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2 【冥迹】《铭记》长篇原剧向完结he|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1.22 【冥迹】《铭记》长篇原剧向完结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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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子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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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6)

30樓發表於: 2020-04-05 14:5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第二十六章孤独永恒

       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原来终究，都需要用寂寞来偿还。
       那日辞别玉逍遥，地冥鬼谛就前往海外游历，顺便搜寻八部众的踪迹。他到过遥远的西方，学习音乐与歌剧。
       他的手指飞舞在琴键上，黑白色块弹跳着缭乱迷人眼，阴晦哀涩的音符如垂死之人最后的呻吟与观礼者朦胧难辨意味不明的悼惜和叹惋。又仿佛梦境罅隙里翩跹着的蝶，穿过黑白倒影的世界，寻找着永远不会出现的第三种色彩。萤火虫提着灯，照着阳光不曾光顾的寂静树林里幽暗的坟茔。知更鸟唱着不知名的歌，为亡者回家最后的归途送行。
       他排演一幕幕戏剧，在台下欣赏着舞台上受难者的哀恸与愚昧者的狂喜。他转动手中的笔，无论开场再怎么美丽的故事，都会以悲剧终局。他坚信让美好的东西更加美好的办法，就是在终末把它撕扯得鲜血淋漓。深爱的人彼此仇视，而仇敌却在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中惺惺相惜。从头至尾的甜蜜太过波澜不惊，戏剧理应在剥离生活的之外和之后，拥有戏剧性与艺术性的高明。
       黑暗的世纪是最好的时代，愚昧的群众是最虔诚忠实的信徒。
       他在这里创立冥教，传播掠夺的信念和杀伐的理想。他依靠满足众人的愿望招揽信徒，用最有力的言辞与最圆滑的骗术蛊惑人心。他万人之上，他一呼百应。然而，孤独与寂寞始终围绕着他，纠缠着他，不依不饶，如影随形。
       他制作红酒，甘美的葡萄芳香依然洗涤不去内心最晦暗的角落最深沉的苦涩。在第一百个一百天，他在最高的塔楼上自斟自饮，月色寥落，只有影伴他左右。而他一如影般，被神明与光遗弃，只能在夜里踽踽独行。
       呼啸的飓风猛烈地刮进心中的裂口，鲜血汩汩流出迸溅。冰冷是不变的温度，空虚是仅有的填充物。人群像是虚幻的雾影，他隔着山海向远方望去，什么都捉不到，什么都看不清。
       他离开西方，回到中原。在一处他命名为恶魔眼泪的荒岛上，建立了永夜剧场。恶魔不会哭泣，恶魔的眼泪是不堪一击又无懈可击的骗局。永夜剧场排演戏剧，真实与否自由心定。他不必对谁许诺真实，真假莫辨才是他所要所需，可以操弄人心。在阳光遗忘之地，只有永夜才是唯一的光明。
       而永夜之地从来不缺迷途羔羊。
      “听说你是无所不知的魔术师，能实现人心底的愿望。”
       大漠苍鹰找上门的问询，他早有意料。
      “我想知道，我的灭族仇人是谁，我愿意以一切代价来交换他的名字。”
      “云海仙门的仙脚，有一个人名叫天迹，我想，到他那里你也许可以找到答案。”
       他优雅地以指尖从怀中拈出一枚鬼牌，弹到大漠苍鹰手中。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当你放弃复仇时，它才会浮现我想说的话。”
     “你想要什么？”
     “天迹要由我亲手杀死。”
     “可以，但他的头，必须交给我血祭族人。”
     “没问题~”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到询问，他幽幽地笑了，目光比夜色更寥落。
     “大抵是……恨而不能，求而不得吧……”
       小插曲无碍他的计划，他找到仙门里曾经的那本书培养出希望种子与冥日之花，花儿妖冶艳丽的身姿是恶魔抛出的最不容抗拒的诱惑。希望的种子承载着绝望，欺瞒才是它真实的模样。他探查出精灵天下有可能是天邪众邪魂策王之地，于是动身前往精灵天下，预备让那片无垢净土开遍沾染着沉重罪孽的冥日之花。
       贪婪在心底叫嚣，地冥鬼谛化身帝父寄予深厚期望的血暗源头，誓要让人间沦为血河地狱。

        精灵天下，高高的岩石上，黑衣蒙面人端坐其上，静静注视着下面正埋葬一只鸟儿小声抽噎的女童。他不动声色，面容被黑纱遮挡分毫不可见。他等待着，蛰伏着，一如真正的死神，窥探觊觎着精灵天下鲜活的生机，伺机掠夺生命。
       他会带来新生吗？不。
       他带来的是华美的希望的谎言包裹下的罪业与绝望。
     “孩子，你为什么伤心流泪呢？”
       温柔至极的关切，是恶魔的喁喁低语。
      “我的朋友，黑翼，它……它死掉了……呜呜呜……”
        女童哽咽着开口，言语断断续续。
       宛如咏叹调一般的叹息响起。
      “你要记得，有一个字，今生不可轻易说出。”
      “哪个……字？”
        他将手指轻轻抵在唇边。
      “死啊。”
      “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真正的生命与死亡。我们都只是被宇宙间冥冥之神暂时带到这个世界的，等时间到了便要离开。”
        女童懵懵懂懂，仰头注视着黑衣人，她并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却能感觉到淡淡的惆怅与落寞仿佛轻烟一般环绕他周身。她忽然也难过起来，是替眼前人难过。那人衣上的金色的坠子晃了她的眼，她好似看到有金色的眼泪落下，又消失不见。
     “呜……我，我听不懂。”
       女童困惑地皱起小脸。
     “孩子，你只要明白，你的朋友从未死去。”
     “真的吗？那黑翼会回到我的身边吗？”
      女童闻言，期待地望着他。
     “会的，总有一天，会。”他掏出一朵冥日之花，“孩子，将这朵冥日之花种在你朋友的墓前，你的朋友会受到花香指引回到这个世界。”
    “啊，冥日…之花……？”
    “种下它吧。”
      恶魔勾引着单纯无知的女童犯下不可饶恕的罪恶，状似悲悯的面具下是猎物落进陷阱的愉悦的微笑。
       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女童洁白的头纱染上血腥。
       女童瞧着他拈出一朵异常妖艳的红色的花儿，递到自己手中。
       她好奇地接过，将它种进土中。奇迹在此刻上演，妖艳的花儿须臾开遍这片土地，红色的花瓣儿在空中舒卷飞舞，如飘洒的血雨。
       如此美丽，如此不详。
      “哇，好，好美啊，好美啊！”
      “你真是个有天分的耕者，你叫什么名字？”
       女童抬头看着他：“我叫罂粟，那您呢？”
     “眩者无名无姓，叫我…血暗源头吧。有一天，当天变来临的时候，我们再度见面。”
       罂粟点点头，大大的眼睛满含憧憬：“嗯。”
       他优雅地鞠躬，如一片阴云，轻轻飘离这片土地。
       他抬头，仰望此时精灵天下尚还湛蓝澄净的天空。
       不知它是否预见到了未来的腥风血雨。
     “呵……”
       一声轻叹，一地寂寥。
       可仍然有什么在孤独的缝隙里倔强生长。

       玉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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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6)

31樓發表於: 2020-04-05 1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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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self-deception
       地冥鬼谛曾设想过各种各样的和玉逍遥重逢的场景，可独独没有眼前这一种。
       感应到帝父危急的情况，他自恶魔眼泪迅速赶到造化之间，目睹了今生最无法置信的一幕。
     “父亲，父亲！”
       地冥鬼谛看到九天玄尊跪倒在地，伤势严重，惶急地扶起他，扫视周遭情况，却只见玉逍遥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一时茫然：“父亲重伤，玉逍遥，这，怎么可能……”
     “呃……”
       鲜血从九天玄尊的唇缝溢出，滴答淌落，打湿了银色的衣袍。
       地冥鬼谛眼见，一时心头震痛，五内如焚，他咬牙运功，拍上九天玄尊后背：“父亲，我不会让你死，绝不会让你死的！”
      “逍遥……不可让他想起任何事……任何……奉天也是，他们，都不能知道……你，为何存在……”
      “求求您……不要再说话了……”
       地冥鬼谛听到九天玄尊的话语气若游丝，声音颤抖地带上了哭腔。
       他太害怕了，从未见过他一向尊敬畏惧的威严强大的帝父如此脆弱的一面，就像他未曾想过，也许有朝一日，他的帝父，他的神会受重伤，而自己要承担失去他的风险。
       他的出生，由他造就，他的现在，由他指引，他的未来，由他规划。
       他一切的一切，都是由帝父赐予的，他毫无自我地追随他，一如夜色黑茫里的航船听从罗盘的指向。
       他的人生，由帝父主宰，他别无选择，亦毫无怨尤。
       他本以为不必顾虑他会迷失方向。
       “十七，你听好……务必谨记，自己被创造的意义……你是为了灭世，也是为了救世……而生。为了这个任务，无论是谁阻挡在你面前……殉道者十七号……不可却步！因为邪神带来的……是永世不复的……诅咒！”
       九天玄尊艰难地说完最后一段话，手臂缓缓垂落。他闭目，再无声息。
       泪水大滴大滴地从地冥鬼谛的眼底滚下。
     “父亲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哀号响彻整个造化之间，日月为之色变，天地为之悲鸣。
       地冥鬼谛身形摇摇欲坠，眸中一片难以置信又无力改变的死寂苍白，凄神寒骨，他喃喃自语：“父亲不可能就这样死去，他是九天玄尊，他是三界之主，他不可能死，不可能啊————”
       地冥鬼谛呼出一口气，暂平心绪，看到地上不省人事的玉逍遥，心中疑惑汹涌：“玉逍遥，为何现场只有他？难道父亲是他所，啊，不可能，我不相信……”
       地冥鬼谛突然想起了久远之前，九天玄尊利用玉逍遥对他的试探，心中渐定。
     “没错，这一定又是父亲的试探，父亲是为了对付厄祸，必须隐藏在幕后。”地冥擦干眼泪，“我不能乱，玉逍遥是无辜的，任何罪名，由我来承担！”
       地冥鬼谛拿起地上的神谕，剑影闪过，九天玄尊身上的创口，被地冥鬼谛的招式所掩盖。
      “这样就能掩灭证据了，玉逍遥和父亲就都能平安了……”地冥鬼谛如此作想，目光呆滞，仿佛魔怔了一般，痴笑起来，“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你做的很好。”
        九天皇座巍然而降，那个本不该继续存在于此世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啊，父亲，这……”地冥鬼谛愕然，他望着突然出现在九天皇座之上的玄尊，又看向怀中人。
       他只看到一堆残破的布条，与那日九天玄尊用来试探他的假玉逍遥身上的布条如出一辙。
     “这一切都是为父的布局，只为了末日计划。”
       地冥鬼谛崇敬地注视着眼前高大的身影，激动万分：“十七，参见帝父！”
       他谦卑地向着空无一人的皇座躬身行礼。

       玉逍遥甫一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脑袋似乎要炸开。
       他眯着眼，待视野逐渐清晰后，才发现眼前背对他站着一人。
       一个上次见面不欢而散，后来不见已久，现在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
     “地冥鬼谛……”
       玉逍遥先是惊讶，而后是警惕和厌恶，他神色冰冷：“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地冥鬼谛侧头看他，手中神谕剑尖犹自滴血。
       不好的预感笼罩了玉逍遥。
       地冥鬼谛无言地让开身，露出了九天玄尊的尸体。
     “师尊！？”
       玉逍遥震惊，他扑到九天玄尊身边，抖着手去触他的鼻息——
        一片冰凉。
       他不可置信地探了又探，终于还是在探听到九天玄尊不复鼓动的心跳后放弃了挣扎。
       “地、冥、鬼、谛！”
       燎原怒火在玉逍遥眼中烈烈燃烧，蔓延至全身衍化为滔天杀意，几乎要让地冥鬼谛感到焚身之痛。
       玉逍遥牙根咬得震颤，痛苦绝望愤怒暴虐种种情感在他心里横冲直撞，几欲撞破胸腔喷薄而出。他眉目难受地皱作一团，却强睁赤红双目，眼神如刀狠狠凌迟着地冥鬼谛。
       地冥鬼谛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而后神色轻蔑，嘴角扬起一个讥讽的笑，口气轻松：“玉逍遥，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无论是当年火烧村庄，还是如今刺杀玄尊，我承认，我做这些事都只是为了满足内心嗜血的欲望，获得杀戮的快感。”
      “九天玄尊是三界之主，拥有强大无匹的力量，崇高尊贵的身份。我刺杀他，就是为了证明我的能为，更在九天玄尊之上！”
       地冥鬼谛眸光灼灼，盛着傲慢而扭曲的快意，玉逍遥愈看愈怒，血气直冲头顶——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啊！”
     “哦？在这儿动手，你不怕弄塌造化之间，损伤九天玄尊的圣体么？”地冥鬼谛开口嘲讽。
       玉逍遥动作一滞。
     “无妨，玉逍遥，我随时欢迎你来杀我，我会永远等着你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地冥鬼谛化光离去。
       耳闻地冥鬼谛嚣张狂妄的笑声，玉逍遥遍体生寒，如坠冰窟。
       染着血迹的神谕剑在地冥鬼谛走后叮当坠地。
       玉逍遥目光怔怔地看着神谕剑，他的师尊曾经亲手赐予他的神剑。
       现在却做了师尊的勾魂索。
       若不是师尊为了救他，一时不察，也不会被地冥鬼谛趁虚而入。
       他双唇嗫嚅了几下，心口剧痛，猛地喷出一大口血。
     “怎么会这样……师尊……对不起……”
       鲜血在倒下的身体上开满了艳丽的花。

       此后，玉逍遥开始了对地冥的长期追杀。
       而这一追杀，又是两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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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樓發表於: 2020-04-05 1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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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假相是真

       地冥鬼谛神出鬼没，玉逍遥两百年间跟着他跑遍了苦境，连他半个影子都没逮到。
      “哼，藏头露尾的鼠辈！”临海客栈里，玉逍遥愤愤然将瓷杯重重放在桌子上，看得一旁的小二心惊肉跳，生怕他把杯子砸碎了。
      “这位小哥，我问你啊。”玉逍遥向小二勾勾手指，压低声音：“你最近见过一个一身黑袍，脸裹得严严实实的蒙面人吗？”
       小二略一思考，忙点头：“有有有！前几日我见过这么一个人，不过他已经坐船出海啦！”
     “啥？这跑的也太快了吧！”玉逍遥瞪大眼，“那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那艘船……好像是开往示流岛方向的。”小二搔头，努力回忆道，“客官是要找那个人吗？那你动作可得快些，今年最后一艘开往示流岛的船马上就要开啦！”
     “谢啦！哼，这次我看你往哪儿跑！”玉逍遥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就冲出了客栈。
       客栈老板见玉逍遥冲出了大门，追出去一看，早已不见踪迹，不由得回转过身，狠狠敲了一下刚才接待玉逍遥的小二的头：“阿福！你干什么吃的？不知道刚才那个人没给钱吗？”
       阿福不答话，眼底幽光一闪而过。
     “阿福？阿福？”老板见他没反应，晃了晃他的肩膀。
     “啊？啊！老板！”阿福回过神来，看清眼前人，吓了一跳。
     “你怎么回事？不知道收钱还走神？！”老板重重一哼，甩袖走向柜台，“他的茶水钱从你工钱里扣！”
     “……哦。”小二哭丧着脸去干活了，心里暗恼自己方才的失态。
     “奇怪……”他小声嘟囔，“现在应该是去示流岛的第一艘船吧，我怎么说的最后一艘……”

       玉逍遥在海上漂了数天，终于漂到了示流岛。
     “呕……”
       他头晕恶心地很，一下船就跑到一棵树下干呕。
     “晕死我了……都怪那个该死的可恶的地冥鬼谛！”
       玉逍遥一手扶树，一手扶额，勉强站直了身体，看了看四周情况。
       码头上人来人往，卸货装运，交易买卖各色人等都有，唯独没有一个黑衣蒙面人。
       想来地冥鬼谛应是比他早到许多，不在码头上也是应该。玉逍遥甩了甩昏沉沉的脑袋，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被一个人撞在身上。
      “非常抱歉。”
        有如刚打捞出水面的玉石般柔润的声音在玉逍遥耳边响起，他随即被那人一把扶住：“你没事吧？”
       玉逍遥望向来人，来人一身迥异于中原苦境与示流岛的异国风情装扮，紫色的长发披在身后，眉间两点痣，银灰色的眼眸满载关心与温和。
      “没事没事，我很好。”玉逍遥盯着来人衣服上好几颗闪闪发光的钻石，心里咋舌。
       有钱人啊……
       该死的有钱人！玉逍遥仇富心理作祟，暗自嫉恨了一下对方，而这一丁点儿嫉恨却在看到对方满脸真诚的关心后顷刻化为乌有。
       玉逍遥心里纠结了一下，放弃了敲竹杠的想法。
     “我方才从船上下来，有些头晕，因此没有注意到你。”来人脸上依然带着歉疚的表情，“真的非常抱歉。”
     “咳，我真的没事啦……”玉逍遥有些心虚。
     “为了表达我对你的歉意，我……”来人话音未完，玉逍遥的肚子就非常非常应景且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
       玉逍遥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埋怨自己不争气的胃。而来人却微微一笑：“我请你吃饭吧。”
     “那……”
       玉逍遥眼珠子转了转：送上门来的冤大头……啊呸呸呸，好心人，不吃白不吃嘛，正好又能省一顿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喽。”
        玉逍遥笑得满脸阳光，夺目而灿烂。

     “那个，你是哪里人氏啊？看你衣着，应不是示流岛和中原人吧？”
       来到居酒屋，玉逍遥一边努力扒饭一边和那个异国人聊天。
     “的确，我来自遥远的西方，来示流岛只是游历顺便办一些事情。”紫色长发的男子注视着玉逍遥，话语和神情一样温柔。
       玉逍遥抬眼去望，便落入了两池春三月的清湖水，东边来的暖风熏人欲醉，湖岸的烟柳倚风婀娜地摇摆，拂出一片阴影洇暗出深翠。
       眼眸温润是清湖水，眼波柔柔是暖风意，细长的睫羽微颤是岸边杨柳垂又吹。
       玉逍遥一时之间有些痴了，他愣愣地瞅着眼前人，心里涌起莫名的几分欣喜，几分酸涩。
       好像对方已经这样温柔地注视他很久很久了。
       玉逍遥晃晃头，把不切实际的幻想抛出脑外，他继续看着对方问道：“说来，我叫玉逍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叫我瑟斯就好。”
       玉逍遥瞧着他微笑的脸，总觉得他刚才的回答有些不自然的停顿。
       奇怪，回答自己的名字怎么还会迟疑？难道这是假名？
       无论如何，即使对方不想让他知道真名，也必有人家的理由，他也不好多问。
       对方口气随意地问玉逍遥：“不知你到示流岛来是要做什么？”
     “哦，说到这个，我是为了追捕一个叫地冥鬼谛的大坏蛋！”玉逍遥一说到地冥鬼谛就激动起来，生气地砸了一下桌子。
     “哦？不知他做了什么坏事？”对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遮去了眸底情绪。
     “……他杀了我的师尊，我必须要抓到他以报杀师之仇。”玉逍遥默默攥紧了拳。
     “如此，他确实该诛。”
       装扮为瑟斯二世的地冥鬼谛淡淡地看着玉逍遥，面色不改，桌下的手指尖却掐进了掌心。
       他煞费苦心，衍化出欺骗相瑟斯二世，一方面是为了任务，另一方面，他希望能够在未来那必须面对的一战到来前，可以凭借这点儿小把戏，封印他的记忆，多出些和玉逍遥共度的和平时光。
       欺骗者颠倒黑白，可终究欺骗不了自己的心。
       无妨。他告诉自己。这多出的时光已是他从命运之外偷来的，他不可太过贪心。
     “唉……不过他可是只行踪诡秘的耗子，脚底抹油溜得飞快，我追了他整整两百年都没逮到他！天啊！”玉逍遥将脑袋磕在桌子上，手捶得桌面咚咚响，他无比颓丧，小声嘀咕，“我觉得这次希望也不大……”
       地冥鬼谛额上滑下道道黑线。
       什么破比喻……我如果是耗子，那作为我血元造生的模板的你岂不也是耗子？
       他端起茶杯借喝茶的动作掩饰自己发黑的面色，在心里深呼吸：不能乱……现在一定得在他面前保持一个温柔的异国人的模样。
     “既然如此，不知你介不介意与我一道同行？我已对此地比较熟悉，很想以异国人的身份当一次向导。”玉逍遥看到瑟斯的眼眸焕发出喜悦的光彩，“而且，也可以方便你，一边游览异国风光，一边追捕你想要的人。”
      “这……”玉逍遥犹豫了一下，他看着瑟斯饱含期待的真挚的眼神，实在不忍心吐出拒绝的话语，只好微笑道，“……那我这个不认路的外乡人可要拜托瑟斯向导你了。”
     “非常荣幸。”玉逍遥看到瑟斯望着他的眼神又柔软了几分，“马上就是示流岛的夏日祭了，到时候会有盛大的花火大会。”他深深凝望着玉逍遥，“能与你同行，我不胜欢喜。”
       玉逍遥与他四目相望，心跳突然加快。
       他不由心慌地别过眼：“咳，咱们先出去吧。”
       出了居酒屋，忽有粉红一瓣自空中落地，沾滚了泥土。
       玉逍遥恍然，怔怔地蹲下身，用指尖拈起那抹粉红：“……桃花？”
     “不。”地冥鬼谛瞥向他指尖，“是樱花，示流岛的岛花。”
     “……樱花吗？”玉逍遥看着指尖的娇艳低声喃喃。
     “如果你想看樱花的话，我知道有个地方。”地冥鬼谛停顿了一下，“不过现在这个月份，那里的樱花也快凋谢了。”
     “无妨。”玉逍遥似是被娇嫩的樱花瓣夺去了心魂，眼神片刻没从上面离开，“我只是想去看看……樱花。”
      “……”
       地冥鬼谛侧头望了他一眼，没有言语，微微点头。

       山林幽静，有青云出岫，袅袅岚岚，见而忘忧。
       缕缕粉红如絮飞舞，纷纷扬扬在空中，若无边丝雨，似无边轻愁。
       昔年绮梦今朝忆，不是当初旧时人。
       玉逍遥恍恍惚惚地立在一树零落春色之下，有一些片段，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里来来去去，不停变幻。望去像是隔着水雾，模糊而朦胧，任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看清。
       暮风吹来，盈满衣袖，仿佛有一句细语自遥远的记忆深处乘风而来，在耳畔驻足了少许，在衣摆里兜转了一圈，又随风远去了。
     “玉逍遥……”
       谁？到底是谁？
     “别走！”
       玉逍遥猛然向前抓去，抬眼一看，却是瑟斯的脸。
     “玉逍遥……”
       地冥鬼谛讶然望着他，感受到他掌心温热，心如鹿撞。
     “啊，抱歉……”玉逍遥松开手，落寞浸透了他的面容，“只是突然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
       山风鼓荡，林叶窸窣，地冥鬼谛看着玉逍遥抽手，眼神黯淡。
       他轻轻合上眼。
       玉逍遥忘了，可是他没忘，那年桃花正盛，春意正浓，少年还没有生出许多烦愁，满眼花色里，春光也不及他的笑容明媚烂漫。
       玉逍遥……你若忘便忘了，何苦再给我念想……
       你不知道，人从来都是贪心的生物吗？给的越多，想要的便越多。如此欲壑难添之下，也许有一天，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玉逍遥盯着脚下如茵的绿草，语气带上罕见的一丝疲惫：“我想在这里躺一会儿。”
     “嗯，我守着你。”
       玉逍遥闭目躺下，飘飞的樱花瓣卷过发丝衣襟，又飞上脸颊，亲吻他一如樱花瓣娇嫩的嘴唇。
       地冥鬼谛坐在一旁望着，眸色渐深。他忽地对那枚小小的樱花瓣生了嫉妒，嫉妒它可以肆无忌惮，不着痕迹地去亲近他可望不可即的人。他伸手捉住那枚调皮的樱花瓣，放在唇边虔诚地落下轻轻一吻。
       玉逍遥的味道。
       地冥鬼谛仔细地收好樱花瓣，对玉逍遥下了一个小小的昏睡咒，深深望他一眼，悄悄离去。

       长恨春归无觅处，花色情深两难驻。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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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6)

33樓發表於: 2020-04-05 14:5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第二十九章贪光之蝶
       示流岛最著名的宿屋，森之宿屋，今天迎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
     “欢迎光临，请问……”
       挂着微笑的接待的店家话还未完，浑身充满异国风情的俊美男子就打断他道：“还有顶级的双人间吗？”他又顿了顿，“一张床那种。”
     “有的，那么……”
     “你们店里还有多少空房间？我要除了那个房间之外的房间都在今天晚上前住满人。”地冥鬼谛有些焦躁，揪了揪领口，“这些应该够了吧。”
       店家盯着他拿出来的沉甸甸的钱袋子，眼珠子差点儿没脱出眼眶，他打开看了看，陪着笑脸道：“够是够，只是本店最近生意比较冷淡，恐怕……”
     “这是我该考虑的问题吗？”地冥鬼谛不耐烦地冷冷横了他一眼，“还有，不管晚上你看到了什么，控制好表情，别问太多。”
      “……本店上下定管好眼睛嘴巴，竭诚令您满意。”店家满头冷汗，向地冥鬼谛微微躬身。
     “嗯。”
       地冥鬼谛觉得他的表现还算差强人意，这才心情愉悦了些，快步走出大门。
       森之宿屋的店家目送他背影远去，拍着胸脯长舒了口气。
       哪里来的脾气古怪的……看衣着应该是个贵族，如此安排，是想创造机会和心上人共度良宵吗？
       可这要求也太奇怪了吧……莫非……听说某些大贵族都有些不为人知的古怪癖好……
       店家不自觉地发散思维，天马行空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被自己种种可怕的猜想吓得一身冷汗，激灵了一下，赶紧按住乱七八糟的念头去嘱咐其他人了。
       不管晚上那个人带什么……人来，千、万、别、抬、头！

       地冥鬼谛赶回来处时，躺在地上的人还未醒。
       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在他身边坐下来，解了玉逍遥的昏睡咒。
       他托着腮望着玉逍遥，少年人的面容一如往昔，岁月偏宠没有留下历经世事的痕迹，只是眉心却是一直微蹙着，不知梦里在为什么而烦忧。
       是因为师尊被杀吗……
       他不由想抚平他的眉川，却在还有一线即可触到时烫到似的缩回了手。
       他垂头看着自己指尖，面露苦笑。此时自己在他心中怕已是板上钉钉的杀师仇人，自己哪来的资格抚慰他。
       他伸出手，虚虚挡在玉逍遥的眼前。一如多年前，可当时尚可毫无芥蒂地碰触，现在却已不敢再多越界一分。
       睡吧，玉逍遥。

       玉逍遥醒来时，日已西斜。
       他扶着头，呻吟一声，慢慢坐起来，看到身旁的人，眼底黯然一闪而过，随即又露出笑脸：“瑟斯。”
      “嗯，我在。”
       玉逍遥揉了揉太阳穴，他方才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梦里一会儿是暗无天日的洞窟，一会儿是热气蒸腾的温泉，一会儿又幻化为仙门的藏书阁。有蝴蝶轻盈地从梦境罅隙飞过，化为流星从天际散落，落入了谁的眼，点亮了谁的眸。
       梦里有谁手持琉璃瓶，一声声殷切地唤着他，又有谁在遥遥眺望，等不到来人而泪落成灰。
       梦里人的脸宛如镜花水月，看不清，碰不到，终于在他拼命挣扎地想触碰时裂为碎片。
       是谁呢？究竟是谁呢？为什么自己看到他时，会有痛彻心扉的感觉？
       玉逍遥茫然失措地揪紧了前襟，眼神空洞没有焦点。
     “玉逍遥……”地冥鬼谛担忧地扶住他的肩膀，轻轻推了推，“你没事吧？”
     “啊，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没事就好。”
       地冥鬼谛收回手，望向天边斜阳，整理了心情，又回头温柔地看着玉逍遥，微微笑道，“你这一觉可是睡了好久，肚子饿不饿？我知道一家有名的宿屋，食物可口，环境整洁，也是个很好的下榻之处。”
      “……唉，好是挺好，不过我刚吃了饭然后睡了一觉又吃饭，总觉得自己跟某种肥头大耳的生物越发接近了……”玉逍遥苦恼地叹气。
     “噗。”
      地冥鬼谛没忍住，笑意漾然眸底，唇角轻勾。
      倒是还有几分自知之明么。
      玉逍遥瞪了他一眼，悻悻哼声：“你不是说有好吃的吗？现在我饿了。”
     “好。”
       地冥鬼谛步履轻快起来，嘴角与心情一并飞扬。
       无论将来如何，就让他现在短暂地贪恋一会儿这片刻温暖吧。
       越耽溺于他的美好，越不想放手。

       森之宿屋，玉逍遥和地冥鬼谛受到了全体人员的热烈欢迎。
       玉逍遥颇受宠若惊，对地冥鬼谛说：“果然著名的地方就是和别家服务水平不一样。”
      “嗯。”地冥鬼谛心知肚明原因为何，并不多做解释，淡淡应下，“当然，不然我也不会选择这里。”
       森之宿屋，布景清幽雅致，饭菜美味鲜爽，服务周到全面，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无可挑剔。
       享受了一条龙服务的玉逍遥捧着饭后茶舒服地喟叹道，他又品了一口茶盏中清香的茶水，看着眼前自他们进来后一直低着头忙碌，从未抬眼瞧过他们的茶艺师傅，觉得自己的颈椎都要不舒服了：“您好，冒昧问一下，您为什么……不抬头呢？这样一直低着头可是对颈椎不太好啊。”
      “是本店为了表示对客人的尊敬，所以不能抬头直视客人。”
       茶艺师傅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抬头直视玉逍遥。
      “额……真是奇怪的规矩……”玉逍遥汗颜，“没有关系，你可以抬头看我的，我不会觉得不被尊敬。”
      “不不不，在我们店里工作就一定要守店里的规矩，还请您谅解！”
       茶艺师傅的头低的更低了，声音急促几乎要带上哭腔。
       玉逍遥：“……”
       不过是让他抬头看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玉逍遥情不自禁地摸摸脸，小声嘀咕：“肯定是因为追缉地冥鬼谛，没好好吃饭休息，让英俊的逍遥哥我变丑了。”
       坐在他身旁听得一清二楚的地冥鬼谛：“……”
      “没事，既然如此，我就不强人所难啦。”
       茶艺师傅如蒙大赦，这才稍稍直起身。
       地冥鬼谛屈指轻敲桌案：“天色已晚，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如何？”
     “哈？又该休息啦？”玉逍遥看看窗外天色，“不过我还不太困诶。”
     “没关系。”地冥鬼谛温柔地笑望着他，“森之宿屋造景很美，我们可以在庭院里散散步。”

       夜凉如水，银色的月光柔柔洒满幽静的庭院，院落不大，不过山石流水，芳花绿植，错落有致点缀其中，别有一番意趣。
       玉逍遥在院子里晃了一圈，晃回地冥鬼谛身边，摸着下巴道：“虽然我是个俗人，但也能感觉出来，能置幽景于这方寸之间，森之宿屋确实是花了一番心思。”
      “瑟斯啊。”玉逍遥把脑袋凑到地冥鬼谛身边，“你在干嘛呢？”
      “我在喂鱼。”地冥鬼谛回转头看他，轻笑，“你说的很有道理。”
       玉逍遥的目光滑到假山下的鱼池里，五彩斑斓的肥嘟嘟的锦鲤挨挤在清澈见底的水池中抢食，浪花翻卷，涟漪阵阵，时有嫩白鱼肚露出一线。水纹扩散开撞击池壁复又折返，似有雨滴轻弹池面，拨弄乐曲。水草随水波左右摇曳，仿佛身姿妖冶的舞女和乐点起舞，一动一转，皆是万种风情。
       玉逍遥渐渐看痴，吸溜了一下口水低喃出口：“好肥的锦鲤，看起来好好吃……”
       地冥鬼谛：“……”
       他就不该对玉逍遥的审美抱有太高的期望！
       地冥鬼谛无奈地扶额叹息。
       玉逍遥从他手里接过一把鱼食捻在指尖蹲下身，饶有兴致地逗弄池子里的鱼，笑呵呵道：“放心啦，我现在刚吃饱饭，没有吃它们的兴致。再说这是人家客栈——哦，示流岛应该叫宿屋——的鱼，吃掉的话要赔钱的吧？”
       地冥鬼谛望他一眼，又听他道：“而且啊，这鱼虽然很肥，但就那么一点点大，要吃多少才能吃饱啊？”
       玉逍遥看着围绕在他指尖的小锦鲤们，嫌弃地啧啧出声。
     “……”
       地冥鬼谛突然有些同情起那个池子里的锦鲤了。
       被玉逍遥嫌弃的锦鲤们显然丝毫不嫌弃玉逍遥……指尖的鱼食，争相围绕在他的指间啄吻他的手指。
       地冥鬼谛在一旁瞅着，恨不得就地化身为鱼钻进池子里，以得到零距离接近玉逍遥的机会。
       然而，此地就他们两个人，若他就此化身太过显眼，于是只好放弃这个想法。
       地冥鬼谛酸溜溜地盯着玉逍遥手边的锦鲤，眯了眯眼。
       ……要不还是把他们都煎了给玉逍遥做锅红烧鱼吧，这么多条也够吃了。
       察觉到自己居然在吃鱼的醋，地冥鬼谛揉了揉眉心，嘴角扯出一个苦笑。
       他怔怔地看着池子里的锦鲤，语气寂寥：“它们终其一生都困在这个小小的池子里，真不知有何意义可言。”
      “哎——话不能这么说嘛，人有人的生活，鱼有鱼的生活，想来做人每天要为生活而奔忙，而做鱼却只需被人养在池子里，每天呼朋引伴玩耍吃食，悠闲自在，那样也不错啊，除了要担忧一下可能哪天就要被吃掉了，唔……”玉逍遥搓搓脸，“人也可能死于意外嘛，这样看来，说不定还是做鱼更好一些？”
      “嗨，管他的呢，无论做鱼还是做人，有亲朋伙伴陪伴在身边，不是就够了么？”
       玉逍遥仰头望着地冥鬼谛，眼底的笑意炽热温暖。
       地冥鬼谛手指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几乎就要抑制不住自己心中深埋的感情，要伸手抚上玉逍遥的脸颊。
       的确……哪里还需要别的什么外物，有你在身边就已足够。
       只是……
       追光的蝴蝶终究不可能永远地沐浴在曙晨之光下。
     “呜啊——”玉逍遥打了个哈欠，地冥鬼谛握紧手，又听他道，“瑟斯啊，咱们去休息吧怎么样？”
     “嗯。”
       地冥鬼谛想到自己下午的安排，脸上微泛起红晕。

     “哈？”
     “真是万分抱歉。”接待的店员朝玉逍遥鞠躬，面带歉意，“店里确实只剩下一个双人间了。”
     “咳，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说几张床来着？”
      “……一张床。”
       玉逍遥的嘴巴张大成O型。
     “玉逍遥……”玉逍遥扭头去看，见到瑟斯面有为难，“是我考虑不周全，没有提前预订好，要不咱们换个宿屋？”
       玉逍遥的视野里，瑟斯干净柔软的面庞饱含歉疚，而眼里的失落难过几乎要满溢而出，银灰色的眸子水光盈盈，好像下一刻就会有晶莹剔透的液体自其中滚落。
       ……玉逍遥顿时觉得自己的良心充满了罪恶感。
     “哎，不用那么麻烦啦。”玉逍遥不忍再直视瑟斯的表情，别开视线，伸出一个手指挠了挠略微发烫的脸，“我们挤一挤好了，我睡相不好，你可别嫌弃我。”
      “怎么会呢？”玉逍遥看到瑟斯的脸上瞬间雨过天晴，阳光灿烂，花儿盛放，“其实我睡相也挺差的，我不会嫌弃你的。”
       绝对是谦词！
       玉逍遥瞅着瑟斯一身贵族出身的好气质好教养，在心里默默下了定论。
       唉……这么单纯，一定很容易被别人骗，幸好遇到的是诚实善良温柔体贴的逍遥哥我。
       玉逍遥脑瓜飞速运转，有点小得意，摸着下巴点了点头。
       计划通！
       地冥鬼谛松口气，瞥了玉逍遥一眼，不知他又在想什么，有些无奈，跟店员要了房间钥匙，领着玉逍遥上了楼。

    “哇！”
      玉逍遥一进门，就飞扑向了房间正中央的大床，兴奋地在上面滚了两滚，发出舒服的呻吟：“没想到居然是这么软这么舒适的大床，呜呜呜今天睡到它死而无憾了！”
      “别胡说！”
        地冥鬼谛在他身边坐下，抬手给了他一记爆栗：“你的生命里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他顿了顿，“你要记得好好珍惜。”
     “嗷，好痛！”玉逍遥捂着额头支起一点身体，“说来你敲我怎么这么熟练啊？就好像你敲过很多次一样。”
       地冥鬼谛垂头看向他的手。
       自己还是末日十七的时候好像确实没少敲。
     “也是奇怪，虽然我今天是第一次跟你见面，但我总觉得好像跟你认识很久了。”
       玉逍遥翻身仰躺在床上，盯着房间的天花板说。
      “……”
      “啊那个，我没有套近乎的意思啊，我说的都是真话，唉——”玉逍遥意识到了什么，翻身坐起来，苦恼地搔头，不知该如何向瑟斯解释。
       ……好像越描越黑了怎么办？
     “没关系。”地冥鬼谛朝玉逍遥微笑，“我相信你，正如你自到达示流岛后始终相信我一样。我打小没什么朋友，我真的很感谢……”他深深凝视着玉逍遥，“一直以来，你的陪伴。”
      “希望接下来的旅程，若不耽误你的行动，我依然可以得到你的陪伴。”
       地冥鬼谛忽然发现他竟不知不觉把心底的愿望说出口，一时愣怔。
      “没问题！”玉逍遥双眼发亮，“我玉逍遥呢，没啥别的爱好，就是喜欢交朋友。更何况你对我这么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反正我想找的人也没显露出踪迹，在发现他的踪迹之前，我可以跟你作伴的~”
       地冥鬼谛露出笑容：“多谢你，玉逍遥。”
     “不用谢啦，其实我才是应该谢谢你，让我蹭吃蹭喝这么久……咳。”玉逍遥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枕头里。
     “是我想要得到你的陪伴，做这些是应该的，我家境富裕，你不必在意这个。”
       眼前虽是一片漆黑，但地冥鬼谛的话也一字不漏的传入玉逍遥的耳朵。
       啧啧啧……有钱人啊……万恶的有钱人……
       玉逍遥哀怨地无声叹气。
     “咱们今天早些休息，明天我带你去看看示流岛其他好玩儿的地方。”地冥鬼谛说着便站起身。

       二人洗漱完毕，玉逍遥倒是放的开，大大咧咧地把衣服随便甩在一旁的椅子上，只着亵衣就钻进了被子。
       黑暗笼罩了房间，地冥鬼谛站在房间里，看着动作潇洒的玉逍遥无语片刻，依然没做好心理准备。
     “瑟斯？”玉逍遥从被子里露出脑袋，看到地冥鬼谛还站着，问道，“你怎么还不过来睡觉？”他拍了拍身旁的被子。
       ……真是心大。地冥鬼谛掐了掐眉心。他应道：“马上就来。”
       明明是我要这么安排的呀……唉……
       地冥鬼谛走到床边，心脏在胸腔里闹腾得厉害。他慢吞吞地脱掉衣服躺下，暗恼自己的不争气。
       看来今天注定是个不眠夜了。
     “瑟斯啊。”
     “嗯？”
       玉逍遥的声音从床的另一边传来，他扭头去看，发现他挪动着离自己远了点：“我睡相不好，我离远点避免踢到你。”
     “那啥，我尽量克制自己，额……你也要做好防备。”
       地冥鬼谛失笑，叹息着摇了摇头。
       如此也好，以免自己控制不好，做出些什么伤害到玉逍遥的事。
       夜很黑很沉，小半部分没被窗帘遮挡住的天空一颗星子也无。地冥鬼谛静静地躺着，默默感受着身边玉逍遥的呼吸和体温，心跳渐渐缓下来。
       待回到中原后，怕是再无这样温情和平的时刻，自己还是暂且放平心绪，好好感受吧。
     “嗯……”
       诚然如玉逍遥所说，他睡相确实不好……何止是不好？简直可以用糟糕无比来形容。起初还能保持直挺挺的状态，再后来就是四仰八叉，仿佛未经修剪的凌乱的树枝，再后来就开始开疆扩土，侵占别国领地——地冥鬼谛那边的床。被子也被他揉卷地乱七八糟，大半身子都不在被子的包覆下。
       众所周知，人是恒温动物，睡觉时体温会有所下降，因此才需要盖被子保持体温。而若是感到冷，大多会不由自主地靠近热源。
       比如此时感到冷的玉逍遥，就会不由自主的靠近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另一个热源——地冥鬼谛。
       地冥鬼谛睡得极浅，在玉逍遥最初动弹时就已醒来，本想帮他掖好被角，奈何他跟被子那叫纠结的一个难分难舍，实在无从下手。还没等他研究出该怎么处理眼前令人头疼的情况，不老实的某人就仗着他熟睡，任性妄为地滚进了自己的怀里。
       地冥鬼谛在玉逍遥贴过来时呼吸一窒，不敢多动，后来见他拱来拱去，想是冷了，才把被子拉拽起来盖住两人。
       终于舒服了的玉逍遥窝在地冥鬼谛胸口睡得安详，可苦了地冥鬼谛，好不容易安分的心脏再一次猛烈蹦跳起来，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置。
       无星无月的漆黑的夜，怀里熟睡不觉的心上人，仿佛是命中注定，天赐良机。地冥鬼谛借着夜色的遮掩，无所顾忌地打量着玉逍遥的容颜，分明身处黑暗，可玉逍遥的面容就像是黑暗的茧里剥裂出的光，每一寸在地冥鬼谛的眼中都纤毫毕现。
       玉逍遥……玉逍遥……
       仿佛着了魔，中了蛊，地冥鬼谛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轻声低喃玉逍遥的名字，他痴迷地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摩挲他的嘴唇，压抑着自己的喘息和心跳，慢慢吻上他的唇。
       比自己在头脑中幻想了千百遍的感觉更美妙，更香甜，更让人欲罢不能，一经触碰，便忍不住想要尝到更多。地冥鬼谛的眸色逐渐加深，比夜更沉，仿佛要滑入放纵的深渊。
      “唔……”
        ！
       玉逍遥的轻哼拉回了地冥鬼谛险些要断线的理智，他一惊，猛地后仰，拉开与玉逍遥的距离。
     “……哈……哈……”
       地冥鬼谛大口大口地喘气，平复自己剧烈的心跳与强烈的欲望。
       他越界了，他本不该如此约束不了自己，只因……
       地冥鬼谛瞪了一眼怀里兀自睡得正香的玉逍遥，又有些抱怨又有些气得想笑。
       哼，这个该死的罪魁祸首。
       地冥鬼谛面无表情地伸出指头，控制着力道轻掐了一把玉逍遥光滑细腻的脸蛋。
      “呜……”
       被掐的玉逍遥不满地哼了一声，在地冥鬼谛的胸前蹭了蹭。地冥鬼谛瞧着他，又无奈又宠溺地叹了口气。
       真是拿他没办法啊……
       地冥鬼谛拥住玉逍遥，在他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晚安，曙晨。
       愿你做个有我在其中的美梦。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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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子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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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樓發表於: 2020-04-05 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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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风铃之誓
      玉逍遥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本来应该是瑟斯那边的床上。
       他迷糊地眨了眨眼，猛地惊坐起来。
       他不会半夜不老实把瑟斯挤到地上去了吧？！
       他立刻翻身下床，在地上寻找瑟斯的踪迹。却听一旁响起温柔的声音：“玉逍遥，你在找什么？”
       玉逍遥扭头，发现瑟斯早已穿戴整齐坐在床边温柔地望着他。
     “瑟斯？”
       玉逍遥看到瑟斯笑得让人如沐春风，轻轻答了一句：“嗯。”
     “咳……那个昨天晚上……”玉逍遥不好意思地搔头，不知该如何开口。
     “没关系，我睡得很好。”地冥鬼谛保持微笑。
       今天早上起来后用粉盖了盖眼下黑青，玉逍遥应该看不出来吧？
       地冥鬼谛暗想，他的眼神落在身下的床铺上，脸颊微烫。
       绝对不能让玉逍遥知道他被挤出去以后开心地在玉逍遥躺的这半边床上滚了好久！
       地冥鬼谛咬牙。

       人家绝对是为了礼貌……
       玉逍遥无力地把脸埋在手心里。
       不过见到瑟斯脸上没有黑眼圈，他的愧疚感稍微减轻了点。玉逍遥深吸一口气，去外间洗漱。
       地冥鬼谛安静地等着玉逍遥，却见他刚进去没多久又冲了出来。
      “瑟斯，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被蚊子咬了？”玉逍遥点着自己的嘴唇和额头，“我的嘴是不是稍微肿了点儿？额头也红了？”
      “……”
        全身的气血瞬间涌到地冥鬼谛的脸上，他弯下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哎哎哎你怎么了？”玉逍遥被他突如其来的咳嗽吓了一跳，赶忙扶住他。
     “咳咳……我没事，咳咳咳……”地冥鬼谛摆摆手，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他扶住头，觉得自己的脸热烫得足够蒸熟一笼叉烧包。
     “真的没事？”玉逍遥看着他狐疑地问，“有病就要早治，讳疾忌医的话小病就拖成大病啦！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呀。”
      “……多谢你的关心，我真的没病……”地冥鬼谛无力极了。
      “那就好。唔……没想到示流岛夏天的蚊子也这么猖狂，可怜逍遥哥我英俊潇洒的脸啊，现在红一块紫一块的……”玉逍遥捧着脸叹息。
       ……哪有那么严重。
       地冥鬼谛不想理会玉逍遥的夸大其词。
       不过不得不说，这口脂效果也太好了点儿……该说不愧是防水的吗……
       地冥鬼谛抬头望着天花板：下次一定要洗干净，再小心些。
       他想着，忽然一怔。
       还能有下次么？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他正愣着，玉逍遥已经洗漱完毕，满含期待地望着他，眸子晶亮。
       地冥鬼谛收回思绪，朝他微笑：示流岛的很多寺庙和神社都很有趣，今天我们去那里转转。

     “清水寺是示流岛最古老的寺庙，据说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地冥鬼谛跟在好奇地左右张望的玉逍遥身旁，边走边娓娓道来：“清水寺风景秀丽，春赏粉樱，夏赏瀑布，秋赏枫叶，冬赏飞雪。著名的‘音羽瀑布’就存在清水寺里，传说喝了音羽瀑布的水，在姻缘，事业，健康中选一个许下愿望，在未来就会实现。”
      “是吗？这么神奇？啧。”玉逍遥站在山脚下，手搭凉棚眺望浓荫掩映的清水寺。巍峨的寺庙只在一望无际的绿海里浮出个金光闪耀的顶盖。他扯了扯嘴角：“跟中原的寺庙作用差不多嘛。”
     “那个是什么？怎么那里那么多人啊？”玉逍遥兴致缺缺地移开视线，眼神却在落到山脚另一处的神社时亮了起来。
     “那个是地主神社。”地冥鬼谛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是一个比较小的神社，那里人多大抵是因为很多伴侣，有意中人或是盼望得到一份爱情的人去求取姻缘。”
      “哇哦——”玉逍遥的眼睛亮了起来，兴味盎然，“这个不知道灵不灵验？正好我可以替奉天求求，他现在成天板着脸，连他的师兄我都爱答不理，更别提女孩子了，以后可不是要打万年光棍了？”玉逍遥装模作样地用衣袖抹泪，“我这个师兄可真是为他操碎心啊。”
       地冥鬼谛听了他这一句，脸色如走马灯般变幻不定，最后定格在一个古怪至极的笑上。他以尽量平和略带困惑的口气问：“君奉天？”
      “啊，是我的师弟。”玉逍遥忽然反应过来瑟斯不知道君奉天是谁，眼角眉梢带上了沉寂的落寞，“本来他也是潇洒放浪的性子，自从我的妹妹玉箫逝世后，我已经很久没看到他笑了。”
      “……抱歉，提到了你的伤心事。”地冥鬼谛声音带着歉意。
     “咳，没事，我相信玉箫在那边也希望奉天可以幸福的。”玉逍遥笑了笑，淡淡的愁绪笼在眉间，他调整了一下情绪，伸手在眉间抚过，舒出一口气，“好啦，我们快进去吧。”
       走在玉逍遥身旁，地冥鬼谛心里天人交战，喜忧参半。喜的是看样子玉逍遥对君奉天并不是那种意义上的喜欢，忧的是他依然对他如此上心，令自己好不嫉妒吃味。
       他就这么纠结着过了鸟居，在手水舍净了手，进了地主神社。
       接下来，他们又四处逛了好几个姻缘神社，而拿到的有关姻缘的东西也是各式各样。
     “这个是？”
     “姻缘御守，适合各个年龄段的人追求爱情哦~”
       每一次看到玉逍遥露出好奇的神色，神社里的巫女就笑得越发甜美：“这个真的很灵验的，我去年买了一个，今年就找到我的天命郎君了哦。你看，他还特地陪我过来工作呢。”她纤手一指，旁边的青年就抬起头来，向她露出一个微笑。
      “……”
        地冥鬼谛眼角抽搐。
        这营销手段是不是凑合得过分敷衍了？能骗到谁啊？
        但是某人显然被“为师弟找到另一半”的自加任务蒙蔽了双眼，配合地发出惊奇的呼声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神社为了增加进款而特意找来的托儿。
       地冥鬼谛瞄了玉逍遥一眼。
       还是风流俊秀走在路上回头率百分百的托儿。
      “一个只要五两哦~”
        ……
      “这个是？”
      “水占神签，将它放在水里会显示出特别的文字~”
     “三两一个~”
        ……
      “这个……是红线？”
      “这可不是普通的红线，把它放在身边，就能帮你和你喜欢的人牵上红线啦。”
      “……唔，奉天好像目前还没有喜欢的人。”玉逍遥搔头，“也许以后就有了，买上吧。”
       地冥鬼谛踌躇了一会儿，走到近前：“我也买一个。”
     “哎？”这可出乎玉逍遥的意料，他神秘兮兮地凑到地冥鬼谛耳边，“瑟斯，你有心上人啦？”
        地冥鬼谛看他一眼，别开脸，耳根泛红地低声应下：“嗯。”
      “哇噻！”玉逍遥的八卦小人瞬间绕着他的心飞了一圈儿，他瞪大眼好奇道，“那他是什么样的人啊？”
       玉逍遥看到瑟斯微微一怔，望向自己的眼神带着他看不懂的意味：“……是一个像曙晨般明媚绚烂的人。”
       玉逍遥歪头思考了下这个比喻，随即又笑开：“那他能被这么温柔的瑟斯喜欢，一定很幸福。”
       地冥鬼谛瞪大眼，愣愣地望着玉逍遥，声音艰涩：“……你觉得能被我喜欢，很幸福吗？”
       玉逍遥不明所以： “当然啊，你这么好的人，谁被你喜欢，不是很幸福吗？”
       地冥鬼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露出一个笑容，他认真地盯住玉逍遥的眼睛：“我明白了，谢谢你，玉逍遥。”
       玉逍遥觉得自己本来的满头的雾水成功地被瑟斯搅成浆糊：“谢我什么？”
       地冥鬼谛抿唇，又轻勾嘴角：“没什么。咱们接下来去贵川神社吧，那里夏天的素面很好吃。”
       玉逍遥的眼睛立刻冒出星星：“好！那咱们快走吧！”他拉起地冥鬼谛的胳膊就大步迈开。
       地冥鬼谛瞧着他，只觉过往所有痛苦都融化为柔软甜蜜，暖暖地润透了他的心。
       玉逍遥……
       我不想再放手了。

       ……
       踏入冰川神社的地界，玉逍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这祈求姻缘的东西还真是五花八门。若不是今天撞到，我突然想到给奉天送东西，可能永远也不会进些个什么求姻缘的庙啊社啊的。”
     “偶尔尝试一下也不错吧。”地冥鬼谛的心情因刚才玉逍遥的话晴朗了不少。
     “嗯，不知道这里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玉逍遥四下打量了一下，“那边长廊上好像挂了很多风铃啊。”
       两人来到长廊前，就有热情的巫女正在介绍：“……若是两人能从这千盏风铃中挑中一模一样的，就说明两人有三世情缘哦。将它转赠里朋友和他们的伴侣，也可以让他们结下三世情缘……”
      “这个听起来很棒啊。”玉逍遥来了兴趣，“瑟斯，不如我们来玩儿一下？你我分头从两边找起，各选两盏风铃，看能不能挑中一样的？”他摸摸下巴，又蹙眉，“估计不大可能……”
       地冥鬼谛忍不住笑了，他轻拍了一下玉逍遥的肩膀：“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也是，说不准还能遇到有三世情缘的命定之人呢哈哈哈……”玉逍遥丝毫没把巫女的话当回事，找相同的风铃纯粹是为了好玩儿，他推了瑟斯一把，“我从那头开始找起，你加油哦！”
       目视玉逍遥跑走，地冥鬼谛眯了眯眼。
       他可是不会输的。

       微风穿过长廊，像个调皮的小孩子在做恶作剧，摇晃着千盏风铃叮当作响，让风铃上的花色字签愈发教人看不真切。根据摘风铃的规则，每人只能走一次长廊，最多拿三盏风铃，风铃一旦拿下就不能再放回去，即使后面发现了相同的也不能再拿。
       玉逍遥苦恼地抻长了脖子瞅着廊顶上的风铃，风铃本就挂得高，风一吹一晃更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啊……看得我眼晕，这讨厌的风。”玉逍遥使劲揉了揉脸，“不管了，我就拿差不多看得顺眼的！”
       地冥鬼谛从另外一头走起，闲庭信步从容不迫地慢慢步过长廊，中途和玉逍遥擦身时见对方探头探脑地想看看他怀中的风铃，他便用宽大的衣袖遮掩住，看见对方懊恼的神情，在心底偷笑。
       真好啊……真好……
       地冥闭上眼，感受着微风撩起发丝，拂过身体，风铃清音泠泠，而心心念念的人就在一转身可以看到的地方。
       好像光明和幸福也一转身就可以触碰到。
       再长的路也有尽头，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长廊，两人很快走完，汇合在一处比对风铃。
     “我的天哪……你不仅找到了一对儿一样的，还有一盏跟我一样的？”玉逍遥翻弄着风铃啧啧称奇，“你也太神奇了吧？”他忽然想到那个巫女的话，眉目忽然变得纠结，“难道咱们是有三世情缘？”
       地冥鬼谛微笑，拿起他找到的那盏和玉逍遥一样的蓝天白云纹风铃：“我是觉得这个很适合你，想来你可能会选，便挑中了。”
     “好吧，还是你厉害。”玉逍遥冲他嘻嘻一笑，作了个鬼脸，“我甘拜下风啦~”
     “剩下的这对儿金色字纹的就送你了，你不是想给你的师弟么？”地冥鬼谛把之前自己挑中的那盏蓝天白云纹风铃放到自己身边，手指抵在唇边，嘴角上扬，眼神意味深长，“不过，这个你要留给我。”
       跟君奉天的帐往后再算，哄玉逍遥开心才是当务之急。
      “呃……这个……”玉逍遥看看风铃又看看瑟斯，有些为难。
      “我可是都送你两盏了，不留一盏给我吗？”地冥鬼谛故意语气黯然。
      “啊没有没有，我是觉得这上面的字签不太合适送朋友……”玉逍遥把两盏风铃提起来，“你看。”
       地老天荒。
       天作之合。
       地冥鬼谛看着字签，笑意更深：“毕竟是姻缘风铃，字签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无妨，你可以把它留着，等你以后有喜欢的人了再送出去，我也留着以后把它送给我的意中人。”
     “哎？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在一起了。”玉逍遥略感遗憾，“那好吧，不过这样难道不算把他们凑在一块儿了？”
      “你真的信这个？我觉得它们分开该有的魔力还是有的。”地冥鬼谛轻笑。
     “好吧好吧，瑟斯，你加油！祝你早日追到心上人，我一定会支持你的！”玉逍遥握住地冥鬼谛的手，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郑重其事道。
       地冥鬼谛神色莫测地注视着玉逍遥，眼眸深邃，慢慢笑开：“这可是你说的。”
     “嗯，到时候你追到了把他领来给我看看呀。”玉逍遥兴奋道。
     “一定。”
       地冥鬼谛望着笑容满面的玉逍遥，突然想紧紧地抱住他，拥他入怀。
       他默默攥紧了拳。

       两人出了冰川神社，便见一些示流岛服饰的百姓匆匆往天街的一头赶去。
       玉逍遥觉得事有蹊跷，拦下了一位妇人问道：“大婶儿，你们这是急着去哪儿？”
     “哎，听说最近新来了个魔术师，能实现人的心愿哪！去晚了就没啦，小伙快让开吧。”妇人拉开玉逍遥的手，急急忙忙地跑走了。
     “魔术师……肯定是地冥鬼谛在搞鬼！我得赶紧去看看！”玉逍遥心下笃定，便回转过头看瑟斯。
       地冥鬼谛的视线刀子般在方才妇人碰玉逍遥的地方来回割了两下，见玉逍遥看他，赶紧把锋利的刀影融化为柔和的微笑：“怎么了？”
      “我好像发现地冥鬼谛的踪迹了，我得赶紧去抓捕他。”玉逍遥神色凝重，对上瑟斯关怀的目光，又转为愧疚，“那个，我可能无法与你同行了……”
      “无妨，正好我也有些事需要去处理。”地冥鬼谛笑容不变，“再有两周就是夏日祭了，到时我也该离开示流岛了。如果你那时还没抓到你想抓的人，就陪我过完夏日祭，可以吗？”
      “没问题。”玉逍遥毫不犹豫地应下，他的眼神追逐着涌动的人群，最后看了瑟斯一眼，“那我就先走了。”
       地冥鬼谛笑着朝他挥挥手。

       目送玉逍遥离开，地冥鬼谛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小小的已经被揉得皱巴巴的纸鱼，而它方才还毫无存在感的趴在玉逍遥的肩头。
       傻曙晨，能挑中相同的风铃，当然还是因为我作弊了啊。
       地冥鬼谛爱怜地抚弄了下纸鱼，将它收好。
       这里是示流岛的东部，想来西部已经因为他几百年前留下的礼物而闹得焦头烂额了吧。
       是该去给他们送上好消息了。
       地冥鬼谛微眯眼。
       只好先让他之前捣鼓的傀儡逗弄一会儿玉逍遥了。
       他轻轻叹气。
       在陪我过完夏日祭之前，我怎么会被你抓到呢？

       示流岛西部，王宫。
     “犴黔吾王。”地冥鬼谛行礼。
     “瑟斯先生快快请起，听闻先生有治疗示流岛瘟疫的方法？”年轻的帝王激动地走下王座，扶起地冥鬼谛。
     “当然。”地冥鬼谛笑容饱含深意，“我将为示流岛带来——”
     “新生。”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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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子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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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6)

35樓發表於: 2020-04-05 1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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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转瞬花火，转瞬痴妄
       玉逍遥发现自己被地冥鬼谛戏弄了。
       他在一次又一次的无功而返后气得跳脚，好像一只逮不到打了无数个洞因此格外滑不留手的耗子而气急败坏炸毛的猫。
       他一开始本不想惊扰百姓，总是在地冥鬼谛装腔作势故弄玄虚的表演结束后才去逮那只藏头露尾的耗子，然而每次要么是跟丢了要么是捉到一看发现是个假人。
       后来，玉逍遥实在别无他法，只好在他慷慨陈词编造美梦和谎言哄骗百姓时就冲上高台企图揭穿他的真面目，让他丑恶的嘴脸大白于天下。
       然而，总会有无数虚假的偶然与巧合堆就的意外出现，不是台架突然倒了就是周围的帷幔着了，人群惊叫奔走，场面混乱不堪，他只好忙于救火救人，顾不得抓捕那只趁机逃窜无踪可恶至极的耗子。
     “靠！！！”
       在两周之内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失败的又一次失败后，玉逍遥终于忍不住暴躁地把伪装的假人狠狠摔在了地上。
       灰头土脸的假人仰面躺在地上，鲜艳的脸蛋咧开的大红嘴仿佛在无声嘲笑着他的挫败。
       玉逍遥越看越气，越想越气，终于忍无可忍，悲愤地仰天长啸：
     “地、冥、鬼、谛——我跟你没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森之宿屋，从示流岛西部回来的地冥鬼谛看到玉逍遥垂头丧气地坐在床边，心知肚明地笑问道：“你回来了？看样子是没抓到他吗？”
       玉逍遥没精打采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他往床上一仰，拿枕头蒙住头，“烦死了啊啊啊啊啊啊————”
     “别着急，事情总会有转机的。”地冥鬼谛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想点儿开心的事吧，比如今晚的夏日祭，示流岛最不容错过的花火大会将会在今晚上演。”
     “花火大会？很好玩儿吗？”玉逍遥从枕头下钻出脑袋来。
     “夏日祭这天，人们会举办花车游行和名目繁多的节目，会在街边摆出各式特色的小吃，当然，最要振奋人心的，还是晚上的花火大会。到时天幕上花火似锦，璀璨夺目，是示流岛有名的盛景。”地冥鬼谛耐心介绍道，“很多人就是为了看花火大会才来示流岛的。”
     “是吗？”玉逍遥坐直身体，眼眸晶亮，“那咱们可千万不能错过呀！”
     “当然，不过咱们得先换上示流岛夏日祭穿的浴衣。”地冥鬼谛微笑。
      “入乡随俗嘛。”

       斜阳慵懒地拥着云被打了个呵欠，困倦将脸蛋晕成绯红，它卷裹了一床织金云霞就渐渐沉入梦乡，临睡前叫醒姗姗来迟的夜色替它接岗。
       街头巷弄，身穿浴衣的人们随处可见，情侣家眷三三两两依偎一处，小孩子们你追我赶笑闹作一团。风车旋转，灯火摇曳，擦身而过的少女浴衣上的蝴蝶，仿佛在夜色里振翅翩跹飞起，穿梭过灯影幢幢的世界。
        街道两旁卖小吃和玩具的小摊旁，小贩们的吆喝声，客人的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混为一片。烤鳗鱼的香气弥漫在每一个角落，勾引人们胃里的馋虫蠢蠢欲动。孩童手中的手持烟花在灯火阑珊处光华耀眼，驱开黑暗，照亮所有黯淡的心田。
     “瑟斯，快过来！”玉逍遥在各个卖小吃的小摊间转成陀螺，新鲜与喜悦沉甸甸地压弯了他的双眼。他献宝一样把刚刚抢到的小吃举到瑟斯跟前，声音活泼轻快，“尝尝这个！”
       地冥鬼谛接过他手中的袋子，扎起一个丸子塞到玉逍遥嘴里，眼神调侃：“你先帮我尝尝味道如何吧。”
      “唔。”玉逍遥咀嚼丸子，露出惊喜激动的神情，“好吃到要流泪了呜……果然还是岛上的章鱼小丸子最正宗啦！比苦境卖的盗版货好吃多了！”
     “是吗？我尝尝。”地冥鬼谛扎起一个丸子放入自己口中，丸子肉质鲜美，香味四溢，外酥里嫩，尝之齿颊生津，不愧是示流岛的著名小吃。
      “怎么样？”玉逍遥眨巴着眼期待地望着他。
      “唔……味道有些奇怪。”地冥鬼谛皱了皱眉，他把袋子递给玉逍遥，笑笑，“只好劳烦你把它们消灭掉啦。”
      “原来瑟斯不喜欢吃海鲜？”玉逍遥略有讶异地接过袋子，两眼放光，“那我就不客气啦！”
       地冥鬼谛宠溺地看着他，压下心底想要叹息的欲望。
       以后怕是没什么再来玩儿的机会了，希望他今夜不要留下遗憾吧。
       两人又逛了一会儿别的小吃摊，玉逍遥揉了揉肚子，心满意足地叹息一声：“嗝儿，吃的好饱……该活动活动消化一下啦。”
     “最后一个。”玉逍遥看到瑟斯微笑着把一个糖果递到自己嘴边，他叼过，以眼神询问瑟斯。
     “这是示流岛独有的苹果糖，不尝一个岂不可惜？”地冥鬼谛笑望他，面容轮廓在重重光影的渲染下显得柔和而温暖。
       糖丝拉出甜蜜的弧度，金色的薄糖衣慢慢融化在舌尖，滑进肚子里，也滑进了心里。
     “酸甜酸甜的，跟苦境的糖葫芦很像啊。”玉逍遥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地冥鬼谛的视线落在他水光淋漓的唇间，亲吻的冲动在心中盘旋，最终只能无奈地让它消散在脑海深处。
      “呃……你见过糖葫芦吗？是把红艳艳的山楂裹上蜜糖，在竹签上穿成一串。”玉逍遥见瑟斯看他，猜测他也许没见过糖葫芦，解释了一下，“也可以穿别的，不过穿山楂的多一些。”
       地冥鬼谛突然觉得胸口钝痛。
      “……我见过。”
       他涩然开口：“……曾经我的……心上人猜灯谜赢得了一串糖葫芦作为奖品，所以我见过也吃过糖葫芦。”
     “非常甜……非常甜……我再也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糖葫芦……”
        玉逍遥听着瑟斯的语气低沉下去，有些不知所措，他小心翼翼地问：“……后来是发生了什么吗？”
       地冥鬼谛眸光灼灼地盯着玉逍遥，见他没有其他特别的反应，失望几乎要狠狠扼断他每一口呼吸。他调整情绪，勉强勾起嘴角：“……没什么，都过去了。”
       过去好久了，久到他都快要怀疑那晚华光流溢，逍遥同游的上元夜是自己因太过寂寞而产生的幻觉。
       然而每当往昔溯洄，一幕幕，一刻刻，全部清晰如昨天。
       玉逍遥知他不愿多说，也不好多问。受到瑟斯情绪的影响，他的心情亦有些低落。他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把手搭上瑟斯的肩膀，眼神坚定道：“不管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既然你是真心喜欢他，不要随便放弃呀，实在不行，我可以帮你的！”
       地冥鬼谛表情一时古怪，他扭头看着玉逍遥的眼睛：“你……帮我？”
     “对啊，作为朋友，我自然也该帮你追到你的心上人啊。”玉逍遥拍拍胸脯，咧出一嘴白牙，“这点小忙，我义不容辞啦~”
      “……”
       玉逍遥见瑟斯无言地望着自己，莫名其妙道：“……怎么啦？”
     “唉——————”
       地冥鬼谛长长长长地叹息一声，扭过脸不想再看玉逍遥。
       ……他活这么大没被蠢死也是不容易。
       地冥鬼谛抬头望天，无比心酸，无比心塞。
      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啊……玉逍遥。
      什么都不知道的玉逍遥确实满头问号，他不知道瑟斯忽然唉声叹气望天看地就是不看他是为哪般，一时心下纠结，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
     “好了，先不谈这个了，你不是说要消化一下吗？还有很多夏日祭的小游戏没玩儿过呢，咱们去试试吧。”地冥鬼谛略过这个话题，拉着玉逍遥走向玩儿游戏的小摊。
     “两位玩儿水气球吗？用小钩子勾住装满水的气球不使其破漏，规定时间内勾到气球多的话可以赢奖品哦！”
       被摊贩热情的介绍挑起好奇心的玉逍遥走到水池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尝试着用钩子去勾水池里的气球，装了水的气球很有些分量，而钩子又细又小，钩头尖锐而锋利，想要把气球安全装进袋子里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玉逍遥试了好几次，都把气球勾漏了，不由心灰意懒。
     “要这么勾，我教你。”地冥鬼谛从背后握住玉逍遥的手。
       玉逍遥惊讶地扭头看他，地冥鬼谛动作一顿，微带恳求地望着他：“可以吗？”
       玉逍遥在那双眸子的注视下妥协了。
       眼瞅着他们这一批的时间快要结束，地冥鬼谛加快了速度，他身子前倾，一只手抓着玉逍遥的手勾气球，另一只手臂扶在玉逍遥身侧的池沿上，看起来像极了将玉逍遥揽在怀里。
       玉逍遥后知后觉地感到这个动作似乎有些……暧昧，不应是朋友之间有的行为。
       时间一结束，他就从瑟斯的怀里挣脱出来，脸颊烧红。
     “怎么了？”地冥鬼谛看着他的脸，“你这是发烧了吗？”
      “没有没有……咳，我就是有点热。”玉逍遥眼神闪躲，赶紧在脸颊边扇了扇风。
      “嗯，待会儿咱们去人少点的地方吧，挤在一处确实容易热。”地冥鬼谛看着摊贩清点气球的数量，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第一一定会是我们的。”
       玉逍遥偷偷瞧着他的侧脸，感到稍许头痛。
       希望瑟斯的心上人不要记恨他才好。
       比赛结果出来，玉逍遥他们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得了……第二名。
       玉逍遥看到瑟斯失落的表情，连忙安慰他：“你已经很棒啦！是我之前耽误的时间太多了。”
       地冥鬼谛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点，但是依然有些黑沉。
     “这是您的奖品，请收好~”摊贩顶着一张笑容洋溢的脸将两只风车塞到玉逍遥手里。
       玉逍遥瞟着瑟斯仍微微发黑的面色，悄悄凑到摊贩耳边问了一句：“第一名的奖品是什么啊？”
     “第一名的奖品是两个风铃！”摊贩立刻声音洪亮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呃……”玉逍遥扭头尴尬地看了瑟斯一眼，跑回到他的身边，朝他露出笑容，“正好，风铃咱们都有啦，风车挺好的，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当时为了在冬天听到风吹树叶的声音，没少折这个绑在树枝上。来，给你一个。”
      “那好吧。”地冥鬼谛接过风车，脸色这才终于寒冬冰融，春暖花开。
     “嗯，那我们去玩儿下一个吧。”玉逍遥迅速伸出食指比在身前，警惕地看着地冥鬼谛，“不过先说好，这次我要自己玩儿。”
      “好。”
       地冥鬼谛瞅着他，轻松地笑了笑。
       下一个游戏是用纸网捞金鱼，纸网很脆弱，水浸几次就烂了，更何况还要用它去捞鱼，和勾水气球一样也是考验技术和运气的游戏。
       地冥鬼谛站在池子旁看着各色游来游去的金鱼，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
       他拍了下玉逍遥的肩膀：“我去买个东西，你先在这里玩儿。”
     “哦，好。”玉逍遥应下，“那我就在这里等你。”
       地冥鬼谛离开后，玉逍遥蹲下去看着池子里的鱼，没有急于下手，而是寻找着合适的目标。
       这小商贩真是狡猾，这次居然是按鱼的重量算，的确鱼大小不一样，小鱼肯定撑破纸网的风险更小，如果按鱼的数据算，人们肯定都会去捞小鱼了。
       玉逍遥盯着满池的鱼犯难，他托腮思考着该如何尽可能多地捞上大鱼。然而看到身边的人纷纷下手，他也再坐不住，瞅准了一个目标就将鱼网探过去。
       岂料一条紫黑色的鱼挤走了他看中的目标，挤到了他的纸网里，他抬起纸网一看，吓得手一抖，又把那条鱼摔回了池子里。
     “哦我的天哪！”
       玉逍遥捂住自己受到过度惊吓的小心脏。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鱼啊？丑到他了真是。
       这么丑的鱼，一看就不好吃。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又在池子里搜寻起刚才那条鱼的踪迹。
       一个小小的影子“咻”地一下从鱼池里跳起来狠狠地咬了一口玉逍遥的大拇指，然后又跳了回去。
     “……”
     “嘿——小东西还挺横嘛，看逍遥哥我逮到你。”玉逍遥被勾起好胜心，誓要抓到那条丑鱼。
       咬那一下并没有多疼，但不得不说，它确实成功地引起了玉逍遥的兴趣。
       玉逍遥本来以为会很难找，没想到它就安安静静地待在他前面一小片水池里，在一众花枝招展的金鱼里，鸡立鹤群，独自丑陋。
       ……
       真的是非常配合呢……
       这次玉逍遥轻松地把它捞了上来，然而纸网也不堪重负无声无息地捐躯了。
       不过它居然没掉下去，而是用它的鳍死死地扒住了网框。
       这下玉逍遥可觉得它神奇了。
       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个小东西，发现它好像没自己第一眼见到它时丑了。
       错觉吗？
       玉逍遥兴致盎然地和那条小鱼对视，见它黑豆豆一样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仿佛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幽怨意味。
       有意思。
       玉逍遥正想伸出指头逗弄它一下，比赛时间却已到了。
     “唉，为了逮你，我一条别的鱼都没抓到，你可要争气啊。”玉逍遥不抱啥希望地把小丑鱼放到摊贩的秤上。
       摊贩的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
     “怎么会这么重啊？这，怎么可能……”
     “咦？”
       玉逍遥也发现了不对劲儿，秤上显示的重量显然和小丑鱼的身形非常不相符。
       在手忙脚乱对鱼对秤的一番检查后，摊贩只好接受眼前的事实：小丑鱼是全场每人捞起的鱼的重量和中最重的。
      “啊呀，一鱼上秤，万鱼皆轻啊。没想到你貌不惊人……不，丑的惊人的外表下居然还有这样的重量，我好感动啊！”玉逍遥开心极了，他扭头对商贩道，“我不要奖品，我就要它了！”
      “这……”摊贩简直怀疑这鱼是不是玉逍遥偷偷带来混入鱼群中特意准备作弊来的。
       他印象里自己好像没有这么丑的鱼？
       正犹豫间，玉逍遥已经动手把小丑鱼放进水袋里了：“哎呀你老这么晾着它，它就要变成咸鱼干啦！”
       玉逍遥想把小丑鱼带回去养着天天逗着玩儿的计划刚在脑海里成形，变故陡生，小丑鱼不知哪来的力量一举撞破水袋，腾空跃出三米远后扑通一声栽入了水池里。
       ……
       玉逍遥、摊贩和其余众人目睹这一幕，俱是目瞪口呆。
     “我的鱼————！！！”
       玉逍遥惨叫一声，拔腿冲到水池边，然而却再也找不到小丑鱼的踪影。
       玉逍遥失魂落魄地注视着茫茫鱼群，在许久搜寻未果后终于放弃努力。
      “这位客人，我可还要做生意呢，我给你第一名的奖品，你看……”
      “不用了……”玉逍遥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打断了摊贩的话，“其他的奖品都比不上小丑鱼。”
       摊贩：“……”
       玉逍遥迈着虚浮的步伐转身离开，又想起自己还要等瑟斯，又停下脚步，站在捞金鱼小摊的旁边，落寞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让捞金鱼摊的老板觉得胃疼。
       地冥鬼谛见玉逍遥出来，收拾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才出现在他眼前：“怎么样？玩儿的开心吗？”
      “本来是挺开心的……我抓到了一条长得很丑的小丑鱼，本来我很嫌弃它结果它还挺喜欢我的，还帮我赢得了第一名，我本来想带走它，但是，它最后……跑了呜呜呜……”玉逍遥伤心欲绝地抱头蹲下。
       地冥鬼谛：“……”
       他能不跑吗？再不跑就露馅儿了。总不能真让玉逍遥把他带回去养着吧。
       ……这种事想想就行了。
       果然没认出来吧。地冥鬼谛在心底叹息。明明当时是他说要给自己画一个大妖怪的，结果只画出一条丑……勉强算是鱼的生物，他都没嫌弃鱼丑，玉逍遥居然还敢嫌弃他丑！
       想到这个，地冥鬼谛的心情愈发幽怨起来。
       竟然还说他要变成咸鱼干？！
       ……咬他的时候真应该在嘴里变几颗尖牙齿。
       无论如何，他现在却也还是嫉妒身为鱼时的自己，能和玉逍遥亲密接触。
       命运规划主运气也太好些了吧？
       地冥鬼谛心里吃自己的醋吃的飞起，面上却还得装出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安慰玉逍遥：“好啦，不就是条鱼吗？下次再抓。”
     “唉，我的小丑鱼可是独一无二的，既然他跑了那就算了吧。”玉逍遥叹气。
       地冥鬼谛听了玉逍遥的话，又高兴又纠结。
       我原地大变活鱼你敢带我回去吗？
       地冥鬼谛叹气。
       各自苦恼的两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又叹了口气。
       为了避免气氛继续诡异下去，地冥鬼谛望向玉逍遥，开口：“好了，现在这个时间，花火大会应是差不多要开始了，咱们去那边的河堤上观赏吧。”
       玉逍遥看着他，弯了眼睛：“好。”


       两人缓缓漫步于沿河堤岸，墨蓝苍穹深邃而旷远，宛如上好的天鹅绒织就，各色花火争相升空，仿佛碎钻水晶点缀其上，流光浮彩，争奇斗艳，盛放出朵朵独一无二的美丽。今夜的天幕是属于它们的舞台，星辰与月亮都被它们发出的光芒所掩盖。它们尽心尽力地跳出自己的舞蹈，点亮沉寂的夜空，为人世间带来热热闹闹的烟火气。
       花火辉煌，炫目璀璨，在这场隆重的表演里，玉逍遥仰望花火，脸庞在每一次的盛放凋零里明灭，然而笑颜却不曾在他的脸上凋谢。
       地冥鬼谛偏头望他，只想溺毙于他明亮温暖的一双眼。
       从此再也不必记得自己是谁。
       很久以前的那个上元夜，他曾许愿：长伴毋忘，年年岁岁，常相见。
       此时此刻，就让他骗骗自己吧。
       假装他的愿望已实现。

       花火大会结束后，他们从河堤上下来，玉逍遥说：“烟火真是太美了，我永远也看不腻……对了，你之前去买了什么？”
       还好我早有准备。地冥鬼谛拿出两张面具，微笑地看着玉逍遥：“买这个，我想跟你做个游戏。”他又露出为难的表情，“啊，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的！”玉逍遥拿过地冥鬼谛手里一张流云纹样带流苏穗子的面具，笑眯眯道，“这个是给我的吧？很适合我呀。”
      “你喜欢就好。”玉逍遥见瑟斯松了一口气，又听他道，“是这样，有一条街有很多面具小摊，今夜那里的大部分人都会戴着面具。我想咱们二人各自从街的两头走起，看看谁先能发现对方，被发现的那一方要真心地回答一个问题，如何？”
      “可以啊，不过你不怕把你的小秘密抖搂出来吗？”玉逍遥挤眉弄眼地看着瑟斯。
       地冥鬼谛反问：“你不怕吗？”
     “我？逍遥哥坦坦荡荡，你随便问好啦。”玉逍遥潇洒道。
     “既是如此，我心也似你心，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啊。”地冥鬼谛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
     “嘿嘿，好，那咱们回头见呀。”玉逍遥挑眉，嘻嘻一笑。
     “嗯。”地冥鬼谛才不管玉逍遥盘算的小九九，“咱们先去街那里吧。”
       来到街口，地冥鬼谛道：“我现在去另一边，你就在这里数一百个数，然后就开始穿过街道找我。”
       玉逍遥鼓起两颊；“你不会作弊吧？”
       地冥鬼谛微笑：“咱俩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好吧，那拜拜喽~”玉逍遥笑着跟地冥鬼谛挥了挥手。
       地冥鬼谛最后看了玉逍遥一眼，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不见。

        一百个数数毕，玉逍遥笃定自己会赢，哼着小调开始了他的寻人作战计划。
     “唔……待会儿要问瑟斯什么呢？其实我真的很好奇他的心上人？但是问这个会不会不太礼貌，还是问点儿别的？……”
       玉逍遥一边嘀嘀咕咕一边用眼睛搜索着瑟斯的身影。瑟斯的面具是紫色玫瑰花纹镶钻的，一看就很衬他啧……
      他放眼望去，戴这样面具的人几乎没几个，更加坚定了必胜的信念。他加快了搜索速度，开始小跑，找着找着，突然发现了一个很像瑟斯的人。
       那人站在一家卖灯笼的小摊前，由于是逆光，玉逍遥有些看不清他浴衣的样式，但跟瑟斯的确实差不多，身形也相仿，那会不会……
       玉逍遥悄悄摸到灯笼摊前，看到那人半个面具。
       正是玫瑰花纹镶钻的！
       他欣喜万分，一把拍上对方肩膀：“嘿！我找到你啦！”
       那人一回过头，玉逍遥就把他的面具拽了下来。
       他愣在了原地。
       面具下依然是一张面具，一张他看了几百年再熟悉不过的面具。
       玉逍遥惊讶至极，脱口而出。
      “地冥鬼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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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樓發表於: 2020-04-05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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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回程，决战
      地冥鬼谛看起来也有点儿惊讶：“玉……神毓逍遥？”他的面色随即冷下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玉逍遥抑制着怒火，死死瞪着地冥鬼谛。
       地冥鬼谛挑眉：“示流岛的花火大会远近闻名，我出来逛逛怎么了？真是没想到，好巧不巧，居然会碰到你。”
     “你以为我想碰见你？哼，都是我倒了八辈子霉才会碰到你！”玉逍遥眉目紧蹙在一起，把脸扭到一边。
       地冥鬼谛对这句话不予置评：“……你把我错认成了谁？”
      “……我的一个朋友。”玉逍遥瞪着他，怒气不减，“本来我们俩出来玩儿玩儿得好好的，谁想到会碰到你，真是让人倒尽胃口。”
     “哦，那我非常高兴扫了你的兴致。”地冥鬼谛勾起唇角，“怎的你自己出来追捕我，还要拖别人下水？是谁如此悲惨？”
      “……我在示流岛碰见的朋友！”玉逍遥额头青筋暴起，双目几乎要往外喷火。
     “噢——我说最近怎么没见你抓我，原来是沉迷享乐，不务正业呀。”地冥鬼谛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讥讽道。
      “你！”
        玉逍遥几乎就想动手了，奈何顾忌到周围百姓，强忍下心底暴打地冥鬼谛的冲动。他咬紧牙根，克制地闭眼：“……要不是因为你像个耗子一样东躲西藏，我早就抓到你回中原了。”
     “哎——那真是非常抱歉。”地冥鬼谛装模作样地叹息，“原来是因为我，才让你逗留示流岛到现在，能有机会和你的好朋友一起出来玩儿得乐不思蜀，确实都是我的错。”他毫无诚意地道歉。
       玉逍遥几乎要气绝，他再也克制不住，神谕剑铿然出鞘，却被地冥鬼谛按下。
     “冷静点儿。”地冥鬼谛挑衅地看着他，“你是想要在这里动手，然后让这片欢乐的净土血流成河么？你要是如此作想，我很乐意奉陪。”
     “你……”玉逍遥磨了磨牙，指尖掐进掌心，他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才勉强控制住内心杀戮的欲望。他一把拉起地冥鬼谛的手腕，直直望着他，“那你现在就跟我回中原，我们回去决一死战！”
       地冥鬼谛露出轻蔑笑容：“奉陪到底。”
       两人沉默地踏上前往码头的路，鼎沸喧嚣的花火人声渐渐远去，玉逍遥最后回望了一眼沉浸在节日氛围里热闹欢快的示流岛，眼眸逐渐黯然。
       当时忘记和瑟斯留个联系的纸蝶什么的了，瑟斯找不到他会难过和失望的吧？
       没办法了。
       地冥鬼谛侧头看到玉逍遥黯淡的表情，心中微动：“……你最近在示流岛过的很开心吧？”
       玉逍遥的神情瞬间凶狠：“看不到你我逍遥快活好的很！”
       地冥鬼谛没有接话。
       没白费他辛辛苦苦做示流岛的旅游攻略。
       这几天短暂的快乐像是梦一样，而现在……
       梦该醒了。
       玉逍遥略有奇怪地瞟了他一眼，疑惑他这次为何没伶牙俐齿将自己噎个半死。
       管他呢！地冥鬼谛不是从来都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吗？
       玉逍遥在心里冷哼。
       沉默有力地在两人之间划出天堑的距离，隔阂变得更加难以弥平。
       星月隐匿，风啸夜黑，示流岛夏日祭的熙攘声丝毫传不到这里，码头冷冷清清，难以染上半分温暖。
       远了就是远了，回不去了。
       上了回程的船，玉逍遥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喃喃自语：“那个店小二不是说我来时乘的那一艘船是今年最后一艘吗……怎么还有……”
      “他一定是在忽悠你。”地冥鬼谛在一旁抱臂，闲闲地开口，“也就你会如此轻易地相信别人吧。”
       玉逍遥今夜已经被地冥鬼谛打击得麻木，冷冷哼了一声，不接他的话茬。
       地冥鬼谛也并不觉得自讨没趣，说来，他真得感谢玉逍遥这个性格，才能让他“趁虚而入”。
       海风习习，包裹在浓重夜色里远去的示流岛宛如一块在黑布中闪闪发光的巨大宝石，可望而不可即。
       像是黎明时分行将消逝的梦境。
       玉逍遥望着晃动的海水，一阵阵眩晕袭来，他不由皱眉扶住船舷。
       旁边递过一个小包。
      “这是什么？”玉逍遥虽然心里对他没好气，但还是忍不住问了。
      “缓解晕船的药。”
      “你这是准备提前动手毒死我？”
        地冥鬼谛拆开小包，捏起一颗药丸就塞进自己嘴里。
       玉逍遥见他吃的坦坦荡荡，犹豫地接过小包，蹙眉：“别以为你现在讨好我回去后我就会手下留情。”
       地冥鬼谛冷淡以对：“无须手下留情，我也不会有所保留。我只是不想趁人之危，我很期待与你的这一战，希望你能保持最佳状态，有一个强大的敌人，人生才有乐趣。”
     “哼，真是变态。”
     “……”
       分房间的时候，玉逍遥执意要跟地冥鬼谛一个房间。
     “唉，知道你穷，钱我出可以吧？”地冥鬼谛叹息。
       玉逍遥狠狠剜了他一眼：“我一定要盯紧你，让船上的无辜百姓不受你的蛊惑。”
     “……随你吧。”地冥鬼谛转身进房间，面上不显，心中窃喜。
       玉逍遥跟进房间，口气不善：“你来示流岛做什么？你是不是又有什么邪恶的计划了？”
     “……啊呀，又被聪明的你猜中了。”地冥鬼谛坐到椅子上，支着头笑望玉逍遥，“我来示流岛确实是以实现愿望作为借口，宣传扩大领土的理念，煽动示流岛进攻中原呢。”
      “……就知道你出现的地方准没好事，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的。”玉逍遥深吸一口气，也在椅子上坐下来，冷冷地盯着地冥鬼谛。
       地冥鬼谛站起身，走到床边：“想打架的话，我乐意至极，但现在我困了，我要睡觉了。”
       玉逍遥眼睁睁地看着地冥鬼谛就那么心安理得地躺上床，毫不在乎他这个大活人刚刚才戳在椅子上。
       玉逍遥的怒火噌噌上头，椅子把手被他捏得嘎吱响。然而房间里就一张床，他一想到要和地冥鬼谛如此近距离接触，就如鲠在喉。
       懊悔在他心底一闪而过。
       ……他应该同意地冥鬼谛的提议的！这样就能一个人舒舒服服地霸占整个床了。
       不行不行，他还身负着监视地冥鬼谛的重任呢，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这几天吗？忍就忍了！
       玉逍遥咬着牙，忍着气，蹬掉鞋子躺在床上，侧着身对着床外，并努力靠近床沿企图能多拉远一点和地冥鬼谛的距离。
      “……你是打算半夜摔死在床下好诬陷我谋杀你吗？”
       地冥鬼谛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玉逍遥一点儿也不想回头，他保持着背对地冥鬼谛的姿势回嘴道：“……我是怕离你太近沾染上你的臭气。”
       低哼从背后传来，房间复归平静。
       玉逍遥睡得并不安稳，半夜时分，地冥鬼谛听到压抑的呻吟从另一头传来。他知道怕是玉逍遥体内的邪魔又趁着玉逍遥情绪动荡，心神不稳时出来作祟。
       他近年来奔走各地，在示流岛王宫调查，猜测玉逍遥应是在上次示流岛之战里被邪魔入侵，才会时有昏迷，发冷的症状，并入魔“杀死”帝父。
       也不知父亲打算何时出来主持大局……
       地冥鬼谛思绪飘远了瞬间，很快又被玉逍遥痛苦的低吟拉回来。他默默看了他一会儿，还是伸手将他拉入怀里，运功为他疏导经脉。
       玉逍遥满头冷汗，神智昏沉间隐约感觉到被一片温暖环绕。他强撑着意识不散，迷迷糊糊地推拒：“放开我……我不冷……”
      “我冷。”
       地冥鬼谛的口气不容置喙：“如果没记错的话，你的船费，好像是我付的吧？”
      “……”
        玉逍遥自觉理亏，加上实在难以维持清醒，潜意识里并不想脱离温暖，渐渐停止挣扎昏睡过去。
       浪急船摇，分明不该是能够安心入眠的情况，玉逍遥却睡得很香。
       梦里是灼灼夭夭的桃花林，他躺在树下酣眠，有一只黑色的小蝴蝶停在他的鼻尖唱歌，歌声轻盈而温柔，载着思念和眷恋飘远。
       后来，玉逍遥迷惑了很久，梦里的歌声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的，然而一想到那唯一的可能性，他就不由毛骨悚然。
       也许是海妖的歌声吧。

       接下来的几天里，玉逍遥的状态都比较稳定，地冥鬼谛也很安分，当然玉逍遥认为他的安分自己功不可没。
       二人相安无事地抵达了中原。

       几天后，逆鳞之巅。
       冷风凛冽，草木肃杀，玉逍遥和地冥鬼谛两人各据一方，遥遥对峙，杀意弥漫。
       风声呜咽，如泣悲歌。四目相望间，宿怨翻滚，仇怒沸腾。
       被请来监战的人觉高高立于另一方的山石上，开口劝道：“二位好友，比试点到即止，莫要伤了彼此和气呀。”
      “哼。”玉逍遥哼声，望着地冥鬼谛，目光冰冷，眸里寒霜层层冻结，“我与他之间，今天只能留下一人。”
      “我也是此意。”
        地冥鬼谛不闪不避地与他对视，两人眼神交汇，你来我往，俱是刀光剑影。
      “哎呀，何必轻言生死，还是请二位都手下留情吧。”人觉打圆场。
       地冥鬼谛仿若未闻，直直注视着玉逍遥，沉声道：“开始吧。”
       高手对决，生死只在瞬间。天地二人不敢轻慢，皆是聚精会神，全力应战。
       飞沙走石，风云变色，地震山摇，竭泽蒸河。天地的身影穿梭于漫天的烟尘里，一招一式已是难以看清的速度。人觉在一旁专注地观战，瞅准间隙出手阻止，高声呼喊：“二位好友，适可而止啊！”
      “轰！”
        天地两人战得难分难解，地冥鬼谛始终不用武器，玉逍遥的剑影舞成一片辉光，他怒极恨声：“你竟还不拿出你的武器吗？你竟如此轻视我？”
       地冥鬼谛却是讥讽一笑：“怎么，你是怕自己拿着武器还输给我落败得太难看吗？还是说，因你这神谕剑染过玄尊的血，你羞惭于用他对付我？”
      “你！”玉逍遥目眦尽裂，怒火燃烧得双眸赤红欲滴血，喷薄而出的强烈愤怒终是焚毁了理智的弦，他如一头发疯的野兽嘶吼出声：“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啊————！！！”
       眼见玉逍遥聚起全身的力量准备一击，地冥鬼谛也严阵以待。然而，变生肘腋，乾坤颤裂，天穹之上忽开一扇玄妙的透明门扉，玉逍遥招式只出一半，身体便腾空浮起，吸入其中。
     “噗——”
       毕竟是玉逍遥凝聚全身气力的一击，虽只一半，威力仍是不可小觑。地冥鬼谛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洒落朱红点点。
       而大地亦是裂开一条横亘蜿蜒仿佛巨蛇的口子，地冥鬼谛被余威波及，退后几步，猝不及防坠落地底。
       如此，玉逍遥该安全了吧……
       最后一个念头在地冥鬼谛心中闪过，他便陷入了黑暗的深渊里。
       烟消风散，天地重归平静，只留下满目疮痍，作为此地曾有一场惊天动地之战的痕迹。
     “二位好友啊——”
       风卷着人觉的喊声扯出数里，山巅空茫，无人回音。
       人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如此，也算万无一失。”
        他轻扬嘴角，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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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樓發表於: 2020-04-05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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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骄矜永生
      时光似一泓深流缓缓淌过，孤独酿造的酒味愈发厚重。
       黑暗，漫无边际的黑暗，是深埋地底的黄泉三千丈唯一的色彩。
       盛大的死寂震耳欲聋，空虚膨胀到极致填充所有落寞的角落。
       思念交织着怨恨沿着空虚的缘爬满，又向内刺破钻入，侵占每一寸土地，夺取每一口呼吸。他们互相倾轧，又互相同化，相互撕扯，又相互融合，在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中终于勉强牵制住彼此，保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蛰伏在他心底，时不时生出细小的针来扎痛他的神经。
       为了排遣寂寞到纷乱的心绪，他决定跳出既定剧本，创造生命。
       两个小小的婴儿从血池里诞生，他托着他们，感受着他们几不可闻的呼吸和心跳，似乎随时都会断掉，方知生命竟是如此脆弱。
       却又如此坚韧。
       第一个从血池里出来的孩子一只脚却是短过另一只。
       天生缺陷么？哼，留之何用！
       他的手伸上他的脖颈，婴儿细弱的脖颈只要稍一用力就可掐断，然而他突然心念一转。
       也许他可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呢？
       他放下了手。
      “如此，你们便叫邪说，离凡吧。望你们未来可以远离平凡，创造自己的传奇。”
       他多次再返示流岛，以瑟斯的身份接近代王犴黔，取信八部众，并救下一名女子阴阳泷夜姬，她感念他的恩情，自愿替他在示流岛做内应。
       犴黔身死后，他带回他的魂魄保存，将之与枪界其中一门派首领之子——天生缺魂的无人榜相融合，并收他为下属。同时，收归百毒六丧门，用毒邪得到的两滴生命之泪，做出自己和天迹的雕像。
      他支起镜子，对着自己的脸，一刀一刀，无比眷恋地刻下他日夜朝思暮想的容颜。本已是每一个细节都镂刻在心尖，他却不敢让任何微小的失误出现。地底的无垠黑暗里，那人是唯一的光源，令他飞蛾扑火，亦是无悔无怨。
       他救起跳海而亡的筝儿，安排后续灾变。和地茧无限暗中合作，并再一次造访精灵天下，交给天织主血暗灾图，将寒武纪的亡魂与暗禘的躯体合而为一，为那人最重视的天下苍生带去末日的讯息。
       他始终是生活在地底的黑暗生物，善良正直的品德与美好温柔的感情从他出生开始便被剥夺拥有的权利。他不会为夺取任何一个生命而悔愧，同时也早已对未来他悲剧的结局做好心理准备。
       他自称眩者，玩弄戏法。制作命运规划书，以七罪命晷操撰写剧本。制作权杖，鬼谛星宿劫上，日月星三光熠熠，却照不亮寂寞的殿堂。
       他惯会编排剧本，操弄人心，摆布别人的命运，可叹却始终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拥有真正的自己。
       命运规划主，永夜剧作家，地狱魔幻师，都是自欺欺人的头衔，可笑的令人悲悯。
       他招揽众多信徒，于高台之上接受他们的朝拜信奉，听他们山呼神明，自己却对神明之称嗤之以鼻。
       他自命名为无神论，是不信神明，若有神明，他定是已被遗弃。
       神泣，神泣，然而神若真有灵性，可是会为他流泪一滴？
       他的骄傲与矜持不允许他渴望同情，只是静默一人时，自悲自怜便在心底最深处发出微弱的泣音。
       殉道路远，长夜无明，无终无尽。
       本该无明。
       那一线光明，是羁绊，亦是枷锁，是动力，亦是阻碍。
       可是他已经在黑暗里待得太久太久了，他紧紧抓住那一线光明，仿佛茫茫汪洋里挣扎濒死的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
       他恨他，如果不曾手握快乐，绝望不会猖狂至此。如果不曾见过光明，他本可以忍受黑暗。
       他慕他，在如坠无底深渊一样的痛苦中，给了他独一无二奇迹般的慰藉与希望。
       他的妄念与疯狂与日俱增，几欲将他撕裂，他只好在回到永夜剧场后，制作钢琴，以琴声吟咏那段彼此陪伴的岁月。
       时光渐渐老去，思念却是越积越厚，清扫不及，又落满了窗沿。
       琴……叫什么名字呢？
       他蓦地忆起，他已经很久没有回过无明之渊了。
       他回返无明之渊，曾经苍青的藤蔓现已朽瘦为灰色，宛如白骨枯臂堆满洞边，微风穿过，摇晃出亡灵不堪负荷的哀吟。他静静望着，怀想过往那个跳脱身影，失神良久。
       忽然，他发现在层叠枯藤的掩盖下，有什么痕迹若隐若现，他运功拂开枯藤，一时心惊魂震。
       永昼。
       往昔回忆翻涌而来，熟悉的字迹烙印眼底，烫在心上。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放肆地大笑，恣意狂放，惊飞山鸟。
       有什么夺眶而出，沾湿了面庞。
       曙晨……永昼……

       后来，第一灾爆发，他看着外面血闇之气肆虐，挟无可匹敌的磅礴气势，摧枯拉朽，席卷过苦境大地。所经之处，赤地千里，遍野疮痍。他神情漠然，注视着眼前的人间炼狱，内心一片死水无波。
       他本不在乎这世间绝大部分人的生死，端看任务需要与否。需要，他可将成千上万的生命献祭给死神，绝不手软；不需要，他亦可任其自生自灭，不予理会。
       然而，一句沉淀在脑海深处老旧时光里的话既不合时宜却又如此恰逢其时地自遥远的记忆河底缓缓浮现，清晰如昨。
      “我不管你出什么任务，无论如何，你都要珍惜其他的生命，也要爱惜你自己的生命。”
       曙晨……
       他意识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久远前他还在地牢中的那段彼此陪伴的日子里。现在，那人铿锵有力的话语在耳边回响，变成尖刺直直戳扎进心脏，血流不止。疼痛从心口处向四肢百骸蔓延，最终随时间流逝变得无感麻木。
       此时心痛，不为别人，只为自己终究是有负那人所愿。
      “曙晨……”
       他喃喃，捏紧了手中权杖，闭上眼，睁开时，眼底再无动摇，一字一句，俱是冷心决绝：“可是，我没有选择！”
     “世人，同样没有选择！！！”
     “你与我，终究殊途。”
       他合目，一任冷风冻结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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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樓發表於: 2020-04-05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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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病名为爱
      百年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三光齐现，天堂门启。
       地冥鬼谛遥遥望着一座恢宏山峰自天堂之门下落入世，而那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身影已是仙衣飘逸，发披霜雪，再不复过往少年人的模样。
       一直以来，我都称呼你为玉逍遥，是不肯承认你天迹的身份，仿佛是割离了过去那段最美好的回忆。然而，这终究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妄想。
       你既已改换姓名，舍弃过往，我也该应你所为，抛弃过往的名字。
       从今往后，你为天迹，我为地冥。天地不容，立场相对，生死相争！
       他甩袖离去。

       精灵天下如地冥所料，在第一灾上尽心施为，不遗余力，成功引起武林哗变。夔禺疆释放天火魔熇也同样在他的计划之中。他在暗地里布局灾祸，推波助澜，而天迹四处奔走救灾，忙得脚不沾地，他亦乐见其成。
       血闇末日，究竟末劫，他步步为营，却也放不下与天迹的纠葛。
       是该现身一会了。

       幽界，葬神关。
     “恭喜你天魔茧，有借有还啊。”天迹出得葬神关，志得意满，而另一道许久未闻的人声紧接着赶上他的话头。
     “那我们两个，是否也该做一个了断了？”
       天迹回转过身，邪异的身影映入眼帘。橘红的发丝轻扬间似带起阴风阵阵，金色的面具造型夸张，暗红衣袍之上露出的半张陌生容颜诡丽而妖冶。表象并没有混淆天迹的判断，他一眼认出来人，毫不意外：“看来，你又换了新的面孔啊，地冥鬼谛！”
       地冥轻挥鬼谛星宿劫，屈起手指比在艳红唇边：“永夜剧作家、地狱魔幻师、命运规划主，无论你要称呼我哪一个都好，但眩者并不喜欢人唤我地冥鬼谛。”
       天迹冷冷一哂：“哼，有差别吗？你的身分换了又换，无论哪一个，都让人无比厌恶！”
       地冥对天迹的话不以为然，他愉悦地勾起嘴角，语调轻佻而自得：“厌恶是与喜欢相对的，若非你喜欢我未果，也不需要厌恶我。”
       天迹，我对你的心思，你又知道几分？
       真是有够自恋的！天迹不接地冥的话茬：“讲重点，你不也承认自己很讨厌？”
       地冥难以抑制内心汹涌的冲动，他握紧鬼谛星宿劫脱口问道：“这世上讨喜的人太多，你又记得住谁？”
       天迹点点自己的脑袋，语带不屑：“做掉你，我就不用记住你了，我脑内的记忆体很贵的。”
       无情的话语重重砸在地冥的心头，恨怒悲凉铺天盖地淹来，他几乎要将鬼谛星宿劫捏断。
       地冥从齿缝里挤出几个断续的笑音：“呵，呵呵，好歹我们亦曾在窈窈之冥有过同修之谊，天迹果真冷酷，往日情分半点不念。”
       黄泉三千丈下长久的怨恨与思念一同在心海沸腾滚燃，地冥眼眸泛红，理智被煎熬痛苦烧灼得摇摇欲坠，几欲断线。
       天迹斜睨他，嗤笑一声：“你我之间，有过情分？我怎么不记得呢。”
     “你！你又不记得了……”地冥颤声，呆立原地，蓦地心血上涌，口中喷出一片朱红。他扶住头，先是垂头低笑，再后仰，狂笑不止，天地震荡：“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鲜血从他的眼眶嘴角汩汩淌下，地冥瞠着赤红双目，死死瞪着天迹，冶艳的面容狰狞无比，嘴角扯出一个扭曲到仿佛要撕裂的笑：“既然你我之间没有情分，那么天迹，请你一定要牢记对我的恨啊，如果你记不住，我就把这恨狠狠刻在你的心头，让你此生铭记，永世不忘！！！”
       初相逢，你为仙门之光，我是地底之影，分明你招惹在前，转头便忘得一干二净。而后我努力往上爬，千辛万苦与你并肩，有了与你同行的资格，没成想，还是无法在你心里留下丝毫痕迹。
       如果深情永远不能宣之于口，永远得不到回应，不如让恨代替，至少可以被你铭记。
       天迹，就让我们相互撕扯，永远纠缠下去吧！
       天迹知道地冥此时状态不正常，怕是误会了什么，不过他懒得纠正。在他看来，分明是自己当初识人不清，才会和邪魔做派的地冥有了什么狗屁的同修之情，不如就当两人从未交好，也算清净省心。他思量既定，剑指地冥，眸光凛冽：“好啊，那就让神谕剑终结一切吧！”
       地冥一面心冷似冰，一面心烫似火，他在冰火两重天中艰难维持着神智清醒。听闻天迹之言，却是恼怒他想就此割断两人的联系，恨声道：“如此就想了结天地之仇，你侮辱了眩者的剧本！”
       天迹轻嘲一声，不以为意：“管你什么剧本，做掉你，就是好戏了。”
       忽闻一人自天外传音，伴随着金霖点点洒落：“一场好戏，怎可少了人觉非常君呢。”
       百年之后，天地人玄黄三乘，终于再度会首。
       地冥看向来人，蹙眉冷言：“你坏事的脾性，依然让人厌恶如故啊。”
       人觉对地冥的讥讽恍若未闻，摇头晃脑道：“哎~地冥，非常君的立场一如从前，你与天迹这样斗下去，绝对不是办法。”
      “需要冷静的是天迹！”
      “始作俑者，造成这一切祸端的人，我不需要客气！”
        人觉眼瞅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无奈打圆场道：“两位，冷静啊，非常君都来了，也该赏我一点薄面吧。”
       天迹：“哼！”
       地冥：“下不为例。”
       突然，窈窈之冥，虹芒闪耀，华映天穹。
      人觉开口：“两位，想必是太穹十三卜再现卜辞，预言武林大势，不妨前往一观？”
       天迹甩袖：“和他同行，我没兴趣！”
       地冥冷笑：“呵，很标准的答案，难道你没有创新的台词了？”
       人觉脑门滑下两滴汗：“……二位，冷静啊！卜辞既现，应是有重要提示，现在不宜再闹脾气动干戈啊。”
      天地二人对视一眼，相看两生厌，俱是冷哼一声把头撇开。
      人觉无奈叹气，一手挽起一个，飞向窈窈之冥。

       窈窈之冥，神秘宁静的世外之地，沉寂许久后又重新在今日迎来了人声。
      “太穹十三卜，是武林天启之源，化生天下命数。难得天地人再聚，又有此机缘，何不一享宇宙奥秘？”人觉放开天迹地冥。
       此时，穹苍隆隆作响，空间震动，随即，幽幽暗空，竟现诡丽裂缝，犹如盘古开天，轩辕刻纹。
      “三光争辉，血灾迭殁，百世经纶，邪心魔佛。”
       人觉叹道：“惊心动魄之卜辞，提示天地浩劫将至。”
       天迹看向地冥，目光冰冷：“血灾迭殁，定是你干的好事！”
       地冥扬起嘴角：“眩者只是推动大势的人，真正的幕后操手之人，尚在未定之天。”
       天迹轻嗤，望向卜辞：“所幸尚有一人，足堪救世，人之最，百世经纶一页书。”
       地冥哼了一声：“救世与灭世，只在一念之间，卜辞最后落于那四字，你们没有看到吗？
      “邪心魔佛？我相信，这只是人之最要经历的考验与磨难，他一定会顺利渡过难关，力挽狂澜。”天迹眼神坚定。
       人之最吗……父亲预言之人……
       地冥抿紧嘴角，心绪起伏不定。
     “到时，人之最降世，定会彻底终结你的罪行！当然，你若要找我，我也随时恭候！哼！”天迹眼眸含霜，瞥了一眼地冥就化光离去。
      “终结眩者的恶行？那眩者拭目以待。”地冥看着天迹离开的方向低语。
       人觉向天迹离去的方向伸手：“天迹！哎……那地冥你呢？”
     “呵，美食家，继续享受你的美食吧。”地冥淡淡扫了一眼人觉，化光离去。
      人觉：“……”
    “这不是又逼我叹气吗？唉……又剩下我一个。”
      三人行，而我独单其身矣。
      看穿一切的人觉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长长地叹息一声。

      昊正五道。
    “你是说，造化之间的剑痕有问题？”
    “是，一是剑痕邪异，不像地冥的血闇之气，二是地冥的血闇之气也非是天生。所以我不能断言地冥鬼谛就一定是杀害玄尊的凶手。”
    “啊……麻烦了。”天迹头疼地抓抓脑袋，“那照奉天你所言，地冥如果不是杀害玄尊的凶手，那他那天出现在造化之间，只是在演戏给我看？可是，他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现在证据不足，尚无法下定论。”君奉天摇头。
     “无论如何，他为恶是实，总不能放任不管。”
     “这点我与你想法同样。我准备进入无常天，翻阅玄脉宝鉴，看是否有解决办法。”君奉天颔首。
       天迹无奈一叹：“也好，那就麻烦奉天你了。”

      几天后。
      孤岛之上，永夜剧场依旧黑暗诡异，盛放的冥日之花香气醉人，吸引着无知的猎物坠入美梦的陷阱。黄泉咏夜曲在每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吟唱不息，找寻着过去模糊的影，一遍又一遍地淘洗尘埃，让美丽的回忆和刻骨的伤痕永葆清晰。
    “尊敬的冥冥之神，精灵族的兽王、天织主向您求取力量。”
       突然现身的小丑向着琴座上的邪魅男人恭敬行礼。
     “哦？”
       琴音戛然而止，地冥起身拂袖，抖落一地夜色，他扬起唇角：“向我寻求力量会是他们今生所做的最明智的选择。傀一，”他化出两张小鬼牌递给小丑，“去让他们好好享受接下来的美梦吧。”
     “是，冥冥之神。”
       小丑傀一鞠躬，
      飞信忽至，地冥接住拆开，面上露出愉悦的笑意：“另外，让他们准备好现在去这个地点，告知我已经帮他们找好了测试力量的对象。”
     “是。”
       小丑傀一离开后，地冥来到窗边，看着永夜剧场外永远不会亮起的天色，轻轻一笑。
       永夜之地，光明不临。天迹，这种感觉，你从未体会过吧？
       那我让你体会一下，如何？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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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6)

39樓發表於: 2020-04-05 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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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砌成此恨无重数
      一处酒馆外，天迹和君奉天正在此歇脚。
    “哇黑店啊你们，酒比茶贵这么多！”
       天迹听了小二的报价，瞪圆双眼，大呼小叫。
      “这是本店特色，想在本店吃酒吃茶，就得按这个价儿给。”小二趾高气扬，毫不让步。
       “嗯。”
        君奉天点头。
       “你们……”
        天迹正欲开口，妄图砍价，却顿感杀气袭来。
       君奉天霍然起身：“当心！”
       正法出鞘，剑声清响，挡下袭向天迹的气劲。
     “噫——难道是债主？”天迹起身回头，天织主、兽王领导的精灵傀儡大军赫然列队在前。

       酒馆附近的一座高峰上，地冥端坐桌后，化出红酒美食，注视着下方的战局，轻扬嘴角：“令人期待的表演。”
       天迹诚恳地望着天织主：“这位姑娘，你真要对我们两人动手吗？”
       天织主不理会天迹，眼中杀意腾腾，一声令下：“杀！”
       天迹蹦起来，甩了一下醉逍遥，大叫道：“母老虎！你不要太过分！”
       兽王：“动手！”
       万千大军蜂拥，逼近天迹和君奉天。君奉天气纳天地八方，律典圣字再开，瞬间周遭魔氛尽破。
      “天极圣印！”
        天织主抵挡，仍是被气浪逼退几步，冷哼：“法儒无私，名不虚传。”
       天迹朗声大笑，对君奉天竖起大拇指：“哈哈哈哈哈哈……厉害！”
       君奉天看着眼前杀之复生的傀兵，眉头蹙起：“尚未结束。”

       高峰之上，地冥轻晃酒杯，好整以暇：“真是一场华丽的表演。”
       小丑傀一立在一旁：“那天迹还能撑多久呢？”
       地冥看着晶莹剔透的红酒在酒杯中缓缓滑动，宛如润泽的新鲜血液，勾唇道：“放心，      他会很称职的，为咱们再搏命演出一刻钟。”
       远方忽闻鹰唳，随即鹰影倏至眼前。大漠苍鹰在地冥对面坐下，嘲讽道：“你们真是斗不完。”
       地冥看向来人，微微一笑：“好久不见，眩者饮酒作乐，妨碍谁了吗？你若欲助天迹，眩者绝不介意。”
       大漠苍鹰摇头：“有法儒坐镇，下面的战局不需要我多心。”
       地冥轻笑，唤小丑傀一给大漠苍鹰倒酒：“傀一，莫怠慢了贵客。”
     “眩者这出剧本，你可要看仔细啊。哼~”

       高峰之下，战局已趋白热化，君奉天和天迹相互配合，神谕正法合力退敌。
      “震寰宇，领玉旨，奉天降杀！”
      “撼八荒，降神谕，任吾逍遥！”
        天迹、君奉天异口同声：“天罚·末神印！”
        天法双极，破云贯日，诛魔圣印，群邪尽散。
        另一头，地冥眉头紧紧皱起，妒火烧心：“哼！真是令人无比厌恶的默契。”
       君奉天……
       地冥眯眼，心中阴云滚滚，杀意汹涌。
       天织主眼见战局已定，不再恋战，鸣金收兵，高喝一声：“天迹、法儒，我们会再来！哈哈哈哈哈————”
       见到精灵大军撤离，君奉天心中却并未轻松，反而疑云重重。
     “他们并未全力逼杀，难道——儒门有变！”君奉天心下惊骇，迅速化光离开战场。
       天迹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大喊：“师弟啊！你就这样丢下我一个人？”
      一张鬼牌忽然自天而降，天迹伸手接住，一抬头，便瞧见地冥在朝他挥手，愤愤咬牙：“果然又是你，可恶！”
       大漠苍鹰对地冥的行为百思不解，开口询问：“你既然没准备偷袭，为何又要向天迹挑衅？”
       地冥长长地叹息一声：“你果然还是不能理解我的心思。我不会偷袭的。我只是要欣赏自己的杰作罢了，让天迹两头忙，才是最好的表演。”
       大漠苍鹰略感诧异：“嗯？难道，你是故意……”
       大漠苍鹰未完的话音消弭在天迹刮来的风影里。
      天迹踏上高峰，对地冥怒目而视，喝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呵，呵呵，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你的好师弟，我的胸口就感到如遭火焚，炙热难当啊。”
       地冥阴阳怪气，嘿嘿冷笑，冶艳的容颜因嫉妒而扭曲，猩红好似血染的嘴角狰狞上扬几近扯裂，显出病态到极致的疯狂。
       天迹莫名其妙，但怒意不减：“你在说什么疯话？！”
      “那种一派正气凛然，大公无私无我的模样，我彻底厌恶，无比厌恶啊。所以我一定，会让他无比凄惨！”
       地冥声色俱厉，字字皆是恨到极致，狠到极致，浓郁强烈的杀意怨愤让天迹心神剧震。
       天迹咬牙，瞠圆双目死死盯着他，眼里垒起敌意防备的坚墙厚壁，而尖刀利刃穿墙对外，白光刺眼，直指地冥：“敢动君奉天，我绝对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地冥哼笑：“当年玄尊之死，你不是已经这么做了吗？”
       天迹气得胸口起伏，他挥袖背身，不想去看地冥：“那是尚未证实的事情，否则我早就与你同归于尽了！”
       对君奉天暴涨的妒恨在胸腔里烧灼沸滚，烫得地冥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通通生疼不已。他忍住气，轻轻撩起一缕发丝拈在指尖把玩，勾起唇角：“你要知道，我对君奉天的怨恨，都是因为你啊，天迹。”
       天迹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地冥：“我又不是玩弄了你的感情抛弃你的前任，你有必要这样处处针对吗？”
       地冥：“……”
       他忍了又忍，才勉勉强强按下心中压抑了几百年却在方才瞬间想要倾倒而出的对眼前人那不可告人的妄念。他攥拳：“呵，你虽不是我……但你天迹在玩弄人感情这方面也可称得上是登峰造极。”
       天迹闻言大大翻了个白眼：“嘁！说得好像我真欺骗了你的感情似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天迹，我有时候庆幸你这副德行，有时候又真恨你这副德行。”
      地冥握紧鬼谛星宿劫，难以言说的爱恨织成细密的网一点一点勒进他的心脏，令他痛不欲生。
     “满嘴胡言乱语，我看你才真是不可理喻呢。”天迹嗤笑。
       地冥抿唇，深呼吸一口气平复激烈挣扎碰撞的情绪：“哼，天迹，无论如何，我随时欢迎你找我同归于尽，能与天迹你共赴黄泉，我何其有幸！当然你也不必心急，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化光离去。
       天迹望着地冥的背影不屑撇嘴：“早晚收拾你这个祸害。嗯？”他忽觉硌得慌，摸进衣服里掏出小鬼牌，当即撕个粉碎，“哼！烂把戏。”
       观看了全程的大漠苍鹰仍不忘自己此时卧底的身份，顺着天迹道：“地冥为了对付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幸好我先前来一观。”
       天迹转向大漠苍鹰，眼神柔和：“多亏有你牵制，奉天那边，不知情况怎样……呃！”他忽感疼痛，捂住心口，咬牙，“这个旧伤真是很麻烦。”
       大漠苍鹰扶住他：“先回仙脚，以日月之气疗伤再说吧。”
       天迹无奈一叹：“只能先如此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烽火。心怀恶意者因势利导，心怀苍生者事与愿违。
       几天后，仙脚。
       听闻寄昙说要再造龙脉，天迹心中不安，急忙让大漠苍鹰前去阻止。
       秦假仙摇着扇子问天迹：“你这么紧张，是在害怕什么？”
       天迹皱眉：“我一时也说不上来，总有一股不安的预感，就是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他忽有所感，从衣中掏出一张鬼牌，怒言，“又是地冥在玩弄把戏！”
       鬼牌闪光，预言显现：
     “血暗降灾，天泣地开。神州瓦解，如来悲哀！”
       秦假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意思？”
       天迹看到鬼牌映出窈窈之冥四字，眉头紧锁：“地冥不知道在玩什么把戏，未免有变，我要马上前往！”他立即化光离去。
       问仙箓挠头：“现在是什么情况？”
       秦假仙老神在在地摆摆扇子：“我看大事不妙了，一定会出什么问题，消防车赶紧准备好，咱们随时要救灾了。”

       窈窈之冥，地冥看着山下地脉崩毁，哀鸿铺道，愉悦地扬起嘴角：“呵，美景出现了。”
       天迹与人觉赶到窈窈之冥。天迹上来就对地冥叱道：“地冥鬼谛！又是你做的好事！”
       地冥摇头：“请称呼我永夜剧作家，或者地冥无神论，鬼谛这个名字，非常庸俗。”
       人觉叹息：“地冥啊，这回连我也无法帮你说话了。”
       地冥毫不在意：“呵，需要吗？完美的第三灾很快就要降临，而且还是由天迹你最期待的人之最亲手完成。”
       天迹暴跳如雷：“你究竟动了什么手脚？”
     “最高明的剧本，永远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啊。寄昙说使用的方法乃纵横子所提供，与眩者毫无关联，我可一点儿也没有插手。”
      “你早就算准，棋邪提供的修补龙脉之法会有问题？”
       人觉笃定地否认了地冥的答案：“不可能，依棋邪的能耐，怎会看不出这方法有误？必是另有蹊跷。地冥，这真与你无关吗？”
       地冥不理会人觉，直直望着天迹，讽笑道：“呵，天迹啊天迹，只能怪你心思都在君奉天身上，难以专注其他事情。既然这样，眩者只好设法让你专心。”
       天迹大怒：“你敢！”
       地冥点点头：“我就敢，你能奈我何？”
       人觉觉得，为了保护他的眼睛，他实在不能再待下去了：“我先去帮忙救灾了，你们……唉，地冥你也收敛些吧。”他说完就化光离去。
       地冥看到山下君奉天出手，张网补脉，唇角上挑。
       天迹冷冷地看着地冥：“你究竟想怎样？”
       地冥化出坐席：“请吧。”
       天迹沉哼一声坐下。
       地冥也坐下，支着头看着天迹：“假如不是需要牵制我，你还想干什么，施展天之圣痕去修补地脉么？你的伤是不疗自愈了么？君奉天不会吗？还是说你这么心疼他，心疼到他花一点力气你也舍不得？”
       天迹飞了个眼刀给地冥：“我重伤难愈，沉疴在身，都是因为谁啊？少惺惺作态装模作样了！”
       地冥对天迹的话充耳不闻，不予理会：“哼，说起来，还真得感谢你们为了苍生黎民四处奔忙啊，不然下一灾怕是没有人可以牺牲为血闇计划助力了呢。竭泽而渔，日后势必无鱼可捕，可持续发展的道理，我可是很明白的。”
       天迹骇然听闻此语，气到嘴唇哆嗦：“你！你这个恶魔！我们这么辛苦劳碌救下百姓，结果……结果却是为你的邪恶助力吗！地冥，你……你……”
       天迹心里呕到想吐血，他语无伦次，几乎快要气到神志不清。
       最终，他拼命稳定心神，让自己冷静下来，死死盯着地冥：“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地冥歪头作思考状：“目的么？让天下更加混乱，让世界更加疯狂吧，这样才能取乐我呀。另外，你的伤害，只能由我所赐予，就是你自己也不行！所以，别总想着去牺牲自己，拯救别人。”
       天迹怒极反笑：“哦，我这一身伤病难道不算你所赐予的伤害么？”
       地冥愉快地笑起来，幽绿的眸底流露出热切的不正常的偏执和狂乱：“当然算，我很高兴，很喜欢你现在的模样。不过，拖着病体，确实难以全力发挥，有损争战的乐趣。现在呢，反正君奉天修补得也差不多了，你就去拯救你的苍生吧，等此间事了，咱们不如约定交换治伤的时间，再行对决如何？如此前仇旧怨，一次了结。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好！一言为定！我就算舍了此身，也要终结你的恶行！”
       天迹眼风凌厉地刮过地冥，化光离去。
     “嗯哼~眩者可是无比期待啊，天迹……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地冥欢愉至极，他望着天迹远去的身影喃喃，嗓音低沉喑哑，仿佛是魅魔诱惑迷途人的靡靡絮语。

       地脉修补好后，天迹回返窈窈之冥，果然看到地冥等在这里。他脸色非常难看，要不是因为要互相治伤，他在地冥身边的方圆几里内出现都嫌晦气。于是他冷冰冰硬邦邦地开口：“我回来了，什么时候约定治伤？”
       地冥没说话，天迹感觉到地冥用一种奇异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了自己一番，刚要发作，却见地冥朝他勾了勾手指，声音沙哑：“附耳过来。”
       天迹心头一跳，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但又不想认怂，况且地冥和他都有伤在身，就算现在动手，地冥也未必占的了便宜。他思量稍定，狐疑地将耳朵贴近地冥的嘴唇。
       地冥对天迹耳语：“……”
     “你！”
       晴天霹雳，白日响雷。天迹被地冥方才的话炸得晕头转向，又惊又怒。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希望天迹可以顾全大局，好好考虑。”
      地冥鬼魅一笑，转瞬化为纸牌消失不见。
      独留天迹一人神魂不属，木立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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