

細吻落於撩動他心的紅顏，柔聲緩語地道：「朱厭不在身邊，不要離開熾炎居，待在這裡等吾回來。」

「嗯。」宛若佳釀般的低語，醺醉了她的思緒，咽喉逸出之音，好似自行有著意識的回應了他，一抹空谷般的清音，悠悠地道：「為什麼你要將……」語未落畢，逸於唇邊之音沒入深吻的柔情裡，醉然嫣紅襲染雪顏，無須言明，不擅表達情感的他，已經給了最直接了當的答案。

「凡事小心，我會等你回來。」雖說她不知道他被指派的任務為何，不過就魔界這幾日的氣氛，顛邪嘶吼的魔囂，總讓她覺得不安。

儘管她不喜殺戮，不願見血，但她更擔心他的安危，畢竟兩界交戰必有傷亡，她私心的不願他投身戰場，可他的決定不是她所能動搖，她也不願干涉，唯一能做的只有支援他的選擇，默默等待，希冀他能毫髮無傷的歸來，其他的，她已然無法多想。

唇邊揚起笑意，離去之際，難分難捨的凝睇著她，已經不能再擔擱的他，倏地化為一道光芒，隱沒黑暗的紅芒，逸於盡頭，不見蹤跡，徒留愁悵，縈繞心頭。

攤開緊握的手，柔細的紅艷，猶似烈焰般的熱情，融化冷然的霜雪，也暖熱了微寒的手……他的贈髮之意，她豈有不解之理，他要她將他放在心上，同時也將情感交付給她。他總是這樣拙於言語，卻也體貼入心，她喜歡這樣淡淡的感覺，但是情感卻很深遠也很綿長。

將髮絲小心地置入錦囊裡，收至衣衫之中，隨身帶著，好似他隨時都陪在身邊一般。

忽地，綠葉落地，她低身拾起，愁思驀地襲湧而至，這一片狼獸相贈的葉子，或許該說是赦生童子刻意透過狼獸所交付之物，看著光滑的葉面，清楚分明的葉脈上，已不見數日之前所浮現的字跡——闍摩神子，靈魄原靈，天命所繫，滅魔之破。

黛眉蹙鎖，直覺赦生童子傳達之語，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然而一字一句，猶似一計計悶雷，震痛胸際，一種難以言說的悶痛。

閉上眼眸，她彷彿聽見淒厲的聲音，淚血若河，屍身若土，哽在咽喉的苦澀，是攫痛心臟的痛徹欲絕；睜開了眼，莫來由的淚珠，沾溼衣衫，猶若點點血漬，飄忽不明的畫面，無意間蟄痛了內心深處。

劍雪深吸了口氣，胸口彷彿還隱隱作痛著，強迫自己揮去腦海裡沈重莫名的思緒，緩步走往書房的方向，她必須知道赦生童子的用意為何？也非得弄清楚這一串隱語的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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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白之劍染了一身紅，落於白衫的艷色，濺在手上的溫熱……悄然無語的秋風，淒淒地吹著，錯愕的火焰，映著凍結如冰的碧綠，平靜無波的面容，嵌著一彎冷漠無溫的弧度。

一抹殘紅，猶似蕭瑟凋敗的楓，倒落，血液倏地浸紅衣衫。

旋身離去，望盡朝曦染雲的穹蒼，一泓寒似冬日的冰湖，映照不出世界的模樣，只有封入眼眸的，無止盡的冷雪冰霜。

「吞佛！」劍雪猛然驚醒，不住地喘著氣，擡起伏在案上的手，不住地輕顫著，隱約，手中還殘留著夢境裡的記憶，這般真實的感覺，讓她感到畏懼，一股不安的感覺，襲上心頭，好似會發生什麼事般，這樣的預感著實使她忐忐難安。

窗外，稍來一陣風，銀髮飄揚，擾動思緒亂如麻，書頁翩翩，恰恰攤在記載闍摩族之事的那一頁……

「運盛元年，闍摩一族撰述史實，假以貶抑筆削之法，隱匿謀反大逆之實，明主為求蕩清逆賊，遣將三名率兵六千，夷平居所墨幽雪地，殺絕滅盡闍摩一族，闍摩少主鳩槃神子，竄逃人間下落不明。」

迅速讀畢寥寥幾行記載闍摩族被滅一事，驀地，不知哪來的聲音紛紛竄入耳裡，揪痛思緒，也刺痛了心……

「鳩槃，快來不及了，無論如何你都要逃出魔界！」

「答應我！要堅強的活下去。」

「少主，快走！別再擔擱了！」

「我們負責斷後，別管我們了，快走！」

紛亂未停的話語，不絕於耳，真實的猶似昨日之事，她不忍掩耳不聞，凝眸悲淚未落，迷濛視線，盡是未知往事的茫然。無力喊出的傷痛，沒於喉際，倏地，哽著的聲音彷彿被抽空，徒留酸液苦汁灼痛了聲道。

一個鮮明的概念成形，當下，她知道自己便是闍摩族的遺孤，細察赦生童子留下的字句，驀地，一抹苦至滲骨的笑，隱藏在秘密背後的事實竟是這般殘酷，原來導致闍摩族被滅的罪魁禍首竟是鳩槃神子。

沈浸在自責情緒的她，忽然憶及方才的夢境，霎時，痛徹心腑，心猶似被片片撕碎……她不禁質疑，是否她真會滅了魔界？是否她真會手刃吞佛童子？倘若這一切將為不可避免的命運，那麼她又該怎麼面對這樣的悲劇。

望著窗外，低沈的焰天猶似命運的悲調一般，沈沈地壓在肩膀，凝然的焰風彷若無情的枷鎖，緊緊地扣住了她。無從選擇，卻又非得面對的人生，究竟她必須擔起多重的負累，一切才會止歇……

悵然無語，繫於黛眉的縷縷愁緒，是落於碧眸的濛濛煙霏。

驀地，毫無預警的擁抱，稍來暖意，也傳來熟悉的氣息，數日未見，猶隔三秋，耳鬢廝磨的低沈喃語，含蓄的表達了思念之情，依稀有點虛弱的低嗓，說道：「讓汝久候，吾回來了。」

聽著他的聲音，感受著他的溫暖，雙手不自覺地環上他的腰際，緊緊抱住，如果她的命運註定與幸福無緣，至少讓她擁有當下吧，畢竟她也有不願放手的執著！

劍雪異於平日的舉動，雖說讓他頗感高興，隱約，卻總覺得古怪，好似她有事瞞著他，問道：「汝有心事？」些微拉開兩人的距離，直視她的眼睛，不容她有任何逃開的機會。

他總是這麼敏銳，儘管她掩藏得再好，他也能輕易察覺，她輕嘆了一聲，平靜無波的面容，深藏著濃滯的悲憂，宛似陳述般的語氣，說道：「我夢到我殺了你。」

吞佛童子一凜，突地，身上的傷口又撕裂開來，他無心去想受傷之事，連忙安慰她道：「過去的事情，不是說好無須介懷的嗎？只要現在吾還擁有著汝，這樣就夠了。」

劍雪垂著眸子，語氣裡透露著驚惶，說道：「那不是過去，而是未來啊！」

「無論未來如何，吾只要現在，吾只要汝劍雪，其他的吾一概不在乎，只要汝在吾身邊！」吞佛童子堅定不已地道。

她聽得動容了，緊縮在喉際的聲音，勉強逸出，縹渺的猶似迴蕩在空穀的聲音，說道：「我不想成為你的麻煩，鳩槃神子這個身份，只會給你帶來禍端，我不能這麼自私的。」

他激動扣住她的細肩，失望自眼中一閃而逝，微怒地鎖著眉心。奪回魔心戰役一結束，他便刻不容緩地趕了回來，想不到等待他的竟是這樣一番話，她的言下之意他怎會不懂，總之，她別想離開他。

吞佛童子難掩氣惱地道：「誰說汝是鳩槃神子的！吾不管汝是誰，吾只要汝一人的心情，難道汝不明白嗎？呃——」急火攻心，唇邊滲出血液，裂開的傷口泹泹流出鮮血。

「你受傷了！」劍雪驚呼地道，難掩擔憂之情，話語聲裡隱含哽咽之音，低啞地喃道：「為什麼不先讓魔醫為你治療？」

劍雪扶住支撐不住的他，倒靠在她肩上的吞佛童子，在失去意識之際，困難地發出聲音，氣若遊絲的在耳畔喃道：「吾…想汝……」

「主人，我回來了。」朱厭身上繫著一個紅漆烏木盒，裡頭裝的是剛從魔醫所取來的療傷藥品，它馬不停蹄地迅速飛進熾炎居，尋著吞佛童子微弱的氣息，奔至書房，一看到昏倒的吞佛童子，緊張不已的語氣，連忙說道：「劍雪！快扶他到床上療傷，他傷得很重，要快點治療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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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佛童子緩緩掀開眼睫，感覺到受傷之處已被包紮，內傷也趨於緩和，身體舒服了許多，看著守在一旁的劍雪，趴在床邊，黛眉微蹙，睫毛上還沾著碎淚。

他起身，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像是捧著世上最珍貴的易碎寶物般，輕柔的將她放到床上，劍雪迷懵的水眸眨啊眨的，唇邊揚起純真的笑容，就在眼眸緩然閉上之際，旋即，突然意識清醒了過來……

水綠色的眸子直直地映入兩抹熟悉的火焰，毫不掩飾的情感，赤裸裸地攤在眸裡，好似要將她融化一般，讓她無處閃躲，只能毫無招架之力地迷醉在他的烈焰裡，他表達情感的方式總是這麼狂妄霸道，不容間隙。

吞佛童子唇邊噙著笑意，總看不膩她半睡半醒的迷懵模樣，待清醒之後，一看到他，雪顏猶似被醺紅般，一臉難掩的羞怯。

劍雪率先打破沈默，關心地問道：「你的傷還好嗎？」

「沒什麼大礙。」吞佛童子照實回答。

「嗯。」她這才放下心來，回應了一聲。突地，思及赦生童子留給她的字句，直覺赦生童子的用意，絕不是為了暗示滅族背後所隱藏的真相，應該有更深且更重要的意義才是…不過那個夢境又意味著什麼……

吞佛童子眉心微鎖，看著陷入沈思中的劍雪，一種飄忽不定的不安全感，他不假思索地扣住她的下頷，直望著她濛在碧湖的飄蕩煙霏，問道：「汝在想什麼？」

她輕搖螓首，語氣淡淡地道：「我沒事。」碧瞳掩藏不住她的心慌，她不知道她在害怕什麼，只是覺得很不安。

他斂去笑意，紅眸盛著惱怒，不容拒絕的語氣，說道：「吾不容汝總是把事情往心裡藏。」

一個概念逐漸在腦海成形，忽地，劍雪明白赦生童子的深意，她的目光專注地看著他，憶及午後之事，嘆了口氣，遂不再直接針對問題，而是巧妙性尋問她想要探知之事，委婉地道：「魔界對你來說，代表著什麼樣的意義？」

「在吾身為四大武將之時，便已誓死為魔君效忠，」吞佛童子鬆開了手，撫著她的髮，沒有多想，直接了當地回答。

她沈默了會兒，這樣的回答已然表明了他的選擇，她不著痕跡地掩飾一閃而逝的心傷，迷茫的語調，呢喃似的聲音問道：「你有想過你要的究竟是什麼嗎？」

吞佛童子扣著她的柳腰，讓她的身子偎近自己，將她緊擁在懷中，深恐失去飄忽似雲般的她，低沈沙啞的音律，在她的耳畔傾訴，道：「吾只要汝，吾只想守著汝。」

她一怔，備感困惑的茫然，幽幽地道：「我不懂你在想什麼……」畢竟這兩者是矛盾的，他不能在效忠魔君的同時，還藏匿著魔界欲除之而後快的逆賊。

「汝該懂的，吾只是想保護汝。」惑人的低嗓，拂在她的耳畔，擾散思緒，熨貼在唇上的灼熱，唇舌親膩纏綿的深吻，阻斷了她的意識。

熟悉的大掌移至她的臉龐，十指靈活地遊移著，輕得恰若柳絮蕩水，又似絲綢般輕撫而過。溫熱的唇細吻著頸項，隔著一襲薄衫，吻至鎖骨，移到她的胸口後，停下動作，用一種蠱惑她的神眼鎖住她，雪顏染上嫣紅，微移著頭，落在他頸項的，是如清風拂面般的淡吻。

撩人的笑意在他的唇邊綻開，熾熱的紅焰逸出邪魅的誘惑，熨落在玉潤般雪肌上的唇，溫暖得不可思議，輕柔的撫觸，細若蝶吻的溫柔，在在都表達著他的珍惜。

熱情似浪，旋捲著他們，浮動在空氣中的情慾緩然發酵，恰若蝶般翩翩起舞的靈魂，隨著狂熱的旋律擺動，在激烈的纏綿之中相互依偎……

吞佛童子還沒有睡意，款款地看著懷中的人兒，心滿意足的笑嵌在他的唇邊，久久未散……難得見她睡得這麼沈，看來她真是累壞了！

他總貪戀著這樣的感覺，將她擁在懷中，感受她身上傳來的芳馨，注視著她沈靜的睡顏，隱約，擁有了她，好似擁有了一切般，這麼的恬適安然，真是不可思議，他竟然開始渴望擁有這般簡單平靜的生活。

把玩著她的髮，柔滑般綢緞的觸感，依依戀戀地停留在掌心，凝視纏繞著指尖的銀白髮絲，他撩起一綹紅艷，合繞編纏在掌心。

他輕啄一下她的粉頰，紅眸裡的深情，是冬日裡的火，也是沒於湖水的焰，一旦允諾了愛情，就是直到地老天荒……

一樣的金瞳，相互對望

一樣的銀髮，相互糾纏

夜晚的天空永遠守護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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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樓發表於: 2005-08-26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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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雪之十六　抉擇】

離別後的相思，是一醰秋楓釀的酒，微澀之味，猶似還殘留著西風的淒薄，無情地撩撥起往昔的記憶，蓮讞沒入劍雪體內，泹出的鮮血，隱約，還刺痛著他的雙眼

命運的軌跡不該再步上同樣的輪迴，如果真有苦果，他願以己身受過。

踏出魔界的步履，是沈重的低鳴，猶似踏在一道殘楓鋪灑的無止盡之路，碎碎跫音，聽在耳裡，彷若是隱藏在她內心深處的啜泣，在他的思緒低迴不去。

相逢的距離，就是地角天涯，憑空思念的苦澀，是縈繞在秋風中，丹楓的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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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眸猶似漾著朦朧月曦，初醒的迷懵嬌樣，恰若清晨初綻芳馨的水蓮，有著純麗清逸之姿，醺染羞靨，恰似梅瓣沾點胭脂，美得動人心魄。雪般的紅妝，不經意流露出來的媚態，總無意地勾引著他的心，無法自拔地沒於她的水波裡徘徊招搖。

醒來的劍雪，驚覺自己枕靠在吞佛童子的寬肩，看著他健壯結實的臂膀，憶及昨晚之事，一抹潮紅襲染雪顏，不自在的她，不知將目光擺在何處，只得迎向紅眸的熾熱，輕似梅落雪地般的聲音，喃道：「你的傷還好嗎？」

吞佛童子揚起一彎邪魅的笑容，輕啄粉唇，低嗓在她的耳畔廝磨著，說著讓她羞紅了耳根子的話語：「昨晚汝累壞了吧，身子還疼嗎？」

劍雪害羞的恨不得將自己往枕頭裡埋，霎時，見到吞佛童子手中握著他們的髮，適時轉移話題，問道：「為什麼你要握著頭髮呢？」

「汝為什麼總是為什麼的問個沒完？偶爾也該換吾問了，汝知道這個是什麼嗎？」他笑著說道，緩緩將手攤開，躺在掌心的結髮，紅白繾綣，纏繞依戀。

她擡起頭看著他，一抹深情的熱焰，灼灼地，映入她的眼眸，猶似冬日的篝火，暖入心坎，幸福的笑顏自唇邊徐徐綻開，調侃著他說道：「你少得了便宜還賣乖！」

其實她並不在意在外的形式與言語的表達的，她要的只是一種感覺，一種心靈相契的情感交付。而他雖是不善言辭，表達的方式也甚為拙劣，但他總能適時的讓她接收到心有靈犀一點通的體貼入微。

吞佛童子揚眉，紅瞳閃過一瞬困窘，再認真不過地語氣說道：「吾的決心是不會更改的，無論汝答不答應。」言外之意，就是他吃定她了，她想賴恐怕也賴不掉。

劍雪執起偎戀在他掌心的髮辮，置於唇邊落下輕吻，綠眸映入他的身影，露出醉倒眾生的傾城笑靨，猶似一陣悠然春風，撩動他的心弦，她給的回應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吞佛童子執起她的葇荑，擱至他的心房處，低啞的嗓音飄繞在耳際：「這裡是屬於汝的，別離開吾，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別離開吾。」

她揚首望著他，脈脈無語，蓄積在碧湖深處的愁思，在暗濤裡逕自洶湧，掌心傳來的溫熱，凝睇紅焰的深情，不知怎麼地，竟有點鼻酸，惶然不安地覆握著他的手，深恐這一番話，他們無法實現，為何這樣區區的想望，她竟覺得難如登天？

朱厭為了讓吞佛童子安心修養，昨夜便自行守在熾炎居外，感應到他的魔氣已經恢復，便以心音傳達方才接收到的訊息，說道：「主人！魔君派了傳訊魔兵，要你到魔殿一趟。」

他的眉心微鎖，心音回應朱厭，語氣顯然有些惱怒與不悅，說道：「汝等會兒再進來，待吾離開後，保護好劍雪。」

「魔君召見，吾要到魔殿一趟。」吞佛童子不捨地解開纏繞的髮，執起她的手背落下輕吻。劍雪為自己套上薄衫後，便取了件他的衣裳，為他一一穿上，他含笑地勾起她的下頷，輕啄了唇，再徐緩地吻著她，一計難捨難離的深情。

「主人，啊——劍雪妳、妳…被主人……」朱厭才一進屋，訝然地連話都說不清楚，即刻便被吞佛童子以掌氣給轟了出去。

吞佛童子拾起她慣穿的衣衫，迅速為她換好衣裝，妥切地包裹著她的雪肌，滿意地揚起一笑，柔款深情的語調說道：「等吾回來。」

劍雪的雙手抵在他的胸膛，點點頭回應著，但拂不去的恐懼感，卻在心頭蔓延開來。

「朱厭！」他喚著在外頭的朱厭，旋即，化為一道邪紅離去。

朱厭還來不及指控吞佛童子將魔爪伸向劍雪一事，一見到劍雪頸項上清晰可見的吻痕，它就不禁感慨萬分，一想到純真無邪的劍雪就這麼被主人給吃乾抹淨，便恨不得擰出幾滴感傷的淚來。

突地，朱厭驚見劍雪眼底難掩的愁思，猶似藏了什麼心事，遂直接了當的問道：「劍雪妳有心事？」

她沒有答腔，過了一會兒，熾炎居外傳來詭譎萬分的氣息，一股不安的感覺倏地襲來……

朱厭也感覺到異狀，一凜，心想難不成是魔君的調虎離山之計？一思及此，身上邪紅魔光大作，處於戒備狀態。

霎時，一道黑洞毫無預警地顯現，朱厭擋在劍雪面前，巨大的白色狼獸緩步踏出，背上坐著赦生童子，朱厭渾身警戒著，厲聲問道：「你為何來此？」

「朱厭，他沒有惡意。」劍雪安撫著朱厭，直覺赦生童子的出現必有要事，直接問道：「你有事要跟我說是嗎？」

赦生童子透過狼獸，瞥見她頸上的痕跡，封住的眼眸，閃過複雜的情緒，注意到綠眸掩藏著的憂慮，不禁喃道：「最終他還是做了與當初一樣的選擇。」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朱厭不解地問道，究竟赦生童子知道些什麼？

狼獸低吼，微斥朱厭，頗不滿它對主子不敬的態度，赦生童子輕撫著牠的頭，讓牠平靜下來，面對朱厭的這番言辭，他並不感到意外，恐怕當初魔君也給朱厭下了咒，封住了它對鳩槃神子的記憶。

爾後，便對劍雪說道：「魔心已經回歸，魔君也知道吞佛將妳藏在此地，蟄伏在外面的魔軍已經朝著這裡逼近，妳必須要離開這裡。」

劍雪心一沈，她沒想到這麼快就要接受這樣的事實，方才吞佛童子在耳畔的低語，好似還在思緒裡飄揚，然而殘酷的現實猶似鬼手一般，無情地將她的希冀撕裂，沈重似海的灰皺雲霧，沈沈地壓在肩上，讓她無止盡地下墜，墜在終至無法避免的悲劇裡，再多的掙紮，不過是徒然。

隨著魔界大軍的逼近，察覺到愈來愈強的魔氣，朱厭護主心切，心知外頭的魔軍是為了取劍雪性命而來，又因心音傳訊受到阻撓，為了保住劍雪一命，即便再怎麼不願意，還是將她託付給赦生童子，說道：「帶她離開魔界，我會把所有的事情轉達給主人。」語畢，一道紅芒瞬地奔出。

「如果我不走，會怎麼樣？」劍雪難掩悲傷的語氣問道。

「妳會死。」赦生童子篤定地道，一旁的狼獸發出低鳴，猶有哀淒之情，滾圓的眼珠凝視，輕輕磨蹭著她，好似催促著她離開，神情裡盡是不捨。

她的唇邊逸出一抹苦澀，幽幽地道：「我不怕死。」

看來時間已經所剩不多，恐怕朱厭撐不了太久，於是赦生童子不再顧及她的意願，旋即扣住她的皓腕，將她鎖在懷中，說道：「為了吞佛童子，現在妳非離開不可。」狼獸立刻轉身，刻不容緩地快步踏入黑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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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靜莊嚴的魔殿，魔殿之主坐在上位，一張偌大的面具罩住面容，卻不減黑瞳裡的銳利與霸氣，猶若暮鐘低響的聲音，隱約，含著些許微弱的氣息，魔心才剛回歸不久，還須要調養數日的他，唯恐魔界預言於此時應驗，待稍稍恢復體力，便下達命令設法除掉鳩槃神子。

吞佛童子晉見魔君之後，魔君跟他寒喧了幾句後，便要他將幾份上呈的公文念給他聽，吞佛童子不疑有他，直到過了一刻鐘後，魔殿的禁衛軍長來到，魔君意示他停下念誦，禁衛軍長上至殿前，向魔君耳語了幾句，便躬身退了下去。

魔君沈默了會兒，然後對他說道：「吞佛童子你對吾魔界一向忠心耿耿，為了魔界再啟一事，也耗了你不少心力，這幾天為了取回吾心一役，你的盡心盡力，吾也都知曉。」

「魔君言重了，臣不過是盡當己責，所做的也不過是份內之事。」吞佛童子連忙說道。

「有你這番話吾就放心了，吾要交待你新的任務，三天之內取回鳩槃神子的性命，不得有誤。」魔君為取鳩槃神子性命，再次下了命令。

吞佛童子臉色瞬地刷白，冒著抗命的不敬之罪，趕緊說道：「稟魔君，鳩槃神子化身為魔胎，以其鮮血開啟赦道，使得魔界得以現世，也應算是以功償罪，為何不能單就此事饒了鳩槃神子一命？」

魔君揚眉，黑眸迸發冷峻氣息，低沈的語氣裡藏著不悅：「你該知道這個任務，吾可以指派其他武將，但是吾卻指定你，吾的用意你還不懂嗎？」

「臣明白魔君的用心良苦，不過臣惶恐魔君此舉會受到非議，雖說鳩槃神子為罪臣之後，理當殺之，可是魔胎開啟魔界之功，亦是眾魔皆知，如果魔君不論其犧牲之功，如此，賞罰無法做到公平處理，必會造成眾魔魔心騷動，還望請魔君三思。」吞佛童子客觀地分析道，所言乍似為魔君著想，實則仍是為了極力護住劍雪。

魔君豈不知吞佛童子所欲為何，不過吞佛童子這番說辭，確實堵住了他，畢竟魔界才現世不久，為了穩定眾魔之心，現在關於鳩槃神子之事確實難為。

魔君沈思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出決定：「吾可以同意不再追究過去之事，讓鳩槃神子重返魔界，不過前提是，你必須要取回靈魄珠，而她必須要宣誓對吾永遠忠誠。」

吞佛童子叩謝道：「臣必當盡其所能，為魔君取回靈魄珠。」

魔君手一揮，意示吞佛童子起身，說道：「三天內沒取回靈魄珠，吾會派其他武將接手，直接除掉鳩槃神子！你好自為之，下去吧！」

「謝魔君。」吞佛童子恭敬地退下後，驚覺在魔界感應不到劍雪的氣息，以心音傳訊朱厭卻無回應。

吞佛童子掠空疾奔熾炎居，目光觸及住所外圍留下的，魔氣與兵刃相互對峙的肆虐景象，眉頭不由地深鎖，現下他大略猜得到在魔殿裡，禁衛軍長向魔君說了些什麼，突地，見到朱厭被封住，猶似石製刀戟般的矗立著，不見魔氣，毫無生命力。

掌心凝氣，邪艷之火，襲向朱厭，霎時，一道朱光躍然閃動，朱厭身上的封印旋即解開，驀地，一根細絲般的紅線，有著微弱魔氣的流動，沒入吞佛童子體內，爾後，朱厭身上的魔氣倏地消弭，就在吞佛童子反應過來之際，朱厭已然陷入沈眠的狀態。

「朱厭！朱厭！」吞佛童子灌注魔氣於手中的刀戟，欲喚醒耗盡所有靈力與魔氣的朱厭，但卻已是徒勞無功，看著手中的朱厭，突然他感到迷惘，過去一向以任務為重的他，如今竟會有想要逃避的時候……

一個不好的念頭在腦海成形，直覺事情絕對不會如此簡單，靈魄珠的存在對劍雪來說是原胎羽化後留下的原靈，但對魔君來說又具有什麼樣的意義？

一抹憂思擰於眉心，身後揹著朱厭，緩步踏出魔界，一步步竟是難以邁出的沈重，一聲聲重若千斤的步履，是訴不盡的無奈，拂於耳際的焚風，猶似挾帶著悲調輓歌的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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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中午的秋陽，凝住漫天秋意的雲暉，即便暖意曦光灑落一地，卻止不住旋舞零落的淒清，秋風不盡，撩起銀髮輕颺，蕭瑟的氣息，吹痛了一泓靜若明鏡的碧湖。

人界，遙遠難追的往昔，一陣冷澀的西風，葉落低咽的悲涼，無端撩起心傷。風中一抹雪影獨自佇立，一雙碧綠色的眸子，浸濡茫然，縹渺幽音，緩然朝著身後的赦生童子問道：「命運真的不可逆嗎？魔界流傳的預言真的會成真嗎？」

愁風拂動銀褐之髮，狼獸雪白之毛猶如雪浪搖波，狼獸的眼眸溫柔地凝視著她，望盡她的無助與悲傷，默然無語的空間，徒有枯葉墜地的聲響……

過了好一會兒，赦生童子才緩然開口，陳述事實般的語調，說道：「沒有人可以對此斷言，命運掌握在你跟他的手中。」

「他有他的抉擇。」劍雪仰望著天，頹然地道，映於碧眸的濃雲，是一重重拂不掉的灰。

「如果他必須殺了妳覆命，到時妳該怎麼辦？」赦生童子揣測著這件事的可能性。

「我會尊重他的選擇。」憶及昨天午後的夢境，她只有強烈的不安全感。自己的生死為何，她並不在意，一旦看破生死，便能無畏天命，可是儘管她能不在意自己，卻怎麼也無法不在意吞佛童子。

赦生童子嘆了一聲，咒封的眼眸見不出絲毫情緒，隱約，唇邊逸出一抹心酸，無奈地道：「你們都是癡人。」

「是癡人也好是癡魔也罷，而你何嘗又不是呢？我們都是為情而偏執的魔。」劍雪淡淡地說道，語話裡蕩著難掩的苦澀。

他一怔，沒再說話，輕嘆一聲後，開啟黑洞，拍拍狼獸的頭，執起鐵鍊，狼獸不捨地朝著她發出低鳴，劍雪看著赦生童子的背影，一種似狼般獨來獨往的孤寂感，背影裡的滄桑，猶有秋盡葉落的孤淒，徒留瑟瑟西風的低拂，他的冷傲裡猶藏著一隅孤獨的禁地。

就在狼獸緩步踏入黑洞之際，劍雪即旋開口問道：「為什麼你要救我？」

赦生童子揚起一彎淺若清濂的笑意，回答她的聲音隨著步入黑洞而漸悄，後面模糊不清的句子，險些被秋風給吹散。

這次我不想又慢了他一步，而且…我希望你們能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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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樓發表於: 2005-08-26 22:1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焚雪之十七　相思】

屠火焚盡過的荒涼，是停在記憶深處的心傷，孤雁掠空的嗚咽，是擱在心頭難忘的傷感，停滯不前的腳步，落在終年紛雪的冰風嶺。

枯樹、草屋早已悄然不復，漫地霜雪的坦迤，猶殘了一身淒清，纖月迤邐一片銀皓，孤獨地映著雪白，銀白相攬對映，雪絮零落沾身，遏止不住的相思情懷，拂了一地的沈默，是害怕面對已經拾起過往的紅妝。

一醰女兒紅，繚繞鼻稍的芳馨，依舊是記憶裡的那抹香韻，陶然暈醉的人兒，還在思緒裡純真的笑看著他。

入喉的甘醇如昔，暖入胃裡的感覺，卻是萬般滋味也終須獨嚐的苦澀……曾經緊握在手中的幸福，猶似曇花一現，終須凋落。

過去的不復回，如今，他們是否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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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的跫音，是碎了一地枯葉的低語，午陽當日，風喃淒淒，漫無目的的行走，無意間步入一處覆蓋冰雪的山谷，微寒的穀風，挾著熟悉的氣息，清舒之氣在胸口徐徐散開來。

走至深處，映入眼簾的是一處遮蔽風雪的山洞，緩步踏入，石階置著一副坐化的枯槁骨骸，一座小蓮池裡，不見清蓮的綻笑，唯有沈睡等待夏日的殘枝，她下意識地自一旁取出水壺，啜了一口，清洌的水好似有著蓮般的芳馨，甘醇順喉。

山風呼嘯之聲，在耳畔低迴，坐在地上，隱約，好似有什麼氣息在引動著她，凝然的清聖之氣，冰封住紊亂的心緒，讓她什麼都不想，靜如止水的碧眸，只是注視著蓮池裡的凋殘。

劍雪起身步至蓮池之前，池中的氣息驟起波動，她的黛眉微蹙，未經思索而執起的手，懸在半空輕顫，突地，直覺她該即刻轉身離去，可是聖然之氣彷若自有意識般的力量，牽動著她，在她還沒意識過來之際，手已然伸入水中，乍時，遺留在靈魄珠內的記憶，全然湧入體內……

回首已成空，過往一夢中，彷若輕煙一縷，消散無跡，卻留下心底一聲聲無言的慨然，不應有恨的，卻怎堪人生無奈事多，命運流轉，依舊難以逃脫，徒餘唏噓，嘆留心頭。

人世憾恨多如星辰，生命再走過一遭，終究還是避不開的劍鋒相對。

擺落在命運之流的他們，為什麼走到最後，依舊要面對同樣的抉擇？

她還來不及守住彼此心裡的幸福微光，殘燭之火便在寒風冷雨中搖墜殞落……幸福似乎總愛予他們擦肩而過，一走過後，迎面而來的便是悲劇，以笑謔世人的恣態，無情擺弄。

看著手中的靈魄珠，圓潤似月般的雪澤，有著滲涼似水般的滑溜觸感。她的眼神微瞇，凝視靈魄的色澤，隱約，感覺到珠中聖氣的流動……

純粹的雪澤更甚上回初見之時的月般曦光，她不禁感到困惑，為何靈魄珠的顏色愈來愈趨向純然的白？好似跟珠中凝滯濃厚之氣的流轉閃動有關，不知怎麼地，她感覺到一種詭譎的氛圍，纏繞在靈魄珠內，彷彿在蘊釀著什麼似的，準備要伺機而動。

她將珠子收入懷中，舉步離開九滫蓮洞，走往梅花塢的路上，蕭颯西風，搖落丹桂，泣了一地的碎淚，花開花落，季節遞嬗，看似規律有常，實則暗藏變化，猶如人事無常，一念，便是瞬息萬變……

不遠處兩道艷紅緩步徐行，劍雪沈浸在思緒中，未仔細察看來者為誰，就在擦身而過之際，一計不悅的斥聲說道：「妳走路不看路的，撞到我家阿月仔…咦！這張臉好面熟……」蝴蝶君出口訓斥的話還沒說完，眉心微蹙，疑惑地打量著她，怎麼看都覺得不太對勁。

「蝴蝶君！」公孫月以扇柄敲了下蝴蝶君的頭。

蝴蝶君揚唇一笑，燦若牡丹，難掩雀躍地問道：「阿月仔，妳是在吃醋嗎？」

「你的搭訕方式太老套了，實在是很沒創意，虧你還在笑蓬萊待過一陣子，連這種話也敢拿出說嘴。」公孫月沒好氣地道，無奈地搖搖頭，一副要他好好反省的模樣，著實讓蝴蝶君的俊臉一垮，顏面頓時蕩然無存。

劍雪看著他們的相處，忍不住揚起一彎淺似漣漪般的笑，憶及住在吞佛童子居所的日子，似乎也有著同樣的甜蜜，只是，他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世事轉變，天命難逆，一切的無可奈何，不過是無常生命流轉在命運軌道，無法掙脫的一種悲哀。

數隻翩舞紅蝶，在蝴蝶君耳畔喃語，蝴蝶君驚訝地看著劍雪，實在很難相信紅蝶們說的話，牠們野性的直覺怎麼會比得上他帥氣英明的判斷，但最後他還是開口問道：「妳是劍邪？」

「久違了，蝴蝶君。」劍雪直接了當的回應。

蝶蝴君霎時花容失色，猛地倒退一步，手指猶似見鬼似的亂指，詫異地瞪大眼睛，難以相信的說道：「啥？妳真的是那個長草的冰雕？可是妳怎麼變成女的？難不成是一劍封禪、呃吞佛童子給妳下了藥？」

真是胡言亂語！公孫月又往他的頭上敲了一計，身邊跟著一名到處張揚的家醜，不僅想要低調不易，連面子也很難顧住。

公孫月先前從蝴蝶君口中得知不少他們的事，見她孤身落寞、碧眸漫著愁思的模樣，心裡大略有了底，說道：「如果可能的話，在後天之前，讓他跟妳一道離開江湖！」

「為什麼是後天？」這番話著實讓劍雪不明究理，好似話中有話。

「中原正道打算趁著魔心回歸不久，魔殿之主還沒恢復功體，逼退魔界的入侵，時間應該就是後天了。」公孫月將昨天談無慾的話作了一番精簡，轉達給劍雪。

劍雪一凜，兩方人馬的戰役終是無法避免，傷亡亦在所難避，思及昨日吞佛童子身上的傷，不禁黛眉深鎖，水眸深處漫起的煙波，是秋風吹不散的憂思……他有他的選擇，一旦，還是拋不開對魔君的忠貞與恩情，最終他們的未來，依舊只能是夢幻泡影，如同一場妄言笑謔的虛無。

「謝謝妳的告知，再會了二位。」話語方落，劍雪向他們拜別之後，便朝著梅花塢而行。

太陽低斜，已近黃昏，暮曦將她的身影拉長，晚風拂得衣袂飄飄，遠去之影，有著一身褪不去的滄桑，有著卸不下的沈重，這樣的她看在公孫月眼裡是萬般的不捨……

「阿、月、仔……」被晾在一旁的蝴蝶君，標準的深閨怨婦形象，又再度重現江湖，一聲低喚，猶有哭天搶地的哀怨之音。

「叩！」扇柄敲出響亮之聲。驀地，公孫月眉頭微擰，思索了會兒，手中緊握著扇子，突然很想再多敲幾下，這種手感實在是難以言喻的暢快，尤其又配上蝴蝶君含淚的可憐兮兮模樣，竟然還挺過癮的！

「走吧！」公孫月攤開扇子，搧搖數下，省得到時被蝴蝶君察覺她的新樂趣，否則可就不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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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時間可以鎖住，他希望永遠留在那一個半年，似夢般令人眷戀的生活，然而再度踏上人界，回頭已不見過往，一切，恍然如同一夢，而他卻多麼不願意醒來。

九滫蓮峰殘留著她的氣息，蓮池中的靈魄珠也已不在，先前的希冀悄然碎裂，她還是尋回了過往的記憶，微寒的山風襲來，猶有孤清的韻味，思及那日，在掌中輕顫的黑蓮，倘若當初他沒執意留下她，或許他們就不用走上這一步。

取回靈魄珠覆命，也許行之較易，但要帶回劍雪，如今卻已是登天難事。

長嘆一聲，為什麼無論怎麼做都無法獲得周全？埋怨一聲天意弄人，任憑再多無奈，卻也只能默默飲下。

踏在蕭瑟的秋徑，一片落葉恰恰躺在衣襟上，撚起，葉笛之聲依稀在思緒裡飄搖……

夕陽餘暉，水光瀲灩，映照著他的身影，雲霞成綺，散落河面，熠熠生輝，映入眸中的黃昏，總有著無限傷感的淒美。

何時冷酷無情的邪魔，已不復在，何時傲然自信的豔紅，浸濡落寞，那名曾經毫無情感牽絆的魔將，竟也在識盡多情之後，換來一身自縛之愁。

從來就沒有後悔的餘地，命運註定的相逢，似乎就是情感不斷交付的開端，一劍封禪與劍雪，吞佛童子與劍雪，兩段不同的情感，依舊有著相同的軌跡，可嘆的是，命運的輪迴是否仍然會指向同一個結果……望著漸落的暮陽，逐漸黯淡的殘霞，秋風襲來，緊閉的雙唇，茫然無語。

振袖疾行，拂不去暮霞的低沈，一縷情愫，拾不回曾經的灑脫，無情不似多情苦，情到深處貫天涯。即便再走過一遭，他的回答終究是為情不悔。

不知不覺來到了冰風嶺，冬日未至，終年白雪紛紛之處，那日焚盡過後的凋殘，已被重重雪絮掩蓋，然而他更明白時間的消磨，不意謂著過去憾事的不存在，傷口，依舊臥在心坎，痛，也只有自己知道，而他的紅妝，是否正在獨嘗心傷裡的痛楚……

他不敢輕言的過去，已然攤在她的記憶裡，是否還有恨？

不敢觸碰她眸中的淒絕，那抹猶比心死還要悲悽的笑容，是落在火焰裡的雪，有著從容赴死的釋然，那一抹笑，一直烙在他的心頭，是怎麼也抹滅不去的傷痛。

孤雁踏著落霞飛過，形單影隻，一聲聲的低咽，藏著寂寥的聲律，是再多苦楚也須獨嘗飲盡的哀鳴。

驀地，雪地的一抹紅焰，飛身一縱，驟然消失，爾後，掠空而至，旋即坐落方才的位置，手邊則多了一醰酒。

紫幕悄落，星辰微現，一鏡白玉朦朧，吐著廣寒月宮的孤淒，灑落絲縷銀白，勾起相思無盡……一飲醇酒，溢齒的香洌，彷彿還殘留著初遇那日的韻味，飄然雪絮，以身護雪的一抹笑容，好似入口的芳馨，佔據所有的感官，徘徊不去。

凝望月暉的淒迷，注視飛雪的凋墜，不知怎麼地，再度入喉的佳釀竟是澀然苦味，不斷飲入口中的女兒紅，彷彿還在追尋那張醺醉的雪顏……

如果可以他想為她釀一醰女兒紅，用她最愛的寒梅冬雪，佐以朝曦初透的夏蓮甘露，飲下之後，她會是他最幸福的新娘，他喜歡看著她微醺懞懞的嬌態，更貪戀著她枕在懷裡的依偎，只是他們能夠擁有這樣的未來嗎？

蝴蝶君用盡苦心所釀出來的這醰瓊漿玉液，為什麼竟似難以入喉的劣等苦酒？何該是香甜甘醇的女兒紅，怎會有著如同花凋般的悲傷，一種灼痛心腑的滋味……

凝睇銀月，相思無以憑寄，慘惻金風，飲泣秋天之心，踏不出的步履，是一種只能遙念而不敢相見的困畏。
**************************************************

昔日被烈焰殘毀的梅花塢，如今已見遍地的冰清傲骨，卓然佇立。

黃昏轉落，灑了一片殘暉，又悄然逝去，換上一襲紫灰雲霞，旋即，蒙上一重重的黑，綴著稀落星子的微光，含著一塊皓白的寒玉……

晚風涼涼，吹動枝頭，薄衫飄飄，撩拂銀絲，一抹雪影倚著梅樹而坐，月色映入碧湖，握在手裡的白色錦囊，一綹紅髮，有著冬陽般的溫暖，嫣紅豔色，如同他的灼灼深情。

才分離不足一日的時間，竟也害了一身相思，更夜過後，夜風寒峭，一向習慣寒冷天候的她，竟會有著寒至滲骨之感。

少了一堆篝火，更少了陪在身邊的那人，原來，擁有過後的失去，卻是寂冷的教人難耐。

現在的他在哪兒，現在的他在想些什麼，縈繞思緒的種種，盡是與他相關的一切……命運的相逢，本就無怨無恨，感慨的不過只是情深緣薄，人世再走一遭，其實她已了無憾恨。

滅族那日的承諾，在人界為他等待，人邪劍邪的偶然相遇，或許冥冥之中的註定，恰巧為他們圓了一段嶄新的情緣，拾回往昔之後，悄然變色的風雲，驟然轉變的世事，迎面而來的，卻是變了調的情感，等到的竟是最具諷刺性的結果。

染血冷劍換來遲來的覺悟，終在黑蓮再綻之日，她不再是等在季節裡的一場雪，轉眼成空的傷痛，隱約，偶爾還在心口發疼，但是她明白，如今最痛的人卻不是她而是吞佛童子。

取出懷中的一片綠葉，一股淡淡清芬，這是赦生童子特地至魔界險地「焰雪巖」取來的，他依舊還是如同記憶裡的那般溫柔……

冷漠孤傲底下，藏著細膩的心思，總是默默的付出著，讓人難以察覺，內斂沈默的他，即便是一個小小的舉動，卻都飽含著重重耐人尋味的體貼。

他們都是冷傲而且沈默的魔，他的心裡有一個無法癒合的舊傷，她的心傷則是一道訴不出的苦楚，無法彼此救贖的他們，誰也不敢直接去碰觸彼此內心的傷口，脈脈無語的相偕而坐，是一種再習慣不過的相處模式，直到一抹火焰的出現，他們才知道魔界竟有這般情緒多樣而且直言坦率的魔。

唇瓣噙著葉片，月桂宵暉落在衣衫，一吟故曲飄揚，憑風遙寄思念意，彼方一管短笛低語，一曲幽幽鵲橋仙，在月曦下獨飲相思悒……

一樣的金瞳，相互對望

一樣的銀髮，相互糾纏

夜晚的天空永遠守護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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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樓發表於: 2005-08-26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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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雪之十八　靈魄】

輕煙裊裊，飲入喉中的淡雅梅香，猶有她一身冰心傲骨的韻味，他想他怎麼也忘懷不了，這股令人陶然心醉的味道。

擁在懷中的真實，為何讓他覺得縹渺似煙，好似一個鬆手，便會驟然消散成空。

淒薄的銀光下，任憑夜風低寒，他們只願守住當下的溫暖……一顆靈魄珠，究竟暗藏著什麼玄機，何以他在她的碧瞳中，尋到一抹閃逝而過的悲傷與不捨。

驟變的命運，是否當一切的選擇再度來過，就能夠有回頭的餘地？

望著一泓冰封著霜雪的碧湖，透明之珠取代火焰，冷冷地嵌在她的額際，泹出的血液卻怎麼也融不掉眼前的寒意，淩駕思緒的不是痛覺，而是他的一心懊悔……

踏著朝曦漸行漸遠的雪影，在視線裡逐漸迷濛，意識漸被抽離，再怎麼不捨閤上眼，遂也緩然閉起，原來，這就是死亡的感覺，當一種痛極至痛的全然籠罩後，是一種終至無感的，全然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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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著梅樹而坐的劍雪，一夜無眠，夜色悄聲褪去，薄雲恰攬金衫，拂天一襲曦光，山抹微雲，遠見重重青青……

朝陽初昇，黛青綴染嵐翠，山色濛濛，點染輕煙，猶似一縷愁思恰黏心頭，晨風徐吹，吹不落心頭的悒鬱，沈重依舊。

熟悉的氣息，逐漸朝著梅花塢逼近，一抹邪豔乍然來到，紅瞳佈著血絲，是同樣一夜無眠的吞佛童子，看著眼前的劍雪，略顯乾澀的咽喉，直直發不出聲音來，愣愣地凝睇著她，遲遲沒有任何動作。

風中散著一薄淡淡的酒味，劍雪黛眉微蹙，心想昨夜他也一夜未眠，壓下內心的激動，緩然起身，低身拾著地上零落的枯枝，吞佛童子詫異地看著她，聲音好似縮緊在咽喉一般，困難地發出低啞的嗓音，喚道：「劍雪……」

她將一堆枯枝擺好，擱在地上，唇邊逸出一彎淺笑，朝著他說道：「幫我升個火？」

升火？這是什麼情況？毫無預警的情景，讓吞佛童子著實反應不過來，爾後，不到半刻鐘的時間，他便已輕易地升起了火，劍雪將準備就緒的茶壺置於火上，熟稔地烹煮著茶，這時，他才意會過來她的心思。

吞佛童子深吸一口氣，眸中難掩一抹黯然，不敢直視著她，沈沈地開口：「取回了過去的記憶，汝沒有話想跟吾說嗎？」

「該說的都說了，我的回答還是一樣，過去的已經成為過去。對你，我從來就沒有恨過，如果真的有恨，該恨的也是命運的無情，走過太多的無奈，徒留下的也只是悲嘆的餘音罷了！」劍雪慨然地道。

「那麼…傷口還疼嗎……」他若有所指地問道，紅睫微斂，低首的面容，藏不住憔悴的神情。

纖指擡起他的臉龐，碧眸直直地勾進他的紅焰，曾經留下的心傷，隱約，還會微微發疼著，可她一看到他極力掩藏著的心傷，那是他一直訴不出口的痛，面對這樣傷心的他，心痛的感覺，驀地在心底蔓延開來。

水眸漫起煙波濛濛，鼻頭微酸，凝望著他，指著他的心口，聲音微哽地道：「那個傷也在你的心裡，可是你知道嗎？你一直比我還痛。」

喉際的哽咽，令他的出聲略顯困難，說道：「吾不會再傷害汝。」

「我知道。」她點點頭，碧眸硬是飲下眼眶的淚水，卻難掩聲音裡的哽咽。

白煙裊裊，雪中梅寒的香韻，漫逸了梅花塢一境的清芳，劍雪見梅茶已煎煮的差不多，即刻為他斟了一杯，說道：「酒喝多了傷身。」

吞佛童子點頭示意，接過茶杯，一縷繚繞鼻息的輕煙，猶有傲雪風骨的梅韻，輕啜一口，甘醇順喉，清香溢齒，也唯有劍雪的一雙巧手，才能烹煮出這般難得一見的好茶來。

她坐在他的身旁，飲了口茶，還是開口問了橫亙在他們之間，這個難解的問題：「這次你的任務還是跟我有關是嗎？」

他嘆了口氣，將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她，無奈盡沒於紅瞳，他不願意勉強她，只是這樣難以兩全的窘境，確實讓他苦惱。

瞬地，一抹憂思閃過眼眸，啜了一口茶，突然她覺得她的心，竟有著似海般的沈重，劍雪淡淡地開口說道：「最終還是由不得我選擇是嗎？如果我要求你跟我一起退隱，你肯拋下魔界的一切嗎？」

吞佛童子沈吟了許久，眉心深鎖，從來劍雪沒跟他要求過任何事情，退隱江湖的一個未來，他不知道他是否能夠觸及，然而面對幼時曾經受過的恩情，後來轉成誓死追隨的忠誠……內心矛盾的他，在難以抉擇的情感裡掙紮不已。

即便選擇了劍雪，但就他對魔君的瞭解，事情不會就此輕易告結，倘若執行魔君的命令，至少他還可以保有她，一想到這裡，已然暗自下了自私選擇的他，卻怎麼也無法向她開口。

一聲輕嘆，她是不願讓他為難的，伸手輕輕撫平他的眉心，心中大略有了個底，但愈想要表現得雲淡風輕，卻難掩水眸的苦澀，說：「我會依你的決定，既然期限是在明日，今天就讓我們什麼都不要理會，只要把握現在的每一刻，這樣可以嗎？」

他捉住她的手，一把攬著柳腰，讓她跌坐在自己懷中，緊緊抱著她，他的低聲在她耳畔輕喃著：「吾不願為難汝的，可是吾真的不願意失去汝……」話語未竟，唇上抵著玉指，爾後，柔軟溫暖的觸感熨貼著唇，是她難得表露出來的情意。

劍雪雙手抵在他的胸口，擡起頭看他，堅決地語氣說道：「無論未來發生什麼事，我的回答只會是不後悔。」

她是無法跟他回魔界的，一旦靈魄珠被毀，只有死亡一途，她又怎會讓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死，這樣的事實會讓他比死還要難受，而她又於心何忍……

吞佛童子捕捉到她的異樣，直覺她有事瞞著他，才正要開口尋問，劍雪接著又說道：「什麼都別再說了，明天一早所有的事就會告一個段落，在此之前，什麼都不要想，讓我們只要想著彼此好嗎？」

或許是不願見到她為難的表情，吞佛童子也就沒再繼續追問，可是隱約他卻感到惴惴難安，好像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一般……揮揮腦海不安的憂慮，畢竟明天他們就能一道回到魔界，他還是別太庸人自擾了，省得到時節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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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在北域的足跡，在往更北的路上，他們相偕走過梅霜坡、九滫蓮峰，行經冰風嶺後，越過雪影河的東岸，愈往北而行，蕭颯秋意漸悄，殘秋彷若墜入沈眠，凜烈寒風刺骨，霜雪漫天紛飛，猶似節候儼然步入隆冬。

行至雪山冰塹，日已西斜，映灑著銀白雪地，一片熠熠金暉，終年林立的枯樹，枝椏盛滿了厚重冰雪，在風中沈沈顫動，驀地，墜了一地的沈默……

吞佛童子揀了枯枝堆妥，熟稔的升起了火，劍雪倚樹而坐，雪絮紛紛，凝視著他，眼前畫面與記憶驟然重疊，曾經偕伴而行的日子，曾經自在輕鬆的笑談，一直都無法忘懷的，是飽含關心的笑謔話語。

擔心她被火給融掉的啼笑皆非，給她劍雪這個名字的狂妄豪語，一醰女兒紅醺醉後的溫暖，一曲鵲橋仙所奏出的溫柔，彷彿還在腦海低迴，也在耳畔低語——一劍封禪。

其實都是一樣的心情，無論是一劍封禪，還是吞佛童子，如今，在她的心裡並沒有多大的分別，只是她還追憶著曾有的無愁無慮，無須面對生命裡的沈重，無須對抗命運裡的悲劇，如此而已，可是他們最終的結果，是否仍然逃不開命運的擺弄？

苦思無語，一彎無奈的笑，噙在唇邊，碧眸深處，漫起重重拂不掉的灰，猶似一襲襲薄幕墜染，潑了霞天一抹濃灰密黑，夕陽驟落。

吞佛童子大掌一攬，一把將她擁在懷中，雪地灼灼火光，稍來暖意，暖入心坎的熱流，是他的擁抱所傳來的溫暖與柔情，有著將她捧在手心的珍惜。

「汝在想什麼？」他的低嗓在她的耳鬢廝磨著，好似佳釀一般，醺得粉頰好似點染了脂胭。

「我在想一劍封禪。」劍雪難掩懷念的口吻說道，故意據實以告，只因她無端的想看他一向生動的反應。

吞佛童子臉一沈，惱意盡顯眼底，雖說一劍封禪是他的一部份，不過聽到劍雪這麼一說，還是不免醋勁大發。

「吾不准汝想他，汝只能想吾。」霸道的宣告才甫說完，一計纏綿深情的吻，將她吻得天旋地轉後，轉成綿密柔情的淺吻，彷彿在細品一味佳餚般的享受。

在他不捨地離開她的唇瓣，劍雪急急喘著氣，但見他一副再認真不過的生氣模樣，也忍俊不禁，這時吞佛童子才知道她是故意這麼說的，才正想要再懲罰性的狠狠吻她一遍，旋即她又說出讓他氣得牙癢癢的要求來。

「我想見一劍封禪可以嗎？」

掌管理智的腦神經突地斷裂，奔騰的怒火熊熊地燒了上來，答案很清楚的寫在臉上，呈現漸層式的反應，不悅、很不悅、非常不悅、不悅到了極致……

緊鎖的眉心，依稀能夠擰出一把火焰來，緊抿著唇，猶有咬牙切齒般的氣憤。

翦翦碧湖，襲染薄煙，盈盈水眸凝視著他，遲疑了會兒，才說：「我只是想再看他最後一次，記憶中最後的那一面，真的很痛…我不想留下任何的憾恨……」

看到她這副我見猶憐的模樣，再多的火氣也總得壓下，況且這番話又不偏不移的正中他的心虛，有道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現在他可真是悔不當初。

輕嘆了氣，吞佛童子還是依了她的要求，心神凝念，瞬地，變成一劍封禪的模樣。

劍雪的手微顫地撫上他的臉，憶及過往的一劍封禪，喑啞之音哽在喉間，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他的悲傷好似還殘留在她的心裡，想著想著，泹泹不絕的淚水，猶似珍珠碎落一地，哭得梨花帶淚的她，讓吞佛童子看得幾乎心碎。

吞佛童子將她緊緊摟著，彷彿要將她嵌入體內般，以一劍封禪低緩溫柔的聲音，在她耳畔喃道：「吾不會再讓汝哭的……」這筆帳非算到一劍封禪頭上不可！吞佛童子難掩怒氣地暗忖道。

「謝謝你吞佛。」她哽咽地環住他的頸項，在他的胸膛哭了好一陣子。

爾後，待她的心情平復，吞佛童子才變回本來的樣子，擁在懷中的嬌軀，嗅著淡淡的梅香，感受著她的體溫，此刻，他只想用一生一世牢牢的抱緊著她，不讓她離開自己片刻。

劍雪止住悲傷，擡起頭，吸吸鼻子，情真意切地道：「吞佛你知道嗎？對我來說，你與一劍封禪並無不同，因為我的心裡從很久以前，一直就住著同一個人，這樣的感情從來就無法斷然拆開，你該明白的，這個人界對我的意義，不過是為了等待你的到來。」

「劍雪…吾的劍雪……」他霸道地低語著，再低首吻住她的唇，這名他願意用盡性命也執意要愛的雪人兒，他永遠都放不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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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已熄，大地悄然無聲，一道晨曦微光，緩地驅走黑灰雲幕，一夜相擁無眠，偎在吞佛童子懷中的劍雪，雙手抵在他的胸膛，拉出距離，略微分開彼此，是再怎麼不捨，也終須分離的一朝。

「時間不多了，也該是離開的時候。」她的喉頭微澀，勉強扯出一絲笑容說道。

不知怎麼地，吞佛童子的不安感愈來愈強烈，手中緊握的葇荑，好似只稍一個鬆手，便會消失無蹤一般……

相偕走過北方的寒冷，回轉的路上，行經冰風嶺後，殘秋蕭颯，葉落翩翩，落了一地的黃葉，跫音淒淒，留下遍地的碎碎低泣。

朝陽初昇，灑了天地一片明亮，就在未抵九滫蓮峰的半路，一道邪氣倏至，懸在空中的偌大之圓，是魔界的歿惑之眼，為傳達魔君命令而來，說道：「吞佛童子，魔君有令，人界魔界之戰將至，限你一個時辰之內完成任務，速回魔界支援。」

吞佛童子眉心微擰，說道：「吾知曉，請。」得到回應之後，旋即，歿惑之眼便疾飛離去。

秋風颯颯，落葉紛紛，脈脈無語的兩人，淒清的朝曦，仍有昨夜冷風的微寒。

劍雪沈吟了會兒，撩起他的紅髮，落下深情的一吻，然後擡頭看他，說道：「我不後悔愛上你，可我不能跟你回去。」

「為什麼？」他一怔，直覺她有事相瞞。

「向魔殿之主宣誓忠誠一事，我還需要一些時間調適，而且戰事一觸及發，對於魔界你該是心急如焚，所以等這件事情告一段落，再來找我吧，畢竟在這個節骨眼上，回不回轉魔界已不是首要問題。」劍雪雖是撒著謊，卻將事情說得有條不紊，著實讓吞佛童子難以反駁。

吞佛童子撫著她的面容，眼底掩不住的擔憂，說道：「照顧自己，等吾回來。」

就在劍雪取出靈魄珠之際，驟起的聖氣，瀰漫白煙，吞佛童子背後的朱厭同時也起了變化，倏地，轉化成銀白劍貌，旋立他們之間，霎時，煙霧濛濛，吞佛童子只聞劍雪淒厲的一聲，一股氣息自劍雪體內急速竄出，旋飛的偌大氣流，一一沒入朱厭劍身……

吞佛童子還來不及反應，冰冷的朱厭劍隨著一道冷冽寒氣，毫無預警地沒入體內，突地一聲毫無溫度的話語，猶有寒若暴雪般的刺骨，說著：「死來，魔障！」

一雙錯愕的紅眸裡，映著凍結的碧眸，難以置信的訝然，怔看一泓凍結的冰湖，彷彿訴說著在無止盡的冰封裡，再也映照不出世界的模樣。

平靜無波的面容，嵌著冷漠似雪般的鄙意，額際的火焰被透明似冰的寒珠取代，已不復在。

沒有意識的朱厭，還在體內冷冷的飲血，泹泹流出的溫熱，染紅衣裳，濺在她手上的豔紅，怎麼也拂不去眸裡的冰冷……風，還淒淒地吹著，雪影，已沒入朝曦的穹蒼，視線，已然迷濛不清，意識，遂也逐漸模糊起來。

選擇到了最後，最終的結果依舊還是錯。

再多的懊悔也喚不回的摯愛，命運的苦果他願以己身受過，但是他不甘心，也更不捨得，憑什麼命運能以這樣的極刑，無情的殘虐著劍雪，憑什麼——

無邊的黑暗猶似猛獸，啃蝕著他最後一丁點的意識，緩緩地閤上眼睛，一顆淚珠悄然滑落，是他對命運的最後指控。

一個無聲的控訴，是淒風中，倒落的一抹紅豔，猶似一葉蕭瑟凋敗的殘楓，墜入黃土，悄然無息。

一樣的金瞳，相互對望

一樣的銀髮，相互糾纏

夜晚的天空永遠守護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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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樓發表於: 2005-08-26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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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雪之十九　天殤】

鬼門關前走過一遭，命運的悲劇還沒止歇，生離死別的跫音就以極為殘酷的形式，一步步焚灼的火印，烙入心扉。

痛，已經沒有感覺，徒留無止盡的空，還在體內不斷地蔓延，企圖抽空已是苟延殘喘的生命。

一滴淚，淌在掌心，滾落心坎，一抹笑，沒入塵埃，步向虛無。

淒絕，是點點離人淚，在曇花凋萎瞬間，遺留人世的眷戀；訣別，是脈脈不得語，在黃昏斜墜時候，孤雁飛過的悲咽。

驟失一切的感覺，不是悵然，而是寂寥，一種被世間遺棄的孤絕。

或許他是死了的，猶如夕霞下的一灘死水，落入土裡的淚，悼念的不是一具屍體，而是一道滅盡的火焰——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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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意間得知魔君派兵消滅闍摩族一事，吞佛童子急忙奔至墨幽雪地，映入眼簾的，盡是血流若海、屍身如土的景象，殘虐無道的殺戮氣息，混合著屍臭與血腥之味的瀰漫，魔界唯一的淨土轉瞬間竟成了一座無間煉獄……

抿著雙唇，緊擰眉心，眸裡掩藏不住的擔憂，忽地，朱厭邪光一閃，吞佛童子急忙疾飛而去。

遠方淒厲的哀號聲，數十名闍摩族族民義無反顧，率以己身欲擋住來勢洶洶的魔界大軍，鳩槃神子渾身浴血，踏著族民們以屍身為他開出的血路，心痛不已的他，卻無能斬盡洶湧而來的噬血魔軍，以報滅族的血海深仇……

火速奔趕的吞佛童子，遠遠猶見，逼命猶如魍魎的魔軍，朝著鳩槃神子層層逼殺……身復重傷的鳩槃神子，不顧右臂不停流出的鮮血，勉強使出一招「雪劍舞乂」，點點劍芒，飄忽雪影，無聲無息地殺退數十名魔兵，然則受傷的身體負荷過重，不免口嘔朱紅。

無奈情勢所逼，他已難逃生天，眼神微瞇，豁命一出，最後一招「雪翎飛雨」，揮出劍氣如霜，雪飛如雨，直直掃向迎面殺來的魔兵，狂亂雪雨之後，是飄灑漫天的血霧，就在鳩槃神子體力耗盡，將被魔界將領一刀斃命之際，吞佛童子手中的朱厭則是快了一步，俐落的身手，絲毫不差地斬下將領的頭顱。

「鳩槃！」吞佛童子一手攬起險些倒下的鳩槃神子，手執朱厭，使出橫野焰流，猶有滅天毀地之姿，橫掃攻擊而來的群魔，烈焰所及之處的魔兵，盡被屠火焚身而亡。

突地，一陣巨雷響至，天空電流異閃，手執狼煙戟的赦生童子，一招「雷破式」，魔軍損傷無數，止住了窮追不捨的魔兵，吞佛童子看了他一眼，彼此了然於心，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帶著鳩槃神子衝破赦道，直奔人界……同時，赦生童子為絕後患，屠盡所有參與滅族一役的魔。

來到人界的吞佛童子，先為鳩槃神子療傷，待他稍稍恢復意識後，便道：「魔界汝已不能再回去了，先待在人界避一陣子。」

「那你呢？魔君不會放過你的！」鳩槃神子虛弱的聲音，憂心忡忡地道。

吞佛童子輕嘆一聲，說道：「吾非回去不可，當初魔君的恩情，吾無以回報，無論事情再怎麼不可收拾，吾都必須回轉魔界，不過汝別擔心，吾絕對不會有事的。」

「可是…嘔……」鳩槃神子心急不已，一時氣血攻心，便嘔出血來。

「鳩槃！唉……」吞佛童子擔心地喚道，長嘆一聲，眉心緊瑣，慎重地說道：「相信吾，吾會沒事的，答應吾，在人界要堅強的活下去，吾會再來找汝。」

鳩槃神子點點頭，再多無奈也終得飲入喉中，說道：「吾答應你，吾會在人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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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印已破，被鎖在記憶深處的故人鳩槃神子，曾經的過往猶如海浪一般，襲捲湧至，遺落的記憶伴隨著疼痛，在意識裡逐漸擴散，而痛覺在感官中蔓延，一聲聲，一句句，揪痛了心，那晚的柔音彷彿還在耳畔訴情……你該明白的，這個人界對我的意義，不過是為了等待你的到來。

「對不起…吾忘了……對不起…劍雪……」昏迷中的吞佛童子不斷地喃語，緊擰著眉，道出的話語，盡是滿腔的懊悔。

「要懺悔要道歉的話，也要有命醒來當面說清！」破戒僧盤腿而坐，雙掌凝氣，以內力化納吞佛童子身上致命的寒氣。

灌入的氣息凝住思緒，吞佛童子不再喃語，額際落下冷汗，倏地，冰雪般的晶珠，一一墜地，破戒僧這時才稍稍鬆了口氣，要是他再慢個一步，可真就回天乏術了。

爾後，見吞佛童子已經適應在體內所蔓延的氣息，破戒僧掌握時機，即刻手勢一旋，右掌凝氣，欲逼出朱厭劍殘留在傷口的聖氣，忽地，兩道氣息互相衝擊，吞佛童子承受不住，口吐朱紅，便倒了下去。

破戒僧將吞佛童子扶起坐著，手撐下頷，陷入苦思，口中不禁喃喃自語：「這…看樣子恐怕要用那個試一試了……不過太久沒用畢竟有點生疏…不曉得效果怎麼樣……」自懷中取出物品，躺在掌心的，竟是一顆透著湛藍色澤的靈魄珠。

那是他在協助玄宗之人，持劍破除封雲山封印之際，蓮讞劍斷，他亦身受重創，乍似已然身亡，被四雅雜詩郎送至泥鏡臺後，霎時，泥鏡出現裂痕，一道湛藍之光驟出，護住險些成為一具冰冷屍體的他，後來待他完全恢復，時間竟已過了半年。

破戒僧在甫恢復不久之後，一掌擊碎泥鏡，裡面竟別有洞天，清聖之境裡，一池紅蓮綻著芳馨，唯一突兀的，是池中一朵藍色的含苞睡蓮，霎時洞內氣息受到引動，蓮花綻開，一顆藏了千年的靈魄珠就此現世。

也正因當初湛蓮神子在投胎前，將擁有自身神力與記憶的靈魄珠藏入泥鏡內境的睡蓮之中，身為轉世之身的破戒僧，現在對千年之事亦了然於心，投入變數於天命中的他們，這次，非得要顛覆命運無以違逆的定則不可。

在他回轉九滫蓮峰的路上，正巧救起幾近奄奄一息的吞佛童子，便將他帶回九滫蓮峰醫治。不過身為凡軀已久，在靈魄珠力量的運用上，破戒僧仍不太有把握，深恐難以運用自如……

「喝！」破戒僧心神一凝，手勢輕旋珠身，撚出一道氣息，旋於手掌流轉，霎時，一焰紅蓮浮於掌心，一聲輕喝，贊掌於吞佛童子的傷口之上。

「啊——」痛楚頓時佔據感官，吞佛童子一聲哀號之後，沈重似鐵的身軀逐漸感到舒暢，逝去的體力也在回流，糊模不清的意識也緩然恢復，再度灌入體內的真氣，猶似一道徐徐暖流，在體內散開，緩和了痛覺，也促進了體內傷處恢復的速度。

二個時辰過去，吞佛童子的意識清醒後，便急忙站起身來，身體虛弱的他，腳步不由得踉蹌了下，要不是破戒僧即時扶住了他，恐怕他就這麼一頭栽進旁邊的蓮池裡去。

破戒僧一手扣住他的臂膀，一臉擔憂，急忙地問道：「你這麼心急，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以你的能為怎麼會讓人用朱厭給刺了一劍？朱厭又怎麼會變成這樣？」

「靈魄珠跟朱厭之間起了變化……」吞佛童子將當時的事，簡略地轉述著。

破戒僧聞後，眉心深鎖，思索著這件事情，就他所知朱厭是毘闍神子部份靈魄凝煉而成，照理來說，朱厭是用來救劍雪的最後關鍵，可是情況卻產生逆轉，竟然間接造成聖氣過盛衝出靈魄珠之事，意外的促進了命運轉動的速度，也差點讓吞佛童子斃命，這樣的演變著實令人納悶！

一見破戒僧臉色凝重的模樣，吞佛童子憂慮不已，連忙問道：「究竟靈魄珠藏著什麼玄機？劍雪為什麼會變成那樣？」

就朱厭的形態一觀，無庸置疑的毘闍神子所暗藏的變數是在其中的，只是怎麼情況會轉變成這樣？這冥冥之中的巧合是否有跡可尋？破戒僧陷入沈思。

朱厭的靈力與魔氣消失後，便陷入沈眠的狀態，而靈魄珠的氣息又恰巧吸收了朱厭劍身內潛藏的聖氣，促使珠內聖氣過盛而衝出。他自己則在瀕死之際，碰巧撿回一命，也取回了上古時代的靈魄珠，得知這一世他該做之事。

不過這一切的事情似乎太過於湊巧，難不成是因為他們在這其中投入過多的變數所造成的扭曲？

忽爾，思索到劍雪的靈魄珠轉為透明一事，心中暗道不妙，恐怕劍雪的神性已經覺醒，接著拿起一旁的朱厭劍，手指輕按劍身，果然劍雪的意識已經完全鎖入朱厭之中。

破戒僧急忙說道：「靈魄珠之事往後再跟你說，現在比較重要的是劍雪的性命，你知道劍雪往哪裡去了嗎？」

吞佛童子一怔，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遂沒再多問，連忙答道：「人界與魔界之戰就是今日，就她離去的方向來看，恐怕是往兩方交戰之地瀚海原始林去了。」

破戒僧愣了下，看來天命運行的軌道，在既定命運與過多變數的兩相衝擊之下，命運推展的速度快得讓人措手不及，倘若到時劍雪真以自身靈魄與魔界同歸於盡，鼎立三界空間之神、人、魔三角，便會缺了一塊，造成空間的混亂，不久，神界、人界也會有崩毀的危機。

但是神界不可能不知道這事，魔界的存在有其必要，難不成正因神界早有此打算，所以才會設下這樣一個局？當初故意留下三界裡神之境的空間，任其荒廢，棄下人界後，轉至東海之濱另闢空間，造出一處新的神之境來，以躲此禍端。

神界究竟在算計什麼他已無暇分神深思，總之，單就眼前劍雪之事，他絕不會坐視不管，讓神界稱心如意的！

破戒僧迅速地評估了下時間，說：「已是申時，時近黃昏，或許還來得及！」話語方落，便刻不容緩的，身揹朱厭劍，帶著傷體未復的吞佛童子，化作一道光芒，倏飛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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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風簌簌，瀚海之內，盡是刀光劍影、戟芒掌風的往來交錯，塵沙漫漫，雙方激戰甚久，時間略近黃昏，依舊不分軒輊，雖說中原正道高手如雲，但遇上武功詭譎、千變萬化的魔界三大守路者，力戰之後，也難以取得致勝先機。

秋風拂得衣衫飄揚，豔血染紅白衫，身上數道烈火魔焰之刃所劃下的傷口，好似沒有感覺一般，一抹冷意始終噙在唇邊，冰封無情的眸子，猶似積著皚皚白雪的冰湖。

毫無喘息的餘地，激戰猶未止歇，驀地，旋身一躍，凝氣於掌，一招掌勁十足的「雪風無影」，襲向魔殿之主，對方以破壞力十足的刀刃一掃，霎時，烈焰奔騰，雪影翩然躍起，趁隙使出一招猶有撼天之威的攻擊，如此流暢迅捷的戰鬥恣態，彷若噬殺的索命鬼神，有著令人不寒而慄的氣息……

這時日漸西斜，丹霞掠空，焚天泣血，暮曦綴染秋色，有著蕭瑟淒光，颯颯晚風襲來，一聲聲寒鴉慘咽，霎時，一股詭譎的氛圍悄地籠罩瀚海，戰況驟變。

額際的靈魄珠離體，置於掌心，體內真元盡數旋入靈魄珠後，一股氣吞山河的氣勢，隨著靈魄珠力量之威，以巨浪奔騰之勢，排山倒海地橫掃魔界眾魔，同時，混亂戰局之內，竄入一抹綠影，煙霧瀰漫，只聞一陣巨響，兩道狂爆氣流互相衝擊之際，頓時瀚海地震山搖。

同一時間，朱厭劍身上的上古封印，被靈魄珠釋放出來的巨大力量給震破，恢復意識的聖器朱厭，心神一凝，快若箭矢般的奔向劍雪……

隨著破戒僧而趕到的吞佛童子，遠處驚見靈魄珠離開劍雪身上的情景，在他還來不及反應時，劍雪已被釋放出的強大力量所反噬，震飛半空，血散如雨，像是一朵染血凋瓣的白蓮般，淒零的，頹然落下。

「劍雪——」吞佛童子不顧身體未復，勉強使出輕功，急忙地奔向劍雪，瞬地，一道銀白之光一閃而過，快他一步的朱厭，當著他的面前，竟然毫無預警地刺入劍雪體內，不敢置信的他，一聲哀痛欲絕的淒厲：「不——劍雪——」

驀地，轟隆一響，亂流擾動，就在吞佛童子即將觸及劍雪之際，猛地被一股力量擊出……在濛濛煙霧裡，消失無影的劍雪，好似也化為一道輕煙般，悄聲消逝而去。

時空再度扭曲，苦境產生混亂，地層驟動，異度魔界被捲進時空的裂縫之中，瞬間沒入地層深土，轉眼間異度魔界竟已消弭無蹤，同時瀚海原始林也被夷為平地……

一陣狂風襲捲千重沙，一片茫茫塵囂之中，獨不見破戒僧與劍雪的身影。

頃刻的雙眸凝視，現下竟已恍如隔世……一抹淒絕的笑容，蟄痛思緒，訣別的淚水淌在掌心，灼痛心扉。

如果可以不要醒來，是否就無須面對這樣的悲哀，淩駕痛覺的苦楚，是生命突然被抽空的一種虛無，一切驟然成空，痛至極致之後，他竟然連痛都感覺不出來。

落霞已殘，低迷灰幕下，一場夜雪的驟降，初冬已至，雪絮旋舞飄飛，可嘆的是，心裡的一抹雪影，卻已杳然無蹤……

悲劇不斷地在他們生命裡重演，生離死別的悲傷，是一曲永無止盡的輓歌，時時悼念著不堪回首的傷痛，落入棺木裡，埋葬著一顆已然死去的心。

參與戰役的蝴蝶君，也不免沈重地嘆了口氣，安慰地道：「事情總會有轉機的，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一個希望。」

「等待嗎？」蝴蝶君的一席話，突然讓他想起許多事情，過往的一切，歷歷在目，他總是讓她等待，不斷要她等他回來……

他的食言，換來人邪劍邪恨相逢的命運，終以手刃魔胎為結，背棄承諾，絕棄仁義，遺忘過往，更忘了有個魔癡癡地在人界為他等待。

她用了多少時間在等他，苦笑無言的他，竟是算也算不清楚。

他明白等待是一種逐漸消磨希望的折磨，也是一種孤寂失落與希冀期盼的反覆糾結，在難以計數的日子裡，她是以什麼樣的情緒在這般的痛苦裡煎熬，而他，卻什麼都不知道。

你該明白的，這個人界對我的意義，不過是為了等待你的到來……她的深情低語，好似一道拂過的風，還在耳畔徘徊不去。

擡頭凝望冬夜的一場雪，緊握掌中的殘淚，落下款款深情的一吻，低喃唇音，是他的誓言，以冬日夜雪為證，隱沒於掌心的，一滴雪淚，。

無論多久，這次換吾等汝……

一樣的金瞳，相互對望

一樣的銀髮，相互糾纏

夜晚的天空永遠守護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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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琅琊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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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