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4【凡莫】懸櫻歌˙卷十九(完)，28F(重要事項公告,請入內)| 琅琊文庫|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9.14【凡莫】懸櫻歌˙卷十九(完)，28F(重要事項公告,請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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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雅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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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20樓發表於: 2006-06-28 07:3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懸櫻歌

卷十四人魚傳說（中）

在重重屋宇間的狹小縫隙穿梭，拐過不知第幾個彎，召奴奮力將身體擠出最後一條窄路，映入眼的是一大片未開發的原始林，邊際是與武藏接壤的界山˙茂呂山，海拔不高，但想徒步翻躍也得費一番工夫。破敗的長屋座落林前，宛如被水洗掉了顏色，灰濛濛似梅雨季節的天空。牆壁斑駁，佈滿蛀蟲啃蝕的痕跡，慘不忍睹。

領頭的太郎一馬當先往前衝刺，眼見要逼近門邊卻忽然來個緊急煞車，小心翼翼踏上外廊，彷彿那是什麼易碎物似的，拉開腐朽大半的紙門，在見到裡頭盤腿端坐的比丘尼和躺臥被榻的女孩時，終於鬆了口氣，笑得開懷。

「姊！師太！我回來囉！！」興奮地揮舞雙手，「我還帶了客人來呢！」手指杵在門口的非凡與召奴，「靜子姊、正雄哥，這位是我姊蘭玉，另一位是慧遠師太。」

「呃……兩位好，我、我是正雄，她是我妹妹靜子。」非凡順著亡命之花掰的台詞走，怎麼看怎麼彆扭，可事到如今也只得硬著頭皮演下去。

另外，因為先前的混亂，使召奴始終沒有機會澄清自己的性別，為防止被人當成變態，只得將錯就錯，委屈一下了。

「我是慧遠，太郎受兩位照顧了。帶給兩位多餘的困擾，我在此致上最深的歉意。」

「什麼嘛……我才沒給人家困擾呢！」

「不然為什麼他們要特地來拜訪兩……不，三個窮光蛋？你又惹事了。」平躺被榻的女孩翻身，以俯臥的姿勢撐起上半身，臉色蒼白甚紙，語音微弱而飄忽，但目光炯炯，富有長女天生煥發的威嚴。

就某方面來說，女孩的推測十分準確。

方才由於如此這般引起的騷動，雖屬非凡等人預料之中，可是意外招致村人的公憤，卻不在預估範圍之內。眼見眾人悻悻然散去時那明顯的憤慨，好像他們才是這平靜小鎮的破壞者，背景音樂：甫甦醒的山賊一夥不怕死的叫囂。感覺彷彿置身荒野……有種莫名的淒涼。

表面上的當事者，也就是那名差點就要死得不明不白的小男孩，太郎，不斷地向亡命之花和非凡道歉，鞠躬如搗蒜。不過，只有召奴等人心裡清楚，會造成現下的局面，原因無關太郎的死活，而是某皇子無藥可救的憐憫心！

忍者的任務是保護主子而非救苦救難，那種事交給神明去煩惱就行了。

如果不出手，就會死人，有死人代表召奴會難過，非凡討厭多管閒事但也不想讓召奴難過，更不想放召奴獨自對付那夥獐頭鼠目的匪賊……用那種眼神看召奴是什麼意思啊！！然而非凡出手等於亡命之花出手，結果就成了如此讓人哭笑不得的狀況。是說主僕同心不是用在這種地方吧？

經過一番打鬧，冰蓮明白此地不宜久留，在魚販大叔怒目瞪視下速速挑了幾條鰹魚，招呼亡命之花一道離去。由於太郎為報非凡與召奴的救命之恩，邀請兩人務必到他家一趟，非莫二人才得以逃過冰蓮的死拖活拉留在鎮上。

途中，經過太郎解釋，兩人才知道，前陣子路經安房的比丘尼，因為同情太郎姊弟的遭遇而留在太郎家，照料姊弟倆的生活。

「兩位快請進，家裡簡陋沒什麼好招待的，請隨便坐，不要拘束。」慧遠揚起唇角，隨後轉頭怒視太郎，「好了，自首無罪，還不從實招來！到底發生什麼事？」

太郎瞄了眼姊姊蘭玉，後者面容嚴峻一副膽敢說謊絕不寬待的樣子；再對召奴和非凡投以求救的目光，兩人回以愛莫能助的微笑。於是，他只好一五一十把街上發生的事敘述一遍。

慧遠的臉色黯淡下來，蘭玉像隻鬥敗的公雞低垂著頭，支撐上半身重量的手臂突然放鬆，砰一聲，人又倒回床榻。

「事情不妙啊……以後我大概也不能上街化緣、賣草鞋了。少掉我們唯一的收入來源，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我可以去偷東西！師太！」

「不是這個問題你這走路不看路的大笨蛋！！」扯住太郎衣領，猛力搖晃，「還不明白嗎？蠢材！我們在安房已經無法生存了！那幫人遲早有天會找上門來……」視線無意間和召奴對上，蘭玉衝著召奴笑開了顏，流露身為長姐的慈愛，「不過，我是真的很感謝你們，願意救我們家的笨蛋小弟。也很感謝你們願意原諒舍弟的過錯，那些錢……日後我們定會奉還。」

「不，真的沒關係………」召奴苦笑。看來對方的堅持不是輕易能打破的。

「我才不是笨蛋！！白痴啊你──」太郎話沒說完，家裡唯一的舊枕頭便砸到他臉上。

「我們離開安房吧。」蘭玉語出驚人。

「那怎行？妳的身體受不了長途跋涉。」慧遠慈聲道。

「那就丟下我好了。咳咳……」

「不可以！！」慧遠、太郎異口同聲。

召奴與非凡交換個眼神，絕佳默契使兩人很快便達成共識。

「不然這樣如何？我們可以在能力範圍內資助你們所有生活所需，條件是你們得告訴我們關於安房的事，任何事都行。」非凡代表發言。

周圍沒有一絲風，一切只是絕對的靜，三人爭執的言語若無風自落的枯葉，像是羽毛一般慢慢扶搖旋轉，落在水面的時候抹出一圈水紋，溫柔無聲地彌漫開去，融入這片寧靜。

「第一次見到你們的時候，我就在懷疑了……你們不是安房人，對不對？」太郎微微張著嘴，看來就像是一個迷了路還走得挺累的孩子，「雖然你們穿著和我們同樣的衣服，但是那種氣質………我不知道你們是為何而來，不過，正雄哥，我知道你們不屬於這裡。」

「你們是哪裡的貴族嗎？」蘭玉問。

「不，我們家從商，到安房來原本是想批漁獲的。」隨口胡謅個謊，召奴接口，「無論如何，希望你們相信，我和……哥哥是真心想和你們交個朋友。」薄唇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甜甜的，有櫻花的芬芳。

「可是………」

蘭玉有些疑惑，以眼神詢問太郎，後者點點頭示意她不用擔心，「姊，別擔心，靜子姐他們不是壞人！我可以保證！」

「你的保證通常不太可靠。」

「姊姊……」太郎明知姊姊不是那個意思，卻仍忍不住垮下臉來。

「真不知該如何感謝兩位。」慧遠由坐姿改為跪姿，朝兩人跪拜。

「千萬別這麼說！」召奴快步向前把人扶起，報以一笑。

回程，兩人謹記今天的教訓，特地抄小路，避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你打算怎麼做？」非凡。

「什麼？」

「確認慧遠師太的身分。既然不能直截了當砍一刀試試看，那就故意製造讓她不得不受傷的情況，觀察她的反應。你認為呢？」

「我不喜歡惡意陷害人。」召奴蹙眉，「但除此之外，好像也沒其他像樣的好方法。那錢……」

「你大可放心。」非凡竊笑，就像個惡作劇成功後，為自己的傑作放聲大笑的孩子，「愛子成癡的天皇陛下撥給我們的錢，就算填滿安房所有的土地也不是問題。」

純淨的天空是種半透明的青，就像是最上品的瓷器，把天地間所有的光線都過濾得潤澤明潔。安房的風和京城混濁的氣味不同，近海的風，略鹹但舒爽，靠山的風，混合一種乾燥而清爽的草木氣息，讓人想起美麗的初春，微風就像件和身的錦衣，溫暖而柔軟。

「我從不覺得自己嬌生慣養，日常生活的種種，感覺也沒特別奢侈。可是……我視為理所當然的一切，對太郎和蘭玉來說居然是遙不可及的夢想。」召奴苦笑，「其實我剛才一直想逃開……那麼破爛骯髒的房子，竟還能住人？我們那幢小屋至少還稍微整修過！我果然是……太嬌貴了吧。」

「這世上沒有一個國家，能讓所有人都富足安樂；即使表面上安和樂利，內部一定有死角存在。哪個社會不是這樣呢？弱肉強食。」

「是嗎？」

召奴聽下腳步，沉默半晌，眼睛死愣愣地注視地面。不久，他抬起頭來，毅然神色令非凡心頭閃過抹不好的預感。

「不好意思，非凡。雖然我曾想過要為自己而活，試圖找出我真正想走的路，但我發現，我似乎……還是放不下啊。」不自在地用腳蹭著地面。

非凡瞭解召奴的意思。他是明白的，向來都是如此。
然而……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爲什麽心裏會有這麽沈重的挫折與煩躁，體內的鮮血在沸騰，彷彿一隻蒼鷹，拼命想掙脫束縛周身的羅網卻越纏越緊，逃不了，躲不掉。

「我瞭解。」非凡抓住召奴的手，握得死緊。召奴挑了挑眉，卻沒有鬆手的念頭，「如果這是你的希望的話。」他往前幾踏步，轉身與召奴面對面，單膝跪地，「我，非凡公子，以忍者之名起誓，從今而後，長伴君側，不違君命，誓約忠誠。」

非凡直起身，這才發現召奴正望著他，臉上全無喜悅，反而是種他從沒見過的表情。

「非凡──」召奴的語氣有一種深思熟慮的悲哀，「你把我慣壞了呢。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你了，我該怎麽辦？」

心頭最重要的人，以忍者身分對他宣誓效忠……他已經用「誓約」把非凡綁在身邊了。
這股不安全感卻依然徘徊不去。
他真是個貪心的孩子。
你被寵壞了啊，花座召奴。

非凡有點好笑地問：「你說『失去我了』是什麽意思？我沒那麼遜，再艱難的任務我都有活著回來的自信。」

「不，不是那個。」召奴說，「我是說有一天你會拋下我、討厭我，見到我就噁心，你會再也不想看見我，寧可沒有認識過一個名叫『花座召奴』的人。」

召奴說這些狠話的時候，眼睛睜得極大，瞳孔卻縮得很小，那種冰冷痛苦的光，就象一隻被主人狠狠踩了爪子的貓。

非凡開始意識到這不只是一個皇子一時心血來潮的問題，他的老練事故以及對周遭事物的敏銳使他感到，這是一個從小到大不斷遭人背叛的孩子，在太久的痛苦思考後再不能忍耐而暴發的問題。他隱約看見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正在露出本來的面目來，這使他覺得大難臨頭的惶恐，忐忑而心慌，煩躁莫名。

他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想要丟下一切就此走開，再也不必面對這些問題。但在一片混亂中，他看見召奴的眼，那雙睜得大大的眼睛，那麽冰冷而痛苦的光芒，帶著種豁出去的絕望，那就像是兩根尖針一直一直紮進他心臟裏，讓他疼得頭上冒汗。

一種發自身體本能的意念叫他攤牌吧，把所有的猶豫煩惱全告訴召奴，從此兩人分道揚鑣，他可以在自由的國度恣意遨遊，無所拘束。
然後，他想起自己方才的誓言。
對，他確實心有未甘，但那份誓言他發得心甘情願。
窮途末路也好，或者當無比的榮耀在頭上高懸，他都希望有這個人在身邊，不然就死都不能安心，不然就一切都不能圓滿。為此，他願意犧牲任何事。

「不，」非凡開口，聲音乾澀，「不管發生什麽事，我永遠不會討厭你，也絕不離開你，我知道我絕對不會。」

然後，非凡雖一點都不意外可眼神依舊瞬也不瞬地，牢盯著召奴那朵恣肆綻放的絕美笑花，若春日清晨沾帶露水的芙蓉，只消一剎那便烙印上他心版，不再褪去。

＊＊＊＊

時至傍晚。
晚餐依然是蕎麥麵配味噌湯，只是一人多一條烤魚和兩樣青菜。
召奴欲哭無淚矣。

「下午殿下不在的時候，我們接到京城來的信。」冰蓮說。

「父親的信？」

「是的。陛下希望我們儘速回宮，不過沒有說明原因；我和亡命之花商量過後，打算明早起程，所以，今晚麻煩殿下和公子先收拾行李。」

「什麼！！」召奴拍桌，非凡愕然。

太郎的事……和人魚琉璃的約定……正準備著手實踐承諾，卻被告知必須先溜了？他們剛給予人家希望之光，竟又在轉瞬間親手把它熄滅，那份巨大的失落感兩人都曾嘗過，現在，由於他們的緣故，居然要別人來承受這種苦……

「呃，你們還玩不夠嗎？」難得看到非莫兩人孩子氣的一面，冰蓮有些訝異。

「不…其實也不是……」召奴支支唔唔，但仍勉強撐起笑容，深怕被看出端倪。

亡命之花朝眾人使了個眼色，起身捻去燈火。四人同時在黑暗中隱藏氣息，晚風盈繞屋內竄動怒號，恍若夜半荒野，詭譎孤荒。

「喂，怎麼回事？人突然都不見了！」沉寂許久，屋外一道鬼頭鬼腦的男音劃破這份寧靜。

「不可能啊！！」另一人觀察老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

「進去瞧瞧！」

「好，走。」

兩名入侵者從敞開的窗戶跳進屋內，以半跪的姿勢著地，正想直起身的當兒，兩把小太刀架上他們的頸項，冷冽刀鋒在明媚月華下泛著懾人寒光，於兩人脖頸上映出兩道銀色的口子。無人敢吭氣。

亡命之花再度點燃油燈。

他們看見白天在街上把一群同伴打得落花流水的男子，那位美若天仙被光頭看上的小姑娘，臭著臉挑起事端的小子，還有──

「現在開始是『我問你們答』遊戲★老實回答就放過你們，否則通通給我去死吧！！」

在路邊買菜，一臉人畜無害樣的年輕婦人。

＊＊＊＊

失去利用價值的小嘍囉被反綁丟棄一旁。得知山賊老大想取「靜子姑娘一家」與太郎的命，並以之為藉口佔領安房，冰蓮認為這點小事交給軍隊處理就好，召奴則想動身親自擺平，兩人馬上起了口角。

「我要去！」召奴。
「不行！」冰蓮。
「讓我去！」
「不准！」
「那，我以皇太子的身分命令你，讓我去！」
「很抱歉，這招對我沒用！」冰蓮眉宇糾結，目光銳利如刀，直剜開召奴心口，提醒著他最想逃避的那部份，「殿……靜子，妳忘了我們的戒律嗎？」不習慣的稱謂，使原本怒極而生的，那銳不可擋的氣勢，頓時少去幾分。

召奴當然知道。冰蓮口中的「戒律」，指的自然是忍者的四大基本教條：

一、不准濫用忍術。
二、捨棄一切自尊。
三、守口如瓶。
四、切勿洩露身分。

自小拜神鶴為師，即使他只算半個忍者，也得受此戒律約束。不是不明白冰蓮的難處，光靠四個人想擺平一群武裝部隊，不用忍術實在很難做到，可是，一但使用忍術，忍者的身分也跟著曝光……而且為非任務之事所用的忍術，一律視為「濫用」……

那又怎樣？

「去他的鬼戒律！若妳真在乎那些規條，為什麼當初亡命之花出手時你不制止？那種貨色白痴都能對付，為何妳會放亡命之花插手？──救人這種事，還需要理由嗎？」杏眼散發光芒，那是清晨朝露才有的透明純粹，不染塵埃。彷若一個大無畏的勇者。

冰蓮感覺心裡深處某種東西被撞擊了，動搖了，舖天蓋地的震撼感席捲著她。她竟找不出話來反駁。從事多年的暗殺工作，面對這麼位頑固、死心眼，卻又充滿憐憫之心，意志堅強的皇子，她忽然覺得自己好渺小，在這位年齡僅她一半的皇子跟前。

「我瞭解了。那就請殿下和公子趕快去看看你們的新朋友吧，其他交給我和亡命之花就好。」笑容可掬。

雖然搞不懂冰蓮的情緒轉變，既然取得最難纏的人同意，召奴也不再多想，和非凡交換個眼神，起身告別。

「妳、妳剛才說……『殿下』，難不成……」被綁起的男子聲音顫抖，溢滿恐懼。

「哎呀，真不好意思，我本來是想隱瞞的，不過呢，一個滿身泥濘的人，是不會介意再髒一點的對吧？」

冰蓮抄起擱置桌上的小太刀，正要割斷兩人咽喉，亡命之花比她快了一步，從懷裡逃掏出苦無，迅速在兩人脖子上各抹一刀，並後退幾步，不讓衣服沾上飛濺的血花，兩名男子抽搐一會，便沒了聲息。

「殿下應該料到有這種結果了吧？為什麼……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他還能那麼純潔？生在如斯惡劣的地方……生在宮庭，三天兩頭遇襲，他居然能一個人都沒殺過？」冰蓮兩眼發直，緊盯地面，瞪著從屍體蜿蜒而下的血跡，失了魂似的喃喃自語。

「如果妳不想動手，可以告訴我。」亡命之花說。

「看不出來你還真體貼。」微微的自嘲和嘲諷，「我只是……有點不太平衡。或者說，我……非常羨慕。」她笑著，彷彿那是一種偽裝，一副登台演出所帶的面具，「我一直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了。」

亡命之花再笨也看得出來，現在的冰蓮很難過，而且情緒低落。他想安慰她，接著他才發覺自己不知該如何措辭，他是一個優秀的忍者，但是他連安慰一個人都不會！他突然有股衝動想撫平冰蓮的痛，他的夥伴，一個老練的殺手，一個傷心的女人。然後，他想到公子與殿下，還有首領和天皇，路經花街看到的場面。

於是，他伸手圈住冰蓮，像價值連城的珍寶般捧在掌心，護在懷裡，他一味地想讓她心情平靜下來，以致絲毫未覺，這樣子已和呵護情人相去不遠。

冰蓮沒有推開亡命之花。

「皇子殿下……還真出了個難題給我們。」冰蓮的聲音，此刻聽來異常清晰明亮。

「先穿身上的衣服去。萬一被識破，就全部殺光滅口，對方本非善類，不必留情。」

「他們的大本營在茂呂山，位在安房與武藏邊界……現在要趕往那裡，太浪費時間，不如在半路埋伏，一舉把人殲滅。屍體等會先處理，可千萬不能讓殿下看到呢！那孩子太乾淨了……令人忍不住想保護他，別讓這俗世給污染。公子也是這麼想的吧？」

「或許。」

月色如水，被沉甸甸的雲層擠壓，噴濺出明亮幽光。
心頭像被人一把揪緊，有點奇怪，有點甜蜜，彷彿喝了什麼陳年美酒，有種微醺的感覺。

＊＊＊＊

一眼瞧見倒在門口的太郎，非凡便心知大事不妙，緊接著長屋內傳出幾道金屬撞擊聲，刺耳、尖銳，全身的血液好似隨之起伏，在一聲像是女人的尖叫後，又歸於平靜。三名男子手提大太刀，為首的那人綁著頭巾，亮晃晃的刀口上沾滿鮮血。

「怎麼分配？」召奴問。

「這裡交給我，屋裡就拜託你了。」

「了解。」

召奴繞至屋後，從後門進屋。
非凡暗自慶幸，沒給召奴看到他現在的模樣，目露兇光，渾身盈滿殺氣，如一隻伺機而動的黑豹，隨時準備撲殺獵物。那想必不怎麼好看，而且十之八九會很可怕。

「無距離空間殺人法。」他默念。

霎時白羽紛飛，以超乎常人裡解範圍內的高速依序擦過三名男子咽喉，一片血霧瀰漫，照理十分恐怖的景象，非凡卻反而覺得像綻放在夏日星空的火花，璀璨耀眼，無雙的美麗。

他為自己的嗜血反應感到震驚，但很快又恢復平靜，就好像他本來就該如此似的。

將屍體拖到草叢，是個從長屋前門極目張望，也絕對看不到的死角；再走至太郎身邊查看，發現太郎只是被打昏罷了，並無大礙。屋外的事都處理完畢，非凡正納悶召奴怎麼動作這麼慢，對方恰好推門而出。

召奴試圖告訴自己不會有事的，什麼事都沒有，不要擔心，可惜強自鎮定的結果反倒使非凡感到很不對勁，雖然說不上來，但就是覺得有哪裡不太對。

「召奴，到底發生什麼事？」

一陣窸窸窣窣像有東西拖地的詭異聲響，慧遠師太出現在非凡眼前，胸前偌長的刀傷怵目驚心，然而更駭人的是，那道明明仍汩汩流血的傷，竟逐步癒合，肌肉組織自行重組製造，長出一層新肉包覆傷口，說不出的噁心，說不出的悚然。

「師太，妳………」

「看得出來，你們兩個小鬼想試探我，別以為我不知道，我這八百年可不是白活的。雖然身體組織能立即再生，不過被砍還是件很痛的事……啊，你們是普通人，應該很難理解這種死了又活了的感覺吧？」她繞過召奴，小心地在不扯動傷口的狀況下跨到地面，再向前走幾步，「好了，這樣可以告訴我你們的目的了吧，小朋友們？特地來接近我，你們究竟有何目的？」

與早上的謙沖和善判若兩人，現下根本完全看穿一切，咄咄逼人的魄力，硬生生壓下非莫二人。被摸透的感覺不怎麼好受，但兩人同時也以這次的慘痛經驗換取到保貴的教訓，所謂「一山還有一山高」這話自然有它的道理，千萬不能因為現階段的成就而滿足。

的確，比起活了八百年的老人，他們實在太嫩了。

待續

又拖到戲了orz

靜子是外婆的名字。在所有家人中我和她感情最好。
正雄是和外婆感情最好的弟弟。
由於出生在日據末期，所以取的都是日文名字。（真的可以用日文唸……）

感謝觀文。
如果是在潛水的請上來留個言讓我知道你的存在吧><

2006/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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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雅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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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樓發表於: 2006-07-08 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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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櫻歌

卷十五人魚傳說（下）

安房西邊是茂呂山，海拔不高，但徒步穿越也頗為費力耗時。再往西，越過茂呂山，則是武藏，雖同為濱海城鎮，由於地形較靠內陸又有馳道連結，是個和安房截然不同，繁華富庶的地方。而南邊，和下野接壤的邊境之地，是一方無人拓墾的大荒原，上回鬼祭將軍便由此進入安房。

茂呂山前的大片樹海，無形中替大本營在茂呂山的山賊提供最佳的天然屏障，叢生的茂林恰可遮蔽其行蹤，掩人耳目──只是，面對擅使追蹤術冰蓮與亡命之花，再多掩蔽物都沒有意義。大批火把的焰光形成一小片光海，在幽黒的樹林裡分外醒目，除了領頭的幾個看起來地位高的領導人物外，其餘部眾皆為步行。一夥人悄然逼近鎮上，直到能遠遠望見家家戶戶那片像銀河般蜿蜒的通明燈火時，方才停止。

冰蓮與亡命之花隱身在樹後查看情況，伺機而動。

「嘖，那兩個傢伙居然敢騙我！不是說八十人而已嗎？我怎麼看大約都有一百左右。」冰蓮抱怨，「要不是他們已經是死人了，我一定追究到底。」

「妳就饒了人家吧。」亡命之花續道。怎麼女人老愛在這種芝麻綠豆小事上計較……「我一直覺得這個山賊團很奇怪，安房的確是個不起眼的小地方，但守兵少說也有三百多人，為何會制不住這夥人數不到一半的山賊？」

「唉唷，不就是腐敗嗎？那些官府的人說不定每個都拿過賊人的好處呢。」

「可是妳仔細想想，在安房這樣的窮鄉僻壤，他們有可能搶到什麼值錢的東西嗎？如果橫越茂呂山到隔壁的武藏劫掠，那多少總有點風聲，而且武藏地區法紀嚴明，照理早就上報朝廷了，哪會放這批人在外逍遙？妳仔細看，他們的兵器不屬於任何流派，大多我都沒見過，原本可能只是家鄉待不下去，流亡到安房的普通浪人而已。」

「你的意思是………」明瞭亡命之花話中涵意，冰蓮頓覺有股冷氣從腳底直往上竄，「有人在幕後操縱一切？」

「對，乍看之下似乎理所當然，但把每個環節一一剖析，便可發現有諸多不合理之處。對方顯然有所計畫，並很清楚我們幾個人的個性。先教唆這幫人組成一個小山賊團去威脅官府，在地方作威作福，等我們到來，遲早會因為看不慣而出手阻撓；而挨打的山賊不可能打不還手，便立即派人刺殺我們。」

「當然我們不可能輕易被殺，對方算準我們在得知山賊長久以來的野心──佔領安房後，八成會決定插手去淌這混水，然而插手此事意味著身分曝光的可能性，所以我們非把全部人都做掉不可。但是，把全部人都做掉，豈不代表………」冰蓮悚然一驚。

「死無對證。這局每一步都經過縝密的計算，絕非一天佈成，暫且不論權力大小，先決條件是這個人必須有足以安排此局的物力、財力以及人力。若非這突發狀況，我們今晚應該依陛下信中所言啟程回京才是，顯然對方有意拖延時間。」亡命之花說出他的結論。

「可是，這有什麼意義？拖延我們回京的時間，一點好處也沒有……不、不對！」冰蓮呢喃道，「我們遠在安房，完全不知京城動靜。如果是那個人的話，這情況說不定對他有你我意想不到的好處……」

鬼祭將軍！？

糟了！「亡命之花！」

「我知道。」他低聲應道，腦中飛快盤算著因應對策。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當務之急是速速回京。可依眼下情況，兩人已騎虎難下，進退不得。既然無法眼睜睜放著安房被名不見經傳的小賊劫掠不管，那就只好──速戰速決！

「頭子，這樣不太好吧？」突然，像是副手模樣騎馬在領頭者右側，盤了個髮髻的青年出聲，渾厚嗓音在萬籟俱寂的夜半時刻分外響亮。

「什麼？」不屑的語意。

「『那位大人』的指令，並未叫我們入侵安房……」

「拜託喔，虧我還讓你當老二。亂世不流行一個命令一個動作這一套啦！先搶先贏你懂嗎？」

「哼，好大的口氣。」冰蓮眼波流轉，毫不把人放在眼裡，「他有那個實力嗎？」

「一人分一半，前面我來，妳去斷後。」忽略冰蓮的碎碎唸發言，亡命之花手朝底下人群比畫。

「了解。」

冰蓮煙霧彈上手，左右手各三發投擲，霎時白霧瀰漫，朦朧煙霾和晦暗天色相融，令眾山賊一時間分不清東西南北，手持的火把喪失作用，不少人開始心浮氣躁，明白自己被突襲，揚起配刀或使出暗器想殺出條血路，但波及的都是自己人。對手其實只有兩人，這情況恐怕大大超乎他們的想像了吧？

「葉殺！」像小鋼珠似的球體從亡命之花手中向四周發散，挾帶渾厚氣勁準確擊中每個目標。這種暗器不會立即取人性命，而是在人體內翻滾，破壞內臟之後再破體而出。非常詭異且有效的伊賀派獨門暗器。

忽聞一陣清脆價響，是金屬碰撞的聲音。亡命之花心頭一驚，他的暗器居然被擋下了！正愕然的當兒，一把索命鐮刀朝他飛來，直劈他頭蓋骨。亡命之花將身體後傾，以下腰姿勢避過危機。

「就是你來拆我的台？」眼前自濃霧中步出的大漢子，其貌不揚，身軀卻是魁梧奇偉，明顯擁有天生過人的臂力，一把長且黑的鬍子糾結成一團，看起來像是一塊燒焦的棉絮黏在下巴，「敢壞我好事，膽子真不小。說，誰指使你的！是『那位大人』叫你來滅我們的口嗎？」從身形看來，應當是方才領頭的首領無誤。

那位大人？
第二次聽到這名詞，亡命之花心裡多少也有個底了。

「不，我們和『將軍』是不同路的。」見大漢臉色刷白，亡命之花的揣測終於得到證實，「不過，我還是必須殺了你。」瞥眼望向其手持的武器，原來是鎖鏈鐮刀。鐮刀刀柄上有一條長達三公尺的鎖鏈，鎖鏈尖端又有一個秤錘。

大漢一語不發，只一逕地揮舞著鎖鏈，駕輕就熟。亡命之花從未與「飛行武器」對打過，即使對自己的武藝信心滿滿，也不得不心生警惕。鎖鏈猶如伸縮自如的蟒蛇，群魔亂舞地朝亡命之花咄咄逼近，他耳畔僅聞秤錘和鎖鏈在空中飛舞交織而成的呼嘯聲。

亡命之花連連躲過好幾招，險些被擊中。鎖鏈在大漢頭上高速迴轉，速度漸次加快，最後只看得到一個咻咻迴轉的圓圈。冷不妨，秤錘風馳電掣地朝亡命之花飛來，他大氣不喘地閃了下身，旋即拋出苦無。苦無命中大漢胸部，隨著秤錘噹啷落地，大漢也啪搭一聲躺在地上。

煙霧逐漸散去，亡命之花環視四周，見約十幾個僥倖大難不死的人或持長劍或持沒看過的手裡劍朝他展開攻勢，有些煩悶地挑了挑眉，「葉殺」隨即出手。

另一方面，冰蓮以餵有劇毒且細如牛毛的飛針，從高處灑下漫天針雨，所經之處不留活口。正當她滿心以為事情就此結束，一道長鞭無預警地纏上她腳踝，猛力一扯，將人從樹上拉下。冰蓮反應不及，似隻失足滑落池塘的落水貓，硬生生跌到地面，狼狽不堪。定睛一瞧，把她扯下來的人早已倒地沒了氣息，大概是拼盡最後的一分力量逼出她吧。

冰蓮抖了抖腳，甩掉腳上的鞭子，杏眼環視四周，確認沒有漏網之魚後，她欲起身去找亡命之花，卻驚訝地發現身體動彈不得，足踝傳來細微的刺痛，定睛一瞧，竟是像被什麼東西刮過的割傷，幾不可見的細長口子滲出黑血，冰蓮心知不妙。

「怎麼回事？」結束戰鬥的亡命之花快步走來。

「中毒了。」毒發之快超乎冰蓮所料，她索性側躺在地以減少體力消耗，「不小心挨了一鞭，然後……就變成這樣了……」

亡命之花心中一涼，類似的手法他曾在很久以前看過，記得那時候的他和夕暉一樣還是個乳臭未乾的小鬼。事先在鐵片一類的尖銳物上塗好毒藥，暗藏在鞭子裡，在擊中敵人的同時也讓對方中毒；會運用這種卑劣手段的人大多鞭法不精，通常他們為確保自己的勝利，下的幾乎都是立即生效的劇毒……

亡命之花忙不迭地評估冰蓮的狀況──呼吸急促，不斷冒冷汗，再繼續下去恐怕解藥還沒找著冰蓮就先和這世界說再見了。他左右張望，瞥見那手握長鞭倒在不遠處的男人，心裡已有了底。亡命之花迅速上前尋找，果真在男人裡衣的暗袋裡摸出一個小玻璃瓶。

他奔回冰蓮身旁餵她喝下解藥，接著毫不猶豫抬起冰蓮就女人來說略嫌粗糙的腳，湊近唇邊慢慢吸出傷口的毒液，將之吐往一旁的草叢。

「亡命之花你幹什麼！！」用盡全身力氣的大吼，連帶氣血上湧使剛服下解毒劑的冰蓮著實吃不消，一手摀住胸口艱難地喘息，另一手還不忘壓緊和服裙擺以免走光。莫名的怒火在體內流竄，又羞又窘這樣的情緒，居然發生在她這個向來英姿凜凜的黑流派第一女忍者身上，令她恨不得找個洞把自己埋了。

「吸出傷口的毒液。」一貫的正經八百。

亡命之花的動作不甚溫柔，但那唇瓣貼上足踝的觸感卻意外的輕柔，宛若身置春日百花齊放的原野，正在深受美景吸引不可自拔的當兒，突然一陣微風撲面，周身便籠罩於紛飛的花雨中，芬芳細緻的花瓣拂過身畔，輕輕淺淺，一點一滴卸除了平日武裝的堅強。

好溫暖的感覺，彷彿重回母親的懷抱，在那熟悉的臂彎裡盡情撒嬌。

啊啊……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去相信別人的呢？

就算是相處多年的同伴，心裡仍不自覺地提防著，害怕受傷，害怕背叛；更多的時間，因為比常人更重的不安全感，我都在懷疑的死胡同裡打轉。我付出許多心力在經營這段友誼，但別人呢？對方看待我們的情誼，有如我這般重視嗎？究竟我在對方心中佔有什麼地位？我的付出到頭來……如果終究只是一場空，那麼我長久以來認真追求的，到底是什麼？

我只是……想找到一個能讓我徹底解除心防，全心信靠依賴的人。
我想找一個能安心停泊的港灣。

「冰蓮？」方才扭來動去死命掙扎的人忽然乖乖不動，亡命之花探頭詢問，眉宇間寫滿擔憂，真誠無偽的。

冰蓮激動地流下淚來，鼻頭變得紅通通，這副模樣實在不太好看，不過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

我想要再次相信，相信人……及人心。

亡命之花扶起冰蓮，抱住她肩頭。
人體傳來的溫度，彼此規律的心跳。
有什麼東西，在隱隱約約發亮著，原本只是點點燐光，卻像池面水紋般蕩漾開來，持續擴大。
很美的光芒。

亡命之花不知道的是，這抹光，將成為他心頭永遠的懸念，伴他行遍天涯海角，直至死亡。

＊＊＊＊

月色柔麗，星子閃耀。
風攪動海面產生浪花，浪花拍擊礁岩，打上沙灘，浪濤聲回盪在狀似無人的海邊。

「好久不見。妳還是跟以前（請注意，這裡的以前指的是八百年前）一樣嘛，琉璃。」淺笑，「真奇怪……明明你都沒什麼改變，小時候覺得妳好高大，現在……卻看起來很渺小……」

瞞不過活了上百年的老怪物，非莫兩人的秘密計畫尚未展開便胎死腹中，面對一個身體可以不斷複製再生，勝過他們好幾十倍的經驗和條理意外清晰的頭腦，傳說中之八百比丘尼，絕非可小看的對象。畢竟是受人之託，非凡跟召奴也沒必要和她鬥，索性乖乖和盤托出，再把人帶來丟給琉璃，省時省力。

「不是我變渺小了，而是妳長大了，朱羅。」琉璃伸手想觸摸朱羅，卻因下半身為魚尾，限制住她的移動範圍而無法如願。臉上佈滿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驕傲，還有重逢的喜悅，加上那麼一點點的感慨。

「我出家的法號是『慧遠』！不過……如果是妳的話，叫我本名倒無所謂……」朱羅蹲下，主動握緊琉璃的手。

相隔八百年的重聚，氣氛還不錯。
召奴鬆了口氣。本來很擔心這兩人見面會不會演變成世紀大對決，看樣子是我多心了，牽連兩人的那條線………情感的羈絆，仍牢牢地將兩人繫在一起，即使歷經洶湧的時間暗潮侵襲，也磨滅不去……

倏地，朱羅一拳敲上琉璃的頭，賞她一記爆栗。看起來應該很痛。

「好痛好痛！朱羅妳在做什麼……哇啊！呀啊……啊！別再來了……嗚啊！好痛！」

致命的連環爆栗十連發。配合琉璃語意不明的慘叫，感覺像某種十八歲以下不可觀賞的東西。和方才的溫馨場面完全搭嘎不上的暴力鏡頭。

「雖然我很高興能見到妳，可是憶起過去的舊帳我還是超生氣氣氣氣~」神奇的頂級立體環繞音效，「要不是妳多事給我吃妳的肉，我也不會活到那麼久還死不了啦！！妳知不知道妳的出現把我的人生全搞砸了呀呀呀！！！」八百比丘尼，抓狂暴走。

「嗚嗚……對不起。給救命恩人吃自己的肉，是人魚族的傳統啊。」已經有點腫了……痛……朱羅這傢伙，發起狠來真不留情。

「我管妳傳統不傳統，以後絕對不可以再隨便給人吃肉，尤其是人類，知道嗎？」轉頭，「那兩個小鬼吃了沒？」我指。

「不。我想到妳，就猶豫了。」靦腆一笑，「如果妳氣沒消的話可以繼續打我沒關係……我很耐打的！應該吧……」

囧…………囧…………囧…………

認真的神情，堅定的強勢，其餘三人在停格好一會後，朱羅首先憋不住「撲哧」一聲大笑。

「哈，對不起啦。生氣歸生氣，但已經發生的事就算再後悔也無法改變……我會在這裡陪妳，等妳順利化成人形之後，我們再一起去旅行，好嗎？」抱住琉璃，朱羅像怕弄破什麼易碎物似的，輕聲細語，「老實說，我們對彼此都了解不深，不過………呵，反正我們多的是時間咩。」

「既然事情圓滿結束，我們也該回去了。」非凡突兀地打斷朱羅兩人的對談，拎起召奴準備開溜，「酬勞就不必了，謝謝惠顧改天再連絡。」

「咦？」處待機狀態的腦袋暫時反應不過來。

「抱歉，召奴，但我認為在一般常識之外的東西還是少碰為妙。」

「這話是啥意思啊你說！！死小鬼！老娘出生時連你祖宗八代的胚胎都尚未成形呢！」朱羅青筋爆起。

「等一下我還沒給你們謝禮別走！」琉璃密技˙必殺高分貝尖叫，果然是威力十足，平靜的海面被震起圈連環繞盪漾不止的漣漪，連枝頭棲息的鳥群都依生物本能逃命去也。

「我們不需要長生不老！！」異口同聲。不甘示弱似的吼回去。

好險在郊外！非莫兩人如是想。

「怕什麼？我已經答應朱羅不再讓別人吃我的肉了。不過，人魚值錢的地方可不是只有肉而已。」這位小姐妳是在堅持什麼啊？

說罷，她右手亮出不知哪來的小刀，輕輕劃破左手腕，跳動的動脈擠出鮮血，順白皙的臂膀蜿蜒流下。

「啊啊啊啊妳在做什麼！？」三人大驚失色。

「別緊張我劃得很輕，太用力的話我也很痛欸……快點！在傷口癒合之前，喝掉我的血！只有一口也好。」語畢，將鮮血淋漓的手腕伸到非莫兩人眼前晃了晃。

「這……」詭異的景象令人心裡發毛，召奴明知對方是好意（雖然他猜不透原因）卻遲遲動不了手，盯著那血液橫流的手腕發愣。

非凡異常鎮定，誰都沒注意到那雙犀利眼眸閃過不知名的光芒，見召奴一直沒有動作，非凡的表現一如他的個性：很乾脆地把嘴覆上琉璃鮮血直流的傷口直接啜飲幾口。知道召奴不敢像他一樣這麼做，非凡一個迴身隻手攬過召奴的腰，將血渡一點到召奴嘴裡。

就旁人的眼光來看，這個姿勢叫接吻。

「現在的孩子真開放。」琉璃莫名的感嘆。

「畫面滿協調的，不過總覺有點奇怪。」朱羅評論。

「妖怪啊……是不會去在乎那種小事情的ˇ這表示妳現在雖是妖怪，但思考模式依舊是人類唷！」

此時，召奴用力推開非凡，外加贈送兩巴掌。

「沒什麼大不了的。」朱羅道，「小夥子給我聽清楚，人魚血是止血療傷療傷的聖品，然而它最大的功用其實在於──讓人再活一次！」

「起死回生？」召奴。

「差不多。即使死無全屍連渣都不剩也沒關係！保存當事者的一魂一魄，配合秘法，就能再造其肉體，之後用喚魂術召回其他飛掉的魂魄。當然如果一開始便把七魂六魄收集妥當是最好。」琉璃說，順便看了下手腕。白嫩無暇，完好如初。

「為什麼要告訴我們這些事？」非凡擰眉。究竟怎麼搞的他說不上來，但這股氛圍沒來由的令他感到渾身不對勁。然後，他發現了。

是琉璃的視線！
溫柔若秋水，和煦如春風，可那份壓迫感是怎麼回事？恍若身置荊棘所編的狹窄牢籠，稍稍轉身即被刺個血流如柱。明明那般弱不禁風，但光憑氣勢就把我壓制住，這……

「這就是只活十幾年與活了近千年的差別。」人畜無害的101號笑容，「哪，你真的都沒有發現？在戰鬥的時候，或者殺人的時候……」

「琉璃？」召奴這下才發現從琉璃巧妙收斂了所有多餘的情緒波動，使人揣測不出她的想法。吃驚之餘望向非凡，對方面如死灰，神色陰沉，如臨大敵精神緊繃遠勝二次出雲之亂，和西出雲王素盞鳴過招之時。怎會如此？

「不好意思，我們有急事先告辭了。」嘖，拔腿逃跑的懦夫行徑實非本公子所願，再給這兩隻不明生物逼問下去，似乎會掘出什麼他壓根不想知道的事，寧願就這樣埋在黑暗深處，不去探究不予理會。

那瞬間，他產生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就像在玩牌，對方底牌一掀，你先前所有的佈局皆被打亂。

若被流派的人知道八成是個個目瞪口呆，活像看到神鶴在早晨帶著極為燦爛炫目的笑容對著他們熱情的打招呼一般驚訝吧。

「請、請多保重。」召奴鞠躬道別，飛身跟上已不見蹤影的非凡。

「──哎呀，我似乎做得太過火了……人家只是好意想提醒他說。」琉璃食指輕點唇角，懊惱萬分，「非凡小子一臉聰明像，他是真不知道還假不知道？雖然很稀薄，不過那味道……絕對錯不了……」

是魔族的味道。

「聽說中原魔界的公主把小孩送給東瀛忍者撫養。看來就是他囉？」朱羅盤腿坐下，身體一半在沙灘上一半浸泡海中，背倚礁岩，調整個舒適的位置，「可是召奴那孩子的味道……是清靈聖氣欸！為何他們會兜在一起……」

「對我們妖怪而言，『氣味』代表一個人思想、行為與心靈狀態的綜合。每個人生來都有自己該走的『道』，氣不同，所行之道自然大相逕庭。」

「他們兩人的『道』，總有一天會分成兩邊。」

「嘻嘻，到那時候，他們就知道要感謝我了。這份『大禮』……別人想要都要不到喔。」琉璃勾起好看的微笑，「召奴、非凡，兩個其實都是善良的好孩子。可以的話，我真的很希望他們能得到幸福。」

人類的生命終有盡頭。
魔的生命永無止境。
魔性嗜血，人性慈悲。
就讓我瞧瞧，你們兩人的羈絆強烈到什麼程度。

我的血，將成為你們的力量。

＊＊＊＊

「非凡！」

樹林裡，召奴全力奔馳，卻受茂密樹叢阻礙無法如願，東閃西躲令他浪費不少時間，眼看距離越拉越遠，索性躍上樹幹在層層枝縫間疾行，去掉眾多障礙物，拿手的輕功總算發揮效用，在超越非凡的剎那跳下枝頭，不偏不倚擋住非凡去路。

「非凡，你到底怎麼了？」
「少多管閒事！！」語畢，繞過召奴疾馳而去。

琉璃並沒說錯。
下意識地，他酷愛戰鬥。
戰勝敵人的優越感，了解對手性命的快感，濃厚的血腥味，比陳年美酒更令他陶醉。
身體的血液中，有東西在隱約蠢動著。
殺人從不手軟，絕非他不肯稍加收斂。
而是他辦不到。
一個人無從收斂自己的本能。

遇見召奴，成為服侍皇子的護衛，表面上因為召奴的存在使他心神日漸安定，有所寄託。
然而事實上，由於時常和眾多刺客交手，他殺的人其實遠勝過去十三年來的總合。
暗地裡，那份瘋狂與日俱增。
他一點也不想成為冷血無情的殘忍暴君！
但………那說不定，才是真正的他。

他怎能讓召奴知道這些？
一旦有端失去平衡，那麼整個天秤……都會粉碎。

「非凡！」

若非凡存心不讓他跟，那他怎樣也追不上。

召奴頹然坐倒，此刻，他第一次發現，原來他一點也不了解非凡。
兩人向來形影不離，可他如今才察覺身體的距離和心的距離是完全兩碼子事。

一個人，要完全瞭解另一個人，到底有沒有可能？
也就是說，為了要瞭解一個人，不斷地認真努力，結果我們到底能接近對方的本質到什麼程度？
我們對於我們深信非常知道的對方，其實真的知道什麼重要的事嗎？

不，根本就……什麼也不知道。召奴想。在過去的人生裡，我從來沒有一次真正確實地有過這種疑問。

事實讓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沮喪。

我是不是有一天能夠知道那全貌？或者我到最後為止依然不太瞭解就那麼老下去、而且死去呢？那樣的話，我們共度的這些時日又算什麼？

或許我們未來會互相為敵也說不定。那是我最不願看到的結果。萬一這個假設成真，我該……怎麼做才好？我留得住非凡嗎？

那是我後來一直斷斷續續想的事。而且雖然在很久以後才知道，那時我正一腳踏進問題的核心。

待續

很好，終於能開始收尾啦>O<
因為長久以來覺得只顧著盡忠沒女朋友的亡命小花有點可憐，所以給他安排了個女朋友。將近兩週的安房之旅夠讓他們擦出火花了吧？（不是有句話說畢業旅行是製造班對的好時機……）（炸）
接下來把該退場的人清一清（？），局面交代一番，把小烏龜小麻雀丟到中原，這部文就可以結束啦！
預計二十回完結（毆飛）
當然番外篇是一定要的，不然連作者自己都有怨念（小聲）

2006/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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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雅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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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樓發表於: 2006-07-19 04:4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懸櫻歌

卷十六對決，剎那定勝負

來自信濃的緊急軍事密件，帶來甲賀忍者作亂的消息。

時間，是召奴一行人啟程前往安房的第二天。

甲賀與伊賀兩流源出一脈，在戰國時代可說是兩強鼎立。但，從來甲賀忍者村為織田信長所滅，族人四散流離，甲賀一流因而沒落，取而代之的是聲勢如日中天，新興的黒流派。時至今日，大多數甲賀遺族已收編到伊賀派旗下，甲賀一族算是名存實亡。

如今居然有人打著甲賀的旗幟大鬧信濃，人數達千人，比伊賀及黑流兩大忍派全部人加起來還多，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信濃位置緊鄰京城˙上野，令平時不被滿朝文武放在眼裡的地方動亂格外引人關注。何況，駐守信濃的是從二次出雲之亂後便被轉調過去的，掌管前近江地區的三代老將˙加藤將軍；若連其手下的「常勝軍」都無法抵擋甲賀忍者的攻勢，放眼花座王朝似乎也無可供作為援軍的人選。

「何不請七色龍出馬？沒管好底下的忍者，伊賀派總該負起責任解決這次的亂子。」

發言人是鬼祭將軍。一句話沒有絲毫破綻，更一語道中樁的心事。

沒錯，如果派七色去，事情應該很快就會解決，可是，如此一來，連帶神鶴也必須一道前去，否則就人數而言我們就佔了壓倒性的劣勢。既然連加藤都招架不住，那表示這是一場忍者與忍者之間的戰鬥，對方有一千人，那我們至少得湊足三分之一的數目……如果伊賀和黑流兩邊的上中下忍全部出動，勉強可以湊合湊合。

但，七色和神鶴都不在京城，無疑是給鬼祭一個發難的好機會，起碼他會想盡辦法在這段時間內解決掉自己。這……

朝上，天皇陛下與駙馬爺鬼祭將軍展開雄辯，經過為時不短的激烈爭執後，確定由伊賀派之首˙七色龍和黑流派之首˙神鶴佐木領軍，並加派鬼祭將軍手下的心腹要將緒方帶兵隨行。

現在，雙方的籌碼相等了。
鬥智鬥力的諜對諜之局即將落幕，就看誰是生存到最後的贏家。

＊＊＊＊

「父親，今天天氣不錯，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走走？」

這是召奴離京的第七天。

那天，是個非常晴朗的晴天，向來熾烈的秋陽難得的綻放和煦金芒，徐徐的微風拂過面頰，是一個適合丟下公文山在走廊上靜靜的發個呆，或者躺在柔軟的草地上睡午覺，當然也非常合適去郊外散心的晴天。

前提是，對方並非鬼祭將軍的愛妻˙君夫人，而自己也不是當朝天皇˙花座樁。即使君子的笑乍看之下燦如朝陽，柔如秋水，他仍舊看得出來，那是他很熟悉的，那種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明白，不是君子不想笑，而是她笑不出來。

天底下有哪個女兒會願意親自來邀請生父去赴場死亡之約呢？

好狠的心呀你，我的好女婿。

「如果父親有事暫時走不開，我可以在御書房外面等。」

「不，怎麼會呢？和好久不見的女兒一同出遊，比看這些無聊公文重要太多了。」放下朱筆，樁站起來伸個懶腰，「等我換個衣服，我們馬上出發。門口見。」

「是。」優雅地欠身，君子依言退下。

此時，侍女阿真恰好捧著衣物要進房，年過而立的她姿色平庸，長得卻比一般宮女高，身材勉強算是穠纖合度，像株平凡無奇的卑微雜草。但細看就會發現那雙眼有著與外表不符的精明幹練。與君子錯身而過的剎那，兩人宛如無視對方的存在似的，沒多說什麼。

儘管阿真從天后尚在世之時便開始服侍天皇。

確認君子已經出去後，樁仰頭對天井喊道：「飛蒼、夕暉，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麼話，趁現在快說吧。我不肯定以後我是否聽得到唷！」

聞言，兩人立時現身御書房，半跪在地。飛蒼神情漠然一如既往，夕暉則忍不住劈頭就唸：「陛下，請您千萬別去！這是陷阱啊！！」

正如樁所料，因人手不足，原先幾個輪班守宮的忍者泰半被調走，現在只剩黑流派的飛蒼及伊賀派的夕暉。沒辦法，畢竟他是「王」，總得以國家大事為優先不是嗎？

「嗯，我知道。所以才非去不可。」披上外掛，兩手平舉讓阿真替自己繫好腰帶，「遲早有天會走到這一步的。」

夕暉還想再說什麼，可一接觸到飛蒼冰冷的視線，該說不該說的又全部吞回肚子裡去了。他一直不明白，伊賀派高手如雲，為何要派年紀輕輕的他留下來？人家黑流派的可是呼聲最高的下任首領候補，「那個」飛蒼欸！不論忍術、武藝、經驗，樣樣都他都無從相比……

明知是場鴻門宴，怎麼還不快阻止陛下？難不成大人的世界真有諸多複雜之處，是年紀尚輕的他無法理解的？

「收起你多餘的擔心。」飛蒼忽地低聲說道，好似山谷間盪漾的回音，「這樣做對大家都好。」

夕暉蹙了蹙眉，不解。姣好的臉蛋不似召奴那般過於陰柔，摻雜幾許男性的陽剛，恰到好處的比例，性格上又留有屬於少年的那份純真，就某種意義來說比英姿颯爽卻冷漠的飛蒼更引人注目。

不經意瞥見飛蒼眼裡他所無法理解的滄桑，接著想起天皇陛下那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固執脾氣，雖仍不明究理，也僅是噘起唇瓣，不作聲。

「飛蒼誓死追隨陛下。」

「夕暉亦然。」這是真話，能侍奉天皇是他的榮幸。不過為什麼今天截至目前為止發生的事，他一樣都搞不清楚？

「有你們這句話，萬事足矣。」理理衣領使衣服更貼身，著裝完畢的樁對兩人綻出淺笑，一如其名，像朵盛開的艷麗茶花，鮮紅的花瓣沾上露水，嬌嫩欲滴。他轉頭面對身旁的長年服侍自己的侍女，「剩下的就拜託妳了，阿真。」

「是的，陛下。請您務必保重。另外兩位大人也是。我會為不斷為三位祈禱的。」阿真朝飛蒼兩人頷首，然後再回頭靜靜注視著她心目中神聖不可侵犯的王，「阿真衷心期盼陛下平安歸來。」

「我知道了。」又一朵笑花綻放，「飛蒼、夕暉，我們走。」

「是！！」

＊＊＊＊

明明是君夫人提議騎馬去郊外的森林晃晃的，前一秒還和陛下說說笑笑，後一秒晃著晃著卻打了個暗號召喚忽地冒出來的鬼祭將軍，其率領的二十精兵把陛下團團包圍。幸虧他事前做好心理建設，否則真不知該如何應付這詭譎莫測的局勢。夕暉想。這種複雜的政治鬥爭，前因後果不知道也罷，現下他心中的唯一念頭是──拼盡全力也要保陛下安全。

那是身為忍者的義務與責任。

「你輸了。」那聲音像從深淵中傳來，沒有溫度。夕暉頭一回聽到這樣的語調，真正毫無情感，將週遭凍結成霜的寒冷。

「你說的，是哪方面的輸呢？」樁微笑應道：「如果可以我當然想活得長久，不過，萬一我的人生從此中斷，也無所謂。我有包容我一切的知心好友，在愛人的同時也為對方所深愛，我的孩子們亦找到值得託付終生的人………我沒什麼遺憾。」舉手投足盡如浮雲，輕柔飄逸，瀟灑自在，同時又散發令人難以言喻的王者風範。

那神態氣質，足以壓倒眾生。

飛蒼和夕暉隔了段距離，隱身樹後。

「夕暉。」

「嗯？」

「用不著擔心。」似是看穿了夕暉心底，那被不祥的陰影籠罩的不安，飛蒼低聲說道，「就像平常出任務那樣就行了。」

啊咧？「這……算是擔心嗎？」欣慰的笑意爬上夕暉紅潤的唇，彷彿一道雨後彩虹，在他壓根沒意識到的時候。

飛蒼不再多言，但那極細微幾乎讓肉眼無法察覺的不自在，和被麥色的肌膚掩蓋大半的臉頰上那幾朵紅雲，夕暉可是一刻也沒有錯看。

「不過，若是王位的話就另當別論。不論我生死與否，金龍已經認召奴為主，即使你叛變成功登基繼位，你永遠不會是東瀛正統的王。」

「王，唯一的必備條件是壓倒性的實力。殘酷的心狠手辣，絕對的恐怖高壓。正統這東西，只是粉飾太平的裝飾，讓一個人的逆反行為正當化。擁有剷除所有阻礙者的實力，所謂的『正統』便沒有存在的必要。」

平板的說話節奏，眼中除目標外別無二想，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殘忍狠毒，似是而非的論調，曲折迂迴的佈陣就為把對手步步逼入死胡同。心機之深讓人寒毛直豎，卻又不禁為那霸氣所震懾。

「雖然泣龍怨沒能到手實在可惜，」鬼祭抬起右手，四周兵卒長刀紛紛上手，進入備戰狀態，「不過代價如果是你的命，那不算什麼。」

樁神色一凜。目光由鬼祭移至君子身上，後者像犯了錯的孩子般低下頭，不敢與樁的視線相接。君子本能地想閉眼不忍心看，卻被鬼祭硬逼著抬頭，淚水滑落白皙面龐。

長刀自樁身後垂直劈下，照理使人不死也去了半條命的攻擊，遭以非常人之速介入戰局的飛蒼檔下，兩把交叉的忍刀硬生生架住閃爍寒光的刀鋒。飛蒼順勢往前移動身體，直至對方眼下，趁對方措手不及之時一刀剖開對方腦袋。

一身標準的暗藍忍裝，既快且準的凌厲刀法，四周的兵卒明白來了個不能輕易打發的狠角色，可若因為害怕而退卻，十之八九會被鬼祭將軍當場格殺。或迫於無奈或發於自願，一群人開始猛攻，卻由於步調不一使攻勢凌亂起來。

長久以來，樁一直把與鬼祭的鬥爭視為檯面下的個人恩怨，明知有顛覆王朝的危險，仍執意將之當私事處理。因此和鬼祭人馬暗中較勁的主力，既非禁軍亦非保皇派將領，而是東瀛兩大忍派──伊賀與黑流。是以樁不帶隨從，反而只帶兩名忍者隨他赴約。

夕暉趁亂竄入戰圈，身體輕盈如燕，靈巧地穿過人群，準確地找到正在安撫受驚的馬兒，試圖尋覓出路的樁。他一把攬過樁的腰，以眼神示意要樁放棄馬匹，運起輕功，帶著樁飛躍人群頭頂，降落在距戰圈十步之外的安全地帶。

「陛下，您沒事吧？」

「別管我，快去保護君子！！」

「啥？」夕暉一愣。身陷危機的分明是陛下，怎麼突然扯到君夫人去了？

頭腦雖不明白樁話中涵義，但身體已經反射性地接收指令往君夫人身旁衝去。同時，只見鬼祭嘴邊閃過一絲冷笑，長刀登時出鞘，直刺一旁的君夫人胸口。夕暉此刻對樁的先見之名實在佩服地五體投地。一手將君夫人朝樁的方向使力推去，另一手拔起忍刀擋下鬼祭的攻擊，兩人就這般僵持不下。

忽地，鬼祭突然加重手勁，夕暉措手不及，轉瞬劍身已橫在眼前。冷汗滑過夕暉額際，他能感覺到那水珠沿顴骨流至下巴，再沒入衣領。

鬼祭挑眉，「伊賀忍者，也不過爾爾。」

「閉上你的狗嘴。畜生！」夕暉強抑心頭懼意，反嗆回去。微偏手上力道，鏗鏘一聲，兩人的劍又分離。

夕暉順勢跳開，鬼祭策馬暫退幾步，各自盤據一方伺機而動。

兩人對峙了會，鬼祭狀似活動筋骨般，舉劍遊動幾下，末了，原來虛晃的劍卻直取夕暉眉心。然而，像是對鬼祭的反複了然於心，隨時處在戒備狀態的夕暉沒有太驚訝。退步挑劍，化去危機；上身再轉，劍勢反守為攻。兩人雙劍相抵，變成角力拉鋸戰。相較於騎馬的鬼祭，徒步的夕暉就相對位置而言自然處在壓倒性的不利。

此時，鬼祭自懷中掏出手裡劍，夕暉以為是用來對付自己，足輕點，身型往後飄移。沒想到鬼祭偏了偏手指方向，三道暗器便直往樁和君夫人方向射去，夕暉欲上前幫忙，恰好另外三道苦無飛來，後發先至，精準地把鬼祭的暗器打偏，為天皇與公主免去一場危難。

鬼祭微愕，似是訝異於自己的失手。夕暉抓準這瞬空隙，飛身上馬，舉起忍刀朝鬼祭左臂使力劈下。手與身體分離的剎那，隨著一陣淒厲長嚎，血花四散，濺上夕暉側臉，沾污衣襟。他旋身跳回地面，收刀。正想好好喘口氣，卻驚見伏在馬背痛苦喘息的鬼祭忽地揚首，有如一隻尋獲獵物蓄勢待發的猛獅，目光亮得駭人。僅剩的右手不知何時出現一把彎曲的黑色管子，比巴掌再大上一些，有點像鐵器，但在陽光映照下反射出鐵器不該有的金屬光澤。

他從未看過這怪東西。沒來由的，一種不好的預感自腳底往頭頂竄升，所經之處莫不引起顫慄，那顫抖直達心扉深處，令人毛骨悚然。雖不明所以，但夕暉仍依直覺往樁和君夫人的方向拔足奔去。接著，他依稀記得自己聽到一聲像火槍發射似的聲響，可那劃破空氣的呼嘯，又遠比火槍凌厲許多。速度之快，眨眼便過，使他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然後，只見陛下胸口綻出一朵絳紅血花，人便倒臥血泊中。從陛下方才大張雙手把君夫人護在身後的樣子看來，原本鬼祭將軍的攻擊目標應該是君夫人。居然對準枕邊人發動攻擊？太過分……是篤定陛下必定竭力保護君夫人嗎？或者，萬一身旁的心腹軍師兼美麗的嬌妻死了也無所謂？還是說……一切都是經過悉心算計的陰謀？

不，等等。那，飛蒼呢？方才那三道苦無應是飛蒼發的，怎會沒看到他的人？

見目的達成，重傷的鬼祭不再留連，掉轉馬頭疾馳而去。君夫人艷光照人的臉龐佈滿淚痕，哭號聲隱隱回盪耳際，聽來讓人彷若跌落陰森幽谷那般，週遭一片晦暗，什麼都看不見。夕暉為那瞬間的鬆懈懊悔不已，然而時間已不容許他做無謂的追悔。

四處張望，見飛蒼竟仍在與人纏鬥，夕暉著實十分訝異。強如飛蒼也有被人絆住的時候？正打得難分難捨的兩人周圍屍體遍地，看來除卻那和飛蒼交手的不明人士外，其他人皆已陣亡。乍看之下似是飛蒼佔了絕對優勢，但細看敵方，縱使傷痕累累，筋疲力竭，可是身在如此惡劣的狀態下………雖然勉強，不過他確實擋下飛蒼的刀並還以顏色。

對飛蒼來說，那傢伙就像隻嗡嗡叫的蒼蠅般煩人吧？然而……就算是隻小蒼蠅，一旦它賴在老虎周圍不肯飛離，忽前忽後地胡亂飛舞，依舊能給老虎帶來莫大的困擾。

確定位置，夕暉瞄準敵人的周身要害連射出五隻苦無。正想蹲下查看樁的傷勢，首先對上的反倒是君夫人滿溢水霧的嬌顏，蔥指血跡斑斑，衣襬好幾處都破了。那眼神夕輝很熟悉，他在很多垂死的敵人眼裡看過。那是走投無路繼而把所有希望寄託在他人身上的眼神。

「怎麼辦？血止不住………我已經用力把傷口纏緊，可是血還一直滲出來……要怎麼辦……」近似被抽離魂魄的無神雙眸，黯淡無光，口中不斷重複呢喃著相同的話。

夕暉低身檢查樁的狀況。傷口被君夫人的臨時繃帶綁住，看不見。臉色慘白，應當紅潤的嘴唇呈現半紅半紫的可怖顏色。伸手觸碰樁的手，所幸依然是暖和的，有人的溫度。

「傷口大嗎？」

「不，大概是半個拇指大的缺口……很深，穿透背部……」

「我想打中陛下的，應該是這個。」好不容易在夕暉插手下結束戰鬥的飛蒼舉起手上一枚彈頭狀的小塊金屬晃了晃，那上面滿佈朱紅，像在血液裡浸泡過似的，「這是我在後面地上找到的。害陛下身受重傷……是我的疏失。」

夕暉明白依飛蒼高傲的自尊是絕不會親口承認，自己居然被個普通人纏鬥至無法分身，最後還得靠中忍新人解圍，甚至因此使陛下身陷險境。以飛蒼的身分來說，他的確難辭其咎。可是，那最後倒下的傢伙也很有問題……次數不多，但他好歹也曾跟飛蒼搭檔幾次，他清楚飛蒼的實力。隨便一個爛貨妄想纏住他是不可能的。那二十精兵的身家背景確實值得好好調查一番………

「快把陛下送回去給御醫大姐診治吧。傷口太深，憑我們三個根本無力急救！！」夕輝說。

看來問題依然在於那個沒看過的武器。想不到它殺傷力竟如此之強。那究竟是什麼？

「不……用了……」樁櫻口開開闔闔，試圖發聲，但一牽動肺部心臟一帶湧上的便全是略鹹的、自己的血。伴隨而生的劇痛，讓他想講話卻心有餘而力不足，努力半天吐出的仍是破碎不成句的單辭。

「陛下！？」飛夕兩人異口同聲，驚喚著。

「我……清楚……已經……沒救……」

「開什麼玩笑！！別說傻話！！！」夕暉大吼，幾近鑽破耳膜的吼聲在飛蒼和君夫人的腦子裡衝來撞去，搞得人七葷八素。可有那麼些東西、無以名之但非常重要的事，從那聲音流瀉，恍若傾洩而下的瀑布，震動到心中某處。

顧不得什麼鬼禮儀，夕暉將高他一個頭的樁打橫抱起，朝宮殿的方向疾奔。

「得罪了。」飛蒼見狀亦抱起君夫人，跟上橫衝直撞的夕暉。以講究男女分際至刁鑽地步出名（家人除外）的君夫人意外沒多加反對，僅禮貌上稍稍頷首。

「如果陛下就這麼死掉，豈不中了鬼祭將軍下懷？」夕暉緩慢但清楚地說著，即便周圍風聲呼嘯蓋下蟲鳴鳥叫，那鏗鏘有力的字句仍一一敲進樁的心，「人為何不可以殺人？我覺得，那是因為有人會傷心………若果您死了，殿下想必很難過。首領也是、飛蒼也是、我也是，大家都是。所以，您一定要努力撐住、活下去！……拜託您，請您千萬別放棄希望！！」

樁眼光望向遠方，因大出血造成的頭暈目眩，使他僅能捕捉到那景色的輪廓。其餘的，那太陽的光輝、風的氣味、天空的色調、雲的形狀，一切的一切，透過由於視覺減弱而異常敏銳的觸覺，從肌膚遞入腦海。樁突然有種強烈的念頭，沖破堤防的洪水那般，猛地湧上來。

首先浮現的是音遠的臉。緊接著是召奴、非凡。相識以來一直陪在身邊的神鶴。花街最艷麗迷人的蝴蝶。老友京四郎。說會為自己祈禱平安歸來的侍女阿真。神出鬼沒的兩名小小暗藏巫女風花、雪月。老將軍加藤。甚至許許多多只有一面之緣的人們。

還有這輩子唯一所愛，他的七色。

活著，真的是件很美好的事。

像要獎勵認真唸書的孩子，樁吃力地抬起手，無奈伸到夕暉臉頰的高度就已經是他的最大極限，只好放棄想摸摸夕暉的頭的想法，改為輕撫那被鬼祭的血髒污了的面龐。夕暉有點難為情，臉色立時變得通紅，但對方乃一國之君又身負重傷，不好閃躲，只得乖乖給人家摸。

「我想我知道你們首領挑選你留下的原因了。」與夕暉並行的飛蒼忽地冒出一句。

讓瀕死的人重燃球生意志………置身絕望中仍能看見希望，並對此深信不疑。那唯有未經歷炎涼世態的純真心靈才做得到。在開殺戒之後，還能保有少年該有的童稚之心，單純地相信自己所堅信的事物……真教人羨慕。

「飛蒼？」能不能……講些我可以聽懂的話啊？

然而，在命運的洪流之中，人的意志宛如夜空綻放的花火那般，璀璨亮麗，卻一縱即逝。這道理，夕暉一直到不久的將來，在他跌破大家眼鏡登上伊賀派首領之位、非凡公子隨魔魁之女回轉中原發展、殿下放棄王位離開東瀛以後，方才慢慢體悟。

很多事，不是你想改變就可改變的。冥冥中，人終究無法勝天。不過，他依舊會持續努力下去，直至目標紛紛實現。比如說，創造和平安樂的自由國度。

＊＊＊＊

此時，召奴一行人剛進入武藏地區。四人掛念朝中的情況，已是不分晝夜快馬加鞭拼命趕路，原需兩天的路硬被他們縮短成一天。即使如此，眼下欲抵達京城˙上野仍有半天路程。

「冰蓮，不能再快一點嗎？」召奴問，「我很擔心。」

「這已經是人類所能達到的最高速了。除非奇蹟發生那就另當別論。」

「父親的想法我大致能揣摩一二。若他想乘我們不在時和鬼祭做個了斷……不，除非鬼祭有辦法同時把七色伯父跟神鶴弄出京城，或者發生必須動員忍派上下的大事件，否則他不會輕舉妄動。」召奴。

「如果真是這樣呢？」非凡說，「凡事總得有最壞的打算。要是真有什麼不可抗力的因素，使兩大流派的忍者非全體出動不可；那麼，下一步依常理推測，就是陛下和鬼祭的面對面對決。」

「瞬間的疏失將造成致命的錯誤。」亡命之花接口，「我也很想毫不猶豫地說陛下穏贏，但，實際上約五五波吧。」

「──很正確的判斷。」那聲調好似在初夏的艷陽下，掛於窗櫺邊被浪潮般一陣一陣的微風吹得叮咚響的白瓷風鈴，清晰明亮的悅耳音響，亂中有序的節奏，足以撫平聆聽者焦躁的心。從半空傳來的清脆聲音。

在大白天仍令人頗感詭異。

「什麼人！！」召奴停馬，朝天大喊。

一名身穿巫女服飾的小女孩自空中翩然飄落，像塊飄舞的棉絮那般，就這般停在四人眼前，雙腳依舊懸空。看起來頂多十歲出頭，及腰長髮束成左右個一的馬尾，遠遠超齡的沉著與渾身散發的威嚴氣度，一看便知絕非一般的神社巫女。

「幸會，未來的東瀛之王。在下風花，乃出雲三峰神舍的暗藏巫女，職責是守護泣龍怨。」

「我的天……那種說話方式，根本不是個十歲孩童該有的──」冰蓮吃驚地自語。

一隻大掌按上她肩膀，溫暖的人體熱度，稍減連日來的疲倦，阻斷冰蓮內心瀕臨爆發點的壓力。畢竟肩負皇太子與伊賀公子的安危，可不是件輕鬆的差事。「亡命之花？」後者朝她點點頭。明白對方的意思，冰蓮伸手覆上肩頭亡命之花的手，微笑示意。

「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這表示陛下出事了，對嗎？」出乎意料的平穩冷靜，連非凡自己都嚇一跳。召奴的父親……唯一會對他笑、對他好，滿載溫柔的長輩。那是嚴厲的伊賀派首領身上沒有的特質。雖然很多時候陛下和老爹分明是兩個活寶……

與其要叫『那女人』母親，我倒寧願和你同住一個屋簷下。

記得他曾對陛下這般說過。天皇陛下……比魔魁之女更像母親的存在。

「父親？」待召奴明瞭非凡話中所指，只覺心裡悚然一涼，「這是怎麼回事？神鶴他們在搞什麼！！」

「請諸位跟我來。」手輕揚，風隨起，那風宛如呼應風花的思緒，將四人連同風花本身團團包圍，像結蛹的蠶吐出的絲線。超乎常理的光景。

下一瞬，召奴睜眼環視周遭，五人已置身天皇寢房門外。另一位和風花像同個模子印出來，完全一模一樣的女孩站在門邊，神鶴低首緊抿雙唇、背倚牆壁站立，看不清表情。七色龍盤腿坐著，看得出在極力強抑滿懷的悲傷。飛蒼、夕暉並肩而坐，面容哀戚，一身塵埃，似是經歷一場惡鬥。房內，菖蒲急聲叫喚，指揮阿真忙進忙出。

無人敢吭氣。像坐在古井底，在那徹底的黑暗下蹲縮著，眼睛所能看到的只有無而已，緩慢但漸進的，你變成那無的一部分，心臟的聲音，血液循環體內的聲音，肺如風箱般收縮的聲音，在幽深的黑暗中一切的移動、振動，都被不自然地誇張了。

「還有兩個人。」此時，那立於門邊的女孩出聲，宛若那第一聲春雷，「我去帶他們來。」語畢，方才的景象再度重現，女孩就這般消失在那陣風中央。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問句蹦出召奴齒縫。類似不知不覺中開始的自言自語，連自己都不知道，嘴裡便喃喃說出斷斷續續的思考片段。

「請再稍等一會。雪月……我的同伴很快就會回來。」風花輕聲回應，像怕弄碎珍貴的花瓶似的，小心翼翼的力道。

過度緊繃的弦正處在一觸即發的邊緣。恰好阿真拉開門快步走出，手捧一盤繃帶和白布混雜的集合體，彷彿以血渲染過的宣紙，呈現可怕的色澤。她奔入走廊盡頭的房間，再出現時那盤繃帶已全數換新。

彷彿好不容易脫困但又一個不注意划了一跤，跌回井裡。黑暗降臨，什麼都捉摸不到，但那無法捕捉的東西卻有掐住頸項使人窒息的力量。

沒有人說話。連一點吞口水的聲音都沒有。絕對的靜謐無聲。在刺目金芒普照大地的上午。

待續

這回的篇名脫離以往的命名方式，有種奇妙的違和感XD但不這樣就無法概括全文的主旨啦（炸）因為去留學的朋友從加拿大回來，一個週末都在陪她。兩個女生能做啥？不就血拼嗎？（啥？）荷包理所當然大失血了（泣）

最近在看村上春樹的書。有點點無聊，但村上先生的寫作功力實在令人佩服。

最後，來談談本篇的原始設定吧（汗）本來想讓樁爸爸墜崖的，感覺比較壯烈（？）但因種種不可抗力的原因，就變成鬼祭用槍暗算了|||

而且，隨侍樁爸爸的忍者我本來屬意冰蓮和夕暉。不過由於冰蓮大姐在本集趕不回來，所以就讓剩下的飛蒼代替……照情形看來似乎有和夕暉小弟配成對的趨勢（爆）

不好意思這次人比較累話也變得有點多OTZ那就請各位看倌下回敬請繼續收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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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雅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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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樓發表於: 2006-07-29 01:0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懸櫻歌

卷十七連夜雨

白晝，沒點燈的走廊像遭樹蔭遮蔽般，灰濛的陰影流竄。與門內燈火通明的天皇寢房呈鮮明對比。陽光在長廊出入口閃耀，但就照不進召奴等人所在的中間地帶。紅裙白衣的小巫女似是再也受不了這片千斤頂重的幢幢陰影，走近空無一物的燈臺，彈指，一簇火苗憑空燃燒。

忽地狂風大作。待風停之時，出現眾人面前的是另一名暗藏巫女，身後跟著京四郎、蝴蝶，與另一名出乎意料的訪客。

「真田龍政？」召奴認得，那是因為通敵罪名遭貶謫的前任朝臣，現在管理陸奥地區的太宰師。

「怎麼多一個人？」風花問雪月，「不是講好只帶加藤和真田龍政來？我不喜歡閒雜人等。」皺眉。

「閒雜人等？」蝴蝶不悅地挑眉，「我認識樁的時間比妳的年紀還大呢，小朋友。」

「真田太宰師碰巧在清白屋作客，是他叫我不要找將軍的。另外兩個是死纏爛打硬凹要跟的奇怪陌生人。」雪月說。平平板板的語調，畢竟平日她就是個話不多的人，「至於為何太宰師人會在京城，我就不清楚了。」

「妳們到底是誰？能隨心所欲運用各種法術，不可能是一般的神社巫女。」冰蓮質疑。

「而且，貴巳曾說過，連出雲當地人也不清楚『三輪神社』存在與否。和神劍˙草薙同樣被視為民間傳說。服侍這座神社的巫女，俗稱『暗藏巫女』或者『裏巫女』，據說唯有歷代帝王得見其的尊容………操縱歷史卻不被歷史所記憶的一群。」召奴聲音短而急，輕且細，雙眼死愣愣盯著膝蓋，像唸課本一樣機械式地讀出上面寫的東西。

「『裏巫女』的傳說嗎？」真田龍政利眼直視兩個來路不明的女孩，像老鷹打量形勢準備俯衝而下張爪捕捉獵物的表情。

「最後那句話錯了。我們不過是隱身幕後，依自己的意志和判斷給予帝王必要的協助而已。」風花爽朗地笑了笑，「照理我們的身分該絕對保密，可是現在這類萬不得已的特殊狀況不在此限。」

「我一直以為那是騙小孩的故事………原來是真的啊。」夕暉恍然大悟。

「我也有聽過。」冰蓮說，「難怪剛才的介紹詞有點耳熟。」抬頭，想看看剛剛接自己來的傢伙，但……兩名小巫女長得一模一樣……「妳們誰是風花？」

「分不出來也罷。」出自雪月口中的欠扁答案。冰蓮聽來確實不太舒服，又不好發作。怪了，即使容貌相同，照理『氣』的流動也會有些微差異才對………

「安啦，冰蓮姐。妳並不孤單。」夕暉指指身旁的飛蒼再指著自己。言下之意，我們倆和妳一樣是認不得小孩的笨蛋。

「我在伊賀忍者村也曾聽村人提到。」非凡攬過召奴，把人摟在懷裡。後者沒有反抗，反倒自動在臂彎裡找個好位置。快被擔憂壓垮的時候，的確需要一個能倚靠的肩膀。

「──慢著，君姊呢？」

「御醫餵君夫人吃了藥，正在隔壁房間睡著。」飛蒼回答，「她說如果不想讓君夫人變成失心瘋，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我瞭解。」召奴點頭示意，之後便默不作聲。

「那麼，我想我們現在就直接進入正題。把樁陛下重傷的前因後果………我們所知道的全部事情，原原本本和各位說明。」風花的聲音在幽暗的空間聽來微弱但清澈，有點像雨滴。即使只有一點點，一旦聽見那特殊的滴答聲馬上便明白「下雨了」那樣的程度。

無人多言。大夥僅是側耳傾聽，彷彿聆聽大師的演奏，莊嚴神聖的音樂廳裡，澎湃的情感化為音符相互激盪著。除此之外，沒有一絲多餘的雜音。直至風花說完。

雪月從頭到尾都沒開口，小小的身影好似與火光背後的黑影融成一片。

俄頃，菖蒲滿臉疲憊地拉開紙門，盤起的髮髻歪一邊，衣服領口也移了位，渾身血跡斑斑，活像個從前線撤退的戰敗兵士，「我很抱歉。本想嘗試把陛下的傷口縫合，但那樣反而會讓他走得更快………陛下失血太多，現在的醫療技術又沒辦法給他別人的血……」剩下的話，菖蒲決定嚥回嘴裡。

召奴宛如受驚的白兔，從非凡懷中猛地彈開。最靠門邊的神鶴和七色龍已然衝入房內，非凡拉起半失神狀態的召奴隨後跟上。雪月臉色大變，不由分說立即轉身飛奔進房。

菖蒲沒多加阻止。其他人接二連三地圍在大開的房門口，或站或坐，全神貫注觀察房內的情況。然後，視線移至風花的當兒，菖蒲霎時瞠目結舌，愣在原地不能自己。

「妳、妳不是……那時候夢裡的……」

「曼陀羅華還在吧？快把它拿來！動作快！！」神色凜然，吼道。那種無以名之的壓迫感席捲菖蒲全身，無害的可愛外表底下，隱藏著壓抑已久瀕臨爆發的情緒。

「是！！」

＊＊＊＊

外表愈文靜的人，認真起來愈恐怖。這句話用在現下的雪月身上尤其貼切。她推開門邊早哭紅雙眼的阿真，繞過非莫二人再擠進跪坐病榻前的神鶴和七色龍之間，與樁面對面。其舉動令旁人頗感錯愕，可是，臉龐的剛毅神色又教人為之動容。

「……雪月……」緩慢唸出女孩的名字，換來週遭面面相覷繼而訝異的目光。

「果然。能分辨我們這對同時出生的雙胞胎，除收養我們的上代巫女外，只有您了。」小手緊抓著紅長裙，「雖然您這個人很奇怪，有時甚至瘋瘋癲癲的，不過謀劃事物幾乎不曾失手……還有在御書房的初會，我們曾問過您：『您想把這個國家帶到什麼地方？』您還記得您的回答嗎？」說到後來，雪月眸子裡已盛滿淚光。

我想建立一個和平安樂的國家。每個人皆能自由做想做的事。 ris;Iu^v0
Uf[T_
大家都能和喜歡的人結婚，不求門當戶對。信自己想信的宗教。商業往來不再是外國人單向地前來大和，所有商家可以自由到他想去的地方從事貿易………審判不分階級，王子庶民一律平等以待。

「人人自由平等、沒有戰亂紛擾的『理想國』，那是小說裡才有的，不切實際的幻想。不過，你卻給我『好像真的能夠實現喲』的感覺……」雪月努力欲擠出笑臉，「所以、所以……我一定會好好輔佐新王……」喉頭哽咽，無力再說下去。

表面平靜無波的人，心湖往往滿佈暗礁，一個觸發，便極易掀起滔天巨浪。

樁微笑。唇不復紅潤半摻淡紫的詭豔色澤，與周身片片朱紅交織成一幅妖異的光景。然後，他看向召奴。見狀，七色龍和神鶴又往兩邊移，讓身後的非莫二人能到樁榻前。

「父親。」

「不論發生任何事……千萬別迷失自我……用你們原本的……樣子……來面對這世界………做自己………」奮力擠出每一個字，血的腥味不時上湧，使他想咳嗽卻無能為力。樁緊緊注視兩人，而後將視線轉至非凡。

「我兒……就交給你……」脆弱模樣，教人不捨。

「我將盡我所能保護召奴，請您放心。」非凡握住樁那失溫的手。

樁的眼光再轉，視線飄往神鶴。兩人對看好半晌，憑憑欲言又止。當你想說的話漲滿胸口，你反而不知該說什麼。

「神鶴……多謝……」

千言萬語，化為兩字。打從兩人相識，神鶴就陪著他一同與世道對抗。跟音遠結璃、君子嫁人、召奴出生、出雲之亂和鬼祭持續快十多年的鬥爭……你參與了我三分之二的人生喔，神鶴。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謝你。有朋友如此，不枉此生……

「小樁。」七色龍俯身親吻樁。像蜻蜓點水一碰即止，宛若初戀男女般的羞澀初吻。化不開的情，道不盡的意，全部傾注於這輕淺的一吻。

房內都是知情者，見七色龍居然在眾人眼前毫不忌諱地表現對樁的深情，不覺鼻頭一酸。兩位暗藏巫女分別靜佇原地，表情聞風不動，彷彿事情發展全在意料之中。屋外四名忍者長時間輪值守衛，總是嗅得出些端倪。京四郎和蝴蝶是樁的長年老友，樁的心事，他們怎會不知道？

主僕相戀已屬禁忌，何況是兩個男人………世間難容啊。

唯一不知情的真田龍政，著實嚇了一跳，顧不得掩飾自己的驚慌，下意識地前後張望，顯得很不自在。見眾人一副了然於心的模樣，自己慌張失措的表現似乎昭示著他心胸的狹隘。於是他重心盤腿坐正，把原先打算一吐為快的話語嚥下肚。

「我愛你。」七色龍說。

樁牽起一抹笑靨，像星子，流洩滿天光華。

兩人相視無語。氣氛正好的當兒，菖蒲急促的步伐咚咚咚地在空曠的長廊悠悠回盪，自遠而近，擾亂一室哀戚的寂靜。

「我……拿來了。」手倚門板，氣喘吁吁，「這是粹取了曼陀羅華汁液的針灸用針。」

「很好。」風花上前接過針，轉身見雪月竟哭得淅瀝嘩啦，她不由得蹙了蹙好看的眉，「怎麼？妳忘記我們為防止今天這種情況發生，事先已有所準備了嗎？」麗眸再轉，與樁相對，「曼陀羅華，又稱『萬病治療劑』，能治好任何疾病與傷口。不過，它的副作用將讓使用者陷入假死狀態……心跳依舊，肉體不會老化，原有的病痛一掃而空。可是，人有很大的機率……再也醒不過來。」

「什麼意思？」七色龍。

「曼陀羅華會替使用者尋找他一生中最無憂無慮的時光，然後，讓人在裡面一直生活下去………像作夢，但與其說是『作夢』，不如說是『被夢境困住』。除非當事者可以意識到那是虛幻的夢境，否則他的意識將在夢裡徘徊……永遠的……」

「換句話說，使用者會一直沉睡……無法醒來，是嗎？」非凡。

「沒錯。順利甦醒的案例少之又少，大多數人就這樣永遠沉睡著。對使用者而言，曼陀羅華製造的『夢』就是『現實』，要人去懷疑現實，並否認其存在，認定眼前的現實只是一場夢………那是超乎想像的困難。也正是曼陀羅華的危險之處。」

「假若能……順利醒來……大概……要多久？」上氣不接下氣，樁驀然驚覺濃厚的倦意舖天蓋地席捲過來，直教他想闔眼休息。但，他明白，這回一旦閉上眼就真的醒不來了。他硬撐著保持清醒。

「數天至數百年不等。先說好，我跟雪月可是以『陛下一定能醒來』為前提，請御醫幫忙找藥材的。曼陀羅華的療傷效力無庸置疑，但它亦有與藥效同樣激烈的副作用。您願意賭嗎？」

「再糟……也好過……這種垂死狀態……」樁艱難應道。

太多事情放不下了。若我真就此死掉……召奴、七色他們必定很難過，想必會因此做出什麼傻事吧？即使無法醒來，「活死人」總比「死人」來得強。我想活下去。哪怕機會渺茫，我絕不放棄。

「那就說定了。」風花似笑非笑。

＊＊＊＊

風花一針扎上樁腹部中央偏左的商曲穴，手法迅速精準。樁定定掃視週遭每個人的面孔，接著彷彿連續幾天沒眼闔眼、疲累至極的前線小兵，只覺眼前一黑，倒在壕溝裡閉眼就睡。菖蒲上前欲把樁胸前那浸染觸目嫣紅，裹得厚厚一層的繃帶換下。想不到層層繃帶下，剛才用盡辦法都不能止血的傷口，已不再滲血了。

菖蒲替樁換上新繃帶避免感染。阿真在旁收拾散落各處的醫療用具，並替大家分配住宿的房間。真田龍政朝召奴使了個眼色，便往對門的空房走。召奴登時會意，他不著痕跡地遠離人群，後退幾步直至背碰到對門門板，拉開一條縫，把自己擠進去。非凡見狀也隨後跟上，然後是京四郎跟蝴蝶。

「我明明很小心的。」召奴瞥了眼偷溜進來的三人。

「百密總有一疏。」京四郎說，「非凡很注意你的舉動噢。」真不知算幸還是不幸？

長年未使用的房間，多虧阿真平日認真打掃，沒有想像中那股濕重的霉味，只覺空氣稍微悶了些。知道樁不會死，大夥的確平靜多了，彷彿經歷一場驚濤駭浪的暴風雨，風雨過後又是晴朗好天。至少定心談正事沒問題。非凡表情沒什麼起伏，但召奴看得出來，京四郎方才的話令非凡有點難為情。

「那麼，我們直接進入正題。」召奴一語解除非凡窘況，「真田太宰師特地老遠潛回京城，應當是有要緊之事吧？而且，老實說我對你和京四郎的關係也挺感興趣的……」

「一般的買主和賣主。」

「他是來和京四郎交易的。」蝴蝶答，「太宰師之前曾以書面託京四郎幫他在黑市找東西。」

「這正是我回來的原因。」真田龍政從懷裡抽出四張信紙，「這些是在黑市買的，加藤和鬼祭的來往信件。他們兩個都是謹慎的人，流到外面的信件少之又少。雖然沒署名，但加藤的筆跡向來奇形怪狀又極為潦草，不是輕易模仿得來的。再者，你們看看信的內容。」分別交給召奴語跟非凡一封。

即使加藤怪異的筆跡使閱讀障礙瞬時倍增，憑個人所能解讀的幾句話拼湊起來，一撇一劃都令人心涼半截，寒毛直豎。

「這根本是陛下的日常作息觀察紀錄嘛！！」非凡驚呼，「搞屁啊？連重大事件的發展預測也………太準了。」

「準確度約八成，表示對方非常了解樁的心思脈動──甚至比樁本人更了解。」京四郎註解道，「如此一來，鬼祭便能掌握陛下的行動，若想事先策劃什麼，亦非難事。」

「樁說過，前任天皇由於公事繁忙很少搭理他，志趣相投又相對年長許多的加藤將軍，對他來說就像個慈愛的長輩。他與樁認識的時間遠超過在場的所有人，或許將近二十年也不一定，加上他又是個閱歷豐富的沙場老將……就和老爺爺總能看透孫子心事的道理是一樣的吧？」蝴蝶插嘴。

「根據調查，加藤曾派使臣以祝壽名義和前西出雲王˙素盞鳴接觸，並暗中和藤五月──出雲兩位王者的奶娘會面。這樣第二次出雲之亂的前因後果就說得通了。還有近年來在安房邊境作亂的山賊集團，幕後主使也是鬼祭，加藤則扮演仲介人的角色。」真田龍政續道。

「那集團已經被亡命之花跟冰蓮滅了。」非凡憶起冰蓮在路上說過的話，「那十足十是鬼祭養來絆住我們的道具。我不解的是，鬼祭如何在數年前就能預知我們總有天會到安房？」

「因為前陣子遭逮捕的京城首富˙松下申吾存放私產的大本營，就在安房。」偷偷覷了眼面無表情、神態森冷的召奴，真田龍政續道，「還不明白嗎？這個局很早很早、早在你我毫無所覺的時候就佈下了。松下性好女色，錢又多，稍加慫恿便什麼事都能幹出來。皇子跟公主因為不想讓陛下操心，自己秘密進行調查………而想營救遭綁架的女孩，非得假裝被抓不可………」

「然而這一抓就被抓到遙遠的安房。召奴這輩子沒看過海，安房是他唯一去過的濱海地區，會想盡辦法再去一趟也算人之常情………」京四郎邊玩弄著鬢角的髮，邊說，「這世界真可怕。好像連最近甲賀的發難都跟那傢伙有關噢。黑流派人口不到四百，區區甲賀一族哪可能真有那麼多人？我受真田龍政請託派人調查，裡頭有九成都是傭兵。這樣明白了嗎？加藤是故意吃敗仗，好讓神鶴跟七色遠離京城。」

「我明白了。」召奴低首沉默良久，似在審慎思量什麼，而後，他的視線射向真田龍政，「真田，如果我說東瀛的王你來做，你願意嗎？」將真田龍政重金買來的信揉了揉捏成一團紙球往後扔，說出他的結論。乍看之下很亂來，但若說他沒深思熟慮過在場沒人會相信。

「敢問殿下此話何意？」無庸置疑，此乃真田龍政人生裡最驚嚇滿點的時刻。

「我打算帶泣龍怨離開東瀛。」

彷彿被下了詛咒，非凡感覺自己的呼吸忽地加速抽快，肺腑間的氣流停滯在喉間，上上下下，幾乎要斷氣似的難受。召奴或許亦有些心虛，澄澈的眸子自始至終不敢正眼看非凡，僅偶爾偷瞄幾眼。

京四郎和蝴蝶起初也覺得不可置信，但將心比心想想，在東瀛，多少人千方百計欲除之而後快？召奴的皇子身分，正是他的原罪。十四年來靠伊賀派和黑流派的保護勉強生存下來，週遭沒有人值得信賴。某方面而言，官場同花街一般乃是非之地。他倆都是在黑暗世界打滾的人，所以能體會召奴想遠離東瀛的心情。東瀛是召奴的家，也是他最深的痛。

「要想徹底中止現下紛爭，除代表皇位正統的文詔跟王朝繼承人同時消失外，別無他法。」召奴此話一出，語驚四座，「如此方才可能開創嶄新的局面。明天我將散佈父親臥病的消息，把政權暫交左右大臣共治。平時的鬼祭決不會錯過這好機會，然而，現在他被夕暉砍斷一臂，傷勢嚴重，復原期保守估計至少一個月。一個月後，他必定起兵造反。」

「你希望我們怎麼做？」蝴蝶問。

「依我方現有兵力，要轟轟烈烈大打一場沒問題。不過，就算我們獲勝，恐怕也是元氣大傷，萬一西洋趁機來犯，豈不只剩投降一途？所以，你們千萬別抵抗！他想當皇帝，我們就讓他當！！重點是在鬼祭順利登基之後。」

「他必定著手剷除異己。一方面我們得避免自己成為肅清目標，一方面亦得暗中招兵買馬……至少在兵力及武器上必須有相對懸殊的差距，才有確實打垮鬼祭的可能性，對吧？」真田龍政。

「幕後金主可以找貴巳。民間的部分就安心交給我，好歹我也是一方老大哥。宮廷的部分就麻煩真田啦！至於忍者就讓七色或神鶴來。」京四郎三兩下把工作分配完畢。

「我懷疑………事情真能這麼順利嗎？」蝴蝶纖指抵住下顎，思索著，「鬼祭生性多疑，整肅期想必十分漫長……我能預見他的手段……凶暴殘忍，絕對的秘密恐怖主義。在這種情況下暗地活動，一不小心大家都將受到波及！」

「若遇上蝴蝶說的狀況，以保全自己為第一優先！如果人死了就什麼也辦不到了。」召奴斷然道，「真田龍政。」堅定不容動搖的目光，「我將這個國家托付給你。讓位的詔書我會事先寫交予風花雪月保管。我唯一的要求，只有……」咬牙，深吸口氣，似乎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讓鬼祭死得很慘很慘！！要他後悔自己做過的一切！憤怒、悲傷、痛苦、憎恨………我，要他痛不欲生！！」

像瘋了也似的猙獰惡貌，緊繃到極限的精神崩潰……或者說，長久封閉起來的各種情緒一下子宣洩而出，那近乎發狂的模樣直令人驚恐萬分。蝴蝶舉起衣袖半遮面龐，有些害怕地後退數步，真田和京四郎仍在原地，可神情是怔愣的。非凡偏過頭，不忍心看下去。就算上前想幫忙，大概只會成為召奴下一個發洩的箭靶，對事態一點幫助也無。

「若說死亡是種救贖，那麼，我給鬼祭的救贖，便是絕望及報復。」忽地，語調和緩得嚇人，「抱歉，今天先到此為止。散會吧。」

＊＊＊＊

庭院深深。

從御書房外的簷廊筆直走到盡頭，轉彎處是一潭人工小池，幾條錦鯉悠游其中。接著再往前行至第二個轉角，拐進去走到底──那是後宮人煙最稀少之地。雜草遍地襯托聳然矗立的假山，其後方大片的陰影乃躲藏的好去處。
召奴很少來這裡。
太安靜了，靜到彷彿連自個兒的存在都像是錯覺，一眨眼，全灰飛湮滅。

但，現在的他最需要的正是此種鬼地方。能讓靈魂抽離肉身，盡情思考的場所。不過，某個憤恨難平的傢伙應該很快就會追來了吧？自年初認識以來就是這樣，不管身在何方，連被綁去安房他都能找到……

「這是什麼意思？」

瞧，這不就來了。沒事先說一聲，他似乎非常生氣喔。

「你是認真的嗎？」非凡強忍怒氣，厲聲質問，「你把我當什麼了？我剛在安房對你宣誓忠誠，你卻說你要離開！？本公子非任人耍弄的對象。在你眼中，難道我只是個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工具？」

「你以為……我高興這麼做嗎？」豁然起身，原本心平氣和跟對方溝通的想法一掃而空。被非凡的言語相激，遭誤解的憤怒立時引爆，「我承認沒事先和你說明是我不對，但我從沒有利用你的念頭。這點你不是最清楚的嗎？我當然不想一個人遠走高飛，可是你、你………你還有七色伯父，還有亡命之花他們……若我現在問你願不願意一起走，你會答應嗎？」吼完，召奴只覺渾身力氣被人抽乾似的，跌坐回地上，動彈不得。

非凡聞言呆了好半晌，如遭雷擊，他感到自己好像霎時明白了什麼，卻又忘了什麼。陛下重傷的事情僅僅是個開端……在更早之前，就已經開始了。兩人的思考、心理，始終有那微小的部分無法傳達給對方。原先只有一點點，接著如斷層陷落似的逐漸加深。

他倆都有事在瞞著對方。

也對，召奴現在算是天皇了。而他繼承伊賀派乃早晚的事。他們都不是小孩了。即使是受環境所逼被迫成長的小孩也一樣。他們是『大人』。然而……

人一定得嚐過欺騙、背叛的滋味，才算成熟嗎？

「我不知道。真的。」非凡重整心緒，帶著已回歸寧靜的心湖坐在召奴身旁，「我不想離開你，但也放不下伊賀公子的責任。我不像你那般瀟灑，說走就走。」語氣依舊有些怨對。

「這叫『時勢所趨』。我何嘗不願留在故土？待不下去就是待不下去，短期內狀況只會更糟不會好轉。我並非逃避現實的懦夫，非凡。該面對的事物，再痛苦也得向前看。」

「你變得果決多了。」

「呵，我的計畫可是以『最壞的打算』作前提。」

「至少在你我有生之年，陛下醒不過來了，是嗎？」

「這是我的猜測。所以，我心裡……現在已經把父親當成死人了。」召奴不自禁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不過本人絲毫未覺，「小時候父親常告訴我要記住王者的『責任』，可是又說希望我能選擇自己想走的路………我現在才曉得，父親他真正想表達的意思……」

不管你選擇的道路通往哪裡，也絕不能遺忘身為一國之主的責任。

「雖然時間不長，但我想了很多。從父親施打曼陀羅華後，我的腦袋就沒停過。我拼命想找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然而，還是我和泣龍怨──不，應該說『文詔』──兩個萬惡的根源從這座小島消失，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召奴覆上非凡的手，「如果你想到更好的計策，就快點提出來吧。還有一個月的時間。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祝福你。」

語畢，見非凡突然以奇怪的表情看自己，召奴這才驀然驚覺，他竟已淚流滿面。

「真是……又不是小女生還在哭哭啼啼……」手忙腳亂想抹去眼淚，一回神卻落在熟悉的溫暖懷抱。

「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我保證。」手臂摟得更緊。

『永遠』兩字乃騙小孩的謊言。
即使他未來才明白這道理，他也從不後悔說出這句話。
無人知曉，他的的確確遵守了這個諾言，由生到死。

＊＊＊＊

第二天一早，眾人被侍女阿真的沖天尖叫所驚醒。
庭院池畔，一代忍者七色龍於此長眠。
令人作嘔的血腥，將週遭綠茵染成嫣紅一片。
附近遺落的，是神鶴佐木的配刀。

命運老是愛開人玩笑。

召奴無法忘記，非凡那時的表情。
剎那間，有什麼東西，從根本開始崩毀。
起初只是一點點的變質，然後是像病菌般迅速擴散，一眨眼，他的世界就碎裂成斷斷片片。再也回不來。

待續

好啦，其實死的人是七色阿伯不是樁爸爸……要砸雞蛋的就來吧！（吼吼~）原本樁爸爸是要死的沒錯，但寫到一半忽然想到──前面似乎有個伏筆的樣子喔？（毆飛）這才想起我一開始的設定………嗯，懷疑自己罹患老年痴呆（滅）由於時間關係，以後再來仔細修文orz

礙於篇幅，七色龍的死有點簡略。關於神鶴殺七色龍的原因，日後會再詳細說明（爆）那就感謝大家的收看啦！

2006/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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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雅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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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樓發表於: 2006-08-06 0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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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櫻歌

卷十八洗牌

正午，陽光炫耀似地大綻其芒，穿過窗間隙缝入侵內室，使窗櫺浸潤成亮晃晃一片，彷彿遭顏料渲染，有種詩意的美感。

「午安，君夫人。」御醫˙菖蒲唇角帶笑，端了杯茶給剛睡醒呈晃神狀態的公主。

「我睡多久？」

「從昨天下午至今天中午，算算差不多一天。」嗯嗯，藥量抓得和往常一樣準。很好。

「父親呢！他……他……還活著嗎？」猛地揪住菖蒲衣領，君夫人美麗的面容扭曲，神經質的模樣揉雜些焦慮過度的癲狂。

「是的。就某方面而言。」菖蒲心裡暗自感嘆怎麼一時心軟藥不多放點，一邊移開君夫人的手，不動聲色，「在下有個好消息和壞消息。夫人希望先聽哪一種？」

從時機來看，君夫人醒得真不是時候。
現下狀況一片混亂。若非身為御醫，恐怕她早把這位睡美人拋到九重天外去了。

也罷，鬼祭身邊的第一謀士兼賢內助，總不該是個只會哭泣的弱者吧？
或許一開始自己就不應多此一舉，給君夫人下藥。公主才是最該睜大眼睛仔細看清一切經過的人。
一昧逃避根本無法解決問題。
人都必須面對現實。即使崩潰發狂。

＊＊＊＊

神鶴佐木殺死七色龍。這事實代表的並非不為外人所知的私人恩怨，而是兩大忍派決裂的開端。

非凡公子親自驗屍，確認死亡時間為今日凌晨。由於沒有拖行的痕跡，遺體也沒多少髒污，可判斷案發現場就是七色龍與神鶴佐木打鬥之處無誤。致命傷在胸前，一刀斃命，乾淨俐落，切口經比對確是神鶴佐木的配刀所造成的傷。此外並無其他外傷。意即七色龍沒有抵抗。

沒有抵抗，代表七色龍乃甘願被神鶴佐木所殺。

一代大忍者，與黑流派雙強鼎立的伊鶴派之首，和當今聖上為畢生摯友，膝下又有個年紀輕輕實力卻使伊賀忍眾懾服的天才兒子。人生至此，夫復何求？擁有令常人稱羨的名譽及地位，為何會毫不反抗地讓神鶴佐木殺死？連一絲還擊的意願也無？

那，神鶴佐木又為何要殺七色龍？兩人………不是多年至交嗎？

根據冰蓮與夕暉的說法，昨晚飯後兩家首領只說要結伴去喝酒，但直到半夜都不見人影，本以為可能是聊得盡興忘記時間，兩人不疑有他便先睡了。誰料一早起來會是此等景況？

大夥如墮五里霧中，分不出東西南北。

皇子仍照計畫在早朝宣布天皇病重的消息，政權暫由左右大臣共治。鬼祭將軍因傷不克出席。

伊賀派由於原首領七色龍身亡，其子非凡代掌其職，成為伊賀派之首，並馬上著手籌備父親的喪禮。

喪禮日期定在七天後。允許黑流派與皇室人等暨七色龍其餘生前好友前來觀禮。

神鶴佐木自案發後便消失無蹤，連帶唯一靠刀法即可破解伊賀派密傳忍術˙七色忍法的黑流派鎮派之寶──魚龍寶刀也沒了蹤影。雙方人馬追蹤的結果，推測其極可能已遁逃中原。非凡公子已在第一時間對神鶴佐木下達追殺令，即日生效。此等不留情面之舉，對兩派因七色龍之死而轉趨惡劣的關係更是雪上加霜。

黑流派群龍無首，大夥便共同推舉上忍中實力最強的飛蒼接任首領之位。至於皇宮警備部分，一來皇子拜師神鶴佐木門下，二來現在天皇陛下沉睡不醒，即使未經登基儀式，實質上他也是東瀛之王了。所以，皇子身邊的輪值守衛照舊。

伊賀派方面，因為非凡公子在安房之旅時已向皇子發誓效忠，認皇子為主，自然伊賀派全體都必須為皇子的安全負責。因此，在御書房的天井，仍一如往常由兩派人馬輪班護衛。然而，即便是彼此熟稔如冰蓮、亡命之花等人，在公開場合亦不再交談。戰戰兢兢的心情，構成一波詭譎的平靜。

非凡公子與皇子依舊每天碰頭，然而，僅止於用餐時間和必要性交談。兩人眼神不時相接，卻又頻頻躲開，老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表面上兩人是顧慮時機敏感不願多言惹事，但箇中奧秘大夥心中有數──當今皇子花座召奴是神鶴私收門生，此事早從神鶴第一次帶召奴前往伊賀之里請七色龍出山，便成為雙方公開的秘密。

自己的師父殺死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也是貼身護衛的親父，夾在中間的皇子地位頓時變得很尷尬。另一邊，非凡公子連日來皆冷著張臉面無表情，饒是理應關係和他最親密的召奴，亦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大夥心知肚明，這次的事件大概多半因七色龍與神鶴佐木的私人恩怨所致。跟流派裡的任何人無關！大家犯不著為了兩個腦袋不知在想什麼的笨蛋把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關係弄僵………然而，首領被殺，於忍者而言有如生父被殺那般，心臟狠狠劃一刀的那種抽痛，怎樣也揮之不去。

不論伊賀派與黑流派，或者非凡公子與花座召奴，雙方關係降至前所未有的冰點。
再回不到從前。這是大多數人的感覺。一如生米能煮成熟飯，熟飯卻無法變回生米。正如在泥土釘釘子，即使日後再把釘子拔出，土面的凹洞仍存。

就算如此，召奴仍是千萬個不甘心，昨天還有說有笑的人，轉眼便擺了個死人臉給他看。這是他最不希望見到的結果！雖有預感這天終究會來臨，但眼見自己最重要的人脫離那熟悉的面貌，換成另一個壓根沒見過的陌生人，他根本無法接受！！何況，這中間不到兩天。

不到兩天，因七色龍之死，竟使非凡性格大變。召奴明白他沒資格說什麼，但總隱約覺得不該再這樣下去。壓抑的情緒呈倍數累積，滿溢、滲漏，直至喪禮當天，引爆。更正確的說法，是喪禮結束後。

那天早上，天空雲層密佈，卻反常地沒有下雨。厚重的積雲遮蔽陽光，原先悶熱的空氣似乎也跟著清新起來，秋風舒爽，陣陣拂過，幾片落葉隨之朝天飛舞，而後落下。為一代忍者的喪禮平添幾分蕭瑟之氣。

伊賀、黑流人馬各站兩旁，界線分明。兩大流派素來友好，雙方忍者在首領默許下不分你我打成一片，其中如飛蒼、冰蓮、夕暉等人，身處不同流派卻彼此熟識、甚或結為至交的，自不在少數。姑且不論場合恰當與否，若在從前，像這樣難得的大集會，大夥早就各自結隊成群喝酒談天去也。如今，無人敢動聲色，連眼神的交會都沒有。

其他到場致意者，還有召奴姊弟、蝴蝶與京四郎、御醫菖蒲，及凌晨才偷偷趕到的出雲王˙貴巳。一群人由夕暉帶路，方得以順利抵達伊賀之里。

「非凡公子，在下謹代表黑流派，有一事相求。」喪禮結束，眾人準備散會之際，已成黑流派首領的飛蒼步出隊伍，朝非凡拱手作揖。

「依本派立場，不管你所求為何，本公子都沒有答應的義務。」

「還請公子顧念前代首領與七色大人的交情，撤銷追殺令。我派近日將派人前往中原，在下以黑流派之首的身分保證，我派定會盡速找到前代首領，給貴派一個交代。」

「顧念舊情？此等無理之理也說得出口，我看黑流派也快玩完了嘛。」非凡冷笑，「神鶴砍我爹一刀時，何嘗念及舊情了？殺父之仇，本公子非報不可。至於你們想怎麼做那不甘我的事。不過，凡擋到本公子的路的人，我將全部剷除，決不手軟！你自己看著辦吧，飛蒼。」

「你！！」充滿挑釁意味的言語，就算飛蒼修養再好也不免有些動怒。黑流派眾忍亦跟著起了陣騷動，火藥味一觸即發。冰蓮在旁用力按住飛蒼臂膀，以眼神示意他別多和對方計較，速速打道回府。

見狀，召奴只覺一把無名火忽地竄燒，令連日心緒不穏的他不知怎的，好似有硬物卡在心頭極欲宣洩，不吐不快。

「非凡公子，你給我差不多一點！」運轉輕功飛身介入飛蒼與非凡之間，怒目相視，附送一巴掌，「別以為全世界所有的悲哀都集中在你一人身上！！」

全場鴉雀無聲。君夫人及貴巳的手維持在想拉回召奴的姿勢停佇半空，不知是否該放下才好，僵立原地。蝴蝶袖口半遮麗容，京四郎表情依舊高深莫測。夕暉左顧右盼不曉得要幫誰，冰蓮和飛蒼則緊盯著非凡公子，深怕他做出傷害皇子的蠢事。

「這句話，本公子原封不動送還給你。」摀著臉，清冷戲謔的話語迴響。

挾槍帶棍的冷語，召奴霎時心涼半截。相處快一年，非凡從未用這種視若寇讎的態度對他，無論發生任何事。從來沒有。越來越遠了………明明靠得這麼近，但任他再如何努力也碰不著過去的那個非凡了。或者說，是非凡甘願把過去的自己埋葬，以純然冷酷無情的全新自我面對世間。像個冰凍的精密機械，眼泛寒光，一絲情緒波動也無。

「今晚，我在我房間等你，不見不散。」不甘示弱，召奴拋出一個讓人骨頭酥麻的媚笑，轉身離去。

頗具情色意味的暗示邀請，其實是某皇子賭氣的表現。可惜世上的聰明人實在不多，看一夥人臉紅心跳不住交頭接耳的樣子就知道了。但即使如此兩派人馬依然涇渭分明，看得貴巳直搖頭。菖蒲笑容詭異。君夫人重重嘆息，和貴巳相看兩無言。蝴蝶擺擺手準備跟京四郎回家作生意去。

「飛蒼。」夕暉乘亂溜到黑流派那邊去，伸手戳了戳飛蒼的背，後頭緊跟著亡命之花。

「夕暉？」不確定地，飛蒼猛一回頭，映入眼的是夕暉水汪汪的俏臉，「怎、怎麼啦？」表情沒什麼改變，但稍往後傾的身體透露他的驚嚇。

「今晚是我守衛欸……怎麼辦……打擾人家戀愛會被馬踢，可是我真的不放心殿下和公子共處一室……要是公子對殿下嗶──又嗶──的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宛如泣訴婆婆惡行的小媳婦，「我對不起首領在天之靈………」

「這和首領有什麼關係？」冰蓮冷汗直冒，「而且，那些專業術語你是從哪學來的………」

「就是這樣。」亡命之花兩手一攤，「你們認為呢？」語畢不忘眼觀四方，提防有人瞧見他們四個湊在一塊。

只能說，英雄所見略同。
表面上，黑流、伊賀雙方因七色龍之死而結仇；然而，熟知內情的四人，並不打算為此白白損失一段情誼。太愚蠢了。可惜流派內大多數人可不這麼想。
看來他們四個果然是異類。

忍者的忠誠度向來高得嚇人，有恩必還兼且有仇必報，何況是首領之死？現下檯面上雙方仍維持合作關係，小動作僅止於故意忽視對方的存在，但恐怕日後……終有正式決裂、反目成仇的一日。
到時可就難收拾了。

「我覺得，公子自七色大人死後就變得好奇怪，雖然說不上來哪裡不同，但以前的公子絕不是現在這副鬼樣。」冰蓮。

「同感。」亡命之花被七色龍指派為非凡的護衛，兩人不僅有主僕之誼更有過命交情，在場四人裡，他算最瞭解非凡脾氣的。

「連亡命之花都這麼說，那我們總得做點預防措施。冰蓮，不然妳陪夕暉去，如何？」飛蒼轉頭詢問冰蓮。

「沒問題。老實說我也挺擔心的。」淺笑。

事實證明女人的第六感總是奇準無比。

＊＊＊＊

夜。
月色如水，被沉甸甸的雲層擠壓，噴濺出明亮幽光。
召奴坐在房外簷廊，身著水藍單衣，沐浴鵝黃薄紗下，好似從天上下凡月華佳人。不只躲在天井裡的冰蓮兩人看呆了眼，無聲無息進入房裡的非凡，亦深受這幅光景震懾。

「召奴。」

「你來了。」唰地起身，單衣下擺劃出優美弧度。召奴伸手攬過僵立原地的非凡，在他耳畔低聲說道，「如果我求你取消神鶴的追殺令，你願意嗎？」

「這就是你叫我來的原因？」

「給你猜。」房裡沒有點燈，連接簷廊的門半敞，射入幾許月光。召奴一雙水眸在黑暗中眨呀眨的，像隻睜著大眼好奇盯著人看的圓滾滾小貓，「若七色伯父地下有知，絕不樂見這樣的你。」

「那麼，什麼才是真正的我呢？」腳冷不防往前一勾，對非凡全無戒心的召奴一時失去平衡跌落在柔軟的榻榻米上。來不及回神，非凡單手叩住他兩隻手腕，將人以側躺的姿勢牢牢固定在地。

「人世最大的美德是饒恕。」心頭驚魂未定，吐出的聲音卻不急不徐，連自己都訝異的平靜。

「寬恕神鶴的罪過之後，又有誰來撫平我心裡的憤恨？」居高臨下俯視身下的皇子。

「我會盡力。」

「不，你做不到。因為我一直以來的壓抑忍耐，全是為了你。」

『什麼叫“為了殿下”啊？你這白痴頭子！！快拿開你的鹹豬手！』天井裡的夕暉忿忿不平地手舞足蹈，沒半點對首領該有的敬意。冰蓮迅速抓緊他的手順道附送白眼一枚，深怕一不小心洩漏氣息，讓公子探知兩人的存在。

『事情不妙哪。兩人的談話越來越偏離主題……』冰蓮低語。

輪值守衛，平常微不足道的小事，如今居然危險萬分。只能感嘆最近大夥真是流年不利。

「你知道嗎？我從小就渴望到中原去闖天下，在沒有盡頭的遼闊大地做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讓我非凡公子之名永垂不朽。可是，不巧的，我遇見了你。」目光極其溫柔，手上的力道卻更趨緊了些，「我可以為你放棄我的夢，只要能守著你。但………」

「魔族嗜血好殺的本能在你體內覺醒。」召奴輕聲接口。

「為什麼你知道！？我拼命隱瞞，就是不願讓你知情！」

「非凡，你當真認為我看不出端倪嗎？」闔眼，一嘆，「我本來也以為所謂的『魔界』只是一個組織或地方的名稱。不過………大概兩三天前，蝴蝶就全告訴我了。對，誠如蝴蝶所說，她和冷夫人並非知交。但該知道的秘密她可一樣都沒少。」

「我們？妳認識魔……不，冷夫人？」非凡。
「不算熟，只見過一兩次面。」笑瞇瞇。

「我在等你說啊，非凡。你的苦悶、你的煩惱……我不想故意探你隱私，有些事若你不親自說出口就沒意義了………到頭來，都是我自己一廂情願。我果然是個自私的人呢，老是只想著自己的事，眼睜睜看你受苦………」召奴苦笑，「結果，我們依然不夠了解彼此。」

非凡沉默不語，手勁卻絲毫沒有放鬆。

半晌，待召奴察覺不對勁，非凡的空著的手已探入他的衣擺下，逗弄著他的慾望根源。

「你──」召奴驚呼，腦袋發出轟然巨響，一時間他什麼話都說不出口。身體不安地扭動，但這樣做反而更加強身體那份難受的灼熱感。

「你說得沒錯，召奴。」與往昔大不相同，不慍不火的低沉嗓音，像是上好的陳年女兒紅般甘醇。語調平穩地出奇，飽含情慾的氣味，「我們的確不夠理解彼此。打從第一次見面開始，我就想這麼做了。」

非凡俯身，舌尖不甚熟練地翹開召奴的嘴深入他的口中肆虐，啃噬著、吸吮著，他知道召奴在拒絕，但他卻沒有要鬆開的意思。

直到一把苦無架上他的頸項。銳利刀鋒緊貼著頸動脈，稍稍一動便能要了他的命。

「公子，請把手放下。否則休怪屬下無情。」

「敢對我動手，你不要命了嗎，夕暉？」嘴上逞強撂狠話，手則意外乾脆地放開。

「那倒請公子說說，你在做什麼？」嘲諷也似的女聲，冰蓮毫不畏懼地對上非凡的視線。像呵護嬰兒般把瑟縮顫抖的召奴納入懷裡，輕拍著他的背替他整理亂髮和衣服。

「我在做什麼？但願我知道──」瞥見召奴手腕那圈發紅的指痕，與召奴再度四目相接的那一刻，清楚看到他眼底的驚恐。非凡突然覺得胸口有某種東西炸開了。那雙總帶著笑意的溫柔雙眼，竟以受傷的眼神直勾勾瞪著自己………

非凡狼狽地奪門而出。
菖蒲帶領阿真從容進入召奴寢房，一面接手冰蓮的工作，一面下逐客令。

「公子吃錯什麼藥？」飛蒼。

不知何時在走廊排排站好、遭心思煩亂的非凡忽略的亡命之花與飛蒼。

「放任過度產生的心病。」亡命之花。

「明明有什麼改變了，卻不把掙扎與臆測坦然說出……」被趕離房間的冰蓮關上門，倚著門扉坐下，於女性而言不甚優雅的坐姿，「他們的距離只有一步而已。但不管殿下還公子卻都死命恪守這一步之遙，不願向前更不想退後，僵持到最後只好推開彼此以免大家都崩潰。真不明白………他們兩個，都非常努力在為對方著想，為何最後卻落得這般收場……」

「公子和殿下都需要好好冷靜一下。」飛蒼下結論。

「啊啊~怎麼會這樣？」夕暉抱頭蹲下，「如果殿下能順利執政，並有公子暗地輔佐的話………我還以為陛下夢想的『太平盛世』可以實現呢。現在就連影子都沒啦！！兩個人感情明明好到不行，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啊啊啊！」雖然與召奴非凡差不多歲數，心智成熟度卻差上一截。

「好歹你是中忍，拜託行為舉止成熟點好嗎？」冰蓮吐槽，「嘿，若我們去找殿下說『請您寬恕公子，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們認為成功率多高？」

「零。」亡命之花舉手。

「──假設東瀛有朝一日真能出現『和平安樂的自由國度』……一個沒有戰亂的世界，那，我們忍者也就沒存在的必要了，對吧？」夕暉大眼發亮，像個剛拿到禮物的孩子，「若那天真的來臨，你們想做什麼？」

「沒想過。順其自然。」

「真像飛蒼的回答呀。那冰蓮姐呢？」

「到人煙稀少的鄉下，蓋間茅屋、闢個菜園，養些小雞小鴨，平靜地度過餘生。」說著，目光有意無意地飄向亡命之花，「我要的，只是人間最平凡的生活。」最平凡的幸福。

然後，三人的視線同時轉向尚未發言的亡命之花。

「那個……我……」困窘地頓了頓，「比起那個，我還有更重要的事……」

「喔？」冰蓮挑眉。

「公子近日可能將親自前往中原親自尋找神鶴佐木下落。」

「什麼？」夕暉差點沒跳起來，「我怎麼都沒聽說？」

「尚在構思階段。由於我是前首領親自指派給公子的侍衛，像這類重大決定，他大都會先找我商量。不過，你也明白公子是行動派的，只要主意一定沒兩天即下令出航。」

「非凡公子進入中原，代表伊賀派勢力將隨之延伸。那小子野心挺大的嘛。」冰蓮笑容盡褪，鐵青著臉忽地站起身，一語不發拂袖而去。亡命之花急忙跟上。

這下，走廊只剩飛蒼和夕暉了。

「最近的男女關係好複雜。」夕暉索性找了個好位置，呈大字形躺在被阿真擦得發亮的地板上，「飛蒼，我有個提議你要不要聽聽看？」

「你說。」

「我……一定會努力變強！強到下任的伊賀首領除我之外沒有第二人選，這樣遲早有天我就能成為伊賀一族的頭頭，無論是何種形式………然後，」夕暉側過身，圓亮晶瞳直盯著飛蒼瞧，「我們兩人一起，幫助真田龍政開創所謂的『太平盛世』！」

「………年輕真好。」

「你在說什麼傻話？」燭光造成的昏暗氛圍，使夕暉連僅僅一個蹙眉的小動作也充滿朦朧美，可愛萬分。

「我是指，好一個春秋大夢。」這絕對是一時迷惑。俯身吻上夕暉泛著瀲豔水光的唇瓣，飛蒼如是想。雙唇分離的剎那，牽起一道曖昧的銀絲，「不過有嘗試的價值。」他啞聲道。

「那還用說。」嘴角含笑。是勾人心魄的媚笑，「但在那之前，你我的第一要務……說不定反而是重新整合分裂多時的伊賀派跟黑流派呢。」

「這句話若讓冰蓮聽見，她必定會對你另眼相看。」少有的臉紅。

「對我另眼相看的人，只要你一個就夠。」俐落坐起身，抬首，落下一吻。

＊＊＊＊

另一邊，冰蓮拔足狂奔。不知是她輕功卓越抑或乍來怒火激發出隱藏的潛力，照理腳程較快的亡命之花竟被她甩在身後。見走廊盡頭將至，再往外就是庭院了，冰蓮靈機一動翻身越上屋簷，再輕點足尖，輕功運轉，人眨眼間便姿態優美地落在屋頂上。

身在高處，冰蓮難得的盤腿乖乖坐正，等待遲早會找到她的亡命之花。從高處俯瞰，能清楚看見庭中的一草一木，包括七色龍身亡的水池邊，那些沾染血跡的雜草，現在都被阿真拔個乾淨，使水池周圍有一塊光禿禿的草皮，很是突兀。

然後，她的視線移向天際。夜格外地深沉，月光卻非常潔白，傾倒了一地的銀白光華流瀉整片大地。不知怎的，她想起了雪。冬天的第一場雪總是令人懷念，還有帶雪的枝頭，開了滿樹的潔白茶花，是那般美麗而自得。當大部份的植物葉落殆盡而顯得枯乾無生氣時，即使在已有積雪的院子裡，仍靜靜綻放著。那不謹讓人容易感染到一份高傲, 也更使人覺得深沉與謹慎。

山茶，雪地的孤高女王。她已不記得這句話是誰說的了。
茶花，別名「姬樁」。想來這就是陛下名字的來由吧？依東瀛的傳統習俗，身體差的男孩，家長就會替他取個女生的名字以保長命百歲………若沒記錯，茶花的花是……高潔的理性，還有………

理想的愛。

「理想的愛……」冰蓮細細咀嚼著這四個字，她能清晰感受到心靈深處那份劇烈的撞擊，「我又何嘗不想擁有？」她摀著臉，無聲啜泣。淚珠從指縫滑落。

亡命之花乃非凡公子的護衛。忍者對於主子的命令，理應絕對服從，如果說非凡公子執意進入中原，亡命之花自當捨身相隨。為任務捨棄兒女私情是理所當然的事……那麼，她呢？她的感情、她的心……在伊賀一族的利益前是這般渺小又微不足道……

混帳！！

「冰蓮？」

「亡命之花！」濃重的鼻音連冰蓮自己都嚇一跳，抹了抹眼淚，她注視著在身邊坐下，把她摟進懷裡的亡命之花。頭一次如小鳥依人似的偎在他人懷裡，令冰蓮有些不太習慣。

但她不得不承認，當人和人之間的體溫相接的那一刻，真的很溫暖。

「冰蓮，妳知道『棲霞』嗎？」

「嗯？」

「從前公子在學漢文的時候，讀到個詞叫『棲霞』。」撫著冰蓮略微粗糙的髮，亡命之花揉聲道，「這個詞指的是夕陽彩霞，可是在許多文學作品裡，『棲霞』更常用來形容有關秋林經霜染成紅，絢爛變幻的景緻………璀璨亮麗，令人心醉的記憶。」

「亡命之花？」冰蓮驚覺頰邊有液體滴落。不是她的淚。

「你是我心中永遠的『棲霞』。」

待續

（洗牌＝重新開始）

YA~這回的進度比預定快呢（心）
是說非凡神經錯亂中，想揍人的請便|||
夕暉小弟終於被我跟飛蒼配成對了啊（遠目）不過其實困難的部分是最後亡命之花跟冰蓮的場面………看多了那種大哭大鬧「不要離開我」諸如此類的偶像劇/漫畫常用橋段，告誡自己”絕不能讓冰蓮大姐淪落到這種田地！”（汗）實在挺苦手的呢~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嗎？（爆）還希望大家會滿意我的安排。

下一回大概就能完結了。感謝看到這裡、願意接受我這奇怪的半自創文的各位（深深一鞠躬）

所以，也是時候開始出書調查啦。
沒錯，我知道看的人不多（擦淚）可是人家的野望是不變的呀！！（啥？）這部文算在下最後的布文創作，之後大概就會回去寫卡漫了吧？（首推「飛輪少年」！我愛雙重人格小正太！！尤其是一個誘受一個女王受的時候>o<）

純粹紀念性質，價格我會努力看能不能壓到三百以下（所以請大家踴躍支持吧！）。番外篇也會持續寫的，請放心☆★

詳情請見此http://blog.webs-tv.net/yys60531/article/2853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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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雅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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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樓發表於: 2006-09-03 01:0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懸櫻歌

卷十九此後

京城˙上野郊區，鬼祭將軍別館。

此地本是鬼祭夫婦買來作為散心休憩之用，但，由於鬼祭將軍政務繁忙，別館已有好一陣子荒廢在那無人使用，如今則為君夫人靜養之所。自樁遭鬼祭行刺未遂以來，君夫人便再沒回到將軍府中，旁人只道夫人突聞陛下病重惡耗，心情激動過度無法承受，必須找個清靜的地方養病。

然而，事實是，因為自己一時心軟差點釀出無法彌補的大錯──害死自己的父親，加上再次親眼見識夫君鬼祭的毒辣，君夫人極須一處僻靜之地，好生思索未來的路，究竟該如何走下去才好。現下要她回去面對欲取父親性命的兇手，她摯愛的丈夫，無疑是世間最殘忍的酷刑。

「君夫人。」真田龍政恭敬行禮，「不知您傳喚下官前來有何事？」

真田龍政與先王交好，論輩分亦屬君子長輩，然貴為將軍夫人的君子地位自比區區太宰師高，顧及朝廷禮節，兩人仍依君臣之禮相待。

「首先我必須和你說聲抱歉。你當天和召奴他們的一番談話，我全知道了。」

「敢問夫人是從何處得知？」真田暗忖，數個應對方案立時應運而生。依目前情況，君夫人應當不會去和鬼祭通風報信，但若說是殿下告知夫人又太牽強；姊弟倆表面相處融洽，私底下這點警戒心理該還是有的………

「是夕暉。」

「那名伊賀忍者？」一愣。

「別被他浮躁的外表給騙了，那小鬼可機伶得很。你放心，不是偷聽，以他的能耐沒兩三下就會被非凡發現。怎麼說呢？算是他從召奴那打探來的吧。這孩子雖只是中忍，本事不高，卻非池中之物，假以時日，必不可小覷。」君夫人眼眸依舊清澈如水，但細細打量，裡頭竟深不見底，「我明白夕暉特地告知我此事的用意。這回找你來，是想表達合作之意。」

幸好夕暉不是敵人。真田如是想。或許夕暉自己都不明白，即便沒本事，他的頭腦正是他最大的武器；有如此人才，伊賀派想必大有可為。

「夫人願意為我們作反間？不過，依眼下形勢，夫人要重拾鬼祭信任恐怕難上加難。他是行刺陛下的兇手，而您是陛下的女兒──」

「更是他深愛的妻，身邊唯一能信賴的側近，手下的第一謀士。鬼祭必須和我合作。只有我，能輔佐他成為天下霸主。」

「請夫人考慮清楚，一來對方是您的夫君，二來如果讓鬼祭發現您意圖不軌，下場可能……」生不如死。真田艱難地嚥下這四字。

「我從不後悔成為鬼祭的妻，因為我打從心底愛著他。當年父親明知遲早會落得這步田地，他依然爽快應允鬼祭的提親，為的只是希望讓我快樂……父親的愛與恩情，君子無以回報。也是時候為父親做點事了。就算這齣戲是以我的死亡來作結也無所謂，能為一生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燃燒生命，是我的榮幸。」燦爛幸福的笑顏，透露堅毅的決心及不悔的情意。

「屬下明白。」深深一鞠躬，真心誠意。

「關於訊息傳遞問題我打算請黑流派幫忙。照夕暉所言，依現任首領˙飛蒼剛直的個性，不會眼看鬼祭胡作非為卻撒手不管的。」君夫人旋身站起，姿態溫婉端莊，「這個國家的命運就交給你了，真田太宰師。」

「屬下誠感惶恐，但願盡力一試。」

真田龍政雖與樁私交甚篤，但礙於先祖遺訓，不得不保持中立。然而，數年前他為蒐集情報和叱吒風雲的女海賊˙樓沉沉搭上線，鬼祭居然以此作為罷黜自己的藉口；他真正目的為何大夥心知肚明，敢以之開罪真田家，就別怪他們一家上下從此打定主意和鬼祭對抗到底。

而且，他還因此獲得意外的報償──樁的一對兒女不約而同願意把國家托付給他。身為人臣，此乃無上的光榮。

說真的，樓沉沉海上女兒的豪爽作風、清晰的思路跟優雅的談吐，全無半點海盜該有的粗獷，跳脫一般大眾對海賊的刻板印象，著實令他深為動心。可惜，最後這段情依然沒有結果，但卻為兩人結下持續至今的友誼。

海上是樓沉沉的地盤，連洋人聽聞她的名號亦畏懼三分……若拜託她接應召奴到中原……對樓沉沉而言，即使對方乃當今聖上，恐怕她也不理不睬吧？海賊崇尚自由，凡事率性而為，要她出馬等於捲入皇室紛爭，樓沉沉鐵定不肯……唉，又得親自走一趟了。

「君子感激不盡。願天照大神的祝福永垂於你。」

「謝夫人。屬下自當盡力，不負夫人所託。」

序幕已升，只待主角就位。
一場諜對諜的戰爭，即將展開。

＊＊＊＊

時隔四日，非凡公子果真對外發佈將親至中原，捉拿神鶴佐木以報殺父之仇的消息。明日清晨出發，三分之一的伊賀忍者隨行，東瀛事務暫交上忍˙白雷代掌。

「想去哪是他的自由！那王八蛋還不快去死一死算了免得浪費糧食！！」

這是夕暉前來報訊時，召奴的回答。據當事人表示，皇子殿下當時非但口氣惡劣且書籍雜物齊飛，看來對某人差點霸王硬上弓一事仍耿耿於懷。畢竟誰會對個意圖侵犯自己的登徒子有好臉色？何況此人想殺害自己的師傅，說到底也算人之常情。至少眾忍的輿論是偏向同情皇子這方，我們只須知曉這點便足矣。

其實，召奴明白，這兩件事僅僅是他情緒的投射而已。他知道非凡太壓抑自己，從七色伯父身亡後他一滴淚也沒流，緊繃的心需要宣洩的出口；雖然本能上會抵抗，但若那天冰蓮跟夕暉沒有出現，說不定他當真就把自己獻給非凡也不一定。

他喜歡非凡，這份心情一直沒變過。跟喜歡的人做這種事就廣義來說並無不妥，況且兩個男人也生不出小孩。他在乎的是………自己在非凡心中的地位。若是從前，只要他想往東非凡絕不會往西，他不希望神鶴死，非凡就不會殺神鶴。然而，神鶴所殺之人，是非凡的親父──他心底視若珍寶的唯一親人。

不論發生何事，他有把握非凡死都不肯認他的生母˙魔魁之女。不肯承認的親人不算家人。就某種意義而言，非凡已經是貨真價實的孤兒了。舉目無親，和自己半斤八兩。

結果，依然是血濃於水。可歌可泣的親情戰勝一切。老套的結局。

而他花座召奴對非凡公子的感情什麼也不是，什麼都不剩，根本就是個愚蠢可笑的幻想，無藥可救的夢境一場！！簡直混蛋透頂！畜生………給我通通去死吧！

「可惡！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召奴憤然拍桌，無視四周因早上夕暉之言而一片狼籍的御書房，倒頭往後仰躺。反正四下無人，姿勢再如何不雅觀也沒人看到。

前提是忽略在天井待命的冰蓮。

想到心頭最珍視的人居然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召奴就覺得有把無名火在心底熊熊燃燒。

「如果……今天死的人不是七色伯父，而是父親的話……」

明知不該這麼想的。這樣好像在詛咒自己的親父。
但，若那時沒有曼陀羅華，父親就這般死去……兩大忍派莫說分裂了，七色伯父和神鶴說不定當晚就領軍殺進鬼祭將軍府。被當代最優秀的兩名忍者盯上，鬼祭不死也去半條命。

如此便可清除朝廷的心腹大患，非凡也不會有前往中原的念頭，而是一同在東瀛生活，以建造『太平盛事』為目標，為達成父親的遺願而努力，直到生命終了。繼承人問題靠收養就能解決，比起眼下形勢簡直好得過分。不過，要是事態真如此發展………

「恐怕變得冷血無情的人，反而是我吧？」

不是說平常愈文靜的人生起氣來愈可怕？正因他從未真正氣到失去理智過，所以根本無法預期自己若真動了肝火會變成什麼樣子。但，有一點他很清楚………到時他定會不擇手段去剷除一切敵人，就算對方是親姊姊也不放過！

光想像便足以讓人打個寒顫；沒人想變成六親不認的殺人魔。
而非凡為報父仇，正積極往這條路上走。

「該怎麼辦？」

事情已經往最壞的方向前進，遠超出一介皇子能控制的範圍。憑他和神鶴的關係及自身的實力，並非沒興起過去當伊賀首領的念頭……飛蒼想必也會乖乖讓位吧？只是，這舉動對事情一點幫助也無。至少……在最後的最後，自己可否為非凡留點什麼？在非凡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記憶，讓他往後回味這段記憶時，能想起那份所剩無幾的良心……少得可憐的同情……

「冰蓮。」召奴坐起身，理理衣襟。

「殿下。」女忍聞聲出現，單膝跪於召奴跟前。

「今天一整天都妳值班嗎？」見冰蓮點頭，召奴又問：「到午夜都是？」

「是的。」冰蓮雖不解其意，仍據實以答，「殿下有事須屬下效勞嗎？」敏銳的觀察力，乃忍者必備技能。

「我打算丑時到伊賀之里一趟，勞煩妳護駕。」

「這……現在時機敏感，貿然行事實在不妥，懇請殿下三思。」

「安啦。」召奴唇角微揚，「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丑時三刻，非凡依舊為明日出發到中原尋兇一事忙得焦頭爛額。身為新任首領，他的年紀確實太輕，論能力卻無庸置疑。在以力量決勝負的忍者世界，沒什麼比無與倫比的強悍更能收服人心。

雖然隔了段距離，但非凡辦公之處仍能清晰看見那株櫻花樹，在伊賀忍者村入口附近，他初遇召奴的地方。也是十年前七色龍引退時，為表達對樁陛下的思念之情，親手種植的象徵物。

大片大片的月光，像許多破碎的鏡片，在四周的樹林枯枝間閃耀映照，明明滅滅。
這樣美麗的夜，無論是跑出妖精還是仙女都不會讓人訝異──這種非常識性的想法似乎不該出現在一個身負重任的伊賀首領腦海中，不過話說回來忍者本來就不是什麼正常人就是了。

然後他看見召奴，深藏不露的當今皇子。其心思纖細可比絹帛，將之撕裂時所發出的悲鳴，非凡猶歷歷在目。是他親手斬斷兩人的羈絆。這種時候出現在伊賀的地盤，究竟有何意圖？

至少現在的非凡猜不透。

人與人的交情時常無法用時間來衡量，有些人你認識一輩子卻仍舊不了解對方，有些人相處的時間雖然短暫，但彼此卻能心意相通。顯然他跟召奴算後者。相識近一年，召奴總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並非心智或身體上的不成熟，一場又一場的政治鬥爭與暗殺行動，真有什麼幼稚的行為也早已成為過去，無論生者或是死者。

然而，教他驚訝的是，召奴依然是老樣子。
看不慣的大聲指責，高興了就開懷大笑，悲傷時流淌幾滴淚珠。雖有自己和神鶴在旁守護，絕不讓召奴染上半點塵埃；但，即使某朝一日那雙素手因故染滿了鮮血，召奴的心恐怕仍像一張白紙吧──讓自己感到痛苦的純潔。

召奴一身的白衣，只有頸上一條黑色圍巾輕飄，正好襯出幾乎和雪一般的肌膚和黑亮不亞於夜色的烏髮。要不是先看到臉，非凡心想，他真會以為自己看見妖精了。

他看著那一身潔白的人拔出刀，一式式的刀法如行雲流水，融合伊賀、黑流兩家的刀法，又有幾分自成一格的味道，看著他的刀溫柔地畫出一道又一道的弧線，很難想像這樣溫柔的刀法能確實擊退敵人嗎？沒來由的，非凡下意識認為一定沒問題。

每出一刀彷彿揚起一陣風，帶起一個又一個美麗的圓，竟不像是練劍，而是飄逸出塵的舞蹈。夜櫻滿樹粉紅的花被劍氣掃過，灑了滿天的花瓣竟是一場溫暖的大雪，落英繽紛。他看著召奴的側臉，看著召奴的眼專注地看著刀，他突然想起他從沒看過召奴使刀的模樣。

若不是第二天整裝出發時看見滿地的櫻花花瓣，非凡幾乎要以為這只是一個太過真實又太過美麗的夢境。

不論召奴意圖為何，非凡明白，花座召奴此人，恐怕他此生是忘不掉了。

＊＊＊＊

次日申時，清白屋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蝴蝶拉著一名身披黑斗篷的婦人直奔臥房。隱藏在兜帽下若隱若現的紅顏，只消看過一眼便永難忘，堪與花街任一紅牌名妓媲美。

「差點沒被你嚇死。」蝴蝶匆匆把人推進房，揮手趕走幾個在旁好奇窺探的小廝，小心翼翼闔上房門，「京四郎臉都綠了，難得他這麼慌張。會在花街剛開店就光明正大上門招妓的良家婦女，全東瀛也只妳一個。」

「真抱歉，我從不認為自己是良家婦女；嚴格說來，我連『人』的邊都沾不上。重點是，我找妳純粹只為敘舊。」褪去斗篷，裡頭是件與方才的黑呈強烈對比的純白喪服，「下午去祭拜七色，想說遲早要來這裡一趟，就順路過來了。」

隱約散發成熟的嫵媚和高傲無比的自信，擁有無論東瀛或中原武林都無法忽視其存在的強悍，非凡公子之母、伊賀派前首領七色龍之妻˙冷夫人，中原人慣稱「魔魁之女」。

「妳難得回來，我們就別再浪費寶貴的時間，快快進入正題。」蝴蝶打個手勢請冷夫人入座，自己也跟著在對面的位置正襟跪坐，「帶神鶴至中原避禍的人是妳，對吧？」

「何以見得？」

「除了妳，沒人有能耐躲過伊賀派天羅地網的搜捕。」蝴蝶拿起身後桌上的瓷壺，給冷夫人和自己各倒了杯茶，「尤其當非凡正在氣頭上。」

「不錯。」冷夫人也不避諱，大方坦承，「接到消息我便馬上出發，但也費了番功夫才跟神鶴取得聯繫。意中人有難，即使狠心如我亦忍不住伸出援手………感情這事，實在很微妙。」

「噗……」被含在口中來不及吞下的茶噎到，蝴蝶難受地咳嗽不止，「妳？咳……我有沒有……咳咳……聽錯……」

在東瀛，冷夫人需要強有力的庇護，而那時七色剛好需要一個妻子來試探樁對他的感情，兩人的婚姻根本是變相的利益交換；然而，終究是名份上的夫妻，乍聽向來權利至上的冷夫人也有傾心愛戀的男人，讓老練如蝴蝶者一時亦反應不過來。

「妳想問既然如此當初何不嫁給神鶴？可惜打從一開始他的心就不在我身上，若和他結為名義上的夫妻只會令我更難受，倒不如找急需幫手的七色來當靠山。」面無表情啜了口茶，「我長年不在東瀛，你們不知情也算理所當然。但，如果連神鶴喜歡的人都不知道，那倒真枉費了大夥朋友一場。」

「什麼意思？」

「妳知道嗎？神鶴愛的人……是樁啊。」哀戚的神色。不甘心的語氣，透露出她深埋內心的怨，「在去中原的船上，神鶴說要和我小酌一番，誰知他竟反常地喝個爛醉還講了一堆我寧可不知道的話……該死的酒後吐真言………」玉手緊握成拳。

『我愛樁。七色則是唯一心意相通的朋友。無人能取代他們；我無法只選擇他們其中一個，只要失去一方，我的心也等於死了一半，所以我決定誰也不選。』

難以言喻，濃烈深刻的感情。
一席話，足以將神鶴對七色與樁重視，表露無遺。

「很難想像神鶴究竟藏了多久………我們幾人之中，待在樁身邊的時間就屬他最長，算算也快二十年了。最好的朋友跟暗戀對象彼此相愛………而他只是一味守護著他的心上人而已。神鶴唯有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再怎麼想望也得強忍著不能踰矩，才能維持三人的關係。神鶴的孤獨神鶴的痛苦，我竟一無所知……」冷夫人一剎那激動起來，隨即恢復平靜。

這回，蝴蝶著實征愣了，像個少了操縱者的人偶，僵立在舞台上。神鶴的默默付出她是知道的，但她卻渾然不知在那背後隱含的癡情；加以頭一回見到冷夫人人性化的一面，樣樣皆使她震撼。她首次感覺到，冷夫人也是有血有肉的一般人，也是個渴望愛與被愛的平凡女子。旺盛的權利慾望，或許是下意識想彌補心頭的那塊空洞吧？

她對不起神鶴。嘴巴上說大家都是朋友，但她卻沒察覺神鶴的煩惱；還是說，神鶴藏心事的手法太高明？她和京四郎長年在社會底層打滾，素盞鳴兄弟同為一方之主，七色龍乃伊鶴派首領，樁更是在權謀算計的險惡環境裡求生存的東瀛之王；一群看穿人心的高手，無人瞧出一絲端倪？衝擊性的事實讓她忍不住暗罵自己的愚蠢，並為神鶴抱屈。

「等等……不對！神鶴不可能為這種理由殺人。」蝴蝶驀然抬首，「告訴我。」

儘管如此，守著樁的那段時間，仍是神鶴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吧？

「這部分只是我個人的推測，不過我有九成把握。」微笑，方才的焦躁眨眼即逝，彷彿不曾發生，「應該是七色要求神鶴下的手。」

「為什麼！？太殘忍了！七色不會不知道………」

「但他還是厚臉皮地拜託神鶴，而神鶴也答應了。」頓了頓，冷然續道，「這是個思考上的盲點。妳想，服用曼陀羅華的樁到底何時會醒？如果，當樁醒來時七色已是個白髮老翁，或者更糟的，直到他死樁都醒不來………一輩子的等待成了場空，誰都沒法忍受；這我能理解。我無法接受的是，堂堂伊賀派首領竟是個沒有面對現實的勇氣，想逃避現實還得假借他人之手的窩囊廢！！為此不惜刺傷朋友的心………沒用的廢物。」冷夫人啐了聲。

「我了解妳的憤怒。」蝴蝶輕言相慰。

七色痛，神鶴更痛。人性的軟弱，終造成無可挽回的悲劇。

「聽聞我兒非凡昨日啟程前往中原？」俄頃，冷夫人迅速轉換話題。一句話便把關於神鶴的所有掃除殆盡。

蝴蝶明白，冷夫人不想再提及傷心事。也罷，錯綜複雜的感情就將之付諸記憶流水，塵封在她與冷夫人心裡最深的角落即可，就像以前一樣；不知怎的，冷夫人只願意對她吐露心事，久而久之，她便成了一個盡職的傾聽者，保守著許多世間唯有她倆知道的秘密。

於是，她順著冷夫人的話道：「是啊，那小子報仇心切，不惜與召奴決裂也執意要追殺神鶴到天涯海角………對了，我未經妳同意就擅自把『魔族』的事告訴召奴，若造成妳的困擾，我向妳道歉。」

「妳辜負我的信任，就這點來說我是該好好說妳一頓。但既然妳沒破壞我的局，這次我就姑且不追究了。」面對唯一能講知心話的朋友，姿態依舊高高在上。這就是冷夫人。

「妳的局？」蝴蝶敏感地嗅到陰謀的氣息。

「說來真該好生感謝七色，雖然對他的死我也覺得很遺憾，但他死得真是時候。這樣說的確不應該，不過，若非如此，非凡也不會甘心切斷和小皇子的關係直奔中原。如此倒省了我不少心思去做離間有情人此等無聊事。簡直順利得不可思議，完全不費工夫，非凡便自動踏上中原………」

「妳太小看他對妳的偏見了。就算淪落階下囚，他也絕不會去找妳。而且召奴過不久也會到中原去。」

「那又如何？召奴和非凡是沒法回到過去的關係了。『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們頂多只能為彼此的處境擔憂。依我兒的聰明才智，他很快就能發現如果不找個大門派同盟，伊賀派人生地不熟根本是孤掌難鳴。何況據我的情報，非凡的魔族本性已開始覺醒，而且是足以造成他驚惶失措的程度。」

「妳曾說過，非凡只能算半個魔族。」

「對，因為給他一半血肉的三教教主是人類；他勢必得來找我……半魔半人的特殊體質，絕非光靠意志力就能克服的東西噢。敢小看魔界，必為此付出代價。」輕描淡寫，事不關己的態度不禁教人懷疑，非凡這兒子在冷夫人心裡有多少份量？或者，僅是枚棄之可惜的過河卒子？「別擔心，如真出什麼岔子我也會力保非凡安全，他可是我入主中原的王牌。非凡正是我為此而生的。」

「如果有天非凡成了妳的累贅，妳定會毫不猶豫把他剷除吧？」蝴蝶不曉得該如何形容她現在的心情，有那麼一瞬她想衝上前賞冷夫人一巴掌，但下一刻她又覺得將親生兒子當武器利用的冷夫人，那修長的身影似有道不盡的酸楚，「妳真的很悲哀，寒星。」

不自覺地，蝴蝶吐出天下只有她一人知曉的，冷夫人之名。

「悲哀與否，得由我自行斷定。」起身披上斗篷，漆黑色彩將人裹個密密實實，「蝴蝶，多謝妳的招待。恐怕這輩子我們是不會再見了。」

「這裡永遠是妳的家，想來隨時都可以回來。」蝴蝶從背後抱住正要跨出房門的冷夫人，兩人的身體緊密相貼。

冷夫人確實可憎，蝴蝶懷疑她良心被狗啃的次數多到數不清。雖為冷夫人密友，但充其量也只是個口風夠緊能讓她安心發洩心事的人而已，蝴蝶從不認為自己瞭解冷夫人，高傲如她不容許任何人看透她的心。明知如此，蝴蝶仍舊放不下這名行事周嚴狠絕，但內心其實相當脆弱易折的女子。

每每見到冷夫人心口不一的動搖，她就沒法坐視不管。

「我會銘記在心。」冷夫人撫上蝴蝶白嫩的手，緊緊握了一下，隨後不著痕跡地掙脫蝴蝶的擁抱，「告辭。」

冷夫人瀟灑離去。
沒有人知道，周身流露威凜丰姿的冷夫人，她的心，是否一如她的行徑般颯爽堅決？

＊＊＊＊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不到七天，鬼祭將軍因故斷臂一事在京城裡傳得沸沸揚揚。有人說將軍偷偷在外包養女人，被妒火攻心的君夫人賞了一刀。也有人說是仇家上門索命。有人說將軍因為和忍者一族有過節，被對方的大頭目下令追殺，所幸將軍武藝高強順利脫身，失了一臂已是萬幸。尤有甚者，還傳說是將軍想非禮皇子卻反被皇子在情急之下砍下一臂。

合理的不合理的，可能的不可能的，上百種版本的前因後果成為京城百姓最近茶餘飯後的最佳聊天題材。只是沒一種說對，頂多是沾到點邊。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人的想像力非常豐富，而當幾千人的想像力綜合起來更可比洪水猛獸。千萬小心。

然後，在百種傳言版本中佔了近四分之一篇幅的小皇子可沒閒著，此刻正為了他的大計畫費心操勞；召奴明白，這是場長期抗戰，一旦將政權拱手讓渡鬼祭，就別妄想能輕易討回。正因對方心機深不可測，無法預料鬼祭將如何出招，所以更該及早準備；連日來，召奴為預想未來可以有效對付鬼祭的計策，和真田龍政見面的次數暴增。不過因為真田都是在黑流派忍者護航下偷溜進來，因此到目前為止，朝中尚未有人起疑。

此外，自七色龍之死後便不見蹤影的兩名暗藏巫女，大概兩天前又突然現身，把泣龍怨丟給他。這意味著召奴必須找個藏寶的好地方，還有提早收拾細軟以防萬一。

「奇怪……不可能啊……為什麼找不到？」

御書房凌亂不堪，不知情者或許會誤以為是強盜來襲。召奴心急地翻箱倒櫃到處找，但就是沒看到他的寶貝──蝴蝶送的畫。母親的畫像。在他心中，母親溫婉美麗的面容價值可比萬兩黃金。在他打算帶的行囊裡，除卻泣龍怨、幾套換洗衣物與銀子，就是這幅畫像。

明知自己絕不可能把如此珍貴的東西亂丟，可現在快把房間翻爛了都找不到卻也是事實。召奴快急瘋了。

「可惡！到底死哪去了！！」氣過頭忍不住罵上幾句。

「敢問殿下是在找天后的畫像嗎？」

「夕暉？」注視著那俊逸的少年從天井躍下，召奴半信半疑地開口詢問，「你知道那幅畫在哪？」一張緊皺的小臉浮現喜悅神采，唇角跟著上揚。

「嗯。就在櫃子下層原本殿下放的地方沒錯。只是我拿去偷塞到公子的行李裡了。」

「你說什麼！！」揪起高自己半個頭的夕暉衣領，召奴差點就這樣一拳捶下去，「你拿去送給非凡？」

「是，不過因為是我偷放的，公子本身並不知情。不過我想等公子到中原後就會發現了。」

「你……」召奴為之氣結，滿肚子苦惱委屈兼問候對方祖宗八代的話語本欲脫口，不料這堆有的沒的話竟一股腦地梗在喉頭，讓召奴一時語塞，「──為何這麼做？」最後，能講出口的只剩這句。

「因為這是殿下的期望。」夕暉答得理所當然。一雙眸子宛如清晨的天，霧濛濛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登時，召奴忽覺豁然開朗，心中那座彎來拐去的死胡同應聲消失，僅餘下幾許斷垣殘壁。他覺得，現在的他似乎可以用更為平緩安祥的心境，更超然的目光，來看待父親的沉眠、七色龍之死、非凡出走，還有在這之前、之中、或之後，所有已發生或未發生的大小事件。

直到這時，召奴終於發現，其實他早已明白，自己要追求的是什麼，只是他一直摸不清那東西的形狀。如今，他總算能抓到一點邊。相信不久之後，他就能看見它的全貌了吧？

「夕暉。」

「是，殿下。」彷彿料定自己不會受罰，夕暉沒有絲毫慌張，態度一如以往。

「以後的事就交給你了。」召奴綻出抹笑，意味深長。

＊＊＊＊

據後人新修的《王朝通史》中記載，花座王朝三代太子˙花座召奴，於德正二十二年鬼祭將軍興兵造反時為鬼祭所殺，享年十四歲。隔年正月，鬼祭即位，改年號大元，以極其殘酷的手段實行恐怖統治，為史上有名的「鬼王」。其政權歷經十二載，終為前朝太宰師真田龍政領兵推翻，「黑暗時代」宣告終結，真田龍政亦因此聞名史冊。

然而，沒有人知道，在真田龍政的成功背後，全靠一群暗中活躍的忍者們撐持。沒有人知道，歷史明文記載早在鬼祭叛變之時亡故的小皇子，換了個姓氏漂洋過海，以「莫召奴」之名在中原異地寫下另一則令後人難忘的傳奇。

智謀冠天下，美麗的南朱雀。

完

由於本本目前預定明年二月場出刊，預定截止日期將延至十一月底。近日將會發正式DM。因為打算印製的數量不多，基本上是以預定人數為底再多一點點，所以請想要的人一定要預定唷！來網誌留言或mail來都行。

在此先透露部份內容，當作是在下給從頭到尾跟文的看倌們的一點心意：

頁數：250頁以內
字數:約14~17萬字
收錄：懸櫻歌正文（全19回）＋番外兩篇（不公開）
封面：曇子
插圖：阿仁、玄凰跟涴（陸續增加中）
價格：300（暫定）

呃……除了文案外好像都差不多了嘛（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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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龍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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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樓發表於: 2006-09-11 03:5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長期以來一直有看著作者這篇文章哦~~~每次都很期待有新文發出~
有時候也想寫些感想來回覆作者~~可是...又不知該寫些什麼~
總之....有點像未完的篇章...後續或許會出現些許我意想不到的發展..
也就這樣一直拖著~~沒有回出些像樣的感想~~>///<~

怎麼說呢?~總覺得作者的文有份特殊的味道~~我彷彿能感受到那漫天櫻花香
好一個日本味甚濃的文章～～尤其是在細部描寫的部份都能看到作者的用心～

大大的文有很多地方都寫的非常細膩～整個文的結構非常的紮實完整．
是一篇縮小版的小說了呢！～能集結出書我想也是很棒的決定．

說到文中部份我最喜歡的部份是什麼呢？

我想就是靈動的召奴吧！！～≧//﹏//≦~尤其他清麗模樣的描寫,連我都心動呢!!
雖然文裡有很多宮鬥爭的橋段～～但我還是比較在意著磨在愛情的情節．
這是我個人比較㧢好的部份～～希望作者包含囉～Ｕ///Ｕ～

有段話是這麼寫著～
你永遠不會知道為什麼喜歡對方，但，當你發現的時候，即使得豁出性命也義無反顧。

是我很喜歡的一段文～那心頭的一點痛，或許就是愛的副產品吧．
也因為愛～讓很多人做出自己都想像不到的事，包括生命，全心全意只念著那個人．

可愛的召奴或許有那麼點不適合悲傷的結局，因此接續到中原這部份到是不錯的收尾．
不過～我相信．．以召奴似水的溫柔一定可以化解一切的怒意和不快樂．
他就是這點祖傳的天份，讓大家心甘情願付出呢！
而召奴的可愛模樣就這樣深深的種在大家的心裡了呢～～

期待作者能寫更多的文哦～～加油！

[ 此貼被蘭龍樹在2006-09-10 20:1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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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27樓發表於: 2006-09-14 22:0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在這裡先跟大家說聲抱歉,由於種種原因,所以......曇子沒法出圖了.......
至於其他繪者仍照舊,不過封面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連在下這作者都不知道(汗)
那麼,如果不嫌棄仍想收藏此書的看倌,請來預定吧(遠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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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樓發表於: 2006-09-14 22:1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TO:蘭龍樹

自從開始發文以來,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麼長的回文了.......感動(擦淚)
在下真的很想送您一朵花,無奈我不會用此功能.......(遠目)
首先,還是先感謝回文^^

其實在創作過程中,我不斷地.....想放棄(毆飛)沒啥人留言也沒啥點閱率,讓我深深了解到何謂自作孽|||
還好有可愛的召奴(大心)
對於愛情描寫的部分,每次都因為劇情緣故(?)被我刪去了些.......這部分就留待番外篇再好好補償大家吧!
也謝謝你的那句話,我很喜歡~說不定可以運用在文裡面///

當初為了文中許多需要考究的部分,還因此買了兩三本書來研究.......想不到真的有人注意,效果看來也不錯,不枉我努力地查資料了~

知道有人在默默看著自己的文,感覺動力倍增不少.......
不過番外是不公開的唷,想看還是得看書才行.......(<---是說我也還沒開始動筆|||)

我會繼續加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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