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9帕格尼尼之豆【羽慕现代附图】更新序曲（6）10F|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29帕格尼尼之豆【羽慕现代附图】更新序曲（6）10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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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ngyue8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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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10樓發表於: 2008-03-01 04:0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6）
“雖然很無理，但請大家配合慕少艾的小提琴完成後天的演奏。”朱痕敲著指揮棒。
團裏一陣嘩然。
羽人並沒有特別驚訝，他在注意一旁的慕少艾。
他的小提琴又有了明顯的不同——架上了肩托。
架肩托對于學生來說是很普遍的事，它能減少左手的壓力。小提琴演奏時要用下巴與肩夾住的設計，對于初學的人來說是個艱苦的挑戰，如果不能克服這一點——解放支撐琴把的手指的話，是很可悲的。對于肩比較窄的人，一個肩托，哪怕一塊毛巾，能幫大忙。鬼才帕格尼尼肩膀奇寬，從來不需要肩托，連腮托都省去了。這似乎讓他頗爲驕傲。
羽人回憶起來，自己六歲學琴時肩頭火辣辣地疼。突然發現慕少艾的肩膀就有些瘦小，並沒有先天的優勢，想來開始學琴，一定也吃了不少苦頭。
————“那些人總是以爲歐裔的條件就天生比他們優越，完全忽略別人的努力。”————
————他說過的吧————
但他的琴藝是那麽自由流暢，好像要禦風而起似的——別的就被忽略了。
那麽現在呢，這個肩托——算是示弱嗎？

“合練的機會只有兩次，好好把握吧。”朱痕說完給慕少艾一個眼神。
慕少艾舉弓，從四分鍾後管弦加入的地方開始，樂團也就在指揮下青澀地加入進來。
——“他的琴換回來了？或者從來沒有更換過，只是我多心而已？”羽人現在聽到的是他最熟悉的慕少艾的演奏，熟練，而且急促。
合練並沒有像想象中那樣勉強，甚至說效果還不錯。畢竟慕少艾和這個樂團是老搭檔，而且私下練習的時候是同一個指揮在指導，大體上的快慢早就統一了，細節尚有出入。
一遍過後，朱痕又單挑出木管練習，慕少艾則是坐到一邊去。
羽人就在想，這個人的態度是不是有問題？難得的合練像例行公事一樣，演奏總那麽快，不是在炫技，就是在趕急。從一開始瘋狂的豆子，到咄咄逼人的探戈，傾瀉而來的顫音，仔細想來，不是有一種要扼住咽喉的危機感嗎？
————危機感————
不可能，是自己在瞎想。像他那樣的一個人，哪裏來的危機感？
是他太自信，一旦駕馭了音符，就不太認真考慮音樂的內容罷了。
看起來精明得不得了，其實單純直率，是命中注定要活在陽光下的人。
耀眼到，讓自己自慚形穢的人。
也是深深吸引自己的人。
————你吸引著我，從一開始。————
————但，但，但。————

第二天是星期六。
“真厚的一層灰。就算不用，也該擦一擦。”羽人的家裏來了貴客。
“不是有你在嗎？”羽人支吾。
“當我是清潔婦啊！”西風瞪了羽人一眼。“給我抹布。”
羽人遞了過去。
西風擦擦手中的音箱，熟練地擰開螺絲，拆開了機器。“線快抻斷了，焊一下就好。”
“有什麽能忙你的？”
“電烙鐵的插銷幫我插一下。”打開工具盒。
“這東西是不是挺危險。”羽人邊插邊問。
“錫絲的熔點不高，用慣了。”西風低著頭，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
“你真像個女技師，不如就幹這一行吧。”
“小瞧我，將來老爸的公司都是我的。”
“淨想著那些男人的事。”羽人扶膝站起身，也許是經過剛才的指點，開始用抹布馬馬虎虎地擦起家裏的電器。
西風是羽人舅舅泊寒波的閨女。羽人的媽媽不擅長帶小孩。以前，學校放長假了，很順手就把兒子丟到哥哥家。泊寒波也不是閑人，家族的事業都靠他在運作——“給你錢供你找男人就不錯了，怎麽當了媽媽還是一副大小姐模樣啊？！”——不知道他當時是不是這麽想，但是一般人都會這樣想。于是西風姐姐多出一個任她擺布的弟弟。西風男子漢一樣的作風是從小就有的，要是說起來，羽人如今一身好拳腳，多少受到她的真傳。但西風平易近人和樂觀開朗的優點卻一點也沒傳給羽人，那點暴力的天賦盡給他用在逃避問題的時候。那些美好的東西，這個美好的女孩，羽人一直很迷戀。
————但，但，但。————
“老爸讓我轉告你一件事。”西風講，“有人想買你媽媽的那棟房子。”
“哦。賣了？”
“還沒有。如果你不想賣，或者將來想用，他會給你留著。”
“那棟房子是鹿王財團給我媽的嫁妝，現在人不在了，泊叔想怎樣處理都無所謂。”
“你還真是一點都不留戀。”
“我住這裏挺好。”
“這裏啊……”西風擡頭，“住一輩子的話，可能有點勉強。這房子是只租不賣的吧，你可不要指望別人幫你交一輩子房租。”
“反正你說了不算。”
“誰說的？”西風睜大眼睛，“我要是當上總裁，第一件事情就是讓你獨立去面對社會！”
“別想著那種男人的事了，趁沒變成老太婆前嫁了吧。”羽人悶悶地說。
“誰娶？你？”
“我可娶不起，反過來倒是行。”
“哈？”笑腔。
“反正我現在是你老爸養著。”
————有一種職業，叫童養媳。————
羽人說，“如果你要繼承下泊叔的公司，也可以考慮把我的撫養權繼承過來。”
“你小子，拿我開心。”西風一腳踹過來。
羽人轉過頭枯咝枯咝，或許是笑了。
“呐，羽仔。”
羽仔，
羽仔，
羽仔羽仔。
“嗯？”下意識答應，很自然。
西風笑著低下頭，繼續忙手裏的事，“你變了。”
等著她的下句，西風卻沈默了。羽人若有所思地回過頭去擦電器。
很多事，不是自己計劃好的。一切都脫軌的記憶，還在隱隱作痛呢。一直很被動，所以累了，懶了，但是不得不防，不得不防啊。

那天登上通往最高層的台階，樓到盡頭傳來了不一般的動靜。慕少艾眨眨眼，伏在門上聽到屋裏分明傳出美妙的樂聲——太詭異了，這可是羽仔的家啊。摁了門鈴也沒人開門，淹沒在樂聲中了。于是他打開通往房頂露台的鐵門。這裏就像羽人家的院子，初秋天朗氣清，仙人掌也就被搬了出來，隨意地列在一旁。慕少艾繞到落地的玻璃窗外，敲敲玻璃。客廳裏的羽人發現了他。屋外風不小，吹得慕少艾發絲淩亂，他指指鎖，意思是打開玻璃窗，但羽人搖搖頭，示意回樓道開門，便朝門跑去。

The falling leaves，drift by the window
The autumn leaves of red and gold
I see your lips, the summer kisses
The sun-burned hands I used to hold

進門後，羽人把聲音關小。
“你家的音箱修好了。”慕少艾問。
“請人修的。”
“真少見，你會聽歌。還是悲情。”笑。
“悲情？”羽人撿起CD封套，“意大利人唱的歌，我聽不懂。”
“這首歌叫《枯葉》，是法文歌。”說完，跟著輕聲哼唱起來。

那首似你也似我的歌
你啊，曾經愛過我
我呢，也曾經愛過你
我們曾經生活在一起
曾愛我的你
曾愛你的我
然而生活使相愛的人分離
從從容容
無聲無息
大海沖洗沙灘
抹去戀人的足迹

一邊吟唱，一邊側過頭看著羽人，做出一副陶醉的樣子，好像在說，“你真是挑了一首好歌。”
羽人被他耍得無地自容，臉上發燒。伸手要關，被慕少艾攔住。
“怎麽突然想起修？又不怕樓下的人有意見了？”
——以前的借口，他還記得。不做聲，移開視線。
慕少艾便把聲音開大，讓歎惋愛情的歌聲自由地蕩漾在周圍。本來是女聲的爵士樂，讓男人的美聲翻唱後，深沈得像海，絢麗得像秋，又甜蜜地絕望著，像幻化成火的落葉。

Tu vois je n'ai pas oublie
看啊，我還記得
La chanson que tu me chantais
你對我唱的歌

羽人嘴動了動，說了些什麽，在歌聲的掩護下，巧妙地隱藏了。

然後習慣性地給客人泡咖啡。隨著交往的頻繁，羽人會預先磨好咖啡豆，而慕少艾選日子也很有技巧，從來沒讓它們等到受潮。
慕少艾打量著周圍，“你是不是在大掃除？”終于學會勤快一點了？
“算不上，在整理樂譜。”地上一摞一摞的紙。羽人很少自己買譜子，市面上的譜子不同版本之間會有出入，而且圖書館裏複印也不貴，如果有前輩們做的弓法標注就再好不過了。但印了譜子又不好好裝訂，時間久了前頁挨不著後頁，查閱很有障礙。今天橫下心都攤在地上，妄想縷出一點端倪，但一開始拼拼圖，總有些無從下手。
“唔。”注意力轉移到不遠處由報紙墊著的一些木屑之上。“我可以看那個嗎？”
羽人一瞧。糟，是自己低落的時候亂刻的木頭，“別……”轉念一想，你緊張什麽？不就是小小的興趣愛好嗎？“你看吧。”
慕少艾細手小心地拿起，突然眼前一亮，仿佛握住了什麽寶貝。
“這是……”
袖珍的小提琴，只有一塊姜餅那麽大，但是刻得很細致，小小的，很可愛。不止一個，堆在那裏的是羽人幾個月的作品，尺寸不一，都具體而微。
“你刻的？”
“嗯。”
“刻得真好。”
被由衷地贊美了，頗不習慣地渾身不自在。“如果裝上弦，會更逼真。”
“仿佛能發出聲音。”
————細細小小的萌芽之聲————
慕少艾舉著小小提琴對著陽光端詳著，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問，“這小家夥，是有用途的吧。”
羽人想了想，“聖誕樹上的挂件。”
“聖誕樹上的。”慕少艾重複著。
“至少原型是挂件，我想做出一樣的東西，結果就做了很多。”解釋。
“你有‘原型’嗎？”慕少艾看起來很有興趣。
“丟了。”
“怎麽丟的。”
“很無聊的，我懶得講。”
“怎麽丟的？”
看來他是要問到底了，“那是小時候的事。在外面慶祝聖誕節，當時那顆聖誕樹上就是有那麽一件，我想要，所以泊叔跟酒店的人說通，但是我一回來那件東西就從樹上消失了。”
那件小提琴的挂件，精致的木身，還刷上了金色的漆，裝上金色的弦，美妙靈動得就像精靈。追究起它的消失，可能一輩子也無法知道。也許是酒店的人舍不得轉讓，委婉地拒絕了。或者它不贊同新主人，藏進了樹冠深處。莫名其妙的失去，人生裏經常有這種零零碎碎的遺憾，沒有什麽征兆，也無法從中解讀出什麽命運的暗示。沒了就是沒了。羽人很失望，不過自己畢竟有一架真貨，還能發出半調子的聲音，不算特別遺憾。羽人只是純粹喜歡提琴的形狀，不知從何時開始，撿起刻刀自己描摹，沒想到一觸即發，上了瘾。
這還是證明，他留下了心結。
而那把能發出聲音的真家夥，也破碎了。
“很無聊吧。”羽人說。根本稱不上故事呢。
慕少艾沒應聲。
“咖啡放這邊了，自己加糖。”
還是沒動靜。
“慕少艾？”
“有一點不對。”突然說。
“啊？”
“哪裏怪怪的。”慕少艾擡起頭，“你這屋子多久沒有開窗通風？”
話題變得太快，一時反應不過來，“呃……一周。”
“對不起，我有點透不過來氣。”慕少艾沖向落地玻璃的推拉門。
“喂，你別開，外面刮著大——”
話沒說完，慕少艾已經一把推開門。

Since you went away the days grow long
And soon I’ll hear old winters song
But I miss you most of all， my darling
When autumn leaves start to fall

氣流像洪水一般猛灌進不大的房間，在屋頂下盤旋著，沖撞著，結果是鋪了一地的樂譜像水中的氣泡般盤旋而上，飄揚在空中，僅剩的一點次序便再也無從找尋。那些平面的旋律就這樣被打亂，在半空中糾纏，交融。屋頂的鐵皮現在響得更厲害了，窗簾也變成了旗幟舞動著，一切都在瞬間變得激烈起來。
“你……”羽人狼狽地想抓住肆意亂飛的樂章，但一切都是徒勞，該飛的還是輕巧地飛走，被抓住的則是被氣急敗壞地握得皺巴巴。絕望地蹲下，最後一點力氣擡起頭看一邊笑得很無良的罪魁禍首。
慕少艾站在風口，陽光照在淺發上，在風的吹動下微微泛起了光。他的笑容就在落下的紙張中隱隱約約。
那一刻，羽人突然覺的時間都靜止了，那些樂譜也生動地凝固在了空氣中，只有慕少艾的笑容浮動著，好像淩駕了一切。秩序被打破，羽人其實有一絲逃避責任的慶幸。現在撲面而來的風吹得人喘不過氣，但正是如此，才讓人感到什麽是真正的呼吸。
無從下手的時候，就這樣落井下石也不錯。

確認屋裏的空氣已經被涮了一遍，關上門的慕少艾，撿起樂譜，“別沮喪，我幫你整理，好吧？”
羽人很頹廢地往紙堆中一躺，嚇人一跳，“我先收收驚。”
慕少艾笑笑，然後自顧自整理起來。真有意思，大提琴的曲目有很多都有小提琴版，相同的旋律，卻要用有微妙差異的樂器反複演繹，你說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懷。
“起來，壓到譜子了。”慕少艾想從羽人身下拽出譜子。
羽人一翻身，對上慕少艾的眼睛，“呐，樓下其實沒有住人。”
————我的事，只對你說。————
————就算過去敷衍了你，瞧，從現在開始認錯。————
慕少艾的表情微妙地變了變，好像在說，“我就知道會是這樣。拿你沒辦法。”
然後羽人擡起身，回歸到自己的工作。
“羽仔，你的木刻送我一個。”
“……”
“不好？”
“不是。”撓撓頭，“那種東西，你要多少，都做給你。”
慕少艾開心地笑了。

每天的細節這麽多，到底存在多少的暗示。
————我如此小心翼翼，爲的就是不再莫名其妙地失去。————

周日的晚上，學院的音樂廳再一次開放。
朱痕一邊整理著袖口，一邊瞥了慕少艾一眼。“喂，你的肩托呢。”
“肩托，我帶不貫。”
皺眉，“別鬧孩子脾氣，你左手會受不了的。”
“木管間奏時我可以歇。”
“……”朱痕知道慕少艾決定的事，自己多嘴也沒用了。
他就是這種人，越是在敵人和權威面前，就越驕傲，甚至到了逞強的地步。
“你實話跟我說，你現在情況怎樣？”
慕少艾還去一張粉飾太平的笑臉，卻說著殘酷的話，“情況很糟。”
“要不……”
“他們想看我討好他們的樣子，我可不能臨陣脫逃。”輕蔑地笑。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好歹我也是個年輕的指揮，你可別砸我的台。”苦苦地笑。
“讓你在安娜面前丟臉，呼呼。”慕少艾舉起小提琴調弦。

《茨岡狂想曲》是下半場的第一個曲目。
中場休息時。“我說，女士在那邊，要不要去打個招呼。”在中部位置的觀衆席上，說話的人正是羽人老舅泊寒波。
旁邊的男人緊鎖眉頭，“沒有那個必要了吧。”眼神盯著三排之前座位上的女人。亞麻色淺發的外國女人，安娜。
“我說老弟，以後你們的立場就更尴尬了，可別怪是我們財團橫在中間。”
“無意義的事我不會再想。”男人眼神冷漠，“孩子的母親那邊已經做好了決定，這次的獨奏無非是走形式，好像明碼標價一樣，正適合我們生意人。”
“哈。”
“一直讓你扮黑臉，我很感激。”男人說。
泊寒波沈默了。

下半場，樂團坐好開始調音。
慕少艾最後一遍調弦，和朱痕交換了眼神。隨著一聲沈重的起調，《茨岡》拉開了序幕。
之前說過，開始四分鍾的獨奏不需要樂團加入。所謂“狂想曲”是指用民歌的主題爲基礎進行的變奏，而其宣敘的段落通常是很緩慢的。
慕少艾跟樂團一起排練時跳過了這段，只有羽人聽過慕少艾的演奏。確實，慕少艾這段演奏得異常沈穩，而且很有內容，讓羽人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看來他是真的下了功夫。
58個小節，一點伴奏都沒有，完全是一個人的敘述。低音弦的音色很蒼涼，悲壯，但是剛強不讓步，仿佛敘述者認爲那些滄桑艱難日子的回憶都是一種驕傲，它使少年進化，能夠辨別是非，盡情嘲笑世間汙濁。拉威爾作爲印象派作曲家，雖然嚴格遵守古典音樂的戒律，但是在創作上將旋律的自由發揮到極致。就像印象派的油畫一樣，明與暗，光與影構出一片印象組成的精神世界。《茨岡》又是采用吉普賽人自由奔放的主題，旋律有些難以預測，好似給了演奏者一個機會盡情炫耀他流暢的弓發和自由的靈魂。
————宛如風兒一樣自由————
一陣痛快的宣敘之後，小提琴蕩漾開一片震音，美妙的豎琴聲便加入進來，代表吉普賽人的舞蹈要開始了。
小提琴沒有馬上被取代，而是重複著這首曲子最輕巧的舞蹈主題，像一個領頭的舞者，狂野又高傲，情緒卻多變得像一個女人，突然輕柔下來假裝谄媚，立刻又退到幾步開外，當人群舞動起來時，她就笑著消失在其中。在一段別具匠心的撥奏主題中，女人的身影時隱時現。
慕少艾的演奏打動了聽衆，當人們忙于追逐那調皮女子的時候，獨奏提琴卻淡然消失，木管的間奏插入進來，輕松歡樂，好像有意吊人胃口，同時也將舞會上升到另一個高潮，自由的吉普賽人民就要在火光下沸騰。但是旋律卻在這裏急速下降，因爲尚在獨奏的淩駕之下，突然的安靜，獨奏的撥奏要再一次引導音樂的去向。
然而，獨奏沒有響。
羽人感覺心一沈，擡起頭，慕少艾舉著琴，筆直地站在那裏，而握弓的那只手，卻自然地垂了下來。
朱痕的指揮也停了，指揮棒凝固在半空中，讓人不易發覺地顫了一下。
樂團的人不知所措，但他們卻不敢去看慕少艾，因爲朱痕冷靜的態度和這麽多天的默契，讓樂團的人時時被指揮的感染力抓得牢牢的。他們的慌張馬上消失了，變成了一種安心的等待，等待朱痕的指揮棒再一次動起來。
而聽衆們，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可是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他們漸漸感到事情有些不對，但是意外地沒有嘩然，他們也在等待。
真正慌的，竟然只有羽人。在他斜前方的獨奏，表情只能看到一半。在這令人難耐的安靜中，羽人看到了，他的獨奏上揚了嘴角。
慕少艾重新舉弓，而朱痕很默契地跟上。細膩的泛音再一次重複舞蹈的主題，和樂團配合得天衣無縫——除了一只大提琴慢了半拍。
然而獨奏的溫柔卻沒有持續很久，旋律立刻回旋而上，接下來出現的，無差錯了，是那個毫無保留急促著的慕少艾。
————聽吧，在黑暗中的人豎起耳朵聽好了————
————從我的指尖發出的聲音————
————看看被扼住咽喉的————
————是我————
————還是————
————時間！————
羽人明白了，慕少艾在戰鬥。縱然他不知道那是怎樣的戰鬥，但是慕少艾就那樣執著著，然後迎向勝利——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這是多麽完美，又殘酷的琴聲啊！
到結束之前，羽人都被一種莫名的悲傷籠罩著，連慕少艾的琴聲都有些模糊。
最後的高潮，慕少艾的琴聲已經快得不能再快。音樂在這段的設計上出現了無窮動的題材，簡直要和當初撒豆成譜的氣勢並駕。這點似乎和樂團沒有商量好，朱痕和樂團跟得十分費力，但是已經無法挽回了，那個人就要這樣義無反顧地快下去，最後在強奏下，樂團明顯慢了半拍，小提琴提前戛然而止。
觀衆只有一些人察覺到了臨結束時的失控，大部分人則是被演奏折服。
掌聲有些青澀地響起，但在帶動下愈響愈熱烈，連同對中間停頓之處的不解一起爆發出來——其實這些插曲，現在已經無傷大雅。一些人認爲這是一種刻意的安排，故意讓人心癢的——雖說有點牽強。

下場後，慕少艾消失了，朱痕也不見了。羽人終于按捺不住，把外套一甩就沖出休息室。
找遍後台的各個角落，像個變態一樣連廁所也沒放過，然後是夜幕下的空曠校園，漸漸遠離了會場。夜風吹過來，總算把燥熱的心冷卻了。隱隱約約聽得到音樂廳那邊傳來的悠揚樂聲，襯得周圍如此寂寥。
——爲什麽如此在意這個人。
現在的狀態不正常，跟演奏一樣，失控了，也算是一種失敗吧。
當初選擇不聞不問，現在似乎沒有必要操無謂的心。
羽人曾經擅自斷定過慕少艾很強，強者總會顯得比較孤獨，但是孤獨的人未必是強者——就像自己。至少二者有交集，那麽就感覺不到疏遠。但是他錯了，慕少艾並不孤獨，現在一定有人陪在他身邊。
累了，于是放棄尋找，往會場走去。

到達的時候已經散場，人們陸陸續續往外走。
羽人看見了泊寒波在不遠處，正在想他今天怎麽有雅興前來賞光，但是很意外，他帶著身邊的陌生男人向一位女士走過去。
————“俄羅斯的妓女，慕少艾的媽媽，怎麽樣，確實是個大美女吧。”————
當初不知是誰，這樣輕佻地介紹過。
“怎麽會是她。”羽人疑惑了。當這幾個人朝這邊走來時，羽人下意識地往旁邊一閃，看著他們一同離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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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貼被shangyue8811在2008-03-01 19:5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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