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9 [龍劍]龍說序-11，29F|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5.19 [龍劍]龍說序-11，29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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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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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20樓發表於: 2007-05-07 07:2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章七•無解

有人說，人類的思維是無比神奇的存在。
可以從某年某月某日的某個時刻，從某件正討論得正熱烈的八卦轉移到人造衛星也探測不到的莫名方位上去，學術上將此類思維方式稱為跳躍性思考，代表這個跳躍著考慮事情的人擁有不算安定的情緒，或者精神集中力低下。
當然對於劍子來說，跳躍性思維只是習慣性神遊又不願被人發覺自己的心不在焉，從而用新的話題糊弄過去……而已。

“龍宿，幫我找塊比較扁平又比較薄的石板來……”劍子埋首在露營火柴邊，一手揮動著硬搶來的某把華麗扇子呵護剛點燃的火苗。
“好。”龍宿隨手挑了挑，將不知哪里找來的深紫石塊遞過去。“汝要做石板燒？”
“對。”劍子接過石板，看也不看便甩到一邊，不予理睬。“把你藏到腳後的那塊給我，這塊太厚。”
“吾比較中意這塊……”
“龍宿。”劍子捂著腦門忍不住翻翻白眼。“我只是用來加熱食物。”
加熱食物也不能有違吾之華麗啊……龍宿不滿，嘟囔的聲音卻始終壓制在劍子可以聽到的音量下。
“龍宿，你說概視感會傳染麼？”

於是話題再度跳回原點。

現在追究當初究竟是誰在這麼問候佛劍之後便嚷嚷肚子餓，要求邊吃邊聊已經沒有意義，龍宿在心底無數遍催眠自己要習慣要習慣要習慣眼前這人不按常理出牌才是正常表現之後，依然一臉鬱悶地回答：“不會。”
“先是我，然後到佛劍……”劍子偏著頭思考，“龍宿你覺得這樣還算正常麼？”
“這真是好奇妙的問題~”奪回扇子在手，龍宿立刻半掩起嘴角，偷笑。“汝和佛劍算是正常人嗎？”
“所以這種問題無解是吧？”
“呵~好友吾們真是心有靈犀~”
“哈~好說好說。”

“那麼，”劍子與龍宿對笑半響，突然又擺回正經模樣，“假設會傳染，龍宿卻似乎並未受影響？”
“哎，不解啊不解~”龍宿心情好得可以從語調中聽出。“吾確實不像汝們，未受其影響。”
“聽說高原有種花，多半是豔紅，每年盛開一次凋零一次，所結的果實可以使人產生幻覺……”
龍宿繼續笑笑笑，“唉唉唉，汝之言語很容易使人誤會。”
“會嗎？”
“別忘了，吾與汝同吃同睡。”
“唔……”
“龍宿可是洗清嫌疑了？”
“我在想。”劍子沉著臉說得意味深長，“這個問題嘛……”
“還是無解？”
“不，”劍子答得和和氣氣，龍宿聽了，忍不住心花怒放，誰知……“看來龍宿本身就是那傳播的病原體，自然不會二次感染。”
龍宿氣結。

吃飽便睡，豬一般幸福的生活是劍子人生中最宏大的目標和追求。
和佛劍龍宿成川字型躺在不解岩頂上看星星雖然有點人品上的問題，摸著圓鼓鼓的肚子，劍子依然相當滿足。
缺少都市里繁華的人工照明，高原的夜空除了一彎月輪便只剩數不盡的星子，冷清而寂靜。偶爾天邊飄來的流雲拉長了斑駁的影，更多時候，卻是被山風吹過山頭，僅留下一望無垠的空，正是觀星極好的去處。

好像無數鑽石在向我招手啊……
劍子朝星空伸出手，比劃著怎樣把更多的星光納入掌心，直到耳邊響起的風裏夾帶了龍宿不懷好意的輕笑，想起身邊躺著那人身上也多如繁星般閃耀的珍珠，劍子不由感到尷尬。
將窘迫的紅暈掩藏在夜色裏，為了不讓氣氛向詭異的方向發展，劍子率先打破沉默。

“為什麼這岩石取名不解？”
“主人家的嗜好吧。”龍宿答得不以為然。
“不解，是希望能在此參透心中疑問嗎？”劍子接著提問。
“汝要這樣解釋，吾也沒意見。”眨眨眼，龍宿百無聊賴地玩弄起劍子散落一地的白髮。“此間主人離開已經上千年了。”
“嗯……又是個無解之謎。”劍子側過身去掙了掙，眼看無法阻止龍宿殘害自己頭髮，只好由著他去。
“是啊，無解~”
“哈~就像龍宿究竟為何給我們帶路一樣無解~”
“呵~”龍宿搖著扇子，避而不答。
“也許，”沉靜許久的佛劍突然說道，“是不解自己為何會在這裏吧。”
“…………”
“…………”
劍子和龍宿難得一致的異口同聲：“佛劍……你這笑話夠冷。”

不知是山夜寒冷或是佛劍的冷笑話起了作用，劍子感到全身的細胞都起了小疙瘩向他嚴重抗議，正想起身，旁邊一具溫熱的軀體已經自發靠了過來。抵著溫熱的肩頭，劍子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去，龍宿更加得寸進尺，越發大膽地跟過去，始終不容間距地挨著肩。劍子顰眉，抬頭卻見龍宿兩道紫眉淺淺地彎起，一雙金眸始終盯著他笑。
相視無言。

這傢伙果然值得懷疑，劍子歎氣。
吾給汝們講個故事吧。目的達成，龍宿得意輕笑，頭上的發釵隨著說話起伏而晃來晃去，月光下耀眼得如天上繁星。

淺水有蛟，修煉三千年而成妖，化作龍形時，沖天紫氣，伴有五彩祥雲。四方百姓無比歡喜，以為龍神降臨，紛紛在自家後院擺上幾桌貢品祭神。
初成妖的蛟龍不知人間險惡，昂首招雲，一場雨，本是為了報答百姓熱情，誰知露了妖力的蛟龍被一個道士看破。
道士糾集一群和尚法師，一路涉過千山萬水，誓要除妖。
蛟龍迷茫了，它不明白為何自己受到如此追殺，於是歷盡磨難，逃得渾身是傷，偶爾停下來休息，身邊百姓敬畏不再，它突然淪落成過街老鼠般，人人得而誅之。
莫名受到如此對待，再好的脾氣都會忍受不了，何況蛟龍只是初成形的小小妖怪。
它開始怨天尤人，掀起滔天洪水，降下九天怒雷，殺傷的人越多，追獵它的隊伍也越漸龐大。

劍子聽了，暗暗譏笑。多傻的蛟啊，即使再徒有龍的外形，它始終只是淺灘裏的蛟妖。
龍宿也笑，以為修成妖就不怕被人類吃掉麼？三千年的內丹，那些追殺他的道士和尚做夢都想得到吧。
佛劍合掌，悉曇無量，眾生皆平等。
然後往生咒響起，劍子和龍宿一窩蜂撲過去按住佛劍的嘴，死死不放。
消停一會，安安靜靜看星星吧。佛劍也真止了念經超度。
一時寂靜。

“龍宿。”劍子雖然習慣一個人呆呆發愣半天，在身邊靠著個龐大的發熱體時保持沉默卻顯然不是什麼好事。靜不下多久，劍子便有些受不了一旁拱來拱去的龍宿，冷冷警告。
“嗯？好友汝這一聲喚得算計十足啊~”
“那只蛟妖後來怎樣？”劍子喃喃地問，聽不出半點情緒。
“誰知道呢~”龍宿搖頭，抿嘴冷笑。“畢竟是三千年修成的蛟龍，運氣好的話，估計逃到哪里的什麼地方躲起來了吧。”
劍子不再說話，兩撇白眉差點就要皺到一塊。
“汝同情它？”龍宿斜睨著劍子，將臉湊到跟前，想捕捉他的一絲表情。“吾以為汝會主張為民除害？”
劍子抬手把龍宿的尖臉推到一旁，淡淡回答：“我在琢磨，龍宿你的引路人祖先們是從何時開始守護這個禁地？”
“吾若沒記錯，三千年前。”
“禁地裏不也是住著一條蛟龍？”
“如此問不妥不妥~”龍宿搖搖扇子，唇邊的笑將散未散。“禁地裏住著聖龍，並非蛟龍這等妖孽之輩。”
“是嗎？”劍子挑眉。
龍宿立刻一本正經地保證：“相信吾吧。”

劍子其實很想反問你值得相信麼，考慮到龍宿雖然別有目的地帶著他們東拐西拐，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未造成何實質性的傷害，難得沒在這問題上再做糾結。
“可是龍宿，”劍子揮袖，兩手交迭著伸起懶腰。“從三千年前起，你和你的祖先便不曾離開這裏，不是嗎？”
“怎樣？”
“好奇你如何得知外界的情況罷了。”劍子眼色沉了下去，“電影也好，流行也罷……禁地外的村民尤不知，龍宿更應該不清楚才對麼。”
“劍子啊，別老將矛頭指向吾。”龍宿瞪著眼，眸子裏不悅的冰霜漸起。
“這也是關心你~”
“是嗎？”
“別學人說話。”
“好友，吾也很關心汝啊。”語氣變得冷漠而疏遠，龍宿撐起半身。“特別是關心汝們尋龍的目的？”
“因為佛子……”
“劍子。”龍宿不耐煩地揮手打斷，劍子只覺得快被那雙陰沉的金眸攝入，再移不開眼神。“聖龍的龍珠可比那尾笨蛟龍的內丹，從來不缺自不量力的蒼蠅肖想。”

龍有寶珠，名為如意。
如意如意，世說得龍珠者便可事事如意，覬覦者數不勝數。
故而龍有三苦，亦名三惱，或三患，失諸寶珠，以為苦惱。

兩人就這麼沉默地對峙半響，突然仰頭哈哈大笑起來，仿佛剛剛的一切僅是場排擠時間的鬧劇。
“站在不解岩上，無解的謎也越來越多了呢~”
“是啊~”
“就像龍宿想要收取的報酬一樣讓人不解啊~”
“劍子汝打算如何對待聖龍也一樣讓吾不解啊~”
“哈~”劍子笑笑，不作解釋。
“呵~”龍宿輕笑，頗有些不屑的意味，心中已是一片冰涼。

始終……還是無解。

——————————————————

翹約跑回來敲文，竟然把一章敲出來了
- -請黨作下周的份提前放送吧……
感謝賞花~

[ 此貼被丹青在2007-05-11 06:4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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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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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5)

21樓發表於: 2007-05-07 09:5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呵呵呵~~~~真是太有趣咧～
看到龍劍二人聯手「按住佛劍的嘴，死死不放」時
簡直笑翻咧~~~(滿地打滾中~~)
究竟龍宿是肩負著什麼任務呢???
喚起佛劍和劍子的前世記憶有何用途咧???
佛劍二人又會如何處置聖龍呢??
好多疑問哪~~~
果然是無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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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anye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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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22樓發表於: 2007-05-09 17:3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看完了前7话，一定一定要回帖~~该怎么说呢，写得真是细致。
不失谐趣的对话，隐没在时光中的悲伤回忆，言语交锋，试探，却又不容拆分的纠结心情。龙剑两人，总是让我在开怀大笑的时候又隐隐带着一丝怅惘。
而且最难得的是佛剑也写得很好。虽然戏份不多，但是那种木讷中的暴力和……诡谲的搞笑感（哈，我在说什么^_^），真是叹为观止。原作中佛剑就经常给我如此的感觉，例如三教怪人让他说个笑话那处~~~作者真是抓住了佛剑大师的精髓哪（笑喷~~）
虽则是龙剑，但是三先天整体在一起的味道都出来了。想象原作中若有更多三人一起相处的场面，就是这样的吧。有点点恶搞，谐谑幽默，却又无比的温馨。
然则这三人的理念，尤其是龙首歹林，不可避免的要与另2个产生冲突。想到这里，又觉得文章的发展方向有点悲凉。
唯一带着记忆，且深深眷念着好友，尤其是剑子的龙首，应该就是他所述故事中那条蛟龙？关于蛟的来历和形状，古典文献中说法不一，有的说“龙无角曰蛟”，有的说“有鳞曰蛟龙”。《述异记》又记述：“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而《除三害》里，周处斩杀的第一害亦是蛟。《墨客挥犀》里的记述“蛟之状如蛇，其首如虎，长者至数丈，多居于溪潭石穴下，声如牛鸣。倘蛟看见岸边或溪谷之行人，即以口中之腥涎绕之，使人坠水，即于腋下吮其血，直至血尽方止。岸人和舟人常遭其患。”这里的蛟倒像是现代的鳄鱼。
无论是哪一种说法，感觉蛟确实是常常被列为妖物的一种神话中的产物。而道士和妖物，或者说和蛟本身，似乎就是天敌。记得“净明忠孝”道教的开山鼻祖真君许逊斩蛟镇妖的传说至今仍在世间流传。剑子身为道教先天，莫不是曾经斩杀过千年前的龙首歹林？看着龙首嬉笑间依旧透出来的丝丝悲怆，更加偏爱龙首的我忍不住感到莫名的心痛。
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有的没的，希望作者不要介意我的胡说八道。那什么……请给三先天幸福吧！！！喜欢他们相处时的搞笑打闹，更希望他们都有最美好的结局^_^

本帖最近評分記錄︰

財富:30 (by 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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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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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樓發表於: 2007-05-11 04:1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樓上的道友好認真，還去查了資料啊……||慚愧中

撓頭，三先天湊一起的情況對我來説就像一碗三鮮面啦-V-<——餓鬼投胎
不過道友猜得很准///接下來確實會有衝突的戯份……
結局肯定是美好滴，雖然過程大概估計可能也許會不太美好- -+請盡量忽略吧……
沒試過寫龍劍文，但是特喜歡看劇裏這兩個針鋒相對，所以叨叨絮絮不知不覺就寫了很多（反省）……道友們覺得有趣我也不算太失敗了~
還有被搶了戯份的佛劍大師，請不要用海螺咒念我T T
最後感謝一直賞文到現在的道友們^^

………………
胡扯一堆，其實回帖無能的我這次來是想說，這周由於種種緣故暫不更新了- -b
下周末會爭取更新三章，道友們關心的疑問們……
慾知詳情爲何，切看下回分解-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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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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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樓發表於: 2007-05-17 00:2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章八•水晶

龍宿說，汝們要想活著回去，就必需相信吾。
可龍宿心心念念，口口聲聲要求的‘信任’，究竟是什麼，又到何種程度？
至少……在人背後踹一腳可不是一句相信就能解釋的問題啊。
這是跌落水中之前，劍子毫無危機意識地思考著的事。

不是沒被絲絲漫漫的煙霧包圍過，無論是身處高山之巔的雲霧，豁然之境的雨霧，不解岩的水霧……甚至是夢境中，那尾傲氣十足的巨龍，所吞吐的白霧。
劍子垂著眼，愣愣看著懷裏滲出越發濃厚的紫光，半天說不出話來。
一點一點，從脖子上串著的紅繩往上拉起，呼吸也不由停滯。待淚滴的晶體完全脫離外套時，已是華光四射，眩目得讓人再無法移開視線。
捧在手裏，不同尋常的溫熱從水晶緩緩流向掌心，分不清是來不及消散的殘餘體溫或是它自發的光熱。劍子揉揉跌下山崖時不慎撞到的肩，對眼下的情景有些迷茫。

不解岩的山道是再找不出能相比的狹窄，不解岩的岩頂是狂嵐四起的顛簸，劍子怎樣也回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才會從既不狹窄也無風波，一路筆直的大道上滾落懸崖。
按照之前的行程安排，領路的龍宿無疑走在他和佛劍面前，佛劍應該墊在最後……

從崖上跌落水底，也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
走在路上突然斷開的感知，到墜落的風嘯在耳邊響起，依稀看得到身後不知是正要伸手搶救還是……正要縮手的紫色身影。
龍宿有一雙漂亮白皙的手，修長有力的手指撫過絲絲琴弦，總能撥弄出撩人的弦歌輕揚。劍子不止一次見過這雙手的主人如何隱起輕蔑的笑，每次都是搖著扇子就這麼糊弄過去。
若是去掉總不離手的華扇掩飾，那雙手的主人應該擁有將他推落懸崖的力量與……決斷吧。
白毛毛的兩撇眉蹙起來，劍子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低吟：“龍宿……是你把我推下山崖麼？”
落水前回蕩在穀中的呼喊是龍宿的聲音，急切地暴戾地沙啞地，讓劍子揣摩不出真心。

說是落水，也並非那麼貼切。
除了接觸水面時冰冷入骨的水花，劍子其實並未如料想中那般變成濕淋淋的落水烏雞。
衣服內大盛的紫光圍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圓，透過霧化的球壁，劍子甚至可以看到沖刷著光圈的水流。
幽暗中隱約可見由水面而來的慘白光芒，雪山上的河流夾雜著不少初溶的碎冰，渾濁了視野，判斷不出此刻他離河面究竟有多遠。
雖然被圍在光圈中沒法自由活動，眼下情景還不算太差。看著不知何處沖來的幾根樹幹從身邊險險擦過，劍子有些心揪地想，不知該喜該愁。

算了……擔心也無用，不管是眼前通體發亮的水晶還是護在身旁的光圈，劍子並不認為自己有能力驅使。
既來之則安之，舒了舒仍有些酸痛的手腳，劍子正準備好好欣賞平生難見的水下奇觀，抬起頭卻被所見的景象震撼到目瞪口呆的地步。

入眼是飄在水中的漫如水草的紫發，那個總喜歡變著法子跟自己鬥嘴，甚至有可能是製造他落崖的罪魁禍首，卻在激流中排除千險萬難，奮力朝他遊來。
劍子心驚，高原上的河水有多陰冷多寒涼，隔著光球仍滲入圈中讓他隱隱不適，龍宿竟然……
就這麼渾渾噩噩地看著龍宿穿梭在水中宛若游龍，劍子在光圈中微一愣神，龍宿已經遊近身旁，隔著朦朧的光壁，與他對視。
依然是流竄著金光的眼，依然是挺拔入鬢的眉，額上不知何時浮現一抹豔紅的龍印，同樣是關切的眼神，寒意卻絲絲蔓延，攀上劍子心頭。
和幻境中那人……一樣的印記。

龍宿手腳並用向他比劃著，雖然聽不到聲音，劍子也能猜出他大概是要自己浮上水面。
光圈內的空氣足以支撐他呼吸，劍子並不認為連聲音也能傳遞，於是將自己沒法移動的資訊手舞腳蹈比劃回去，兩個大人就這麼隔著一層不知為何物的光壁表演一場水底默劇，想想都覺好笑。
龍宿會意，拍拍胸口表示一切有他，劍子只是看著，僵硬地笑。
不是懷疑龍宿的能力，只是眼下這種超乎常理的事件，連見慣奇獸異事的劍子，都不知該如何處理。
龍宿身形一閃，兩手將包裹著劍子的光圈環進壁中，蹬著水泡便嘩啦啦地向岸上浮去。

竟然……這麼簡單？
被一歧河水沖下偏離落點，此地岸邊已是青綠一地碎石。茂密的草尖彎彎地垂到石面，手觸上去，微微作癢。
頭頂的天際劃過一隻海冬青，蹦跳著立在河邊，警惕的雙眼朝對岸瞪了瞪，虛張聲勢地撲撲翅膀，才半放下戒心地細細啄起水。
劍子自擁著他的懷中抬頭，包裹他的光球自離開水面便消失不見，最直接的後果，就是被龍宿按在胸口，環在他腰部的手臂沒有絲毫空隙，像是怕他會再度遺落不見般，緊緊攏著。
“龍宿？”劍子戳戳趴在他身上似乎有些狼狽的生物，沾著水滴的長髮隨著喘息從他肩頭滑落，帶起一絲冰寒。
劍子稍稍用力，伸手抵上他的胸膛向後推，整個人都被龍宿氣息包圍的感覺讓他有些氣短。腰上卻是罔顧他努力似的一沉，龍宿的重量再次鋪天蓋地地加注在他身上。
“龍宿！別鬧了，快起來。”劍子抓住他的肩，使勁搖晃，他不要沒在水裏溺死反在龍宿懷裏憋死……
“不要。”聲音悶悶的，有些疲憊，龍宿四隻爪子都狠命巴在劍子身上，一頭亂七八糟的紫發也胡亂甩在他衣服上磨蹭。
劍子突然有種被當成毛巾的感覺……= =
“佛劍見汝失足，不由分說就把吾踢了下來……還說救不回汝，吾也別想活著回來了。”龍宿磨牙，一副小人得志樣。
“可惡，吾要蹭返夠本！”

哭笑不得。
劍子不知是否該稱讚佛劍的隨機應變，還是該懷疑佛劍是否看到什麼才把龍宿踹下水……
“倒是汝，”龍宿突然想起什麼，一把將兩人拉開些許距離，低下頭審視劍子。“汝剛剛在水下是怎麼回事？”
劍子猶豫了半響，終是指了指躺在胸前的水晶：“似乎是這個緣故……”
紅繩串著的水晶透明而圓滑，龍宿舉起來細細打量，淡淡紫色的晶壁上映出濃郁金色的眸，與平常水晶相比並無特別之處，至多不過更為瑩潤。
“這水晶，汝從何得來？”

都說記憶是最不可靠，劍子盯著它看了許久，已經模糊的母親的臉帶著顯而易見的歡樂：“劍子，你自從生便握著這塊水晶，它一定能保佑你撿到金子，飛黃騰達……”
時光過得匆匆，雙親離去的日子不再漫長難渡，生活變得風平浪靜，雖然撿到金子的偉大夢想至今未曾實現，劍子不但沒有日進鬥金，還經常面臨每個月末糧食供不應求的慘況，然而失職的水晶仍如母親所願那樣，始終帶在他身旁。

“魂歸來兮，”得不到回答的龍宿臭著張臉，重重往劍子身上壓去。“汝總無視吾問話啊……”
自覺走神的劍子好笑地看他又抓又撓，由他胡鬧：“是我出生時就有的。”
“哦？”龍宿若有所思地聽著，拎起水晶搖搖甩甩，“帶著這種妖異的東西出生，劍子汝果然不是常人。”
“我自然只是劍子。”劍子佯怒，“龍宿，別玩了。”
“不要。”龍宿突然綻出陰森森的笑，長長的指甲劃過紅繩，猛地用力，劍子一時沒反應過來，硬是被他扯斷頸間的紅繩，握在掌心，神色中透露出不容拒絕的勢在必得。
“這塊水晶歸吾，就當是抵消吾帶路的報酬吧。”

“我以為你更想要別的什麼。”劍子微怔，隨後語調不變的問，聲音平穩得完全不似內心驚訝。“你改變初衷了？”
“哈~吾想要的當然不止一樣。”龍宿一張笑得張揚的臉靠過來，“這只是抵路資。至於其他的麼……等汝們活著到達聖域後，自然會入吾手。”
劍子臉色微變，掙扎著就要爬起身來，卻忘了龍宿的手臂還牢牢地箍著他，反手一帶便又被推回石地上。最後安份地讓他擁著，劍子聽到自己淡定的聲音，有些佩服他竟然還能保持著不起一絲波瀾。

“龍宿，把我推下山崖的是你吧。”

——————————————————

向著妖孽的方向愉快地發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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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25樓發表於: 2007-05-17 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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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聖域

他問得唐突：“龍宿，把我推下山崖的是你吧。”
龍宿挑挑眉，有些不以為然：“怎麼說？”
“你說你想要這塊水晶……你怎麼知道它在我身上？”
“劍子，汝記憶力衰退了。剛剛是誰指給吾看的？”龍宿彎起眉梢，笑得一臉戲謔。
“龍宿。”身體相擁，本該溫暖，劍子只覺得相接觸的地方像結了冰似的，遍體生寒。
“當初答應帶路，便只言明要我們乖乖跟著你到了聖域，你也能得償所願。”
“無錯。”
“……可是龍宿，帶路的報酬，你一次也沒提到過。”
“這有關係麼？”龍宿問，神情懶散。
“這便是奇妙之處啊~”劍子淡笑，“即使最後提出要水晶這種一般人不會帶在身上的報酬，你也早知道我們付得出——所以才沒說，不是麼？”
“唉唉，一時心血來潮罷了。”
是嗎？無數思紛在腦中輾轉，劍子扯了扯嘴角，最終還是只留下一聲歎息。

談話一度中斷。
劍子就這麼靜靜地躺著，任由突如其來的疲倦將他湮沒。
即使繼續追問下去，也得不到真正的答案吧，劍子有點沮喪地想，為了工作而遊走各地也沒有這趟旅途來的勞累。
成為攝影師後的日子有多長，劍子和佛劍去過的地方不多也不少。他接下任務，尋到目標，拍攝，完成工作，如過客不去深入，離去時便不帶眷戀，幾年也不過如此飄渺山水間，逍遙自在，到未曾如現在般疲倦過。
那是發自內心深層的疲憊，劍子從不缺乏為了誰請午餐誰去買飯這等芝麻大小的事情與同事們勾心鬥角，針鋒相對的經驗，甚至還有點樂在其中。然而與龍宿無時無刻的試探提防，卻讓他耐心耗盡。
他只是一介小小的攝影師，沒有什麼心思密實得不可窺視的銅牆鐵壁。
若不是剛剛收得及時，恐怕他已經失控到問出來了吧。

……龍宿，你真是人類麼？

飛騰豔麗的龍印，劍子早已在無數穿雜的記憶與幻象裏，熟悉得猙獰。
一年一季合著時序的紫藤花開了又謝，他記得某個披著華衣的身影躺在花藤之下，閑閑抽著水煙；嚴冬時大雪紛飛的日子裏，紫發的青年笑著依在爐邊溫酒，一小口一小口，就著奢華的水杯淺飲，細數光陰年華……
究竟度過了多少日升日落，月盈月缺？時光之于記憶沒有絲毫意義，數不盡片斷的意識裏，唯有那張眉間盤著龍印的容顏，不曾改變。
與龍宿相同的臉。

真的是人麼？

劍子輕輕探向龍宿額間，指尖傳回的溫熱觸感，與人類的皮膚並無不同。從按著的眉心鬆開，那抹嫣紅的龍印早已悄悄隱去，不留半分痕跡，仿佛不曾存在一般。

“你記得多少？”
劍子詫異，下意識收回的手臂猝不及防，被龍宿牽住手腕，固執地扣著，牢牢不放。
龍宿低頭看著他，緩緩問道：“你想起多少？”
仰起頭，鎮定的神色一點一點浮到臉上，劍子不語，墨色的眼瞳裏幽若死水。
龍宿低低笑出聲來，雙臂環上他的腰，將臉徐徐窩在他肩頭，隔著他忘記收回的手，緊緊貼在劍子身上。
“這塊水晶對汝毫無用處，”龍宿稍稍往上蹭去，在他耳旁輕語，灼熱的氣息撫過耳垂，劍子不禁輕顫。“對吾卻至關重要。”
有些難耐地扭過頭去，劍子垂著眼，目光落到河邊飲完水的鷹，撲通起豐滿的翼，盤旋著沖向天際。
“劍子。”意外的順從讓龍宿的語氣不覺輕柔起來。
“相信吾。”他這麼說著，笑彎了一雙燦金的眼。

“……咳。”

不知何時來到的佛劍分說背著手，站在離他們十步之外的河灘上，神情自若地看著糾結在一塊的兩人。
“抱歉，打攪了。”
………………
………！！

“佛、佛劍！”劍子急急掙扎起身，趁著依然壓在他身上的龍宿還未回神，一把將他推開幾圈。
“劍子無恙否？”佛劍大師走上前，細細檢查。“也沒發生什麼別的事吧？”
蒼穹很藍，從兩人衣服上滴落的水珠落在坑坑窪窪的石地上，泛起點點水氣漣漪。

佛劍問得促狹，劍子眨眨眼，只想傻笑著推諉過去，欲蓋彌彰。“我沒事，讓佛劍擔心了。”
“無事便好。”看見一臉正經的劍子如常打起哈哈，佛劍也不再逗他偷樂。抓著袖子把劍子從地上拉起，佛劍有些不認同地皺了皺眉。“劍子，你衣服全濕了。”
“唔，剛剛落水時濕的……”劍子窘著一張老臉，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視線落到滾得暈死過去的龍宿身上時，恨不得就這麼在他背後開上兩個洞。
還不都是那傢伙胡亂蹭濕的！

佛劍說，西藏的雪山是帶著聖氣的山，萬年不化的雪是最純淨的雪，雪原裏依稀生長的荊棘藤蘿，是無數在娑婆世界裏輪回修行的僧人。
無論雪山上的天空藍得多麼沒有雜質，厚厚堆積起的白雪有多像一地松鬆軟軟的棉花糖，高山上的植物散發著多宜人的清香，劍子此時只是苦著一張老大不願意的臉，在山腰雪線下磨磨蹭蹭，一會望著山崖感慨幾番桑田滄海，一會楸著蔓草讚歎不畏嚴寒精神可嘉，決口不提上山之事。龍宿好笑地聽他絮絮叨叨，長臂一屈指指自己道：“劍子，汝要怕冷，吾不會介意給汝靠過來取暖的。”
可是他介意！劍子憤怒，佛劍發現天邊閃過一顆紫色流星……

被迫穿上厚厚的棉衣，一身白衣白髮的劍子立在雪地雲海間，儼然一顆巨大無比的雪球樣。
龍宿想笑不敢笑地忍了半天，總算恢復正色：“從這裏開始，便是聖龍棲息的聖域。”
劍子和佛劍對視一眼，靜靜等待下文。
龍宿望向山頂，煙霧繚繞的雪塵像環繞飛舞的紗，輕輕蒙起半空中的頂峰，使人看不出真容。
“上山的路不會太過順遂，”龍宿鄭重的說道，斜睨著身後兩個不怎麼聽話整天到處亂躥的同伴。“汝們最好跟緊吾，半點差錯也不要出。”
劍子剛要取笑龍宿太過杞人憂天，佛劍和他類似的雪山也不知攀過多少。猛地回想起自己不久莫名其妙的‘失足’，才擰著眉暗自思量其中的兇險。

淡紫的水晶暫時還掛在他項上，映著雪光，一片銀白。
龍宿會暗自出手嗎？劍子有些躊躇著捉摸不定。落水後的經歷和龍宿的要求尚未來得及同佛劍商量，龍宿的嫌疑也未證實或者洗清。
眼下這條看似平凡的路，實在危機重重啊……
擦傷的肩膀卻突然備受壓力，劍子下意識便要伸手推拒。龍宿罔顧他的掙扎，只是直直看進他的眼裏。
“吾說過只有汝們活著到達聖域，才能得到吾想要的一部分報酬。”
“所以？”劍子抬頭，墨黑的眸子毫不退避地回視龍宿。
“相信吾，按吾說的行動。”龍宿幽幽地說，伴隨一聲無奈的輕歎。

劍子看著龍宿隨著山風舞動的發絲，有些難以置信眼前這個一向狂傲的人，語氣裏竟然摻上了幾分讓步。
相信他……相信龍宿這樣從頭到尾都寫著‘吾很可疑’的不明人士，換了以前的劍子，或許一早便已用什麼藉口把他甩在半路了吧？即使面臨迷路的危機也比攜帶一顆定時炸彈來得安全。
然則劍子始終沒有跟龍宿一拍兩散，說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也罷，龍宿固然擅長暗自算計，他又何嘗不是個中好手？
只是他也記得，在龍宿擁著他沖出水面後，伏在他身後淡淡喘息的聲音，摟在他腰上的力道仿佛怕他會逃離似的緊，確認他牢牢在懷時兀自安心的笑，以及一起旅行以來，每每被他懷疑猜測時，總是被龍宿匆匆掩飾下的一絲落寞。
他其實都看在眼裏，只是從不點破。
那個總是笑得狂妄不羈的龍宿，竟然出乎意料地在意他的想法。
相視良久，劍子深深吸一口氣，有些鬼使神差地聽到自己的聲音，喃喃的回答道：“我相信你。”

龍宿笑得像終於等到了期盼千萬年的中獎彩票，身後生風，卷起一地細碎雪花。

——————————————————————

繼續愉快地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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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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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樓發表於: 2007-05-18 1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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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荒塚

雖是鬼使神差地答應了龍宿的要求，劍子怎樣也料想不到，自己竟然會毀約毀得這麼徹底這麼爽快。

走在聖域的雪道上四眺，入眼皆一片蒼白。鋪天蓋地的雪厚厚積成地毯，若是不小心踏出鋸冰而成的雪道踩上去，整條腿便就這麼陷入雪中，直沒膝蓋。
陽光也透不過寒氣似的隱入層層雲霧裏，龍宿抬起手臂一揮，衣衫上的亮片變得模糊起來，分不出邊際地混入一地雪景中。
“別以為那邊是一馬平川。”龍宿冷眼著狀似平坦的山脊，幾分警示。“雪海積得太深太厚，不切實的站在上面，汝永遠也不知道雪面下究竟是谷地還是山溝。”
劍子吐吐舌頭，悻悻然收回試探的腳。
“等明白自己被表面的景象迷惑時，可惜已經沒有機會後悔了。”
龍宿偏過頭，斜斜地瞥了他一眼，才搖起扇子繼續帶路。

哎呀，被警告了……
劍子扯起嘴角暗笑，順從地跟在龍宿身後。
並非只是為了滿足好奇，劍子的行動中包含了一絲對龍宿底線的試探。
心緒從何時開始浮動，望著龍宿直挺的背影，劍子有些篤定那個口氣涼薄的男人，或許真如他所言，會將自己平安地帶至山頂。
僅僅是出於對方一句算不上承諾的‘活著到達’，劍子不會天真地認為能保障什麼，他沒有遺落龍宿從來沒提過他們是否能‘活著回去’，對於決斷如龍宿之人，絕不會輕易被世俗可笑的諾言所束縛。
劍子知道他在賭，相信眼前的龍宿而暫時不去考慮退路，用龍宿對他意料之外的在乎，賭注便是佛劍和他兩條性命。
一定是瘋了，劍子沖自己譏諷地笑。就當是放縱一回，相信龍宿對他的訓斥是出於真心吧。
於是老老實實踏著龍宿的腳印，一步一步，僅是出於些許疑慮的試探，劍子沒打算搭上自己安危。

本來是沒這麼打算的……

聖域之中只有一條通天的冰梯道，以堅冰為基，用利器在其上堪堪雕刻出一級級冰階，飄渺雲霧間能依稀望見延山蜿蜒攀升的道。
冰道兩邊皆是一望無垠的雪原，即使沒有龍宿的告誡，看在劍子眼裏，也絕不如表面上平坦如鏡。
龍宿教訓的事實劍子其實都知道，只是驚訝仍攀上了眉梢。
劍子不會特意去討厭自然界的任何造物，無論怎樣的窮山惡水，劍子也覺得比都市里刻意虛造的人工景物來得親切。然而現下身處的茫茫雪原，寂靜得只剩山風惱人的呼嘯聲，無論怎樣望去皆是銀白，毫無雜色的單調攪得劍子有些心煩意亂。
明明是樸素了一切的銀裝，沒有江南的桃紅柳綠也沒有北方山崗上串著晶瑩冰柱的勁松寒杉，劍子卻忍不住駐足凝視。
原來平坦的雪原上不知為何，隆起了一個小小雪丘，孤零零地包圍在雪幕裏，風拂過便撒下簌簌白塵。
不由自主便踏出腳去，心臟在胸腔裏撲撲的跳，帶動起血管裏液體急急地流，耳邊嗡嗡響得惱人，刻在腦海深處的什麼前塵往事叫囂著燃起一把猩紅的火，促使他邁開步子，跨出冰道，憑藉朦朧模糊的記憶指路，沖入雪原。

一開始很緩慢，仿佛散步般清閒。腳下的步子越邁越急，膝頭上沒過的雪也越來越厚，劍子舍了淡定從容，匆匆急奔著不知是在跑還是在雪海裏掙扎著向前遊，心如擂鼓，前進的阻力大上一分他的急切就深上一分。佛劍和龍宿焦急的呼聲從耳邊單薄地掠過，他無暇回頭，只是朝著遠處的雪丘沖去，義無反顧。

一路上墨色的眼不停打量四周，越來越接近的雪丘旁隔絕著一圈雪色的瓷，乾淨清澈，任雪花落在上邊也留不下半點陰影。劍子依稀記得從前這裏沒有雪丘，沒有瓷地，泥土上僅是覆蓋著潔淨的雪，誰又在上邊沾染了幾滴黯淡的紅。
放緩步子，劍子默默踏上瓷地，淺淺的積雪只沒及他的鞋面，劍子垂下頭，有些顫抖地掃去掩蓋了土丘的冰霜。
那是誰的荒塚，豎立的墓碑上刻滿了時光的過痕，輕輕延著條條溝澗撫去，粗糙的石面刺痛指尖，千年的時間流逝不是輕易便能撫平。劍子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仿佛不認得碑上刻的字。
潦草又不失桀傲，入石的筆劃裏透露著過人的不遜，劍子不是初次見到這樣的筆跡。
上一次看到，是在疏樓西風的橫額上，空氣裏滿是曇華的暗香繚繞。
劍子低低地笑出聲來，嘴邊的笑意蔓延，卻怎樣也到不了眼底。

“劍子仙跡！！”

龍宿不知什麼時候追到身後，金色的眸子裏霜華四起，泛著點點寒光。“你……”
“龍宿。”劍子平靜地打斷他，回過身來笑得異常淡定，墨色的瞳子蒙上一層霧色血紅。“這是誰的墓塚？”

這是誰的墓塚，視野所及皆是一片滇紅。墓碑上刻著的劍子仙跡並不是他，劍子笑得氣定神閑，可他也是劍子仙跡。
斷斷續續沾染了血腥的記憶泛起陣陣漣漪，恢復平靜時，便是渾身都疼得發抖。
刻在靈魂深處的傷口不會隨著輪回消逝，只會隨著記憶的蘇醒來得姍姍，劍子定定看著龍宿，看得白雪都化作鮮紅，血光沖天。
即便什麼都不記得，劍子覺得他也忘不掉刀刀切入身體，血肉橫飛的猙獰，何況他並非什麼都記不起，他只是記不清。
記不清他遭受如此對待的原因，黑壓壓的人群面帶戾氣的湧來，眼看著寶劍刺穿胸膛，有一絲絲疼，更痛的卻是心口，悄然逝去的絕望感。
“龍宿。”天空不知何時密覆陰雲，淒厲的山風夾著雪花沾在身上，冰冷透骨。劍子渾然不覺地站在墓塚前，有些恍惚。
“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先跟吾回去。”龍宿伸手便要扣住劍子手腕，“下雪了。吾們先回去找佛劍，趁雪未盛趕緊上山……”
不料劍子甩開牽過來的手，眼裏滿是無聲排斥，不容他靠近。“告訴我真相。”
龍宿再伸手，執意拽住他的手，掌上用力，指尖深深掐出幾道紅印也毫不放鬆。
“劍子，汝何必呢？”扇子一揮，龍宿燦金的眸裏波光流轉，面上已是不帶絲毫情感。“又不是什麼值得記住的好事。”
“你又何苦瞞我？”劍子閃爍著眼，忽明忽暗。“瞞著我，又是為盤算什麼？”
定定立在離龍宿幾步之外的雪地中，劍子的語氣異樣地平淡而心寒，短短幾步的距離，卻足夠冷風將話尾裏殘餘的溫度也吹散。

“哈~”龍宿笑得嘴角高高翹起，飛挑的眉梢間豔色流露，直笑得將喉裏的酸澀都宣洩之後，才抬眼瞪起一身雪白的劍子。“吾需要算計什麼？”
劍子不語，空有滿腹疑慮卻又抓不住關鍵地無從說起。記憶裏被劍刺穿的胸口密密地疼，有些狼狽錯開的視線裏，擺明瞭疏遠。
“除了未點明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吾自認未曾欺騙汝什麼，更不曾為隱瞞汝的事情亂尋藉口。”龍宿越笑越起勁，眸子裏中凶光盡顯。“……為何總不信吾？”
“我相信事實。”劍子默然看著他嗤笑，一派豁然。

狂傲的笑容從龍宿臉上一點點裂開，衣衫隨著紫色的發，在一片血光裏漾開，劍子突然有些走神地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某一天，落日的餘暉晃進龍宿那雙金色的眼時，同樣點點黯淡下去的神采，也是如此孤傲。
劍子有些茫然，原來如此久遠之前，自己就曾經把龍宿惹成這般狂怒麼？
那時……

“汝不相信吾。”龍宿清清冷冷的聲音突然插入，擾亂了劍子的思緒。“汝寧願相信汝那半吊子的記憶，而不是吾。”
身旁隱約可見的紫光引動風雷，劍子仰起頭，只見天邊黑雲湧動，飛沙走石。突來的閃電刺眼，緊接著便是一聲接著一聲的雷鳴，轟鬧著在發顫的大地上劈出片片焦土。
那時的天空也因為龍宿的怒火而燃燒得血一般的紅，無數流竄著電光的矛也曾造盡殺孽，生靈塗炭，他記得他親手握著從不離身的劍，斬斷了龍宿對他的信任與牽掛，心裏儘是滿滿的痛。
那時是誰欺騙了誰，當劍子揮劍指向龍宿時，何嘗不希望他們之間，僅是一場誤會。
“汝終是不信吾。”龍宿扯出一抹妖異的笑，身上散發的紫光更盛，鋪天蓋地的怒氣化作淩厲的風刃，將劍子團團圍住。“劍子啊，吾還留汝何用呢？”

望著龍宿與記憶中同樣冷情的臉，燦金的瞳裏不再有半化未化的柔情，看他慢慢冷笑，看他在自己答應相信他時愉悅的笑，終在猜疑間褐色得乾乾淨淨，寒意絲絲纏繞。
胸口窒息似地抽緊，任憑身上被風撕裂後的痛，劍子看著龍宿笑得狠絕的臉，不再答話。
他不知該如何回答，而問話的那人，也不需要他的答案。
烏雲急滾著閃電越積越急，入耳皆是轟隆雷聲，灰沉沉的狂嵐宛如末日降臨，傾盆的雪就這麼毫無徵兆地鋪天蓋地下來，直到把劍子的視線完全掩沒。

————————————

嗯，差不多要結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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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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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樓發表於: 2007-05-18 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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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第一感觉,直觉告诉我,前世龙宿杀了剑子,因为,剑子不相信他,连他最深爱的人,都不信任自己,那种心情比死更难受.但为何龙宿不告诉剑子?让剑子了解清楚……
还是想剑子慢慢想起前世的记忆？

我猜剑子对他的不信任源于前世的事,断断续续的记忆和前世的事总让他难以相信龙宿.

不知,我猜得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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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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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

28樓發表於: 2007-05-18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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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的，不对噢。10章里剑子残留的记忆是黑压压的人群对他戳刀，乱刀而亡？汗。。。。

青山青史两凄迷,今古无非一局棋.回首征尘心事涌,听君一曲柳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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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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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樓發表於: 2007-05-19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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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一•傳說之龍

相遇是在多少歲月前？

當劍子仙跡還只是個未出師門名不見經的小小道士時，號稱管生不管死管養不管飯的師尊拍拍他打了不知多少補丁的破道衣，說得語重心長：“劍子啊，道觀裏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為了不讓你可愛的師尊和師弟們餐風露宿，為師的只好忍痛讓你、你……接客去吧！”
習慣自家師尊定時性腦殘的劍子只是從瞌睡裏稍微清醒了一會，弄清楚師傅只是要他接下某個緣客的降妖任務後，再次樂呵呵睡死過去。
殊不知這一睡，便要禍害千萬年。

大戶人家的府上總喜歡掛著紅紅的燈籠，有錢人家的庭院總要求有牡丹灼灼，流水淙淙，劍子站在廊下，望著綠草如茵的湖畔，有些失神有些不解。
府主人是富甲一方的土紳，花花綠綠的綾羅綢緞裹了大半身子，咧著嘴哈哈大笑時會露出金燦燦的牙。劍子怎麼也想不明白，這樣一個喜大好功的土財主，怎麼會跑去一點都沒轟動效果的破道觀裏請一個無名小道士。
直到被面帶憐惜的侍女帶下去沐浴更衣，又複被帶到賓客滿堂的晚宴上時，劍子才終於摸清楚了個中緣由。
滿廂皆是仙風道骨的道士，或者一臉威嚴的法師，甚至扛著赤紅法棍的和尚和完全看不出職務的奇異人士，哪里還有他這小小道士出頭的機會啊。
敢情，他只是被請來當誘餌的吧……
劍子被帶至豐盛的餐桌之前，主人家只匆匆告知他隨意享用後，便捧著圓滾滾的肚子和那廂什麼知名仙家招呼去了。劍子捏了捏身上新換上的道服，長長的水袖是雪紡的紗，柔順異常，帶著點點曇花的熏香。
待遇還算不錯，劍子邊盡情慰勞自己肚子邊閑閑的想，吃飽以後隨便撿點什麼值錢的東西然後找機會偷溜吧。
任主人家打著怎樣的得意算盤，即使只是破道庵裏的窮道士，劍子也沒有就此為他送命的打算。

可惜這世上永遠有種情況，無關劍子意願，叫計畫趕不上變化。
醒來已是在不明地點的華麗廂房中，劍子有些憤憤然，竟然還給他在飯裏下藥！
他即不仁，休怪我無義。
迅速如風一般席捲整個廂房內，劍子翻箱倒櫃把能帶得走的值錢物品通通收進包袱內，望著窗外鬥得沸沸揚揚不知是人是妖的火光身影，劍子擰著眉思索，現在逃走還不算太遲吧……？
就在他決定要背起包袱翻窗潛逃前，院子裏所有打鬥和念法的聲音都消失了。初夏的蟬依然精神契契地鳴叫，豎起耳朵還能聽到溪流叮咚的水聲，以及或深或淺，時斷時續的痛苦呻吟。
劍子終於有種大難臨頭的預感，非常強烈。

然後那尾肥頭大耳的龍就這麼大大咧咧地遊進廂房內，瞪著一雙茶碗大的金色眼珠，徐徐蹭到他臉旁。
“小道士，汝也是來收服吾的麼？”
劍子立刻覺得頭大無比，難道要他跟這頭不知為何的龍解釋，即使他不是被請來收服它，也是被請來給它當餌食麼……
好不容易連比帶劃讓紫龍相信劍子只是碰巧路過無意對它不利的路人道士甲，那位搖頭擺尾的龍似乎相當滿意般，枉顧劍子內心裏殷切希望它趕緊離開的小小心願，當著他的面招來紫煙嫋嫋，堂而皇之地化為人形招搖。
“吾叫疏樓龍宿，記清楚了。”
紫龍化成的華衣青年笑呵呵地對劍子說，一雙燦金的眼灼灼地盯著他看，額上點綴著一抹嫣紅飛騰的龍印，熠熠生輝。
這下，麻煩了。劍子垂下頭，瞥著龍宿抵在他肩上的手，暗道倒楣。

之後……
那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才能讓昔日的龍與道士決裂至如斯地步？
劍子在黑暗中苦苦地想，半合半睜的眼隨著意識迅速流失而模糊起來。

紫龍跟著終於出師的道士四處流轉，從龍宿以一屋子珍珠向還打算壓迫他許多年的師尊討來劍子的學成出師後，劍子早已斷了找機會甩下麻煩的念頭。
多好的移動銀庫啊……出門有人付賬，惹禍有人背鍋，連面對自己力所不及的困難時，還有人幫收拾殘局。
可惜龍宿不喜歡江湖嘈雜，不喜歡劍子總為一些惱人的人類奔波，不喜歡他在降妖除魔時，掛在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尤其不喜歡當劍子危機迫得他不得不出手相助時，事後總聞風而至追在身後嚷嚷要將他‘收服’的一群黃毛道士。
人類渺小而懦弱，高高在上的紫龍礙于對小道士立下的不主動傷人承諾，倒也難得地忍了下來，沒掀起滔天洪水，把惱人的蒼蠅清除乾淨。
只是他厭倦了。

記不清是誰扯著誰退隱，於是有了疏樓西風，有了豁然之境，有了深入淺出的隱居生活，山中光陰以甲子為數，共飲逍遙而悠然。
劍子會時不時拉著龍宿到以前修行時期認識的和尚佛劍分說那裏偷偷竄門子，待到佛劍也開始出師苦行時，不由分說便被劍子和連帶混熟的龍宿一人拽著一邊胳膊，連拖帶拐拉到疏樓西風和豁然之境附近定居在不解岩。
然後建了宮燈幃，在三人居所的正中間。龍宿點起的十裏宮燈夜明，三個好友談笑河山間，歲月如歌流逝。

不和諧的音調是從何時悄然升起？
似乎，從許久之前，劍子事後無論如何也不肯承認的初次‘除妖’失敗後，便合著法師們的痛苦低吟深深潛伏，未曾離去。
越演越烈的蛟妖禍端，不知何故停歇了數十年的蛟龍再現，今天興起時淹沒了河岸的村莊，明天無聊極就將山上的鎮子毀成焦炭。一時間人心惶惶，連遠離世俗的三人歸隱處也能隱約聽聞。
面對劍子和佛劍日漸煩惱的臉，龍宿坐在宮燈幃裏閑閑地賞著雨景，一把紫金的華扇搖得徐徐生風。
“不是吾。”
龍宿如是說，劍子與佛劍對看一眼，於是再度琴蕭合奏融融，間歇響著大慈大悲的往生淨土咒，不知歲月蹉跎。

然而表面的平靜並未如願持續太久，荏苒時光後疏樓西風的曇花依舊靜靜盛開，輕風拂動，送來陣陣浮動的淡香。
當昔日同門帶著降妖的隊伍來得風塵僕僕，劍子除了驚訝，也有一絲意料中的姍姍來遲。
龍宿顯然並不滿意劍子的態度，承諾了不主動傷人並不包括主動挑釁的無知人類，紫龍高高嘯起，將漫天的怒火揮灑空中，遮天蔽日。
眼看著過去曾相處的同門就要喪命龍爪下，劍子還是心軟了，挺身護住岌岌可危的道士法師們。

現在想來，那似乎是他們第一次起了爭執。
“汝要護著他們？”龍宿語氣變得危險，卷起地上一片飛沙走石。
“得饒人處且饒人，或許只是誤會……”
“誤會，”龍宿不屑的冷哼，“希望只是誤會，而不是劍子汝下的一步好棋！”
劍子搖頭歎息：“劍子之心未改，絕無加害龍宿的意思……”
甩袖而去的龍宿不露聲色，燦金的眸中隱起一絲戾氣。

自此，再無人提及。
劍子依然故作嚴肅地欲蓋彌彰，龍宿仍搖著扇子粉飾太平，只有佛劍面不改色，悠然自得地念他的經文，誰都以為數十年的交情可以解決疑惑。
蛟龍再度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人海，一切似乎又回到從前和睦，除了疏樓西風裏日漸彌漫的縷縷妖氣，和時不時消失的，追獵蛟龍的法師道士。
繁盛了一地的曇海緩緩凋零，稀疏了的花香不再撲鼻，取而代之是空氣裏漸漸泛起的血腥，劍子站在枯萎的花枝中，凝眉沉思許久許久。
終於獨自踏上不解岩的那天，佛劍望著劍子平靜的眼，良久方道：“我相信劍子你。”

山頂上白雪撲撲地下，劍子再次背起塵封多年的古塵，觀視暗流下湧動的雲層，歎氣。
“……紫金蕭，白玉琴，共飲逍遙一世悠然。”龍宿臉上掛著飛揚的神采，自背後貼上他，耳畔裏皆是輕狂的笑。“劍子，汝是來助吾一臂之力嗎？”
捲土重來的法師道士們，意氣滿滿，約戰蛟妖於雪峰之下，誓要除害。
紫龍輕蔑而不屑，螳臂擋車，冒犯龍威的人能如何善終？
晃晃悠悠飛到雪山之上，等待龍宿的，卻是劍子與佛劍的聯手背叛。

那天的晚霞火紅如滴滴沾染在雪地上綻放的血花，龍宿的怨憎化作狂風，掠起蕭蕭落雪，無邊紫光縈繞在雪山雲頂上，照亮他一張無悲無喜的臉。
“汝不相信吾。”淒厲暴雪中，龍宿的聲音冰冷而刺骨，說不出的陰森。
“我相信你，只是，需要證明。”

古塵再現，劍子卻再沒有斬無私的意氣風發。
說不清那日和佛劍浴血，將龍宿封印究竟抱著怎樣的期望。即使閉起眼捂起耳朵不去看、去聽龍宿身上日益明顯的妖氣與血腥，即使數十年來的交情皆告訴他龍宿應該不是嗜血之人，即使主動挑釁的皆是自己同門師兄弟，龍宿不過是給與來犯之人應得的教訓，劍子還是動搖了。
一下就好……為了權宜之策，只要讓龍宿沉眠一段時日即可。
望眼看著龍宿逐漸被封印的光芒所掩沒的臉，劍子輕輕地想，胸口裏什麼地方疼得厲害。
只要紫龍暫避鋒芒，便可避免師弟們無謂的犧牲。他和佛劍也可以趁這時間尋出真正的蛟妖，洗清龍宿的嫌疑，不再受莫名牽連，這也是無奈之舉。
雖然委屈一點，只是暫時即好……

非我族者，其心必異。
“蛟妖呢？！不是怕了本大爺，早已偷溜吧？”
山腳下叫囂著交出蛟龍的眾人擁擠喧鬧，劍子處身和尚法師道士堆裏，只覺得耳邊儘是誹語流言，吵得惱人。
“這不是被蛟妖迷惑的道士麼？”
人群鼎沸裏是誰在煽動，優雅清冷的聲音，獨特的語調裏帶著一絲熟悉的親昵。劍子驟然一震，循聲望去，只見那張本該沉眠了的的容顏，笑得狠絕。
“我認得他，上回站在蛟妖身側的就是他！”
盲目的人群總那麼容易喪失理智，劍子環視周遭已將他視為異類的人，笑得有些苦澀。
“蛟妖想派這麼個道士來糊弄我們？”
“陷阱！不可聽他所言中計！！”
“身為道門中人竟然包庇孽畜！”
“我道門沒有這樣的逆徒！”
………………
……

人聲劍聲念經聲，夾雜著慌亂的咒駡合著刀劍入體的撕裂聲，劍子微張著嘴，一雙墨黑的眼直直穿過人群，定定鎖在那人身上。
紫發華衣的身影，握著把描金扇子輕輕地搖，額上有一抹龍印殷紅而耀眼。龍宿冷眼看著劍子，幽幽低吟的聲音吹散在寒風裏。
他冷冷地問，劍子，被汝寧願背叛吾而去信賴的人類所殺，滋味如何？
他冷冷地說，劍子，吾被汝背叛的痛苦，遠遠勝此百倍。
劍尖突入胸膛，又是一陣尖銳的刺痛。劍子艱難地扯起嘴角，淡淡的笑出聲來。
報應來得真快。
還好……沒有封印成功。不然他死了，誰去給龍宿解開封印？他可不希望龍宿一覺醒來，第一句便是抱怨他睡了太久，虛度了年華……

周遭人等都驚訝得一時忘了動作，一片死寂，只剩劍子詭異的笑聲低低回蕩在空中。
“蛟妖……已經被我引到山頂，封印在山上的龍神之下。”劍子握住插在胸口上的利刃，靜靜地陳述著，眉角上掛著豁然的笑意。“此後山上只有封印了蛟妖的聖龍，你們……”
你們要好好守護他……
代替劍子，在往後無數孤單的歲月裏，陪伴被獨自留下的龍宿。

千年間星移斗轉，幾度春秋，山腰上的雪蓮開開謝謝，歷史終成傳說。
昔日的蛟龍變成聖龍，追捕的道士法師安頓在山腳下，建起了村莊，代代不離。村裏的孩童們嬉笑著談論聖龍與蛟妖大戰三天三夜的神話故事，親臨現場似地繪聲繪色。口耳相傳間多少往事消逝，除了山坡上孤零零的一座墓塚，再無人記得。
那時的意識消失前，最後見到的，似乎是人群中龍宿因為一番話語而陰晴不定的臉？
沒機會向他解釋了呢……無論是遙遠之前的過去，還是現在。劍子無奈地想，視野裏僅剩一片昏暗。

其實他一直相信龍宿不是作惡的蛟妖，雖然龍宿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做過的壞事，不比蛟妖少多少。
只是他同時也知道，龍宿終是對道士們動了殺戒，血腥的氣息濃烈得讓人心寒。
正如他無數次催眠自己封住龍宿只是為了避開無謂的犧牲，也無法掩飾心底某個角落，對龍宿會不遵守承諾，濫殺無辜的懷疑一般，龍宿大概也在私下猜疑一直以來劍子是否串通了自以為是的眾法師道士來收服他吧。
說到底，他們之間確實，不曾完全信賴過對方。
或許那時的形勢並非如斯緊迫，只要他們都能放棄那可笑的默契與面子，將各自隱藏的一半心思袒露，終不至造成無法挽回的決裂。

當時莫名失效的封印沒有因此而將龍宿禁錮千年，劍子有些慶倖，想到龍宿一個人落寞的身影，心裏便揪得生痛。
而這次……他雖然聲聲說著相信龍宿不會害他，面對龍宿的隱瞞時，依舊選擇了保留。
是潛意識裏害怕龍宿報復？還是在龍宿故布的迷陣裏，始終卸不去心防。
這大概就叫本性難移吧？劍子自嘲地笑。
不知道此次還能被原諒麼？千年後親自前來相見的龍宿，用緩和的方式試圖喚回他與佛劍記憶的龍宿……至少已經對從前的事情稍微釋懷吧？
龍宿帶著善意而來，想要的不過重拾千年以前純粹不帶半點猜疑的信任，或許給了他，便能回到那對誰而言都曾經溫馨的從前，共飲逍遙，不論世事。
紫龍的心高氣傲，唯一容不下帶有任何瑕疵的感情。
然而，自己又讓他失望了。

……對不起，龍宿。千年之前就曾經懷疑你，千年之後，又讓你重溫了被質疑的痛苦……
儘管他還只是質疑，只是猜測，對於被重重傷過的龍宿而言，也是太深太深的絕望……掏心挖腹地對他好，卻始終求不到同等回報的憤恨，深到足以再次對劍子動了殺機。
紫龍所要求的感情卻太過極端而絕對，小小的道士嘗遍世間冷暖，早已學會了猜疑。
不符合心意的東西龍宿從來不屑一顧，不滿意便華麗地將其毀掉，將近殘酷的決斷，說不清是誰恣意狂妄。
想到龍宿異乎尋常地執著，皆是因自己的信任而起，劍子就麻木地直想笑，有些欣喜有些悲哀，直到思緒也終沒入不剩半點光芒的黑暗裏。

下一次輪回，一定要給龍宿一份最純淨的信任，記得告訴他，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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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揭曉一半……你猜對了咩？
剩下一半，且看下回分解……
感謝回帖和賞花^^

順……這真的不是悲文- -
再順……由於考試的緣故，下回更新無限期不明……-V-
這四天也連續更新了一万多字，算是提前預付吧~

[ 此貼被丹青在2007-06-04 07:0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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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