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3 [襲蓮]血7，23F|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13 [襲蓮]血7，2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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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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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20樓發表於: 2008-06-12 04:1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聽說，這年頭的吸血鬼都可以擦了防曬大白天出門了
不知道，蓮華大人行不行

看到阿步的身世，好可憐啊QQ

頂端

眠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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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3)

21樓發表於: 2008-06-26 23:3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to 劍懷心
估計...不行...
主要是...個人覺得,防曬霜的效用實在太微弱了...

身世...嗯...會一步步揭開的,尤其是,關於他記憶的部分~

感謝回帖哦~

頂端

眠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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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3)

22樓發表於: 2008-06-26 23:4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 * *

“嘀、噠、嘀、噠……”
鐘響得從容,並且,連綿不絕.

夜色已經濃了,一步蓮華看看一旁碩大的座鐘,放下手中的譜子,對身旁的少年道:“今天就這樣吧.”從道境到苦境大概有一個小時的車程,現在已經十點半了,若再不回去,襲滅該要出來找他了.如果讓那小孩知道他在蒼家裡,又該牽扯一些事出來了.

和面前的少年是在墨塵音的演奏會外相遇的.因為是個迷你音樂會,未及黃昏票就賣完了,一步蓮華只得在外面等黃牛票,死要跟來的襲滅買了三次冰淇淩,只拿了課本翻來翻去,一會兒又把數學題翻出來做,演唱會進行到一半,兩個人都在門口的長椅上坐著.然後就看到了這個白頭髮的少年,癟著嘴拿著兩張票要往垃圾桶裡扔.一步趕忙上前去拉住少年的手,向他要了這兩張票.後來再在中介碰到的時候才知道少年是因為被三姐放鴿子而失了聽演奏的興致.因為投緣,一步便答應了做少年老師的請求.出人預料的是,一看資料,竟發現少年名叫白雪飄,是蒼的弟弟.

當然一步蓮華如今已沒有避開蒼的必要了,只是介於襲滅的緣故,他有點莫名的心虛.

走出門,他看看盈滿的月亮.那昏淡而疲憊的月黃,在灰沉沉的雲裡面揉開了,就像浮腫的眼眶.

忽而有些恍惚,他想起今天還有其他的事.心底一沉,覺得腦子裡面的弦全部繃緊了.

這個人世給他一生的時間很長,給他每天的時間卻很短.

他掏出電話,撥回家去.話筒只“嘟”了半聲,襲滅沙啞而乾淨的聲音就響起了:“一步?你在哪兒?怎麼還不回來?”

“襲滅,我今天跟人有約,你先睡吧.”

“……”話筒裡隱約能聽到電視的聲音,還有襲滅有節奏的呼吸.

窒息的沉默,堅決的否定.

襲滅每週回家兩天兩夜,時間本就很短,一步再往外走走,無疑是縮短了兩人的相處.

“襲滅------”

話沒說完,立即就被打斷:“你在哪兒?我要跟你一起去.”

“你早點睡吧.”月在天頂搖搖晃晃,整個天穹都是鐵灰的.一步的心情慢慢地沉落,有了些微的眩暈.拿下電話,掛斷了,然後關機.

他找到了那個生化基地的原位址.本是個廣闊的地下實驗室,現在卻被改造成購物廣場.那一片區都成了苦境的購物中心.地面上除了緊密的樹叢,便是林立的大樓,幾乎所有的樓都是玻璃表面,每個樓都全方位地映著月華,站在其中,幾乎讓人有一種將月亮鎖住的錯覺.

就在月光集中的這個方位,這個教堂裡,還有很多年前未曾磨滅的印記.或許是有意,又或者無心.

一步蓮華敲了一下教堂的門,許久未見反應,於是推門,門很重,但沒鎖.

“啞-------”地一聲,門開了,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他皺著眉頭轉身關了門朝裡面走.

到了後花園,才看到約他的人.那人正蹲在院子裡澆花,一邊細細地擦拭著花葉.

“一蓮托生?”他試探著問.

那人聞聲放下水壺,轉頭笑著看向他,比臉大許多的臉皮堆在一起,乾燥又油亮,似乎倒映著月光.

“你來了.”他指了指旁邊的長凳,道,“坐吧.”說完便站起來,晃了一下,一步趕忙上前攙住到凳子上坐下.

“花開得很好.”一步若有若無地說.

“幸運的是,它們活得不算長.”

一步半閉了眼,雙手交叉著搭在膝頭,身子微向側傾,並不接話.

“我不能理解你的痛苦,正如你無法理解我一樣.就算我們從同一片廢墟裡面走出來.”

一步站起來,抬頭,往回走,依舊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一蓮托生與他同是那個實驗室裡的實驗品,不同的是,他是成功品,一蓮托生是失敗品.他們同樣以鮮血為食,壽命卻大不相同.
他想要找回以前的記憶,而一蓮托生想要忘記.

六
襲,是逆襲.滅,是毀滅.
襲滅天來總是帶著一種抗爭這個世界的心情在生存.直到他遇到了一步蓮華.
但後來,他發現,一步蓮華並不屬於他.

晚風吹得響亮,吞佛童子的病終於被學校發現了.然後,就因為一些莫須有的罪名被開除了.

現在週五,晚上七點.剛好晚自習時間.他朝著自己教室的窗戶望去,正好對上投下目光來的襲滅天來.那目光,散漫又冷淡.對於他的離校,漠不關心,可有可無.

於是轉悠在校園裡,搜尋一下自己不願留下的東西.

也許,轉悠,閒蕩,只是為了那些自己並不怎麼願意承認的原因.

* * *

一步蓮華和白雪飄講多了幾句,看時間的時候,已經是八點了.學校添了晚自習,大概上到九點,他打算去接襲滅一同回家的.於是匆匆道別,剛走到門口,撞上一個女人,端在手上的玻璃盤子裡的水果塊稀稀落落全掉到了地上.盤子底下,掉出一把水果刀來.

一步愣了一下,正要開口,那刀子亮晃晃直直捅到他肚子裡去了.

破開肉的疼痛,那一瞬間,他還沒感覺到.

迅速抓住女人還欲動作的手,撥開刀子,將她扣到了牆上.

“哐當”一聲,那刀子落到遠處的地板上了.

白雪飄跳過來,喚進了安全人員.

為了避免一步蓮華與警方的接觸,女人沒有被送去警察局,只是被鎖在宅裡的儲物間,等待蒼回來.而蒼趕回來的時候,那個固執的按著傷口蹣跚而行的人已經沒有在大宅子裡了,傭人正趴在地上清理他滴落的血跡.

見狀,他一皺眉,驅車便沖出了大門.

那個女人什麼來歷,現在還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那個人.怎麼能推開所有人的勸阻拖著傷軀離開呢?

車行了五百米,又停了下來.

蒼忽然想起了什麼,對著黑沉沉的天冷冷地嘲笑.嘲笑自己,那多餘的擔心.

回去,查查那女人的背景與企圖吧.

* * *

吞佛童子仍然在學校裡面遊蕩.

暗黃的月亮,奇妙的明晃晃的樹葉,在空間中發光.似乎錯了位,彼此借用,又彼此排擠.

他咬著牙,按著發痛發脹的胸口,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

這個世界離他,總是那麼那麼的遠.沒有人願意理會他,他自然也不願意理會人家.
隔絕他人,先隔絕了自己.那是沒辦法的事.

目光一閃,眼前忽然掠過一個踉蹌的白影.似乎有點熟悉.想了半天,才回憶起,那人是每週總愛出現在校門口等襲滅的人.

對於生的希望,還沒有盡然地泯滅.燃起的好奇心,就像一點明亮的星火.他提步跟了上去.

那一路的血,讓他有些錯愕.有些微弱的膽寒.

前面的人推開了舊體育館的厚重的大門,握著門沿,倒了進去.

然後,門被拖著關上了.

他站在門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餘光忽然瞥到那個證在校園裡四處尋他的紫宮太一.不及多慮,他猛一推門,撞進去,反手就關上了.

“襲……滅?”若有若無的聲音,那麼清淡,又那麼,乾燥.像是沙漠中周行了數月未進過水的旅者.

吞佛童子愣了一下,沒有開口.

四下漆黑一片,只有一團微白的光,流淌著,像是頭髮,像是一灘圓滑的水圈,在地上攤開了.

他緩緩走過去,半伸著手,輕聲問道:“你…”他有點猶豫,似乎想要將地上的人拉起來,又下意識地拒絕自己的行為.

“嗯……”那聲音變得有些模糊,“出去……”似乎慢慢地在失去自己的力量.

他要出去?吞佛童子短暫地想了一下,而後否定了扶他出去的打算.仍舊愣愣地站在那裡.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做什麼.他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做了,他是一個沒有未來的人.

“出……去.”那聲音又再響起,最後一個音忽然有些飆高了,仿佛另一股力量聚攏了來.

窒息的流動的物質正在淹沒空氣,吞佛童子忽然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

緩緩地緩緩地,感受著那股黑暗爬滿自己的全身.他本不害怕黑暗,但此刻,這黑暗正滲透著他的身心.徹骨的寒冷.

他開始想要拔腿逃離.

正當他一側身,空氣忽然被帶動開來.地上的人風一樣將他撲倒在地.

* * *

襲滅天來正在做英語測驗.

因為這個小測驗,放學時間延遲了半個小時.他有點心慌.一步蓮華說要來接他的.

短信來了.

他摸摸索索拿出手機,放在抽屜裡面看.

熒亮的螢幕襯得那些灰黑的字仿佛在閃光:“我在你上次帶我去的那個體育館.”

心裡一顫一顫地,他咬著嘴唇那,一邊在心底笑,一邊隱隱地覺得不安.

匆匆忙忙做完試卷,他提起書包就往舊體育館跑.

跑到門口,正見到紫宮太一抱著畫板蹲在地上看著什麼.

他走到紫宮太一面前,停下,讓那一雙腳盈滿了太一的視線.隨後,這個抱著畫板的少年抬起頭來,看了他半晌,平靜而嚴肅地開口:“這一路都是血跡,你說裡面……”

襲滅天來這才注意到地上的血跡.那些黯淡地滲進泥土的顏色已經變得不能辨認了,但微淡地腥味一絲絲地流竄在空氣裡,襲滅胸口猛地一縮,臉色頓時一凝.

“吱呀------”大門尖銳而短促的嘶叫.不及紫宮太一反應,襲滅天來已經入了門去.

而後,投入眼幕的,仿佛多年前的那一幕.卻更為慘烈,更為極端.

門外的路燈隱約照亮了體育館的地板,地板上,散開了本該鮮紅的血.重疊在一起的兩個人,穿著白色的衣服,上面是恍如初雪的白髮,下面是熾烈如火的紅絲.白髪已然染了血跡,斑斑駁駁,混跡不清了.

路燈,把黑色照成黑暗.

吞佛童子還在抽搐.就在襲滅發愣的瞬間,把恐懼並疼痛的目光透了過去.
他在這一刹那,想到,自己不知道還能活多久,但他,真的,真的希望活下去.

襲滅天來忽然伸手摸摸自己脖子上的動脈,又是那種寒涼的感覺.

箭步邁上去,抓住一步的雙肩,正要開口大喊,吞佛童子啞著嗓子斷斷續續道:“別……碰到……血了,艾滋……”

襲滅的手停了半秒,終於扯開了嗓子:“一步蓮華!一步!......”他開始反復地反復地喊,期望把那個失去意識的人叫醒……

紫宮太一是藝術生,打算考苦境美術學院的美術理論.那個系要求很低,只需交上一副自己認為滿意的作品,然後以文科高分進入就可以了.這對紫宮太一確實也不怎麼難.

然後他就找上了吞佛童子,想要畫他.

不過吞佛童子並不答應,於是他死纏爛打.於是跟到現在.

現在的吞佛,比任何時候更有藝術魅力.但他握著筆,抱著板的手,卻像死了一樣,硬邦邦地扣攏,陷進畫板脆弱的木料裡,不規則地“呲呲”作響,而後,生生拉扯開來,畫板,“嘭”地撞到地板上,迴響在空蕩蕩的體育館.血脈流動的聲音變得更為清晰.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那被抽幹掉血液的爺爺.警方說死因是刀傷,但,他確確實實是抽幹掉血液而死的.

他的畫板,掉下去,再也不能撿起來.

他拿畫筆的手,註定要拿上更冷硬的東西.

未及襲滅將一步蓮華扶起,他轉身拿起手機,正準備撥號襲滅天來一躍而起搶過他的電話,狠狠摔到地上,哐啷哐啷一陣響,手機電池機蓋全散開了.

他抬眼,冷眸向著紫宮太一,道:“不要讓你自己後悔.”

紫宮太一吞了口氣,並不畏懼,回望過去,以他堅硬的眼神.
“就算再隔十年,我也會知道我想知道的東西.”說完,揚長而去.

襲滅天冷倒抽一口涼氣,回過身來,看著依舊含著吞佛童子脖子的一步蓮華,他再深吸一口氣,低身抱過去,一咬牙,硬生生把人給扯了起來.尖銳的牙齒在吞佛童子脖子上留下了兩條深重的血痕.他沒有想到,為什麼自己可以這麼輕易地拉開一步蓮華.

待收攏了雙臂,才發現,一步腰間的溫熱濕潤.他忽然意識到,那一地的血,是從一步體內流出來的.

吞佛童子大口喘氣,渾圓的雙眼呆呆地望著頂上無窮的黑暗.隨後,又一次,把金眸投過去.那微弱的眸光,被路燈染得蒼白.

“謝謝.”半晌,他吐出兩個字,朝著已然抱著那個周身紅紅白白的人飛奔的黑影.

氣息雖然微弱,血液流逝了一小半,但生命的流,還在.

他想,現在的自己,真的希望活下去.似乎腦中,還有希望見到的殘念.當然,他並不能想到,隨著時間的爬行,他生存的希望是會被消磨殆盡的.

這個世界,不會有人在乎他,希望他活下去.

這個HIV攜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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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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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3)

23樓發表於: 2008-07-13 09:5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七
一步蓮華仿佛沉在洪荒裡,身體在懸浮,頭腦在晃動,光影和樹陰混在一起,夾雜錯亂的蟬鳴,
搖擺在光色葉蔭裡,似乎有一道恒定的,紮根在那裡的黑影.那影子,明明不可明見,卻能感受得清晰,清晰到,他顫巍巍地舉起酒杯時臂上一股股的脈動,胸間難耐的喘息.那人,把酒推進腹裡,又靠到岩壁上潮濕的青苔中,像要陷進去,陷進去,陷進去……

遠處的城頭拉扯開長長長長的畫角,晚色隨城門嘶啞的長鳴傾瀉而下.
“回不去了吧.”他恍惚聽見,舉杯的男子如是說,“再也,不必回去了吧.”
忽然,男子猛地轉頭,視線直向他穿來-------

一睜眼,迎上的,是襲滅深鎖的眉頭.

房間漆黑,門縫透出一絲光來,光線漸漸擴大,自刺目的光中,他看到蒼似笑非笑的眼,以及,抿得緊緊的唇.仿佛要吐出責怪的話,又把話吞給了自己.

眨了兩次眼的空檔裡,蒼轉身離去.留下空蕩蕩的光線,似乎要把緊閉在屋子裡的空氣與濃烈的古怪的空氣瀉出去.

他不確定蒼是否看到自己的眼了,但他正想著張嘴或者發出聲音或者有其他的任何的動作的時候,眼瞼,又毫不猶豫地壓下了.

明明,意識還是清醒的,卻再也無法動彈.

他黑暗的世界裡,時間已經全然失效了.沒有聲音,甚至連風聲都沒有.

也不知多久之後,襲滅動了,撐起來,咬咬牙,爬上床來,爬到一步身上,架好了,道:“一步,你快醒吧……快醒吧……這世上,除了你,每人會要我了.”

那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又像在哭訴.脖子被燙到,又開始變涼,涼意順著往下,伸到後頸去了.最後留下一片潮濕.久久無法乾燥.

那些濕濕的東西一路往一步蓮華心底浸去.他想要動起來,可思維似乎與身體全然脫離開了.或者說,他只是在做一個夢,在深沉的黑暗裡,等待襲滅的啜泣,不斷叩擊?那雙,無論如何也想也想將襲滅的頭埋到自己的胸口裡去的手,卻連存在的感覺都無了.

然後,也許又過了很久,在那隱隱約約的抽泣聲中,時間滴滴逝去,最後連抽泣聲都消逝了.

忽而,大叫驚徹他耳脈.

“一步蓮華!你醒來啊!你再不醒,你再不醒,我就......我就……”那少年的嗓音,稚嫩中,生澀地,帶著沙啞,又變得歇斯底里.

他忽然呼吸一滯,喉嚨痛得不行.

脖子……脖子被襲滅掐住,他連掙扎的氣力都沒有.

襲滅……這樣殺不了我的.如果能就這樣被襲滅掐死,也不失為一件好事.這個世界,縱使有許多他未曾明瞭的事,但,那些,較之死亡,實在微不足道.
在黑夜中周旋了八十餘年,他已經累了.他想要……好好地歇一歇,而不是,從不知名的夢中驚醒,或者,呆立在黑暗中,望著天花板,望著四面隱隱透著白光的牆.
但若他死了,又有誰去擦乾這個少年眼角的淚呢?
他忽然,好想,好想,找回自己的力氣,抬起手,撫過少年的臉頰,拭幹他的淚水,拭去他眼角的寞落與孤寂.但,這也許,永遠只是個“想”,這個少年,不會在他面前落淚的.從來沒有過.

他太慣常于應付少年的冷而亮的目光,應付他突如其來的興奮了.
這甚至讓他覺得,不澆滅這樣的光不行.太耀眼……耀眼到,隨時可能將他毀滅.

“你瘋了麼?!”蒼的聲音幹練而清亮,帶著徹頭徹尾的,徹頭徹尾的失控的情緒.

一陣“平平怦怦”,玻璃碎掉了,在地上亂跳的聲音.

頸上松了,空氣又伸進了冰涼的肺.不至於難受,難受到失去意識一般.
襲滅被蒼甩開了,是撞到了什麼玻璃器皿?

“你在發什麼瘋?害死你媽還不夠麼?”

襲滅!一步蓮華被這驀地闖入心底的言語給擊中了,仿若電擊,瞬間竄遍全身.

“你!明明就是你拋棄母親!你不配提她!”襲滅終於扯開嗓子,後一句話完全飆了音,連自己說什麼都不知道了.母親,是他的隱痛,也是他人生的開端.

一步忽然,有些明白了.

那個時候,他還在蒼隔壁住著.也就是那夜,他走到門口,見到蒼垂著頭回家,一臉盡是迷茫.整整齊齊的頭髮,仿佛被人拆過,又慢慢梳回去.

見到他,忽然不顧一切地撲上來,將他按到牆上,眼看就要壓到唇上去了,他動手一推,一個翻身,將蒼反扣在牆上,冷冷道:“冷靜沒有?”

過了良久,蒼緩緩回道:“謝謝…….”他低首,沉著聲音道,“我想我實在沒辦法再正視他了.”

那個時候,一步並沒有想要知道蒼口中的“他”指的是誰,只是在蒼慌亂,失措,或者極度傷痛,震驚的時候,明白了蒼一直隱藏卻終於洩露的感情.

他不能呆在對他動情的人身邊.這是他周旋在世間的原則.

至於襲滅,他不知道,也不想深究.

襲滅,若然弄清了這整件事,又該是如何的表情呢?

他的心底開始慢慢爬上一種痛,聚集起來,逐漸腐蝕他的心臟,讓他有了一種臨近死亡的疼.蒼,住口吧……何不將它掩埋呢?這不是你正想躲避的麼?這麼多年……不也躲避過來了麼?如果實在要說,至少得等到我醒吧……

“襲滅天來,你給我聽著,我不管你發什麼瘋,你不能動他.”

一步大大松了一口氣,看來蒼沒有打算繼續說下去了.

襲滅沒有回音了.沉默,陰暗的,恍若綿長綿長的蛇,悠行在趕屍人的腳踝間.

“你手肘被劃傷了,去上藥吧.這裡我守著.”蒼的聲音有些疲憊了,大概是懶於爭辯,又急著下命令將人趕走.

推推搡搡衣料摩擦的聲音.

“你給我走!”

“砰”的一聲,門重重的關上,屋子裡剩下的,卻是襲滅的氣息.

那顆頭,跟門一樣,扣到了他身上.

他很想抬手摸摸他的頭,可身子卻不是自己的了.
他究竟患了什麼病……為何還不能睜眼呢?

醒來,睡去,醒來,睡去,反復無常,一步蓮華有些分不清現實與夢境了.

有時候,他會看到一個黑衣男子抱著他,在諾大的地下室來來回回,似乎在尋找出路,卻萬般無力.那個地下室,大概是一個滿布著敵人的迷宮.每每在男子看到前方穿著紫色軍裝的人快要轉身而順勢撞入身旁的黑鐵門內時,迷宮,便像到了盡頭一般,戛然而止.他的眼前又恢復了黑暗.而後,開始感受到襲滅的觸摸,發怒,或者斷斷續續的對話.

今天,他大概瞭解了一些自己的身體的情況.

“襲滅天來……吃些東西吧.”蒼對待襲滅的態度在這幾日裡已漸漸變軟了.心中的梗,永遠都是梗,卻無法阻止時間的流逝與事態的更替.襲滅天來不顧一切地守著,吃飯喝水睡覺似乎都是多餘都不捨得去做.先前還是白雪飄帶了飯菜遞進來,收拾的時候,卻總發現碗裡沒少幾兩米.後來,蒼終也看不下去了,親自端了飯送進來,放到一步蓮華的床頭櫃上.

“滾開.”襲滅並不抬眼.這些時日裡,這個月,他一直坐在這裡,除了看著一步蓮華,偶爾發點小瘋以外,幾乎什麼也不曾做過.這樣坐下去,他究竟能想些什麼呢?沒有人知道.當蒼明白,他已經沒有力氣來應付自己了.

襲滅天來,也不過十個十幾歲的小孩而已.

歎了口氣,蒼行至窗邊,手握在簾子上.此時正午.外面太陽曬得正毒辣.窗簾裡三層外三層地疊著,卻被蒼一把握在手裡,只需一動,陽光就可以全部泄入,然後,一步蓮華,就此人間蒸發.
他的手抖了一下,又把簾子扣緊了些.
“他不會死.只是因為血液被污染,自淨的過程會比較漫長.你這樣守下去,大概等不到他醒,自己便先亡了吧.”

一步蓮華每日都在輸血,血液是他維持生命的全部,一旦血液受損,他就變得不堪一擊.具體說來,病毒是他的致命傷.但由於他的骨髓已經發生了某種不可知的變化,要死,除非陽光,否則,絕不可能.

他想,如果能拿到那間研究所的實驗資料,“吸血鬼”,大概也就可以治了吧.他很想要,所有一般人的生老病死.
可惜,那些資料,早在戰爭中便被流彈炸到灰飛煙滅了.他的個人檔案能夠頑存下來,簡直是個奇跡.
可是,若非這樣的體質,他又怎能遇到襲滅呢?或者說,他是否希望遇到過襲滅呢?
至少在這段時間裡,他從未想到過離開.

聽蒼的話吧,襲滅,好好照顧自己.

碗筷相碰,清脆的聲響在房間裡悠遠悠遠地回蕩.

腳步聲,蒼,離開了.

良久,碗筷被放到桌上,門鎖的聲音隨之響起.是上鎖了嗎?

襲滅漸漸靠近,沉沉道:“現在,找人醫治你,救助你的人都是蒼,但你醒來後,就可以依靠我了.”那個漫長的過程,足夠他建立起自己的牆了.

他的氣息交融在一步蓮華的鼻息裡,乾燥,苦澀的唇貼了上來,略略有幾分血腥味,順著探入的舌流進一步口中.

他沒辦法抵抗或者回應他.但此刻,他有了一種幾乎窒息的感覺.心底竄起來的某種氣體,像是要在他胸腔裡炸開.
襲滅……如果醒來後逃離,是否會太晚?

* * *

後來,很長很長的黑暗中,襲滅的聲音,襲滅的氣息,越來越短暫了.

直到某一天,當他發現的時候,襲滅已經完全不在了.

房間裡,蒼不常來,卻總喜歡在門口開一道縫,瞥一眼,而後離去.關於這個,一步蓮華雖不能見,卻有所感受,就像他第一次睜眼時一樣.

後來常常進來的,卻成了白雪飄.無緣無故地抱怨一大堆關於自己的三姐,關於出國,關於音樂.每每說到襲滅的時候又忽然打住,換個話題.

如這樣在黑暗中沉寂,仿佛,他真的死了.仿佛,已經不再有人知道他了.
對於這個念頭,他有些許的興奮,卻又難掩其中的不安與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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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