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8.1【夙闕/夙撼】全苗疆都知道，夙将军今天开窍了 (闕性转)更新至11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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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之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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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樓發表於: 2022-07-12 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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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6.18 【夙闕/夙撼】全苗疆都知道，夙将军今天开窍了 (闕性转）更新 ..

局外人

他的王姐是苗疆的纳兰艳阳。

天阙孤鸣具象化着所有苗疆人民的向往。

她热烈，强大，情深义重，极具领导者的魅力。

她的风姿，目睹一眼，便是不可自拔，终身难忘。

孙王子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将军...

孙王子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孙王子是苗疆的未来...

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每当听到宫里民间的这种言论，颢穹只是嗤笑一声，转身离去。

太阳哪有那么慷慨，只是他们刚好沐浴在其光芒下罢了。

而自己在太阳的背面，洒下的没有一点光。

那是日全食，颢穹孤鸣这样想着。

他见到的是天阙孤鸣截然相反的另一面，易怒，冷漠，尖酸刻薄，却又...脆弱。

其实曾经不完全是那样的。

王姐也曾经对他好过。

虽然嘴上总是嫌弃自己笨，学的慢，却带着自己玩，也不吝啬教自己武功。

“你是我天阙孤鸣的王弟，怎么可以这么笨。”

是啊，颢穹孤鸣是天阙孤鸣同父异母的兄弟，不可以这么没用。

他也如同所有的幼弟，憧憬着无所不能的长姐，渴望着那份认同与肯定。

他总有一天要让王姐为他骄傲。

为此他夜以继日的努力。

儿时的时间很慢，总是觉得取之不尽，但当哪日上天突然翻了脸，收回了之前的恩赐，颢穹孤鸣才意识到，或许之前那些快乐的时光才是偷来的。

先太子妃的死来的突然，当时尚且年幼的他并不明白这大人之间背后夹杂的权利和欲望的暗涛。

他想着王姐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她定然很难过。

尽管母妃再三劝阻，他还是在太子妃国葬丧期后抱着一匣果子跑去了王姐住的小院。

“滚！贱妇生的杂种。”

以他王姐的气力来说，这拳头说的上是绵软无力，打在身上或许还不如平日教导训练时的疼。

但颢穹孤鸣生生的愣在地上，没有站起来的意识。

那和果子也洒在地上，其实挺不吉利的。

意味着一拍两散，颢穹这样想着。

“属下替公主向二王孙赔罪，公主还在病中，请...二王孙见谅。”

夙低着头把他扶起，口中诉说着在他看来除了面子功夫没有任何用处的道歉。

颢穹碰了下脸颊上发疼的地方，摸起来却是湿湿的。

他已经记不得夙是什么时候开始跟随在王姐的身侧了，记忆中似乎就是在先太子妃崩逝的前后，但是在这次不欢而散开始，颢穹才真正注意到这个含蓄内敛的人。

后来关于王姐的记忆中都有夙抱着刀伴随在后的身影。

他很刺眼...

颢穹这样想着。

王姐不喜欢别人近身却允许他跟随，着实是过分的宠爱。

一瞬间失去亲情的情感上的落差和见到他人获得了他从未拥有的关爱，像是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那份。

他嫉妒，很嫉妒。

为什么其他人能够轻易的获得那份光辉和温暖，而他什么都没有了。

就因为，他和王姐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在王姐眼里，自己的母妃害死了她的母妃...

可是那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明明他什么也没做...

为什么大人之间的恩怨要架在他们身上...

他做错什么了！？他什么也没做错。

我是你的王弟啊...为什么王姐要说那样难听的话...

这样说，其实听起来挺没心肝的。

这皇家的权利，亲情环环相扣，一切哪里能说的这么简单。

不患寡而患不均，父王的偏心是一根根毛刺扎在心上，终究是在太子妃薨后成了索命刀。

大约王姐也曾渴望过那微薄的亲情。

十五带兵出征，三千精锐收付父王五年未能打下部族。次年再出，捷报连连传回王都。

可拼命的努力也没换来父亲的正眼相待，她卓然的优秀换来却是当朝太子的忌惮。

就像她无数的努力和尝试靠近，获得的的也只有王姐日益加深的厌恶。

很多事情没有答案。

王姐对他是迁怒，他对夙也是迁怒。

“你所求的和希妲的婚事，就此作罢。

王上下旨，孙王子下嫁于将军家，下月成婚。”

父王的算计落空了，周身环绕着戾气的让颢穹喘不过气来。

这一块肥肉终究是没到手。

虽然不是外人...

他已经当了二十多年的太子，其他王子要么早早夭折，要么犯了事被出嗣，割了黄带子。

现下，唯一剩下的兄弟，还是个童稚小儿，不成气候。

苗王去了，这王位毋庸置疑会由他来继承，他万无一失。

本当是这样的...

他这女儿天姿斐然，战功卓越，深受民众的爱戴，就连苗王都宠爱有加。

可偏偏和她那桀骜不驯的母亲如出一辙...

帝王家少亲情，尽管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他也不得多生了忌惮。

现在最重要的，是他看不懂王上的态度。

“父王会帮你另寻一门更好的亲事。”

他烦躁的摆摆手，看着二儿子一脸震惊的面容更是心烦意乱。

儿女情长，小家子气的一塌糊涂。

他倒是不晓得，这薄情寡义的帝王家是怎么生了这两个情种。

王姐要嫁人了...怎么会？

颢穹孤鸣自己都无法理解为这是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想法。

他的惊异远远超过知晓自己和希妲婚事无果带来的失落。

毋庸置疑，他喜欢希妲。

美丽的少女温柔和善，如沐春风，是一切美好所组成的...

希妲是个好姑娘。

与天阙孤鸣截然相反。

他对希妲的爱是单纯的，纯粹中掺杂着一颗沙，来自他对天阙孤鸣的复杂情感...

或许这份真挚的美好中，也掺杂着一丝对求而不得之物所不屑的叛逆。

但是希妲不喜欢他。

每每相遇，他磕磕巴巴的想着去讨这位姑娘的好，可希妲总是客气的保持着距离。

少女的面容上带着温和的笑，谦恭的唤着他二王孙辞谢。

直到...他的王姐出现，一把将他们隔开，粉衣少女也就此从他的视线中消失掉。

“天阙！”

嗓音中的雀跃和亲昵是他不曾拥有的。

即使是希妲，眼中也只有王姐。

那个以天阙孤鸣为中心的圈子，颢穹孤鸣是局外者。

他一连愣了好几天，食不下咽，也不安眠，可东宫的其他人不等他，是忙忙碌碌的准备起来。

直到有下人小心翼翼的问他要备什么贺礼时候颢穹才回过神，睁眼就是屋内屋外装饰的大红绸花，还有正殿内一顺排开的金银料器。

他背着身着正红喜袍的人走下石阶，攀附在他后背上的王姐无比僵硬，颢穹也默不作声的迈着步伐。

年幼时他需要仰望的人现下仔细打量已比自己矮了数寸。

在那之后，王姐好像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他长高了。

脑子里却冒出这种依恋的念头，够可笑的。

这数年来，他们靠的最近的却是今天了。

“之后...就拜托你了。”

对面的夙一身艳丽的红，华丽的衣袍将新人衬的更加俊俏。

颢穹还是不明白，为何王姐会选夙，以他看来他们并不怎么般配。

他有些舍不得松手，但也只能送到这里了。

看着迎亲的队伍随着吹打的乐声远去，街道旁的百姓还未散去，三三两两谈论着祝福新人。

颢穹知道他该回去了，东宫内还有未尽的事情需要他去操持。

他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物被抢走了，他只是...有点不甘心。

没多久王上就从王姐的手上收回了兵符，父亲也多次被王上召见进宫，伴驾时，颢穹瞧见他的王爷爷按着胸口咳嗽了几下。

“颢穹啊，王爷爷老了...

很多事情没力气了，指望着你们帮衬着，扶持这祖宗基业。

你姐姐是个不省心的，一天到晚往外跑，现在总算是能安神下。

你父亲呢是心思太重，老头子我说半句话，他能给我琢磨出三五出戏来。

还是你好啊...让老头子我省省心，甭学那两个。”

颢穹扶着王爷爷搭过来的手，赶忙应着老人家是龙马精神，身强体健，半哄着应下了。

这话暧昧让他自是不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并未像王姐和父王一样位列朝堂，但是多多少少也有所耳闻些风向。

父王朝中势盛根基深厚，王姐战功显赫，此时还朝定是会打破现在的平衡。

而父亲...肯定不会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建树多年的势力被瓜分。

颢穹突然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的捂住嘴，这些事情王姐本人不一定意识的到。

王爷爷的意思是让他明哲保身，莫要掺和进去，是老人家对他这个庶长孙的提点。

王上的态度阴晴莫测，颢穹看着君父每日不断变化的脸色忐忑不安。

每月惯例的聚餐，最坐不住的反倒变成他了。

向来对这事最没耐心的王姐近日倒是沉下了气，就连父亲带着训斥的说教她都忍下了没直接摔筷子走人。餐桌上甚至维持了一种诡异的祥和与宁静，可这却更是让颢穹觉得不安。

“父王这些日子有没有什么异常...是否和国公家有过往来？”

“父王近些时日被王上传唤了几次被授予任务，大约只是累了。

王姐需要找哪个国公家，庆国公？宁国公？我可以看着。”

难得的天阙孤鸣主动叫住了他，字里行间虽无发难的意思，但这问题却吓得他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这样，那无事了。”

黑暗中颢穹看不清身侧女子眼中的神色，她隐隐约约又看了自己一眼，随后提着灯笼径直向前走去。身侧的那一团光又变得远去，黑夜的寒气从指尖爬上臂膀。

内心突然一股勇气让他伸出手臂向前想去挽留，口中的话语还未落地就被打断了。

“王...”

“夙，都说了你没必要来。”

虽是嗔怪的话，但句尾却语气上扬。

“晚上冷，帮你带了件衣服。”

“所以才叫你不要来，这饭局不知道拖多久没个数，你站着干等喝西北风啊。”

“再说了，就几步路的距离，你套个车不麻烦吗。”

“你之前说东宫的饭菜难吃，想必这会还饿着。城西新开了家酒楼，父亲母亲还有希妲已经先去点菜，让我接上你一起过去。”

他们旁若无人的说起了话。夙将带来的斗篷给人裹上，接过灯笼吹灭了放一旁，仔细的扶着他身怀六甲的妻子上了马车，随后转身向着站在大门口的颢穹抱了个礼。

“请二王孙留步。”

看着对方渐行渐远，颢穹扶住手臂，觉得自己刚刚那份冲动来的真是可笑。

他以什么身份去劝告提醒，不过是自不量力。

他是个局外人，早就失去了与太阳并行的资格。

……

颢穹知道这个现状不会一成不变。

他的外甥诞生被王上亲自赐姓孤鸣，成了压垮父亲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是孤鸣家的孩子，王上的意思显而易见。

“颢穹，父亲曾允诺过你，让你娶希妲为妻子。”

“是...可父王之前说过...王上不会允许此事，就此作罢了...”

他低垂着头听着父王的问话默不作声。

“王上年纪大了，脑袋也不清明了。你不觉得，是该让贤了么。”

这话堪称大逆不道，颢穹瞬间跪在了地上，脑袋埋的很深，一滴滴冷汗顺着脖子往下流，砸进了石板地里。

“儿臣...儿臣不明白...”

“有什么好不明白的。老头子糊涂了，这苗疆的王位想越过我，直接传给天阙孤鸣。

你难道想要一辈子被她踩在脚下？她即位了，那副不懂收敛，容不得沙子的个性，我们还会有好日子过么？”

置之事外，明哲保身。这种事情说着容易。

人总是被洪流推着走的。

或许父亲已经料定了，他们是利益的共同体，且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长子没那个胆子去忤逆自己。

他无法成为太阳的信徒，能做的只有背道而驰，唾弃那份不属于他的光明。

“儿臣愿为父王大业尽绵薄之力。”

颢穹孤鸣重重的磕在地上，印下一个血印子，任疼痛将自己麻木。

……

”王姐...你...你真的杀了王爷爷...”

颢穹带着一群侍卫走进寝宫，惊愕的看见一地血迹，床上的苗王已无气息，而孙王子却提着刀跪在床前。

“就算你等不及了，你也不能这样做...王爷爷对你那么好，你怎下得了手？

竟然为了王位而手刃亲人。”

在众人还未摸透情况之前，他率先开了口，捻着他自己都作呕的大义凛然，惺惺作态的指责对方先发制人。

是啊，为了王位太子可以弑父，他也可以在这诬陷他同父异母的王姐。

“颢穹你！”

她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一地的鲜红，瞬间神经绷紧，竟然有人胆大包天在这苗王宫杀人行凶，直到循着血迹寻找，跨过数个房间走向内室，发现赫然是苗王的寝宫，而她的王爷爷却倒在血泊中。

是谁！是谁干的！！

极端攀升的情绪使得天阙孤鸣双目赤红，她势必要将这个贼人千刀万剐。房外传来淅淅索索的脚步声，闯进来的人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而他的王弟张口已经把她认作了杀害王上的罪犯。

现在贼人逍遥法外，而颢穹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家伙还在这个节骨眼上添乱，气的她将刀对准了这个废物，强忍住想把这个蠢货拍晕的冲动。

而身边带刀的侍卫却随着她的动作向前迈开把她围住。

“想不到王姐竟然连我也想杀...你就这么想要做王吗！？”

“颢穹！”

“王姐，回头是岸，现在认错还来得及。”

“认错！？我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你杀了王啊。”

这张专门为了捕猎天阙孤鸣的王已经布好，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人自是不会察觉颢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诱导性。王姐性子刚烈，这样的诬陷会让她无比暴怒。可越是否认，越是急着想要脱身，就会越显得心中有鬼。

现下他只需要再加浇上一把油，就能让天阙孤鸣万劫不复。

“王姐，你的阴谋已经败露，还是快束手就缚，别再加深你的罪孽了。

只要你诚心忏悔，父王一定会原谅你，免去你的死罪啊。”

“好...我就与你一同去面见父王，看他如何裁决。”

是父王设的局，让我们兄弟相残，事到如今，王姐还相信着我们的父亲...

“王姐，你能及时醒悟就好...”

颢穹如负释重的放宽语气，好似是他真的为愿意迷途知返的手足而高兴...

还差一点点就好，他的内心像是要欢呼，又像是痛不欲生。

临了了，蒙蔽住天阙孤鸣双眼的，是孤鸣家的这点子亲情，那本就是天家最不可信的东西。

苗疆的孙王子，还是太过天真了。

他缓慢的靠近对方握刀的手，他们这场戏就差这最后猩红的一幕了。

“你放开她！”

破空的呼啸声让人反应不暇，颢穹孤鸣感到手腕上一阵剧痛，连带着拉刀的动作也是一松。

突然从房顶中跳出的夙顺势将天阙拖出对方的牵制范围，猝不及防的被他拉了个踉跄。

“你想...对她做什么!”

那双金色瞳孔如同鹰隼之目，致命的锁定住猎物。强大的压迫感让人背脊发寒，内心所想似乎一切都被他洞悉了。

夙在发怒，颢穹孤鸣从未见过他发怒。

每每见他永远是那副温和妥帖是样子，京城都传武将世家的公子生了副文静书生的样貌，不适合拿刀，倒像是更配书卷。

那把刀横在他面前划出一道界限隔开他和王姐，周身是肆意的杀气，屋内根基浅薄的侍卫挨不住这份脊骨发凉的恐惧气息，数人竟是落了手中的刀。

颢穹从未想明白，骄傲如他王姐，为何会带着一个沉闷木讷毫无锋芒的人伴随身侧。

那是狼...而他却因其对主的忠诚和温顺，将之误认成了犬。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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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樓發表於: 2022-08-01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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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7.11 【夙闕/夙撼】全苗疆都知道，夙将军今天开窍了 (闕性转)更新至 ..

父子君臣

握着她的那只手很烫，像是灼火的焦石。

或许很离谱，夙拉着她在这生活了二十余年的苗疆都城内东躲西藏，追在他们身后的是守卫皇城的禁军。

半个时辰前还是欢庆的年宴，眨眼间他们成为了苗疆通缉的钦犯。

她不明白为何本该躺在家里的夙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一下子打破了局面。

他持着刀背对自己，嗓子哑的不像话，身体还在因着情绪的起伏在轻微颤抖。

“天阙孤鸣谋害苗王，夙将军莫要妨碍...若是她束手就擒，父王...父王仁心，会念在骨肉之情的份上，一定会宽恕她的死罪。”

“一派胡言，你们谁看见了？孙王子不会做这种事。”

“夙将军，我们进来的时候，王爷爷已经遭遇不测，房内只有她一人。

知人识面难晓其心，你不要被...嘶...”

腕部脱臼的剧痛打断了颢穹的话，他吃痛的咬住牙，吞回了后半句话。

“居心叵测，搬弄是非的到底是谁！”

夙质问道，四周持刀逼近的侍卫互相看了下，一时间竟是摸不着头脑，只是看中心的人身上气息越加凶狠，尽管畏惧，因着使命附身，强压恐惧拿刀对向他们最年轻的将军。

他从未像这样愤怒过，梦中的一幕幕重现在眼前，痛彻心扉。

这场宫变，颢穹孤鸣捅向自身的一刀坐实了天阙莫须有的罪名，毁了他们的人生。

为了皇位杀父害子的父亲,栽赃嫁祸的帮凶手足，这算是什么家人。

夙从未想过，人心可以肮脏龌龊至此。

这场阴险的局，连他对苗疆的一片赤诚都被算计在内。

他对家国的忠，舍小情而为大义，咬牙吞下那他不敢戳迫的私情，这些从小被循循教导的事物把他推向了对天阙拔刀的局面。

情因脆弱，让那一瞬间心痛欲裂；

情因深厚，使得一辈子痛不欲生。

违心之举，背信弃义，数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大胆！这是对二王孙的大不敬！”

发声的人举着刀又向前迈进了一步，呵斥着不速之客的行为。

“夙，放手...”

她将人往后拉了拉，原本混乱不堪的思绪因为夙出现的搅局反倒是冷静下来，很神奇，只要夙在，她的心就能收回肚子里。

如果她对颢穹出手，只要不揍出大毛病就只是家里的小打小闹，大不了多抄几页书就是了。

可若夙把颢穹弄伤了，她再怎么有心护着，最轻也是个以下犯上的不敬之罪，少不得皮肉之苦。

他照做放了颢穹的手，另一只手持的刀却依旧架在他们之间护着她往后退，面前的是敌人。

“王上遇害，宫里有刺客，我们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一定要将那刺客捉出来宰了。”

她凑近了夙的耳旁说悄悄话，对方却摇了摇头，示意不赞同。

这一切，没有那么简单。

“我带你走。”

他劈开一条出来，拉起天阙飞速离开了寝宫。

这次，就算是天罗地网，我也要带你逃出去。

因为不想要再一次经历悔恨。

颢穹孤鸣很难形容现在的心情。

他们的计划没有成功，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悔恨沮丧。

说白了，他也只是一颗的棋子，在这王朝更替的动荡中随波逐流。

“没必要，目的已经达到了。”

外头父王已经布好了伏兵，只要眼线看人逃出寝宫，就会立刻通传从四面八方集结追捕。

苗疆要变天了。

……

苗疆的宵禁平日里是在一更三时，今因着年节，即使快二更天了，街上还是灯火通明的，卖花灯宝石的店铺还敞亮着，汤饼摊子上还冒着热气。

这一切祥和与宁静都被他们搅的鸡飞狗跳。

身后的人追的很紧，训练有素，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

“怎么会来的那么快？我们出皇宫不过就半盏茶不到，怎么西城的人马都跑了过来。”

天阙有些不解的看向身后的追兵，巡城的这对人马什么时候这么训练有素了？

夙只是紧了紧握住天阙的手，劈了几块瓦片，把身后跟的紧的人击退。

街道上的摊子被掀翻，瓜果蔬菜，连带着油盐碟子砸在地上碎的七七七八，他们顺了那锅烫馄饨的热水往后一泼，惨叫声此起彼伏。被烫了个落汤鸡的兵士头顶上还冒着葱花味。

“哪个王八羔子砸我馄饨摊！？”

摊主刚和朋友聊个天，抬头就发现自个儿摊子被掀了，骂骂咧咧的走上前拦着那帮被烫的几哇乱叫的小兵蛋子找理论。

“啧，下次来吃馄饨要被张伯骂的狗血临头了。”

“下次再陪不是。”

那也得他们回的来。

身后烟火的气息是那样的清晰，那一个个打碎的碗碟，摔的清脆。那些曾经，也卡咔嚓的，砸了个粉碎。

那是他们喜欢的酒楼，酒一绝，开坛十里飘香；那家首饰店他们带希妲去选过生辰贺礼；那家卤菜店，回朝的时候他们总喜欢去光顾，秘制的酱菜最适合下酒了。

大概回不去了，夙这样想着。

当年孙王子蒙冤被迫逃离的都城时候，看到的是不是也是这幅景象。

他们活了那么多年的家，他们所爱的一切，都是过去了。

至少，这次我陪着你。

夙觉得自己现在处在一种很奇特的状态。

他是自己，但他又好像不是自己。

脑海中多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心脏上一抽一抽的钝痛着。

那是来自梦中那个自己的记忆。

有太多的悔恨和不甘，比那莲子心还苦。

他一直活的很懦弱，守着礼教忠义当挡箭牌。

那见不得光的爱意一直藏在心底不敢说出去，想着只要是能一直守在爱的人的身边就行了。

说出来，怕是只会让孙王子为难，以后连见都见不到了。

他只是害怕那个答案罢了，越是在乎天阙，他就越是害怕。

所以，他选择了逃避，这个没什么骨气的，但看似对大家都好的方式。

那次也是一样。

从小被教导的忠诚让他无法去质疑来自王的命令。

传令官一遍遍劝说着他避嫌，逼他去捉拿天阙孤鸣。

他违心的答应了。

因为，这是个看似是伤害最小的选择。

他尽了忠，尽了孝，护了国...他爱的人也能活下来。

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他以为守住了曾经的一切，可他只是换了一种凋零方式，堪堪留了个型。

失去生命的枯黄叶片一捏碎。

曾经喜欢的烈酒再无滋味，因为早就没有一起围在篝火边对饮赏月的人。

曾经的战友兄弟一个个被打压，有的被贬官，有的下狱，还有的...满门抄斩。

他曾被人捅了一刀，那人的气息太过熟悉以至于他根本没有设防，是他们曾经的旧部。

“这就是你想守护的苗疆吗！？现在的苗疆，是你不惜背叛孙王子也要守护的地方吗！”

那人朝他咆哮着，手中的匕首没入了夙的侧腹。

他的血还是烫的，伤口上传来的疼痛清晰的传达着他还活着的事实。

但内心中却一丝愤怒都没有，自己的内心其实是认同着那人的观点。

当街行刺的人被巡逻的人马抓下，他只是愣在原地，暗自处理好伤口。

“我已经暗自把人救下，送出城去了。”

当竞王爷把消息传给他的时候，内心却并没有太多的波澜。

他张口啊了一声，向着他现在的主子道了声谢，依旧用软布继续擦着手上的刀。

画地为牢，他的生命停滞在了对天阙拔刀的那天，早就出不来了。

“这些年其实你一直过的很不好...对不对。”

那个尚且年轻的他抱住自己，替他流着自己已经流不出的泪。

是啊，他们本该盐梅舟楫，携手相伴，却走向生死了断。

所以，你一定不要过像我这样的人生。

他拉着天阙逃出了城，除了身后的追兵，另有两支人马朝着他们靠近。

要是再这样浪费时间下去，等所有人马会师，他们脱逃会变得更加困难。

“一直向西走，到了西北营，那里驻扎的是我们的人马。

有兵，有将，孙王子定能够所向披靡。”

那双蓝色的眼睛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盯着他，干净和信任的目光是他多年不曾见到的。

他知道自己刚刚刚话的疯狂，堪称谋反的话居然也会从他的口中说出来。

“还得有你！”

“我来断后。”

夙抚摸天阙的面颊，细细打量着所爱之人。

她还没有饱受罪牢三十年的摧残，手中的触感柔软温暖，不似记忆片段中那人的枯瘦嶙峋。

“孙王子承袭正统，是夙眼中...唯一的苗王。”

天之骄子不该被踩进污秽，那样风光霁月的人应该肆意的活在朝野上，成为苗疆每个人心中的英雄，而不是被血亲诬陷，枷锁缠身的锁在牢笼之中，蹉跎致死。

再让他多看一眼吧，可越看越是让他舍不得。

她似乎想说什么，冬日的寒风却让他什么都听不清，时间要是永远停滞在这瞬间该多好。

他放下刀，空出的手终于能再将她环紧，温柔的吻上那片柔软的唇。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傻瓜...”

天阙轻轻把夙推开，他这才意识到刚刚被点了穴道，此刻已是动不了了。

“我看你是烧糊涂了，这么多人，大庭广众的...也不嫌臊的慌。”

她嗔怪了几句，听起来像是有些羞恼。

他们这样搞的倒真像是要私奔一样。

唇上还残留着夙的温度，触碰了下，甚至耳朵有些发烫。

私奔好像也不错...但是不是现在。

“天阙快走....太子他...咳...咳..”

看着天阙准备起身，他急的不得了，想要告知对方这个圈套，但是嗓子间传来一阵针刺般的剧痛让他止不住咳嗽。

“病号就好好歇着少闹腾，我说过，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会替你撑回去。”

她帮人抚顺了气，转身拔起插在地上的刀，头也不回的向着压近的人马前行。

老头子待他不薄，现在死的蹊跷，她自不能坐视不管。

这一系列事情来的太蹊跷，夙拼命的想要向自己传达着信息，她看得出来。

她曾一度陷入慌乱，四周传来的指责让她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争着想要让那污蔑她的混账闭嘴。

但是...夙信她...

心中灼烧的怒火像是一下子被清水浇灭，她所有的焦和恼被抚平。

这就够了，她想着。

我是怎么让你能这么影响我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夙就像是她无法分割的一部分了，没了他，自己就无法正常运转。

因为夙，她才可以无所畏惧，所向披靡。

“逆子，你竟杀了王，还不束手就擒。”

“父王，杀害王上的刺客另有其人，儿臣没有做。”

她的步伐停在了追兵的百步之外，禁军的领头者，赫然是她的父亲。

不知为何，她有些脊骨生寒。

”放肆，那么多双眼睛看见了，王上遇刺，当时就只有你在房间内。”

“父王，这刺客设局意在挑起王族对立，动摇苗疆的国本，请父王明察！”

她不卑不亢的答着，每一句对峙都让她觉得身上更寒了一分。

奇怪，苗疆的冬天什么时候那么冷了。

“孽障！你还在狡辩。若不是你心怀不轨，为何不乖乖束手，反倒是闹个满城风雨。

你一向顽劣，不服管教，王上纵容你才惯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个性，如今铸下大错！”

“儿臣无罪！儿臣愿对太祖发誓，若半句谎话永世不得超生。”

她从不发誓的...这次却是吼出了这句毒誓，话音都打着颤，只为了能求得父亲的信任。

马上的人根本不愿意听她的解释。

似乎到底是谁杀了当朝苗王，刺客是否还在王宫之内，对当朝太子来说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抓住她，她的父亲已经认定了凶手。

“拿下！”

一道令下，数百名身着甲胄的步卒拿着长矛向前逼近，将人围的密不透风。

圈中的人低着头，身形萧瑟落寞，却是看不出表情。

“父亲...您...就一丁点都不肯信任儿臣吗？哪怕有丝毫的可能性...都不愿意去相信儿臣是清白的。”

她知道的，父王不喜欢她。

娘死的时候他连滴眼泪都没掉，转头就投身于侧妃的温柔乡。

自己现在能现在活的自由自在，全是她家老头心疼，把她接过来养在了羽翼之下。

她也曾经尝试过，希望父亲能看到她，喜欢她一点。

为人子女，她也一直渴望着能获得来自父亲的肯定和爱。

迎来的却是一次次的失望。

那就这样吧，父亲不喜欢自己，自己也看不上他。

她就离家开府，走的远远，反正你也管不到我。

“退下！”

钢刀插进地面，一道凛冽的刀罡划开沟壑，喝退了准备上前捉拿她的人。

百步外有人惊了马，被前后蹦跳的马匹摔在了黄土地上，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吾是王上亲封的孙王子，赐九珠，配金印，掌三军。没有王令，你们谁敢动我！”

“孤贵为太子，王上殡天，自有监国之权，围剿叛逆。

你已犯下大错，现在束手就擒，孤念在骨肉之情，可饶你不死。”

父亲，是您真的双眼被蒙蔽，还是说...另有所图...

她看着马上的男人，觉得十分陌生，那份狠戾和冷漠刺痛了双眼。

到底是骨肉至亲。

所以她一直在为父亲开脱着。

逼死母亲的不是侧妃，而是来自父王的凉薄；

朗将军的事也是，若要在天子脚下，这件事情干的了无声息，也就只有皇城禁卫能做到。

她单手捂住心口，攥紧了胸口前的布料，喉头涌出一股猩甜的液体，被她强行咽了回去。

正因为是骨肉至亲，即使早就失望头顶，心却依旧是疼。

她早该明白了，却是一直不肯去相信。

四周的马蹄声逐渐停了下来，两个营地的守军到了，逃跑或是反抗变得更加困难，但是被围在中央的人似乎一点都不在乎。

她环视四周，像是如往常一样整军。打量着来人熟悉的面孔，不由得笑出了声。领队的将领看见她，神色中透露出震惊，似乎没想到这次被传围剿的对象会是昔日敬仰的孙王子。

她不在这段日子里，军队里确实变了不少。

“皇城禁卫五百二十八人，城内巡防一千零两百步卒...

这是太子令能调的所有兵马。而只有这些，抓不住我。”

她摇摇头，神色中的漠视让无数人面色铁青。纵使听说过天阙孤鸣战场上的神话，知晓她武功深不可测，但是这么多人马，她却依旧不屑一顾，近乎是将他们的面子扔在地上踩。

可是她为何对人数知晓的如此清楚？

“东营驻营将士三万，不过一个时辰，是来了有小半数。

整齐有序，我不在这段时间，领头的是换了，兵练的倒是没疏漏，好能耐。”

“孙王子过奖了。”

领头的驻营将抬手回礼，接下了这不可多得的赞赏。

“西北营在塞外，没个十天的脚程是到不了的。

南营的...这么点时间，你就只带了这五百轻骑，是自视甚高，觉得这点人马困的住我？”

转身看向另一边，马匹肥壮，阵队井然有序，虽然疏散，但丝毫不乱，可人数却要少得多。

“回孙王子的话，这五百精锐日夜操练，虽可挡千军，却无法阻止孙王子与夙将军。

但苗疆军令，一符两式，君臣互持。若要调军，须持君符。调军之人，未曾持符，这五百精锐，是卑职能调动的极限。”

“好，那我再问你，无符擅自出兵者，伪造兵符者，苗疆军律，该当何罪。”

面对昔日敬仰的将军，南营的领头之人依旧一板一眼的回答，好似这不是围剿的局面，而只是一场再不过寻常的军务汇报。

站在中央的人点了点头，肯定了这份回答。她又再度发问，右手从怀中掏出两块军符，拓印着的文字被岩石磨成的颜料勾绘出外型姿势迥异的豺狼。

“东营驻将擅自调兵，霍乱军纪。”

顿时一把刀从后贯穿了东营驻军之将的咽喉，大量的血液涌上气管，呛在嗓子间连个音节都吐不出。

手起刀落，他惊异的看见自己身后的副将脸颊染血，剑一挥温热的血液洒在了黄土地上。

“按律，斩。”

那颗人头，和着发令者的话音，一同落地，悄无声息。

谁都没有料想到这个展开，就连那颗滚在地上的头颅也依旧双眼吐出，嘴巴微张，不可置信的面对自己的死亡。

谁都没有出声，似乎是苗疆的天太冷，把这空气都冻住，让他们连呼吸都做不到。

直到清脆的刀剑入鞘声重新夺回众人的注意力。

那个副将翻身下马，单膝跪地，一拳砸在了泥土地上，清亮的声音喊道：

“东营将士愿谨遵调令，任凭孙王子差遣。”

身后的士兵入梦初醒，纷纷随着他们的将军翻身下马，跪地听遣。

“南营将士愿谨遵调令，任凭孙王子差遣。”

随后，宣誓效忠的声音又从另一侧的军队中响起。

局势变了。

原本的成包围状的两翼反将太子的人马夹在中间，人数上的优势也化作无。

他们如同落入老虎地盘的羔羊，任人宰割，只等天阙孤鸣一声令下。

“兵符怎么会回到你的手上，王上明明...”

太子的脸色在火光的照耀下冷的像一滩冻结的死水。他紧紧的盯着面前对峙的骨肉血亲，像是他第一次真正的认识天阙孤鸣。

本以为桀骜不驯的女儿，满脑子一头热，也就只有打仗练兵的本事，堪堪武夫。不想，比自己料的还有心计。

这丫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倒是小看她了。

是啊，这从一开始就是演好了给他看的。老头一早就打算好把这苗疆的王位留给这丫头片子，这些日子突然的冷落不过是想方设法的在这段特殊时期，保护好他怀着身孕的孙女。

这手暗度陈仓玩的漂亮...连他都骗过去了。

身在军前的太子突然笑了起来，疯狂中带着点凄凉，他已经当了四十多年的太子，这老头竟然是想让他当一辈子。

事到如今，他也不用再装了。

火把的照映下，烈风中红色的飒沓身影，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炬。

她的表情上并没有因局势逆转而感到喜悦，肃穆中带着悲伤和不忍。

她将卡在沟壑中的苗刀拔起，紧咬着后槽牙，刀剑带着微微的颤抖指向了马上的太子，她的父亲。那痛苦宛如一刀一刀割在她的心肝上。

“父亲，苗疆尚武，王座能者得之。

老头去了，苗疆一日不可无主。

论年岁顺位，您长于我；论军功，您不如我。”

纵使他们一向不睦，却也不想还是走到了这天。

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情，也是要给这权势而让位。

他们撕咬的对象，就是至亲。

“诸位将士见证着，我们按照太祖的祖训，打一场。”

老头说了，做人要比做狼还残忍。

懦弱者不配为王。他们要向狼一样，厮杀到只剩下最后一匹。

要么臣服，要么死。

她划破手心，将那鲜红抹上刀刃，血契这场决斗。

“生死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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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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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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