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0 【燁世兵權x南風不競】月海微瀾（美人魚生子 2021.2.9更新32-40尾聲，全文完！）|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30 【燁世兵權x南風不競】月海微瀾（美人魚生子 2021.2.9更新32-40尾聲，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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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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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樓發表於: 2020-11-07 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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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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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31樓發表於: 2020-11-07 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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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冰涼的水貼著皮膚，洗去熾熱的情韻，燁世兵權摟著南風不競隨意地漂浮在水面上，溫存了一小會兒。南風不競閉著眼睛，呼吸慢慢地沉了下來，他的身體失去了力道，軟綿綿地靠在燁世兵權的懷中，半透明的尾鰭因為水波而晃動著，時不時掃過燁世兵權的小腿，讓他忍不住低頭親吻心愛的人魚。
許久之後，燁世兵權看南風不競已經完全昏睡過去，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將他一個人留在水池裏，便將他抱上了岸，用潔白的絨毛毯子裹住，一點點清理著歡愛過後的滿身狼藉。
南風不競睡得很沉，縱欲過後的身體已經疲倦到了極點，他並沒有睜開眼睛，任由燁世兵權服侍安撫著，只是微微皺了皺眉，之後便又窩進了燁世兵權懷中，砸了砸嘴，再度睡了過去。
燁世兵權撫摸著人魚光滑的身體，把水擦幹，他的手掌覆上了那高高隆起的肚皮，腹內輕輕震動著，看來剛才的縱欲並未影響到胎兒，他放下心來，又去撫摸人魚下身那滑膩的鱗片。
按照以往的經驗，當南風不競的身體失去水的潤澤時，他的雙腿就會自動地化出來，以適應陸地上乾燥的環境。不過這一次大約是由於南風不競太過疲倦，血脈中的術法並沒有及時生效，即使已經擦幹了身體，南風不競的下半身依然維持著魚尾的形態。
燁世兵權歎了口氣，輕撫著乾燥的鱗片，失去水分的鱗片微微發硬，摸上去冰冰涼涼的，然依然十分光滑漂亮。“南風？”燁世兵權低頭親吻南風不競的鬢髮，溫柔地詢道，“還沒變回來，你要回水裏睡還是跟我回房間睡？”
“嗯……”南風不競半夢半醒地輕喃著，根本沒有力氣回答，他掙扎著扭動了一下身體，把整個臉都埋進了燁世兵權的胸口，肚子頂著燁世兵權。正是胎兒最活躍的時候，燁世兵權能感覺到南風不競腹中孩子正在拳打腳踢地活動著。
“好吧，我抱你睡。”把南風不競的舉動理解為想回房間，燁世兵權便用毯子裹好了他，抱著他返回了臥室，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上，又伸手揉撫他的肚子。
感受到來自父親的撫慰，孩子們愈發興奮了，在南風不競腹中快活地動來動去，攪得那原本圓隆的腹部變了模樣，一會兒凸起一會兒凹下，好不熱鬧。燁世兵權只能盡力安撫，胎兒的活躍讓昏睡的南風不競很不舒服，他皺著眉頭輕哼，不停地喘著氣：“唔……”
“好了。”燁世兵權心疼他懷胎辛苦，將南風不競摟進懷中，低頭吻了吻他的肚腹，輕聲道，“乖乖別鬧了。”他熾熱的掌心停留在南風不競的腹上，片刻之後，孩子似乎真的聽懂了父親的告誡，慢慢平靜了下來。
燁世兵權放了心，又抱著南風不競哄了一會兒，見他睡得很沉，便小心地將人放下，蓋上薄被，吻了吻他的額頭，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換好衣服走出房間，迎面就遇到了千葉傳奇，千葉傳奇看燁世兵權容光煥發的模樣，便已經猜到了幾分，笑著摒退了守候在外的樂隊：“軍督。”
“嗯。”燁世兵權並不隱瞞自己的滿足，向千葉傳奇點了點頭，“他睡了，讓人守著這裏不要打擾，我們去書房。”
“是的，軍督。”
燁世兵權和千葉傳奇在書房裏說了一會兒政務，又接見了來自南州的貴族首領，與他一同用了晚餐，再之後多伊特子爵又來訪。
燁世兵權和千葉傳奇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已是心照不宣。千葉傳奇以要去繼續處理城內安保的事情為由先行離開了，出門之時與多伊特擦肩而過。多伊特笑著與他點頭致意，看他離開之後，才進入燁世兵權的書房。
“多伊特。”燁世兵權抱著手臂打量著多伊特，問道，“怎麼，你沒有去參加瑞莎夫人的舞會嗎？”瑞莎夫人的舞會此刻正在城堡裏進行著，身為社交場上的名流，多伊特不該缺席才對。
多伊特禮貌而不失分寸地笑著道：“今日有事耽擱了，現在正要前往。路過軍督官邸時聽聞南風夫人身體不適不能出席晚宴，所以特意來探望。”
“哦，多謝你。”燁世兵權點了點頭，多伊特從他臉上看不出任何感情上的起伏變化，或許這至少表明南風不競並沒有真的發生什麼大事，“替我和南風向瑞莎夫人表達歉意，日後我們會親自拜訪的。”
“是。”
多伊特需要趕往城堡參加舞會，匆匆談了幾句便離開了。燁世兵權在書房裏看了一會兒書，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重新返回房間看南風不競。
知道南風不競沒有吃晚餐，怕他感覺饑餓，燁世兵權特地命廚房準備了麵包夾新鮮魚打成的魚餅，做成簡單方便馬上可以食用的食物，一同帶回了房間。走到臥室裏，南風不競正側著身子蜷縮在床上，一只手耷拉在腹部，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
燁世兵權知道他醒了，放下食物走過去：“怎麼了，是不是小傢伙們又鬧騰了？”
被食物的香氣引得吸了吸鼻子，南風不競睜開朦朧的睡眼，半夢半醒地看了燁世兵權一眼，又垂下頭繼續撫著肚子。
“是不是餓了？”燁世兵權走上前坐在床畔，把南風不競摟起抱在懷中，掀開蓋在他下半身的薄被，準備替他揉揉肚子，然而伸手觸及的腹部微微發硬，更令燁世兵權驚訝的是，南風不競的下半身居然還保持著魚尾的模樣，“你怎麼……還沒變回來？”
南風不競輕哼了一聲，過了片刻，肚腹上那種發硬的情況消失了，重歸柔軟，他咬著嘴唇忍耐了一會兒，輕聲道：“我要去池子裏。”
“好。”魚尾形態下南風不競無法自己回去水池，他又不肯叫別人幫忙，長久失水的鱗片變得黯淡無光，肯定非常不舒服。燁世兵權後悔沒關注南風不競的情況就先離開了，害他獨自在此忍耐了那麼久。他迅速抱起南風不競，向水池的房間快步走去。
路過桌子的時候，南風不競伸手一勾，把剛才燁世兵權帶過來的食物抓到了手裏，無辜地向燁世兵權眨眨眼：“我真的餓了。”
燁世兵權換了個姿勢托住南風不競的後背，免得他沒有空著的手來維持自己的平衡：“那你吃吧。”南風不競狼吞虎嚥地吃完了食物，打了個飽嗝，燁世兵權才將他放回水中。
一回到水中，人魚仿佛煥發了新生，迅速潛入水底肆意遊了起來，平靜的水面被撞開一浪一浪的波瀾，瑩白的魚尾時不時浮上水面，左右甩動著拍打浪花，攪得水花亂濺。
天已經完全黑透了，水池所在的房間也不亮堂，放置在四周的燭燈漏出昏黃的燈光，將燁世兵權的身影拉得很長。燁世兵權抱著手臂站在水池旁等了片刻，見南風不競還沒有盡興，也不催促，沿著水池的邊緣坐了下來，脫去鞋襪，把雙腿浸入水中，輕輕攪動了幾下。
過了好一會兒，南風不競才從遠處的水面浮上來，四下張望著看見了燁世兵權，慢吞吞地遊了過來，伸手抓住燁世兵權的小腿，再趴上他的膝蓋：“燁世兵權。”
“嗯，又想睡水裏了？”燁世兵權挑開南風不競濕漉漉的長髮，俯身摸了摸他胸口尚未褪去的吻痕，“故意不變回來，叫我擔心？”
“不是。”急切地甩了甩尾巴，南風不競慌忙否認，他用雙手攀住燁世兵權的腿，極力想要蹭進他的懷裏。燁世兵權歎了口氣，只好低頭抱起南風不競，讓他坐到自己懷中，修長的尾鰭則依然耷拉在水中。“我，我……我已經變不回來了。”
燁世兵權驚訝地挑了挑眉，伸手撫摸那滑膩膩的鱗片：“怎麼會這樣？”他低頭仔細一看，才發現那鱗片甚至和從前也略有不同，泛著極淡極淡的粉紅色，但這並不是因為之前情欲的渲染，因為南風不競的上半身依然是白皙冰涼的。
低頭在燁世兵權懷中磨蹭著，南風不競伸手摸了摸肚子，第一次感覺肚腹發緊時他就知道，這是腹中孩兒給出的信號：“因為時間已經到了呀。”
人魚孕期的最後兩個月是無法變成人類模樣的，燁世兵權依稀記得南風不競曾經對他說過，人魚一族的生產方式和人類大同小異，最關鍵的一點就是，他們必須回到深海之中的海底神殿中，利用那裏的水壓和適宜的溫度才能平安生產。南風不競握住燁世兵權的手，吻了吻他的指尖，期待又抱歉地說道：“我得回海裏去了。”
“我不准！”燁世兵權幾乎沒有猶豫地就拒絕了，每次和南風不競分開都令他不安，而且無法變成人類的南風不競，萬一在茫茫大海中出點什麼事，他連保護的機會都沒有，教他怎麼放心？“你可以在這裏生產，你需要什麼我都可以叫人去準備……我還可以陪著你。”
“唔，可是在這裏我沒辦法生呀。”生產的痛苦南風不競是見過的，臨產的人魚在海底神殿裏掙扎了好幾天，才把幼弱的小人魚生出來。那大概會是他最脆弱最無助的時候，當然希望心愛之人能夠陪伴在側。可惜，他喜歡的是個人類，“你又不能陪我去海底神殿。”
雖說利用魔法，人類可以短暫地潛入幽深的海底，但那只能維持很短的時間，就算是立於七海頂點的七海霸主燁世兵權，面對茫茫大海也是無能為力的。燁世兵權抬起南風不競的下頷，把他的腦袋摟過來，撫摸著之前被自己吻得紅腫的唇：“所以讓你留在這裏，我會保護好你和孩子的。”
雖然知道不可能，但南風不競還是很開心聽到這樣的話，他環住燁世兵權的脖子，主動去吻燁世兵權的嘴唇，熾熱的呼吸噴吐在他的臉頰上，他發出了一聲低吟：“嗯……”
燁世兵權說不出哪里不對勁兒，和南風不競纏綿地吻著，又捧著他的臉頰將他拉開：“別想蒙混過關，答應我，不准離開。”
“會死的。”
“什麼？”燁世兵權擰起了眉。
南風不競吐了吐舌頭，再度攀上燁世兵權的身體，尾鰭一搖一晃地撥弄著池裏的海水：“我也想留在你身邊，但是如果我不回到海底神殿去生產，我和孩子都會死的。”他低垂著眼睛，目光中流落幾許不安，輕撫著自己高隆的腹部，“我一定要回去的。”
腹部又是一陣發緊，南風不競低喘出聲，微皺著眉頭摸了摸，他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咬住了嘴唇蹭著燁世兵權的胸膛。
其實這件事南風不競很早就對燁世兵權說過，燁世兵權一直都不願意去細究，總想著時間長久，總會有辦法解決的。誰知道拖著拖著，已經到了無法再拖下的地步了：“真的沒有其他辦法？”
南風不競搖了搖頭，又補充說道：“當年我的母親算錯了返回海底神殿的時間，他和我的兄弟姐妹都沒有活下來。”他把臉埋進燁世兵權的肩窩，嗅著那令他愉悅而安心的氣味，“只有我出生在了海底神殿裏，當我出生的時候，我的母親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去了。”
燁世兵權悚然動容，他緊緊地抱住了南風不競的身體，縱有千萬般的不舍，他也不能拿南風不競和孩子們的生命開玩笑。抬手撫摸著南風不競微微顫抖的身軀，從背脊一直滑落腰側，燁世兵權感覺到他腹部不似以往柔軟，不由有些擔心：“怎麼回事？”
“估計是……孩子們打算出來了。”南風不競拍了拍肚皮，過了一小會兒，那發硬的感覺消失了，他的腹部依然柔軟白皙，“最近幾天總是這樣，聽族裏的長老說，這是孩子為了出生在做準備，很正常的不用擔心。”
“是麼？”燁世兵權歎了口氣，又在那肚腹上揉撫了片刻，好讓南風不競感覺舒服一些。兩人溫存了片刻，燁世兵權小心翼翼地抱著南風不競回到水池裏，相擁著吻他的脖子，愛撫著他的身體：“好吧，我送你回海裏，但是這一次，你必須按時回來。”
“嗯。”南風不競答應得飛快，若不是為了肚裏的孩子平安降生，他哪里捨得離開燁世兵權？湊到燁世兵權耳畔吮住他的耳垂，南風不競主動用舌尖輕輕撥弄著，輕聲道：“等孩子們出世了，我就帶他們回來，很快，很快的。”
燁世兵權攬住南風不競的腰，將他圈在懷中，手指撫上他漂亮蒼白的臉頰：“很快是多快，有沒有具體的時間？”他不喜歡含糊的約定，聽起來讓人難以把控，畢竟一天或者一年，甚至對於人魚漫長的生命來說十年二十年，都可以算作很快。
南風不競想了想，掰著手指算：“還有兩個月就是我們人魚族返回海底神殿祭祀的時間了，孩子們大概也在那幾天出生……長老說生完孩子會沒有力氣遊上海面，孩子們也要適應適應海底的環境，再休養一段時間……最快，三個月吧，三個月我一定能回來。”
“不用那麼趕，養好了身體再回來。”聽南風不競把日子算到了極限，燁世兵權反而有些心疼，摸了摸懷中人魚的臉，又湊上去親吻，“我送你到島上去，然後就讓影留在那裏等你，你回來的時候就去那裏找他……那時候你能恢復人身了吧？”
“嗯，可以了。”南風不競點了點頭，“不過寶寶們要等一周歲之後才能變成人類的樣子，我可以用大蚌把他們裝起來。”
“好。”燁世兵權心中微動，用下頷磨蹭著南風不競的肩窩，又反復叮囑，“一切都要小心，不准再遊到淺海來冒險了，除了我和我派過來的人，別的人類都不要相信，聽見沒有？”
“嗯。”
“不要叫我擔心，一定要回來。否則我找遍七海，也要把你抓回來。”
“知道啦。”聽著這半是威脅半是不舍的話語，南風不競開心地伸手環住燁世兵權的脖子，微微挺起身來用肚子撞了撞燁世兵權，又主動纏上去親吻。燁世兵權反手摟住南風不競的腰，與他一同潛入水中，又是好一番的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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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樓發表於: 2020-11-14 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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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伊特是黑的嗎？出主意郤發生意外，害死南風對他有什麼好處？軍督也不會放過他吧
南風要去生孩子了，二人又要分開了，不在軍督眼皮下，真讓人擔心
好期待後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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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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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33樓發表於: 2021-01-01 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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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答應了把南風不競送回海裏，燁世兵權還是多留了心愛的人魚十幾天，兩人日日相守在一起，直到時間真的迫近極限的時候，燁世兵權才吩咐了影準備船隻，親自帶著南風不競揚帆出海。
這次出海燁世兵權只帶了心腹的侍衛，留在陸地上的人中只有千葉傳奇知道他的行蹤，而弑道侯得到消息卻是軍督帶著南風夫人出海遊玩，前往南州旅行。燁世兵權把消息完全封鎖了，即使對弑道侯都不曾透露半分。沒有辦法，南風不競的身份過於敏感，本來就是眾矢之的，若是他人魚的身份被曝光出來，還不知道會遭遇怎樣的危險，茫茫大海燁世兵權又鞭長莫及，他實在是賭不起。
燁世兵權在船上打造了一個大水池，不但能容納南風不競，還給了他一定範圍的自由活動空間。他們在海上航行了好幾天，來到了他們當初相遇的海島之上。
時隔一年，島上景致依舊，海鳥們撲棱著翅膀從一碧如洗的天空中掠過，留下一道優美的弧線。船停泊在了海島的東側，那裏正是燁世兵權第一次看見南風不競的地方，這裏留下了兩人無數美好的回憶，也是他們定情所在。
入夜之後，氣溫降了下來，月亮懸在天際，給海面披上了一層輕紗。燁世兵權抱著南風不競下了船，穿過熟悉的沙灘，慢慢走進大海之中。海水漫上他的腳踝、小腿、大腿……一直沒過腰，燁世兵權撩了一些水灑在南風不競身上，待他適應了水溫之後，便將他輕輕放回了水中。
大海是人魚的故鄉，南風不競本能地甩動著尾鰭，愉快地感受著海水的滋潤。不同於水池裏那方圓之地，一望無垠的廣袤大海是活著的，海風徐徐地吹，水波輕輕地漾，還有海裏的小生物在這裏棲息生長。巴掌大的小魚感應到了人魚的氣息，主動遊了過來，輕輕地蹭著南風不競的腹底，軟軟癢癢的觸感，逗得南風不競哈哈大笑。“哈哈，好癢。”
“南風。”分別在即，燁世兵權沒什麼心思玩笑，他茫然地站在淺淺的海水中，看南風不競伸出手來，小魚兒輕吻他的指尖，又迅速遊開。
南風不競甩了甩尾鰭，濺起一連串晶瑩的浪花，打濕了燁世兵權的臉頰，他繞著燁世兵權遊了兩圈，又依到他的腿上磨蹭：“燁世兵權，我，我要走了。”
燁世兵權俯身攬住南風不競冰涼的身軀，撫摸著他光滑的背脊，滿心不舍和無奈：“一定要小心。”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高傲強勢的七海霸主竟變得這麼溫柔細膩，願意為了心愛之人低頭，“好好地回來。”
“我知道。”伸手抓住燁世兵權的手腕，南風不競吻了吻他分明的指節，眨了眨眼睛，便有幾顆珍珠滾落到了燁世兵權的掌心。燁世兵權歎了口氣，伸手拂過人魚的眼睫，更多的小碎珠便撲簌簌地往下掉。
“不哭了。”燁世兵權捧起南風不競的臉，在眉間落下一吻，安慰著，然後狠心放開了他，沉聲道：“去吧。”
“燁世兵權……”
“快去吧。”
最終，南風不競還是不舍地離開了燁世兵權，慢慢向遠方深邃的大海遊去。他遊得很慢，但沒有回頭，瑩白泛粉的魚尾在月光下閃耀著動人的光澤，一起一伏地在海中穿梭，最終變成了小如星子的一點。
一直到南風不競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見，燁世兵權才長長地舒了口氣，轉身返回沙灘。他的心情不是很好，眉頭緊鎖，走到沙灘上後又返回去看海中的情況，海浪一陣一陣拍打著沙灘，然而無盡的大海阻擋了他的視線，他沒有再看見南風不競。
“軍督。”影從暗影中走出，低頭向燁世兵權行禮。影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他沒有想到等待了多年的主母是個男人，還是一條來自深海的人魚。不過他向來不會去對他的主人追根尋底，反正，主母已經懷上了繼承人，他並沒有理由提出任何異議。
燁世兵權並未發現影眼中的局促，簡單詢問了幾句情況。他們這次出海帶了兩艘船，都是軍督私人名下的，在這個海島停泊的事情也只有船上的少數人知道，應該不會有其他外人曉得。燁世兵權沉吟片刻，吩咐影：“你就帶著人駐紮在這裏，等南風回來，記得遞消息回來。”
“是。”影忠誠地履行自己的職責，他們之間自有一套傳遞消息的運作體系，不需要燁世兵權多作交代。兩人在沙灘上漫步了片刻，之後便回到了船上休息。
第二天日出之後，燁世兵權將其中一艘船留下給影調度，自己登上了另一艘船，按照他之前放出的消息，先航行去了南州。他一直都站在船頭，在思考事務的同時，忍不住向海中張望著，隱隱期待著他心愛的人魚能和上次一樣，突然從水裏躍出來向他打招呼。
當然，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南風不競現在應該已經返回珊瑚海，和他的族人呆在一起，準備前往海底神殿。燁世兵權抱著手臂沉思，這一回南風不競沒有給他留下傳訊的海螺，恐怕也是擔心自己止不住思念之情吧。思及此處，燁世兵權便不再繼續糾結，前往南州會見了當地的軍事領袖，短暫停留了幾日，便返程回去了。
另一邊，南風不競離開了燁世兵權，獨自一人返回深海，他在海中孤獨地遊了幾日，回到那片珊瑚海的故鄉中。
南風不競享受著大海的美妙，這是他出生與成長的地方，縱然對燁世兵權的愛讓他願意隨之去陸地生活，但深埋於血脈中對海洋的眷戀卻是揮之不去的。他在最初的分離憂愁過去之後，就開始享受這如魚得水的愉快，在海中肆意地遊動著，把修長漂亮的魚尾甩來甩去，召喚海豚前來嬉鬧。海洋的精靈們迎接著人魚王子的歸來，有膽大的魚兒遊到他的身邊，輕輕啄著他隆起的腹部，向他腹中的孩子打招呼。
遊到珊瑚海附近的時候，南風不競開始躊躇起來。他答應過長老會在祭祀前趕回來，而且他也必須去海底神殿生下他和燁世兵權的孩子，可是……他撫摸著隆起的腹部，自己這副模樣，該如何向族人解釋呢？
“咦，南風，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裏？”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南風不競轉過身，一年之前他和萊恩在這裏匆匆相逢，彼時他的童年玩伴腹部隆起，而他正為如何去見燁世兵權犯愁。現在，南風不競自己和當時的萊恩一模一樣，而萊恩的身邊，三條漂亮的小人魚正甩著可愛的魚尾遊來遊去。
看見南風不競看著自己，三個人魚寶寶迅速遊到了萊恩的背後，只露出小小的腦袋，好奇地打量著南風不競。
“萊恩，你也回來了？”人魚寶寶們長得酷似萊恩，繼承了人魚族的血統，所以萊恩帶著他們返回族裏參加祭祀，而他的那位結契對象卻並未出現。“你的伴侶呢？”
“他又不能參加我們族裏的祭祀，我讓他返回他的族裏呆著啦。”萊恩快活地眨眨眼，甩了甩尾鰭，讓他的孩子們遊出來，“這是我和他的孩子，愛麗絲，蘇珊娜和羅德，向南風叔叔打個招呼吧。”
三個孩子乖乖地向南風不競行禮，兩個小姑娘的尾鰭都是粉色的，唯一的男孩子有一雙金色的眼睛，又乖巧又漂亮，看得南風不競心裏柔軟，招了招手道：“好乖，過來。”
孩子們遊到南風不競身邊，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撫摸著他的肚子和尾鰭，金髮的小姑娘愛麗絲把腦袋貼在他的肚腹上，又親又抱的開心極了。萊恩也高興地遊過來，一邊囑咐孩子們小心些，一邊繞著南風不競遊了一圈，眨了眨眼道：“我猜，這次祭祀你要給我們族裏再添幾個小王子和小公主了。”
南風不競神色微赧：“要像你家這三個小傢伙這樣乖才好，我就怕……”他摸了摸肚子，萊恩能夠平安生產，自己應該……也可以吧。
萊恩四下看了看，問道：“咦，你的伴侶呢，不會也是外族吧？”他皺了皺眉，“啊，不管怎麼說，也是我族未來的王夫，都這個時候了，應該要陪在你身邊呀？”
南風不競一愣，垂下了眼睛不知如何回答。萊恩很快意識到自己失言了，趕緊說道：“啊，我們快回族裏吧，你已經很久很久沒回來了？”他上前拍了拍南風不競的肩膀，又招呼孩子們跟緊了，一起返回了珊瑚海。
大部分人魚已經回到了族裏，作為族裏的小王子，幾乎所有人都認得南風不競，他們熱情地向他打招呼，在看到他的肚子時又愣住了，旋即開始尋找本應陪在他身旁的伴侶。南風不競遊過的地方，大夥兒都在竊竊私語，雖然這其中並不包含惡意，但還是讓南風不競感覺很不自在。
“嗨，你不要在意，這些傢伙都很無聊，他們一直都在打賭你會迎娶一位金髮的大美人回來，沒想到你卻有了孩子。”萊恩安慰著南風不競，“現在他們大概在猜測是怎樣的雄性才能讓你心甘情願地懷上孩子呢，當然，我也很好奇。”
南風不競很無語，他的伴侶的確是一位金髮的大美人，可惜想要迎娶回來大概是不可能的事情，還是自己和他去陸地上生活比較實際……或者，讓他住在船上，要不然問問長老有沒有辦法讓人類到海底生活，唔，不過大概自己會先被長老打出去吧？南風不競胡思亂想著，忍不住噗嗤笑了。
“咦，你在笑什麼？”萊恩問道。
“沒什麼。”南風不競和萊恩徜徉在粉紅色的珊瑚海中，快活地聊著天，他們說起了童年趣事，又提到了成年後在海中的遭遇。萊恩講述了他和他的伴侶相遇的情形，也講到了他在海底神殿生產的情況。
“我遇到他的時候，是在礁石上曬月亮，你知道嗎，他是從一艘幽靈船上跳下來的，我當時以為他是個人類呢，差點嚇死。後來才知道，他是生活在七海之外的東方的鮫人族，因為不小心被人類捕獲才會隨著船來到七海。後來那個船上的人類全死了，他就在那個幽靈船上飄了好幾天，才掙脫出來跳海逃生，這樣我們才會相遇的。”
“上次去海底神殿生寶寶的時候，也要嚇死我們兩個了。你知道嗎，我還沒遊到海底神殿，肚子就開始痛了，我怕極了，你知道的，要是在外面生下寶寶，我和孩子們都會沒命的。幸好他抱著我遊了過去，他又不能進去，就蹲在門口，我好痛呀，痛了好久好久，這三個小傢伙才肯出來。我帶著他們出來的時候，他就抱著我，一直哭一直哭，我還沒見過他哭成那個樣子，連珍珠都能裝滿一箱子啦。”
萊恩說的時候充滿了幸福，向南風不競娓娓道來，聽得南風不競也是心潮澎湃。可惜，燁世兵權不能陪他……他正想著，萊恩湊過來小聲說道：“跟你說個小秘密，我讓他回自己家呆著，可是我知道，他回不去，那太遠了，我們把家安在南州附近的珊瑚林裏，但是他肯定沒有回去，現在大概就在咱們族外面蹲著呢。”
“哈，他對你挺好的。”南風不競點了點頭，難怪回族裏的路上看見一條罕見的怪魚探頭探腦的，現在想來，那魚的尾鰭倒是和萊恩的伴侶很相似。
“是呀，所以你也要好好教育你的伴侶，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回來呢。”萊恩說著，招呼三個孩子遊回身邊，“好了，我要帶孩子們去拜訪長老，你是不是要去見王？”
“嗯。”
送走萊恩一家，南風不競獨自在珊瑚海裏遊了一會兒，最後終於下定了決心，回去見他的父親，現任的人魚王。
人魚王對於獨子的歸來並無多大的喜悅，他美麗的眼睛裏充滿了疏離，只是淡淡地應了幾句，父子倆就相對無言，沒什麼話可說了。
南風不競對這樣的情況並不驚訝，從他記事開始，他的父親對他就非常冷淡，除了例行的問候以外，父親和他並沒有什麼互動，別的人魚跟在長輩身邊自由嬉戲的時候，他總是一個人坐在礁石上，遠遠地看著他的父親。他的父親輕撫著礁石，在視線掃到他身上時，便立刻轉開了。
只是這一次，南風不競不得不回來面對他那並不親昵的父親，他咬了咬嘴唇，有點後悔自己的魯莽，早知道應該先去看長老，至少他的父親對長老還是很客氣和親厚的。他不知道怎麼來解釋他現在的模樣，那個不能出現在此地的結契對象，可是個人類啊。
“你還呆在這裏做什麼？”人魚王皺起了眉，用嫌惡的目光盯著南風不競高隆的肚腹，絲毫沒有作為父親的溫情可言，“看看你那醜怪的模樣，人魚族因你而蒙羞。你為什麼還在這裏，為什麼不留在你那奇怪的伴侶身邊，他在哪兒呢，讓你獨自承擔這一切，你還帶著這罪惡的孩子來這裏耀武揚威嗎？”
南風不競胸中升騰起一陣怒意，不甘示弱地反擊：“不是的，父親，我的伴侶很好，我的孩子也很好，我回來這裏，只是為了參加祭祀。還有，我要讓他們平安出生。”
人魚王冷哼一聲，傲慢地轉開了視線：“你還記得祭祀，我以為你已經被陸地的怪物勾引得不知廉恥，生下他們的血脈，能讓你感覺到驕傲嗎？”
看來長老早已洞悉了一切，並把這些事告訴了人魚王。南風不競低頭摸了摸肚子，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應到了人魚王之怒，輕輕地動了動。南風不競低聲道：“別怕。”他重新抬起頭來，直視著人魚王，昂然道：“我的孩子，我當然會為他們驕傲。燁世兵權也很好，祭祀和生產之後我就會帶孩子們離開，不會讓您蒙羞。”
“哼，誕下人類的後代，的確是我的恥辱。”人魚王甩動他漂亮的尾鰭，在珊瑚宮殿裏掀起小小的浪濤，驅逐著南風不競，“現在，給我滾出去，呆在珊瑚海裏不要出來丟人現眼，等到祭祀的時候去向神殿懺悔。出去！”
南風不競被浪花沖得搖搖擺擺的，差點上下顛倒，他咬咬牙穩住身形，頭也不回地遊了出去。人魚王停下自己的動作，看著兒子遠去的背影，悲傷地垂下眼睛，長歎了口氣。
南風不競一口氣遊到了珊瑚海的外面，在外圍徘徊了片刻，又垂頭喪氣地遊了回去，到了長老的住處，正巧遇到萊恩和他的三個孩子離開。
“哎呀，南風，我正要找你。”萊恩熱情地遊了過來，三個小人魚也高興地繞著南風不競身邊打轉兒，“長老說你身體不便，讓我照顧你，走吧，咱們去找些好吃的貝殼，你最喜歡那種小貝殼啦。”
被萊恩不由分說地拉著離開，南風不競忍不住轉頭看向長老的珊瑚宮，年邁的人魚長老緩緩遊了出來，向他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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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樓發表於: 2021-01-01 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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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三天之後，人魚族全族出發，開始進行一場長途的遷徙，向著海底神殿進發。
海底神殿是人魚族的發源地，位於大海深處，亦是人魚族最神聖的所在。每到祭祀的時候來臨，人魚族全族在人魚王和長老的帶領下，開始進行長途跋涉，他們需要遊上大半個月，穿越充滿漩渦和暗流的暗黑之海，才能到達那座神殿。
在神殿進行祭祀會持續三到五天，在那之後，人魚王會帶領其他人魚返回，而那些懷有後代的人魚則被留在這裏，為人魚族延續下一代。當然，若是生產的時候不在祭祀的時間內，懷孕的人魚也需要拼盡全力回到海底神殿，因為只有在那裏，他們才能平安地誕下小人魚。
長途的旅行充滿危險，作為海洋之子的人魚族也並非海洋的主宰，海底的暗礁和亂流時刻威脅著生命，一不小心捲入其中將會被打得粉身碎骨，而來自於黑暗深淵的海怪也有可能出現，用黏糊糊的觸手拖走脆弱的小人魚。同時，由於人類活動的越來越頻繁和廣闊，他們還需要盡可能地小心避開人類的航道，為此不得不從極可怕的死亡海域穿行。這是一場生命的旅行，在他們全族離開珊瑚海的那一刻起，祭祀就已經開始了。
為了保證路途中的安全，人魚族以固定的隊形前進著。英明的人魚王在這個時候顯示了他作為王者的權威，他手握人魚法杖，和長老一起帶領著族裏最強壯的人魚遊在了隊伍的最前端，他們帶領著整個人魚族的方向，尋找安全的道路，排除一切危險。隊伍的中段則是那些幼年的人魚和他們的守護者，懷孕和體弱的老年人魚也被保護在這裏，這是全族的希望，也是最脆弱的部分，必須十分小心。而落在整個隊伍尾端的，則是那些將要成年或者成年不久的青年人魚，他們機警而好動，但力量還遠遠不足，作為整個隊伍的收尾，也是預防背後追來的危險。
人魚族一直都遵循這樣的隊伍排列前往海底神殿，唯有南風不競是個例外。作為人魚王的小兒子，他一向是個特立獨行的，從未成年的時候開始，他就經常不顧告誡遊到隊伍的最前端去，混在那些壯年人魚中，展示他漂亮的瑩白尾鰭。這樣的行為並不會招來非議，因為他是人魚王的兒子，總有一天，這項帶領全族的重任也要落到他的頭上，屆時，他會成為那個握著人魚法杖的領頭人。
這一次也是一樣，雖說有些吃力，南風不競還是咬著牙遊到了他的父親身後，混在隊伍的最前端，展示他的美麗與勇敢。他依然是人魚族中的佼佼者，人魚們發出讚歎聲，並好奇著能讓他們的小王子甘心雌伏的結契對象究竟是何方神聖。
“你在幹什麼！”人魚王憤怒地轉過身，以法杖顯示他的權威，“南風不競，還嫌你不夠羞恥嗎，看看你的模樣，給我滾回後面去，和那些孩子呆在一起，聽見沒有！”
南風不競仰著頭，滿臉地不滿：“憑什麼，我可以遊到這裏，就算是現在，我還可以遊得比你快。”他強行加快了速度，腹中忽然一緊，讓他忍不住扭了扭尾鰭，“唔……”
人魚王嫌棄地看著他的肚子，不耐煩地道：“這句話還是等你那可笑的肚子消失了再說吧，現在不要浪費我的時間，滾回去。”
“父親！”
“南風。”人魚長老向南風不競搖了搖頭，慈祥地說道，“回去吧，我們要儘快趕往神殿，不要在這裏爭吵了。”
“好吧。”南風不競一直都很敬重長老，既然長老已經發話，他忿忿不平地瞪了人魚王一眼，轉身遊回了隊伍的中段，遊到了萊恩和他的孩子們身邊，再重新慢慢跟著隊伍前進。
“怎麼啦？”萊恩看出好友的氣惱不滿，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生這麼大氣啦，對孩子不好。來跟我們一起出發，我的小蘇珊娜還有小愛麗絲和小羅德可喜歡你了，是不是？”
蘇珊娜和愛麗絲立刻遊到了南風不競的身邊，伸出小手撫摸著他的腹部：“南風叔叔別生氣啦。”羅德也乖巧地遊到南風不競的身邊，握緊了小拳頭，“南風叔叔，誰欺負你了，羅德會保護你的。”
南風不競摸了摸三個孩子的腦袋，仍是意難平：“他總是不喜歡我，現在更是找到了羞辱我的藉口了。”他低頭望著自己的腹部，哼了一聲，“可我不會後悔，我喜歡燁世兵權。”
“燁世兵權？你伴侶的名字嗎？”萊恩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聽起來很強大，他是哪個族的？塞壬？還是鮫人？不會是海妖吧？算了，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他勾住南風不競的肩膀，笑著說，“不要胡思亂想了，其實王也是在關心你吧，你現在懷著身孕，跟我們在一起比較安全。”
“他恨不得我早點消失才好吧，免得我和我的孩子礙他的眼。”大約是因為自己也要當父親的原因，南風不競對自己的父親的態度感到委屈，“和結契對象懷上孩子，算什麼恥辱？”
“別的我不知道。”萊恩攤手，“不過，南風你有沒有發現，今年咱們出發的日子提前了？”
“嗯？”
人魚長老等南風不競遊遠了之後，才悄悄湊近了人魚王。人魚王雙眉緊鎖，目光中流落一絲悲傷，但很快被他掩藏住，他目光堅定地望向前方，金光閃閃的魚尾散發出絢爛的光澤。
“吾王。”長老的年紀比人魚王大許多，他見證了人魚王成長，又守護著下一代的小王子長大，他的智慧也讓他洞悉一切，“您好像很不高興，放心吧，南風會好好的，萊恩那孩子會照顧他的。”
“我們得加快速度了，還有好幾天才能到達神殿。”人魚王顧左右而言他，轉眸見長老露出了然的笑意，歎了口氣無奈道，“那個恥辱……吾才不關心他。”
“是嗎？”只有在長老面前，人魚王才會露出孩子氣的一面，他稍稍遊開了一些，帶著長老避開其他人魚，長老笑著道，“他是您唯一的孩子，您又怎麼可能不關心？我記得，我們前往神殿的時間往年都還要再等幾天，今年您卻急著提前出發了。”
人魚王沉默不語，長老接著道：“您是怕他懷著人類的孩子，恐怕會提前生產，為了他才早幾日出發的吧？”
人魚王垂下眼眸，握著法杖的手慢慢收攏：“我是不想他重蹈覆轍……您知道的，他……”
人魚一生只有一位結契的伴侶，除死方休，若是其中一方死去，另一方就將孤獨地活下去，再也不會和其他人結伴。人魚王的愛人是一條有著瑩白色魚尾和黑色長髮的雄性人魚，亦是當年族裏的第一美人。他們在成年後不久就結契了，彼時的人魚王尚是人魚王子，他們陷入了甜蜜的愛戀之中，縱橫七海，共同去了許多地方，有過無數美好回憶。
後來，人魚王的愛人懷上了身孕，人魚王也是第一次當父親，充滿了初為人父的喜悅，他們非常期待孩子的出生，並向海洋的神明祈求平安。等到懷孕後期，人魚王才回過神來，急急忙忙帶著愛人回去海底神殿待產，然而那時候他們不慎闖入了人類的航道，又遇上了人類大規模的海上戰爭，最終被耽擱了半個月之久，為此不得不從較淺的海域抄近道回去。
遊到半路的時候，生產的陣痛提前來臨，孩子早產了。人魚王心急如焚地帶著臨產的愛人趕往海底神殿，偏偏又遇到了始料未及的暴風雨。狂風暴雨掀起的巨浪讓兩人寸步難行，人魚王幾乎無法帶著愛人潛下深海躲避，他的愛人被海浪卷起，狠狠地拋在了礁石之上，頓時鮮血飛濺，讓臨盆的人魚痛苦難當。
人魚王拼命才從海浪中救回自己的愛人，但一切都晚了，他已經生命垂危，撞擊帶來的重創難以癒合，而尚未回到海底神殿時，他腹中的孩子已迫不及待地來到了世間，可惜一出生就沒有了呼吸。失子之痛尚來不及品嘗，分娩帶來的不停失血更讓人魚的生命急劇流逝，他強撐著最後一口氣，告訴人魚王：“還有一個……”他們還有最後一個孩子。
終於在最後那個孩子出生前，人魚王帶著瀕死的愛人趕到了海底神殿。一條小小的人魚從母腹中擠了出來，他也有著瑩白色的魚尾和漂亮的黑髮，嘹亮的哭聲充滿了生命的希望。然而與此同時，賜予他生命的那個人正在走向死亡，他依靠在人魚王懷中，輕喃：“南風……不競……”落下最後一顆凝成珍珠的淚水，在人魚王的痛吼中化作了水珠消散。
“已經過了那麼久了啊……”長老歎息著，人魚王痛失愛侶，只剩下那麼一個幼子，而那唯一的孩子又如此像他的母親，為此人魚王甚至不敢過分親近這個孩子，每次看到那相似的身影，都是一種撕心裂肺的痛。“南風，也已經長大了呢。”
人魚王慢慢攥緊了手中法杖：“他居然懷上了人類的孩子，他居然會去相信人類！”他因激動而擺動著尾鰭，掀起小小的漩渦。
長老歎了口氣，勸道：“命運如此，吾王，我們無能為力。南風和那人類已經結契，您是知道的，我族一生一愛，時至今日，我們也無法改變事實了。”
“那個人類……”
父母愛子之心，從來不會改變，人魚王轉過身，看向他身後許許多多的人魚追隨著他，向著前方堅定不移地遊著。他們都是他的族人，他承擔著整個種族的重任，而南風不競，則是他最後的私心。“算了，一切等他生下孩子再說吧，調整下狀態，全速前進。”
長老點了點頭：“好。”
人魚族在七天後到達了海底神殿，這比南風不競預計的要早了好幾天，他撫摸著高隆的肚腹，和萊恩還有他的三個孩子一起在神殿外面的珊瑚林裏休息。
離祭祀的時間還有幾天，全族就在神殿外休整，等待著祭典的開始。人魚王選了青壯年的雄性人魚在外圍巡邏守護，自己也一直來回關注著族人的情況，人魚族的等級意識並不那麼嚴苛，身為王有的不是特權，而是責任。
人魚王時不時地遊過南風不競的身邊，他總是冷哼一聲，目不斜視地離開，有時還要皺一皺眉頭，露出些許嫌棄的神情。南風不競沒有心思去關心來自父親的嫌棄，這幾日他總覺得很不舒服，也許是長途遷徙帶來的疲倦，他現在身子很重，腰上酸痛不已，腹內沉沉地下墜，讓他完全不想動彈，連每日的食物都由萊恩幫他去採擷貝殼。
腹中發緊的情況越來越頻繁，有時讓南風不競整個身體都僵得難以行動，他靠在珊瑚上，握著小小的珊瑚項鏈發呆，不知道燁世兵權現在怎麼樣了，已經快要兩個月未曾見到愛人，思念簡直使人發狂。
來自遠方的思念吹入風中，散入海中，即使隔著萬水千山，他們依然深深地愛戀著彼此。
“你又在想什麼？”萊恩總是把最美味的小貝殼留給南風不競，蘇珊娜和愛麗絲乖巧地趴到肚子上，用小手撫摸著，和裏頭的寶寶們打招呼。“以前的你可不是這樣的，怎麼了，你的臉色看起來有些不妙。”
“沒事。”南風不競摸了摸肚子，又有點硬硬的，還伴著輕淺的疼痛，“就是……肚子好重，還一點疼。”
“老天！”萊恩驚呼一聲，“你該不是要生了吧？”他摸上南風不競的肚子，仔細試探著，松了口氣，“還好還好，還差一點時間，不過應該快了，你要不要和王說一聲，先去神殿裏面呆著。”
南風不競伸手抱過在他脖子旁邊遊來遊去的羅德，親親他的小臉蛋：“不用，時間到了再進去。”
臨產的陣痛的確在不久之後就發生了。彼時人魚族的祭祀開始沒多久，所有的人魚在人魚王和長老的帶領下成群排列著，在神殿巨大的通天柱前祈禱。這支神柱從海底神殿一直延伸到很高很高的地方，柱身上刻滿了祈福的咒語，向海洋的神明祈禱著一族的安寧與幸福。
祭祀通常要持續三天以上，從月圓之夜開始，全族在通天的神柱前祈禱著，祭祀結束之後，人魚王會帶領全族在此歌唱與舞蹈，作為獻祭給海洋神明的禮物。南風不競默默地遊在祭祀隊伍的最後一排，儘量使自己不那麼引人注目。在祭祀還未開始的時候，他便覺得肚子有點痛，那種疼痛並不算激烈，隔一陣會痛一會兒，但尚在能夠忍受的範圍之內。
隨著祭祀時間的繼續，腹內的痛感越來越劇烈，南風不競臉色發白，只能默默忍受著。他不知道孩子們是不是就要出生了，此刻全族都低著頭閉著眼睛祈禱，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異常，他小心翼翼地壓低了身體，甩著尾鰭來緩解自己的不適。
很快，不規律的疼痛變得更加頻繁，這種感覺讓南風不競有些恐懼，他握緊了拳來對抗這疼痛，忍不住低低呻吟出聲：“呃……”
最先發現不對的是蘇珊娜，年幼的小人魚自然不會懂得祭祀的意義，輕輕撞了撞她的父親：“爸爸，南風叔叔怎麼了？”萊恩睜開眼睛，嚇得變了臉色，立刻遊過去扶住了南風不競：“南風！”
南風不競痛得渾身顫抖，捧著肚子死死咬住嘴唇：“唔……”
萊恩挽住他的胳膊，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發現那裏堅硬如石，作為過來人，萊恩立刻明白過來：“不好了，你要生了。”
要，要生了？
南風不競迷迷糊糊地想著，期盼了這麼久，等待了這麼久，結果到了真正生產的時候，他卻茫然無措。疼痛越發強烈，南風不競覺得再這樣下去，他可能會忍不住大聲呻吟起來，屆時全族的人都要來看他的笑話，而他的父親大概會因為他破壞了祭祀而把他趕出去吧？正在南風不競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陣激烈的疼痛猛然從他腹中爆裂開，他忍不住緊緊抓住了萊恩的手臂，幾乎崩潰：“要，要怎麼生啊……好痛……”
“呃，”萊恩也不知如何是好，他當初生產全憑本能，而現在正在祭祀，總不能任由南風不競尖叫掙扎吧？“這，你忍忍，我去找長老。”
將南風不競托給三個孩子照看著，萊恩繞過眾人，趕緊去向第一排的長老求援。蘇珊娜和愛麗絲一左一右挽住南風不競的胳膊，羅德也用小手托住他的肚子。
長老很快得到了消息，一旁的人魚王亦聽說了此事，冷著臉轉過頭來瞪了南風不競一眼。長老跟著萊恩遊到南風不競身邊，見他疼得不行，趕緊替他查看了一番：“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南風，你的孩子要出生了，去，你躲到神柱裏頭去吧。”
“我……呃……”神柱作為神殿神聖所在，豈容褻瀆，南風不競不解長老的意思，但綿延的疼痛讓他更加不知所措。
“神柱下麵有個小洞穴，去吧，相信我，你和孩子都會平安的。”長老憐惜地親吻著南風不競的額頭，試圖安撫他，但生產的陣痛豈能因此而減輕，只會越來越劇烈而已，“接下來就靠你自己了，南風，你是勇敢的孩子。”
長老示意萊恩扶住南風不競，帶著兩人遊到了神柱的後方，神柱下麵果然有個隱秘的洞穴，恰好能容得下南風不競呆在裏面。安置好南風不競之後，長老便帶著擔心不已的萊恩離開了。
“別走……啊……呃……”無助的感覺蔓延在南風不競心頭，他希望萊恩或者長老留下，至少讓他不那麼害怕，但是祭祀仍在繼續，他只能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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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樓發表於: 2021-01-01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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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痛楚在慢慢加劇。
南風不競一個人呆在神柱的狹小空間裏，已經痛得不能自己。神柱上有著小小的孔洞，能夠看清楚外面的情況，他看見他的父親和族人們虔誠地列在神柱前，正全神貫注地進行祈禱。人魚王排列在最前端，他似乎並不那麼高興，一絲緊張蔓延上他英俊的臉龐，在長老回來之後，他立刻向長老投去詢問的目光，長老搖了搖頭，似乎低聲說了句什麼，人魚王皺緊了眉頭，抬頭望了神柱一眼。
“呃……啊……”南風不競沒有心思去解讀他的父親那飽含深意的目光，他必須用全副的心神來對抗腹中傳來的疼痛。他痛得想要叫喊出來，雖然長老告訴過他這神柱裏的聲音並不會傳到外面，他可以肆意發洩痛苦，但他仍然不敢大聲呻吟，死死地咬著嘴唇，一手緊摳住神柱內壁的凸起，一手撫上堅硬如石的肚子。
好痛……好痛……
劇烈的痛楚從腹中蔓延至全身，南風不競覺得整個身體都已經不屬於自己了，好像有把刀直接把他開膛剖肚，然後伸進去把他的內臟全部都攪爛，他咬著牙伸直了尾鰭，然後又疼得卷了起來，怎麼會這麼痛，這麼痛……他在神柱之內掙扎著，不知這如同淩遲的漫長折磨何時才能停止。
來神殿的路上，萊恩曾經講述過他生產的過程，也是讓南風不競有個心理準備，疼痛只是生產的開始，而之後他必須一直忍耐，忍耐越來越頻繁和越來越劇烈的痛楚，把他的每一寸每一分撕裂，直到他的生殖腔打開，能容許腹中的孩子出來。這個過程會持續很久，萊恩說他用一天一夜，而更慘烈的是有的人魚持續痛了好幾天，最後筋疲力盡幾乎死去。
“啊……”南風不競仰起臉來，大口大口的呼吸著，腹中的疼痛果然在持續加劇，他的孩子正在拼命地掙扎著，想要來到這個世間。南風不競試探著用手按了按肚子，在片刻的柔軟過後，又隨著劇痛緊繃起來，他低頭看見自己的肚子如同要爆炸了一般，不停地聳動著。
“啊……嗚嗚……”不斷地挺起身體，又軟了下去，南風不競只能在狹小的空間裏移動，他想要出去，又被痛楚逼得低下了頭，好痛……真的好痛……他渾身痙攣，尾鰭焦躁地甩來甩去，腦子裏完全被痛苦佔據，讓他忍不住湧出了淚。淚水化作了珍珠，飄散在他的周圍，他已經陷入了混沌之中，終於低低地呻吟了起來。“嗚……”
疼……疼死了……燁世兵權……我快要疼死了……嗚嗚……
疼得幾乎受不了的時候，一抹金色驀然闖入了南風不競的記憶之中，他靠著神柱內壁喘息著，捧著肚子不停落淚，無數美好的回憶席捲而來，讓他稍微得到些許安慰。雖然燁世兵權無法陪伴在他的身邊，但是，他正在為他心愛的人誕下孩子，他要為他生下健康的孩子，然後帶著孩子們去找他的愛人啊！
“嗚……”疼痛的間隙，南風不競的神智漸複清明，對於愛人的回憶勾起他心底的勇氣，他的手落到腹上，輕輕撫摸了兩下，“好孩子……乖……”唯有自己才能把孩子們帶來這世間，一瞬間，他想起了萊恩的教導，在海底神殿裏，蒙海洋神明的庇佑，他一定能夠平安誕下孩子。
忍過一波陣痛之後，南風不競趁著中間的空當，用背脊抵住了神柱內壁，盡力卷起尾鰭，然後伸手從腹底慢慢撫上鱗片。也許是因為剛才的劇烈掙扎，他瑩白的尾鰭此刻已經完全轉成了粉色，呈現出一種異樣的美麗。南風不競咬著牙抬起下半身，把自己幾乎彎成一個半圓，他摸到了自己下身的鱗片，撥開覆在粉穴上的那一片。
淡淡的血絲從私密的穴中溢出，還混雜著微紅的粘液，但藏於穴內深處的生殖腔口子並未擴張多少，南風不競知道，生產遠未到來，他必須繼續忍耐著。“呃……唔……”又是一波陣痛來襲，南風不競鬆開鱗片，雙手緊握成拳，用力擠壓著腹中的胎兒，他必須趁陣痛發作時幫助他們盡力往下墜，讓胎兒擠開生殖腔的出口，從他的身體裏出去。
好痛啊！！！！南風不競張開嘴巴呼吸，苦鹹的海水湧入口中，他也顧不上了。燁世兵權……嗚……好痛……你知不知道……原來……這麼痛……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南風不競仍舊沉淪於痛苦之中的時候，變故陡然發生了。
南風不競從未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再度看見人類，當第一聲慘叫響起的時候，他正痛到幾乎半昏迷的狀態。“啊，怎麼回事？”祭祀向來是神秘嚴肅的，那樣的哀嚎比正在生產的他叫的還要淒慘，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從孔洞中向外張望，頓時愣住了。
許多黑影如同惡魔一般闖進了海底神殿，他們穿著一樣的衣服，嘴巴上覆蓋著圓形的金屬口罩，而他們的下半身並不是魚，那分明是兩條腿，他們是人類！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人類，手執長而尖利的武器，直接沖了進來，開始了瘋狂的殺戮！
人魚族天生愛好和平，從未與外族有過紛爭，他們的法力只是便於生活的小法術，根本沒有什麼殺傷力。柔弱的人魚完全無法抵抗突然闖進的入侵者，眨眼之間整個海底神殿都陷入了一片血海地獄之中！
“不！”南風不競陡然驚叫了起來，腹內的疼痛尚未止歇，但他不能眼睜睜看著族人被殺，從血脈中覺醒而來的責任，讓他覺得自己必須立刻去保護他的族人，“住手……啊……住手！”
南風不競痛苦地叫著，忍著痛想要衝出神柱和族人並肩作戰，但他剛剛遊出洞口，一股力量就把他狠狠地推了回去，“啊！”南風不競抬頭，看見人魚王正和一名黑影戰鬥著，他故意遊到了神柱背後，舉起手中的法杖，將南風不競推回洞穴之中，在術法的作用下，暗色的海藻迅速生長，在黑影發現南風不競之前，將整個洞口遮擋得嚴嚴實實，不留一絲縫隙。
“不！放我……呃……放我出去！”南風不競哀叫著掙扎，伸手撕扯著洞口的海藻，但他已經痛得沒有力氣了，根本無法破除人魚王所施展下的法術。“放我出去，呃……萊恩……長老……”接連不斷的慘叫聲充斥在耳邊，人魚族正在慘遭屠戮，血霧在海水中擴散著，南風不競痛哭流涕，劇烈的痛楚從腹部蔓延到心臟，幾乎將他淩遲，“住手……住手啊……”
作為人魚族的王，人魚王有著全族最強的戰鬥力，但他還是無法抵擋黑影的屠刀，私心地將唯一的兒子保護在神柱之中，他立刻回轉投入戰鬥之中，然而他的族人已經幾乎被屠戮乾淨，那些黑影乾淨俐落地殺死了無辜的人魚，從他們臨死的絕望哀嚎中剖走血紋珍珠，作為這場屠殺的戰利品。
“啊啊啊啊！”人魚王發出痛心的怒吼，高舉著法杖沖向那群劊子手，長老遊到他的身後，與他並肩作戰，可是他們依然阻止不了族人們遭受的滅頂之災，“你們是……人類！人類！”
“人類！”南風不競掙扎著扭動著身體，他想快一點把孩子生下來，這樣他好出去救他的族人，聽見人魚王的怒吼之後，他的心猛然緊攥了起來，人類，人類怎麼會找到這裏，這可是幾千米深的海底啊！
不，不是這樣的……南風不競突然想起，燁世兵權曾經告訴過他，人類有一種魔法，可以讓他們進入深海，不過只能維持很短的時間，並不能長久得呆在水下……可是……“啊……啊啊……”腹內的痛楚一波一波連綿不絕，南風不競掙扎著用尾鰭拼命拍打水花，血紋珍珠！他們是為了血紋珍珠而來……而血紋珍珠，他只告訴過燁世兵權……
突如其來的可怕想法讓南風不競幾乎崩潰，外面的慘叫還在繼續，那個男人給予的溫柔寵愛就在這一聲聲慘叫中土崩瓦解……“萊恩……蘇珊娜……愛麗絲……”之前還一起嬉戲玩耍的朋友，轉眼失陷於地獄之中，而他卻無能為力，南風不競搖著頭想要否認這可怕的想法，激動地甩動著尾鰭，燁世兵權，不會是你，一定不是你……不是你對不對……
掙扎著，南風不競突然看見一小片不屬於自己的鱗片飄到了眼前。那是從他的尾鰭上脫落下來的，因為他的激烈掙扎而被甩了上來，那鱗片做的和他的鱗片很像，而正處於臨產階段的他敏感地覺察到了鱗片上微弱的法力。
是追蹤的魔法。
“不！！！”只有燁世兵權日日愛撫著他的尾鰭，他們一同嬉戲，他安睡在燁世兵權的懷中，從來沒有疑心過他，從來沒有想過他的結契對象會背叛自己。南風不競痛得撕心裂肺，原來，原來這場滅族慘禍，居然是自己招來的，是他把人類的惡魔引到了海底神殿，是他讓族人慘死在這個他們認為神聖的海底神殿裏。
而現在，他居然還在給一個人類生孩子？他居然懷上了兇手的孩子！
“啊啊啊啊！”終於，疼到極點的南風不競徹底崩潰了，他痛苦地大喊了出來，猛然一頭撞向了神柱，在絕望中徹底得昏死了過去。
……
與此同時，陸地上的主城裏，元老院正在召開一場重大會議。這場會議已經持續了整整三天，但仍然沒有商量出來一個結果來，燁世兵權坐在主座上，一手撐著額頭，沉默地聽著參加會議的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著。
七海歸於一統之後，各項政令也開始由元老院發佈，然後普及到七海每一個角落實行。隨著七海的貿易往來越發頻繁，有關於稅收的政令一直都是眾所矚目的焦點。以往的稅收政策已經無法滿足如今的需求，而如何調整則引起了一系列的波瀾。保守貴族們希望保留他們的利益，並更進一步得獲得更多的好處，而新興貴族和平民商人聯合起來，則更希望開放市場，讓市場來確定勝者。很快，不同的政見發生了嚴重的衝突，平民主導的眾議院向元老院發起了挑戰，更在主城碼頭造成了極為惡劣的血腥事件，由此燁世兵權不得不出面，將眾議院和元老院的核心召集起來，召開了這次會議。
與會雙方各不相讓，在會場激烈地爭鋒相對。眾議院的領袖是個三十出頭的年輕小夥子，有著一頭漂亮的紅發和如同雕塑的漂亮面孔，他擔心身為高級貴族的燁世兵權會偏袒元老院的老腐朽們，拍著桌子聲嘶力竭地爭論著，在氣勢上就壓人一頭。而元老院自從科依大公爵被拿下後猶如一盤散沙，燁世兵權不表態，主管元老院事務的弑道侯也不表態，但剩下的貴族們倒是利益一致，不肯將到手的利益放出去。
燁世兵權冷眼旁觀著，平心而論，比起那些愚蠢又貪婪的貴族們，他更欣賞眾議院的這個小夥子，若不是他的出身讓他只能呆在眾議院，讓他來元老院任職倒是個不錯的選擇。紅發的尤裏，燁世兵權記得資料上是這樣稱呼這個年輕人的，他的母親是南州人，所以他有一頭與眾不同的紅發，他受過良好的教育，一十八歲就進入了眾議院，從書記員做起，很快成為眾議院的領袖之一。
是個值得栽培的人才。燁世兵權默默地想著，突然，他感覺一股從未有過的劇痛穿過了心臟，只是一瞬間的恍惚，他仿佛看見了南風不競蒼白的臉龐從眼前閃過，這使得一向強勢而高傲的軍督居然動搖了，他皺起了眉，悶哼一聲捂住胸口：“嗯？”
“軍督？”弑道侯離燁世兵權坐得最近，見狀急忙湊過來，小聲問道，“您怎麼了？”
“沒事。”燁世兵權重新抬起頭，由於他剛才的動靜，尤裏和貴族們的爭吵突然中止了，他們轉過臉來看著燁世兵權，一時整個會議室裏都靜止了。
再這樣吵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雙方如果光顧著爭吵和不達成統一意見，稅令只能按照原來的方案繼續執行。燁世兵權被兩邊搞得頭大，他原本就很不耐煩這些行政瑣事，要不是這次連弑道侯都搞不定，他也不會陪著熬了這麼久。“暫時休會吧，雙方都想想究竟要怎麼辦才好，光是爭吵毫無意義。”燁世兵權丟下這句話，看了一眼紅發的尤裏，又轉頭對弑道侯道：“我出去透透氣，別讓他們出亂子。”
步出會議室，轉到走廊無人之處，燁世兵權摸了摸胸口，南風不競給他那一小截珊瑚就掛在那裏，抵著心臟的位置，就是剛才突如其來的痛感讓他感覺很是不安，總覺得要出什麼事一樣。燁世兵權極少有這樣的感覺，他做事情向來雷厲風行甚至不計後果，哪怕下錯了棋走進了圈套，他也能從容面對，唯有一件事，讓他滿懷擔憂。
算算時間，眼下離南風不競所說的生產的日子已經近了，大約就在這幾天的光景。因為分隔兩處，燁世兵權得不到南風不競的消息，心裏頭十分擔心。影依然在那個海島上守著，每隔三日便有書信傳回，隔十日則有補給船只前往海島，只是一直都是風平浪靜的，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燁世兵權歎了口氣，把掛在胸口的珊瑚取出來，端詳了片刻，又藏到裏衣裏，邁步轉出走廊，一直到了花園裏透氣。他是不願意回去會議室聽那幫人繼續爭吵的，但對於稅收的法案，他也沒有其他解決方案。
在花園裏走了一圈，千葉傳奇抱著文書從外面走了過來，笑眯眯地向燁世兵權低頭行禮：“軍督。”
“你來了？”燁世兵權最信任的就是千葉傳奇，微微點了點頭，“碼頭的那個案子，處理得怎麼樣了？”
“死了七人，傷了十三人，難怪群情激奮。”千葉傳奇歎道，“此事十分惡劣，如果處理不好，怕是會影響到元老院的聲譽。眾議院那邊正好借由此事發難，情況愈演愈烈，恐怕難以善了。不過，我總覺得這事背後，還是有人在推波助瀾。”
燁世兵權心中有數，此刻也不便說破，話鋒一轉，問道：“那個紅發的尤裏是個什麼樣的人。”
“軍督是欣賞他嗎？”千葉傳奇笑著道，“的確是個出眾的人才，在民眾中的聲望也很高，現在眾議院能跟元老院叫板，也是他能聚攏人心的緣故。不過貴族們看不上他的出生，他的父親是商人，母親是南州的異族。”
“哼，愚蠢的廢物就該在泥裏腐爛，把地方騰給真正有才華的人。”燁世兵權冷笑了一聲，眸中閃過幾分危險的光。
燁世兵權就稅收的事情詢問了千葉傳奇的意見，千葉傳奇很早就為這件事情做過調查，他曉得燁世兵權早晚要問，而稅收法令的修訂表面上關係到整個七海的運作，實際也牽涉了元老院與眾議院，貴族與民眾之間的權力之爭。
千葉傳奇侃侃而談，他的想法其實是和燁世兵權相同的，只是比起目光放在整個七海的七海霸主來，他這個霸主下屬的首席智者，要把具體的方案更加細化完善。
“既然如此，你先著手去辦吧。”燁世兵權滿意地點了點頭，囑咐了千葉傳奇，自己則再去調停元老院和眾議院的爭吵，無論如何，現在還不到翻臉出手的時機。
“千葉。”千葉傳奇正準備離開，燁世兵權忽然又好像想到了什麼，叫住了他。“軍督還有何吩咐？”
“算了，沒事，你下去吧。”燁世兵權搖了搖頭，並未說下去。千葉傳奇沉默片刻，再度低頭行了禮，轉身走了。
燁世兵權歎了口氣，閉上眼睛任由風拂過面頰。
南風，你何時才能平安歸來？
一定要，回到我的身邊。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七海霸主的眼中只剩下一片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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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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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樓發表於: 2021-01-01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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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南風不競赤足走在沙灘上。
海浪輕輕拍打著沙灘，海水漫了上來，淹沒南風不競雪白的腳踝。他維持著人的模樣，身上穿著潔白的紗衣，腹部高高隆起，慢慢地向前走著。溫暖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為他披上了柔和的光芒。
遠處，一個金髮的男子坐在沙灘上，他有著強壯修長的身材和英俊的容貌，像一座雕塑般美得令人傾倒。他看見了南風不競，露出溫柔的笑容，輕輕招了招手：“南風，過來。”
“燁世兵權。”幾乎不曾猶豫，南風不競喊出了男人的名字，他吃力地扶著腰，加快了腳步走向那停駐在自己心口的戀人。燁世兵權也站了起來，向他張開了雙臂。“你在這兒呀？”
“南風。”
燁世兵權再度呼喚著南風不競的名字，他的聲音溫柔如水，將走近的愛人攬入懷中，緊緊抱住，然後輕若蝶翼的吻落了下來：“南風。”他托起了南風不競的下頷，從額頭一路吻至眼睫，然後順著臉頰一直吻到了嘴唇，再撬開南風不競的貝齒，長驅直入地深吻。
“唔……”南風不競低哼了一聲，很快便軟倒在了燁世兵權懷中，他們纏綿而熱烈地擁吻著彼此，用舌頭攪著嬉戲，仔細品味著愛人口中的味道，直至陷入無盡的愛欲之中。
溫存了許久，燁世兵權和南風不競靠在一起坐在沙灘上，欣賞著海天一色的壯闊景象，燁世兵權摟著南風不競的肩膀，寬闊的手掌慢慢撫摸著他纖細的背脊，又把臉湊過來親吻他的耳垂。
南風不競沉浸在幸福之中，他依稀想起自己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但此刻有心愛的伴侶陪在身旁，什麼都不重要了。他靠在燁世兵權肩頭，努力地挺起腰，伸手撫上自己高隆的肚子，裏頭的小傢伙們不安分地動著，似在向兩位父親昭示自己的存在。南風不競牽起燁世兵權的手，小心地放在肚子上：“燁世兵權，你喜歡我們的寶寶嗎？”
“嗯。”燁世兵權溫柔地揉撫著南風不競的肚腹，低頭吻了吻腹頂，“當然喜歡，只是我在想……人類和人魚的結合，會生出怎樣的孩子來？”
南風不競驕傲地挺著肚子，笑眯眯地回答：“當然是最漂亮最乖巧的孩子。唔，真的等不及要見他們了呢，你摸摸，他們也在動呢。”燁世兵權笑著點了點頭，又把南風不競擁入懷中，安撫著他的肚子。
歲月無比靜好，時間仿佛靜止在這一刻，明媚的陽光，美麗的大海，細膩的沙灘和相愛的伴侶……一切都如同一幅畫卷，在寂然無聲中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候。
嗯？怎會毫無聲音？南風不競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好像完全聽不見海浪衝擊沙灘的聲響，碧藍的天空連一只鳥兒都不曾看見，他抬頭望向遠處海天交接之處，只是一眨眼的時間，天地忽然失色，烏雲滾滾而來，啥時間電閃雷鳴，是暴風雨將至的景象。
南風不競渾身一顫，只覺得腹中一陣抽痛，不曉得是不是腹內的胎兒受此影響，他緊張地攥住了燁世兵權的衣服，驚恐地喊道：“燁世兵權，海上風暴要來了，我們，我們快走吧？”
“哦，是嗎？”
燁世兵權的聲音冷若冰霜，他慢慢抬起頭來，原本的溫柔已經蕩然無存，臉上沾著鮮血，滿臉猙獰：“你在害怕嗎？我的……人魚。”
“你……”危險的氣息襲攏全身，南風不競吃驚地望著變了臉的愛人，緩緩後退，他抱住肚子，整個人都在顫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燁世兵權，你……你要做什麼？”
燁世兵權抽出了匕首，南風不競認得，那是他們初遇時燁世兵權就隨身攜帶的武器，鋒利的匕首寒光閃爍，只是這一次，燁世兵權不再用它來剖在小魚小貝，也不再砍下椰子讓懵懂的人魚品嘗，冰冷的刀鋒在南風不競恐懼的眸中一閃而逝，深深地埋進了他的身體裏。
“不！”撕心裂肺的劇痛席捲全身，南風不競氣喘吁吁地倒在地上，看著滿身鮮血的燁世兵權從自己胸口抽出了匕首。“為什麼……為什麼……”
燁世兵權握著匕首步步緊逼，南風不競艱難地挪動著，瑩白色的鱗片從他的腳踝漫上小腿，然後覆蓋住整個腿部，最終化為了瑩白色的魚尾，他在沙灘上拼命地掙扎著，像一條擱淺了的魚，眼睜睜地看著近在咫尺的海洋卻無法回去。
“啊……”劇烈的疼痛在身體裏蔓延著，南風不競瞪著燁世兵權，他最愛的人此刻化作了地獄的惡魔，一步步走到他的身邊，抓住他的胳膊，然後舉起匕首，剜向他的鱗片，“啊……嗚嗚嗚……”
淚水化作珍珠飛濺，南風不競痛苦地掙扎著，燁世兵權卻依然冷漠地望著他，一刀刀剜向他的鱗片，鮮血染滿了兩人的身體和他們身下的沙灘，南風不競忍受著淩遲般的痛苦，向燁世兵權伸出手：“燁世兵權，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對我……好痛……”
“血紋珍珠。”燁世兵權忽然笑了，他空洞的眼神沒有一絲溫度，抬手捏住南風不競的下頷，冷笑出聲，“你的血紋珍珠呢？我的小南風啊，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會喜歡一條人魚吧？我可是人類啊，人類怎麼會喜歡你們這樣的生物呢？”
南風不競臉色慘白，神智無比混亂：“你說什麼……燁世兵權……我……啊……我們的孩子……你……”
“是啊，你還懷著孩子？”燁世兵權再度俯身，吻著南風不競的肚子，他的臉上出現了片刻的溫柔，像是被喚回了些許美好的回憶，“是我們的孩子？是我們愛的結合？”就在南風不競以為燁世兵權已經恢復過來的時候，那把匕首再度無情地刺進了他的身體。
“啊啊啊……”南風不競慘叫出聲，而燁世兵權毫無憐憫地俯視著他，慢慢滑動匕首，“既然這樣，那就剖出來看看，看看我們的孩子，究竟是怎樣的怪物？”
“你說什麼……啊啊……啊！！”南風不競瞪大了眼睛，劇痛將他的身體寸寸碾碎，他無力地掙扎著，眼睜睜看著燁世兵權用匕首剖開了他的肚子，從鮮血淋漓中抱出了一條幼小的人魚。“唔好漂亮呢，你看。”緊接著是第二條小人魚，南風不競痛得渾身抽搐，世界都在他的眼中分崩離析，他的孩子還沒來得及看見這個世界，就已經化作水珠消散了。燁世兵權捧著遺留下來的兩顆細碎的血紋珍珠，面無表情地輕聲在他耳邊道：“結束了，南風。”
不要……孩子……啊……好痛……好痛……燁世兵權！
我好痛啊！
南風不競猛然睜開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夢中的經歷讓他恐懼地發抖，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仍是高高地隆著，一陣緊過一陣的疼痛並非來自夢境，他的孩子還尚未出生，而他依然呆在神柱裏。
有片刻的時間南風不競的腦子裏是一片空白的，他以為自己已經昏迷了很久，但實際上並沒有多少時間。陣痛仍然在持續，可是現在南風不競痛到幾乎麻木了，他撐著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胎兒已經比之前的位置下墜了許多，從原本小腹的位置移到了腹底，用手就能摸到圓而硬的胎頭，看來胎兒很快就會被擠到生殖腔的出口順利娩出了。南風不競忍過一波陣痛，這時候他突然發現，他的周圍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沒有慘叫聲，也沒有戰鬥的聲音，更沒有族人們低沉而綿長的禱告聲，一切都恢復了寧靜，唯有他自己因為劇痛而扭動尾鰭時攪起的水流聲在耳畔。然而，更令南風不競心驚的是，他聞見了濃重的血腥味，擴散在所有的水流中，揮之不去宛如夢魘。
“啊……怎麼回事……”南風不競喘了口氣，他不敢去想發生了什麼，可是他現在必須出去一探究竟，神柱出口的海藻因為法術的消失已經開始枯萎了，南風不競顧不上其他，一心擔憂著族人的情況，他伸手摳掉了已經枯死的海藻，跌跌撞撞地遊出了神柱。
整個海底神殿已經了無生機。血腥的屠殺過後，偌大的海底神殿裏空蕩蕩的，除了南風不競之外，已經無一倖免。海水中漂浮著無數鮮血和珍珠，是人魚們留在這世間最後的證明。
“不……萊恩……長老……你們在哪里……”
與人類的傳說稍有不同，人魚族死後並不會化作泡沫升上天空，在他們的生命消逝之後，身軀將會化作水珠，回散入他們深愛的大海，成為海洋的一部分。從此以後大海的每一滴水珠，都是他們曾經存在的證明。
南風不競忍著劇痛徘徊在空蕩蕩的神殿裏，大部分的族人都已經化作了水珠消散，整個人魚族被屠殺殆盡，人類的惡魔已經離開了，他們剜走了大部分族人的血紋珍珠，人類的貪婪給這個和平的種族帶來了滅頂之災。
“你選擇了一條註定悲劇的路。”
耳邊突然想起長老的告誡，彼時的南風不競正深陷於和燁世兵權的熱戀之中，他根本沒有想過長老這句話的深意，也許人類的確貪婪自私，但總有一些人是例外的吧？比如燁世兵權。
燁世兵權……
夢魘回到南風不競的腦海中，剜心剖骨的痛從腹部一直蔓延到心臟，他痙攣地卷起尾巴，整個身體因為痛苦而扭曲著，燁世兵權……為什麼這麼對我……為什麼……這場災難竟然是自己帶到了族裏，所有的族人因為自己而死，這樣的認知讓南風不競幾近崩潰，他獨自在神殿裏淒厲地哀嚎著，卻再無人來安撫他的苦難。“啊……嗚嗚……”
“嗯……”一聲虛弱的呻吟給了南風不競希望，也許還有人倖存？他喘息著捧住肚子，強行壓下痛楚，死死地咬住舌尖，讓自己稍微清醒一點。順著那若有若無的呻吟聲，他慢慢遊到了被推倒的祖先石像之後，然後他便看見了那支人魚法杖被狠狠地釘到了地上，一直戳破地磚，深入地下，沒到了法杖三分之一的位置。
“……父，父親？”南風不競喃喃地低喚，渾身冰涼地看著眼前的一幕。人魚王是人魚族的最強者，他的武勇甚至冠絕整個海洋，也唯有他能有這麼大的力量將人魚法杖釘在這裏，然而即使是這樣的強者，也依然保護不了他深愛的族人。
“咳。”人魚王咳出一口血沫，緩緩抬起頭，他已經身受重傷，看到南風不競安然無恙的時候，他松了口氣，眼中閃過一抹溫柔。他的懷中還護著一條幼小的人魚，微微鬆開手臂，那條小人魚就無力地飄向了南風不競。
“蘇珊娜！”南風不競伸手抱住小人魚，曾經漂亮的小美人魚已經被鮮血染透了，她的手裏抓著一條項鏈，南風不競記得那是萊恩的，他一直戴在胸前，“蘇珊娜，愛麗絲和羅德呢？萊恩呢？蘇珊娜，你，你……”
小人魚的氣息越來越微弱，幼小如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一眨眼的時間，妹妹和弟弟，還有父親都變成了水珠，再也看不到了。她伸出小手觸碰著南風不競的手指，大大的眼睛裏不停地滾出小顆珍珠，直到最後那珍珠完全變成了血紅色：“南風……叔叔……我……好……疼……啊……”漸漸失去神采的眼睛慢慢合攏了起來，南風不競的心猛然攥緊了，在他不停地哀求之中，懷中的小人魚化作了水珠，散入海水之中渺無蹤跡。
“不，不要！蘇珊娜！”
南風不競絕望地伸出手，卻什麼也抓不住，他的身體慢慢下沉，仿佛被拋進了漩渦之中，黑暗向他襲來，他認命地閉上眼睛，屈服於這無涯的苦痛之中。
“南風！”
一只手抓住了南風不競的肩膀，他張開雙眸，父親的面容出現在眼前。從很久以前開始，他和他的父親就幾乎形同陌路，他聽長老講過他父親和伴侶的故事，自己的出生換來了母親的死亡，所以他的父親那麼恨他討厭他。
“父親……”
這是南風不競第一次從他的父親眼中看見溫柔和心疼。重傷的人魚王強撐著最後一口氣，抱起了自己唯一的孩子。“活下去……”
“活下去……你和腹中的孩子……活下去……”
輕輕撫過南風不競的腹部，人魚王將他捧到自己懷中，就像捧起嬰兒時期的孩子一樣，他小心地護著南風不競，低頭將自己的血紋珍珠渡入南風不競口中。“一定要……活下去。”
失去了血紋珍珠，人魚王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他抬起頭來，淚水緩緩滑落，化作珍珠飄散開來，身體慢慢透明，他露出了笑容，雖然人魚族已然不存，可他還是保住了自己唯一的孩子，有怨，但，無悔。
“父親……父親！”來自父親的血紋珍珠挽回了南風不競的性命，他哭喊著伸手去抱人魚王，在指尖剛剛觸及之時，人魚王化作無數水珠一下子散開了，一切蕩然無存。“父親啊！”
南風不競曲著尾鰭跪倒在地，失聲痛哭。他失去了一切，連最後的一點念想也被無情剝奪，為什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海洋的神明並沒有顯靈，他真的一無所有！“啊……”劇烈的疼痛驀然讓南風不競幾乎昏過去，下身強烈的墜感伴著湧出的鮮血讓他驚惶，他腹中的胎兒又下墜了一些，生殖腔的口子已經完全打開了，孩子們的出生已經迫在眉睫。
南風不競咬住嘴唇，這些有一半人類血脈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是人魚族留下的希望，他們是無辜的，他又怎忍心將怒火灑在他的孩子身上。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喃聲道：“好孩子，慢一點，嗚……乖，慢一點……”
南風不競緊緊地抓住死釘在地上的人魚法杖，忍受著難以想像的痛苦，一次又一次地挺起腰身，卷起尾鰭，試圖把腹中的孩兒擠出來。然而，生產並不算順利，胎兒下來的很慢，他們下墜到一定的位置，就擠在那裏再也不肯動彈，任憑南風不競如何掙扎，始終卡在原處。他們在南風不競的腹中激烈地踢打著，想要脫離這窘迫的境地，然而這只是為他們的父親帶來更大的痛苦而已。
南風不競已經沒剩下多少力氣了，身心的雙重打擊讓他眼前一陣陣發黑，要不是人魚王那顆血紋珍珠的護佑，他可能根本撐不下去。現在他已經來不及去想其他的事情，一心一意地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無人能夠幫忙，南風不競不得不完全依靠自己，他顫抖著把一只手放到自己的腹部，停頓片刻，一咬牙狠心按了下去。
“啊……”牙根被咬得出血，南風不競用力推擠著自己圓隆的腹部，一點點把孩子們向下推擠，他張大了嘴巴呼吸著，人魚原本就能在海下自如地生活，但此時他的天性都已經無法控制，苦澀泛腥的海水嗆進他的臟腑，讓他難受不已，但他只能忍著，每次擠壓腹部都讓他疼得渾身抽搐，不得不推一下停一下。“啊……出來……啊……”
好在腹中的孩子終於開始動了，在南風不競的不斷努力下，慢慢墜到了穴口。隨著一股暖流的湧出，一條金色的尾鰭率先滑了出來，即使上頭還沾著血跡，依然閃閃發光。
南風不競吐出口中的海水，咳了幾聲，挺起尾鰭看了看，他的腹部已經完全變了形，金色的尾鰭在他的下身掙扎著，腦袋還沒有出來。他知道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內心頓時柔軟了起來，顫抖著伸手托住那幼小的尾鰭，小心翼翼地將胎兒的頭部拽了出來。
一團鮮血隨著小人魚的誕生噴撒而出，南風不競筋疲力盡地捧起他的孩子，那是一條雄性的小人魚，金色的頭髮和金色的尾鰭，像極了他們的親生父親。南風不競既欣喜又悲傷，輕輕吻了吻小人魚，突然腹中一緊，痛感又洶湧而至。
“呃……啊……”還有一個孩子也等著出生，南風不競把手中的小人魚清理乾淨，讓他就漂浮在自己身邊，再去管腹中另一個孩子，“好孩子……別急……啊……”
第二個孩子用的時間沒有第一個那麼久，但也不算短。人魚一胎多子，像萊恩那樣一胎生三個的已經算少的了，而由於燁世兵權是人類，南風不競只懷了兩個孩子，在他繼續推擠腹部和拼命地用力之下，第二個孩子終於羞羞答答地來到了這個世上。
“唔……”兩個孩子都是金髮金尾，除了眉毛有些像南風不競，其他皆隨了燁世兵權。南風不競慢慢沉到水底，看著兩個孩子漂浮在自己身旁，松了口氣。
過了一會兒，幼小的人魚們適應了海中的環境，開始依循著本能甩動小小的尾鰭，試探著開始游泳，他們遊到了南風不競的身邊，張開小嘴哇哇大哭。
“呃，乖，不哭……”南風不競強撐著一口氣抱住兩個孩子，初生的孩子什麼都不懂，懵然望著他們的父親。雄性的人魚並不會分泌乳汁，當他們生下小人魚之後，要麼是尋找同在哺乳期的雌性人魚幫忙餵養，要麼是去尋找一種富有營養的海藻來餵養孩子。然而已經氣空力盡的南風不競根本無力去尋找海藻，望著嗷嗷待哺的孩子，他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好孩子，別哭……別……”
南風不競從神殿的角落裏找到了一個巨大的珠蚌，把它當做了搖籃，把兩個隨意亂遊的孩子放了進去。孩子們餓得哭鬧不休，張著小嘴要吃的，南風不競只得劃破了手指，用自己的鮮血來哺育他的孩子。
孩子們蠕動著小嘴，舔舐著南風不競的手指，直到肚皮吃得飽飽地，才肯在珠蚌裏閉上眼睛睡覺。南風不競合攏蚌殼，以免兩個活潑的小傢伙醒來不知道遊到哪里去，然後他緊緊地抱住了珠蚌，趴在上面閉上了眼睛。
好累……劇痛過後的身體開始發冷，黑暗吞噬著南風不競的神智，他很快失去了知覺，抱著珠蚌隨著水流飄蕩，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要飄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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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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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37樓發表於: 2021-01-01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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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南風不競正處於一片黑暗的混沌之中，身體輕得仿佛羽毛，浮浮沉沉的，神智全然昏昧。他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仿佛被投入了無涯的地獄之中，渾渾噩噩地找不到出路。
混亂的夢境支離破碎，南風不競努力想要掙脫，可是身體毫無力氣，伸出去的手什麼都抓不住，尾鰭甩動時也僵硬無比，他張開嘴巴想要叫喊，卻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
好難受……
不知過了多久，重重黑暗開始消散，眼前出現了一些模糊的景象，南風不競昏沉地感受著，鬧不清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一時看見幼年的自己和年幼的萊恩一起在珊瑚林裏捉迷藏，一時又看見長老伸出手來慈愛地撫摸他的額頭。他還看見了人魚王，他的父親把年幼的他抱在裏懷裏，一同遊到海面上欣賞月光……
所有的景象重重疊疊，又如輕煙般消散了，南風不競想要追過去，那些景象又聚攏起來，像走馬燈似的一一閃現，最後不斷幻化，全都變成了唯一的模樣。
那個金髮的男人穿著華麗的禮服，張開雙臂露出令南風不競心動的微笑：“南風，過來。”
燁世兵權。
腦海裏立刻出現了男人的名字，南風不競記得他們所有美好的時光，那是他的結契對象，他想要遊過去，卻又像被什麼東西絆住了，記憶開始復蘇，鮮血和屠殺又浮現在眼前，他想起了那沾血的匕首，還有蘇珊娜在他的懷中化作水珠。
不，這不是真的……南風不競恐懼地望著含笑的燁世兵權，看著他身上慢慢暈開血跡，他站在那裏，笑容漸漸冷卻：“南風，我在等你回來，你什麼時候回來？”
現實和虛幻交疊在一起，南風不競絕望地閉上眼睛，試圖把這幻覺從自己腦海裏趕出去，然而他做不到，無數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他突然感覺自己置身於烈火之中，熾熱的火焰燒灼著他的身體，讓他痛苦難當。
“南風，你一定要回來。”當日的殷殷囑託現在聽來句句刺心，信任已經分崩離析。
“孩子，你選擇了一條註定悲劇的路。”長老的話印證了現實，殘酷得令人窒息。
“南風叔叔，我想跟小寶寶玩。”孩童的天真話語猶在耳畔，一切卻已經化為泡影。
“活下去……”父親的囑託是最後的溫情，依然如同指尖沙流逝。
南風不競苦苦掙扎著，族人臨死的哭喊在耳邊回蕩，昔日的溫情變成了最可怕的傷害，他無法原諒自己，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沾染了人類所帶來的劫難。
“啊啊啊……救命啊！”
“不要殺我的孩子……救命啊！”
“嗚嗚，海洋的神明，保佑我們……啊！”
……
交織的哀嚎讓南風不競崩潰，他好痛苦！好痛！好痛！“啊啊啊啊！！！！”南風不競抱住腦袋，輾轉哀嚎著，終於衝破了黑暗，張開了眼睛。他劇烈地喘息，整個人大汗淋漓，仿佛剛從地獄逃回了世間。“啊……呼……呼……”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南風不競撫著胸口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處在一片陌生的海底宮殿之中。他的下身依然維持著尾鰭的形態，但已經清理乾淨，他被安置在珊瑚和貝殼製作而成的床上，周圍的海水溫度有些低，更接近極北地區的冰冷海域。
“我在……哪里？”看這樣的情形，應該是被救了吧？南風不競暗暗心想，七海之內生活著不少像人魚族這樣的水族，被路過海底神殿的其他水族所救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他試著動了動自己的尾鰭，還有些酸痛，起身漂浮在水中，慢慢適應著這對他來說有些冷的海水。
“嚶嚶，嚶嚶嚶？”
聽見背後傳來的聲音，南風不競轉過身去，看見一個他從未見過的水族。那生物身體和頭部還是魚的模樣，卻擁有著和人類相似的四肢，只不過他的雙腿是蹼的形狀，一旦走動起來就和尾鰭是一個功能。那水族好像並不能跟南風不競溝通，揮著雙手比劃著，嘴巴裏不停發出“嚶嚶”的聲音。
南風不競想了片刻，突然反應了過來，疑惑道：“你是……魚僕？”魚僕是低等水族的一種，和人魚族這樣高等的水族相比，他們更接近於魚類，雖然已經進化出類人的四肢，但他們跟普通魚類區別並不大。因為長相醜陋智力低下，他們常常會淪為其他水族的僕人，為他們服務。
“嚶嚶嚶！”魚僕點了點頭，他能聽懂南風不競的話語，焦急地做了幾個手勢，便轉身遊走了。“別走！”南風不競想去追，猛然一陣暈眩襲來，讓他不得不扶住珊瑚床的邊緣穩住身形，休息了片刻。
魚僕不可能救自己，他應該是發現自己醒來，所以去找他的主人了吧。南風不競撫了撫自己已經平坦下去的腹部，因為懷胎所帶來的結果，他原本白皙柔軟的小腹上留下了些許暗紅的疤痕，是因為皮膚長久地被撐開的緣故。他揉撫了片刻，覺得體力稍有恢復，便再度準備遊出這宮殿。
剛剛遊到門口，一個水藍色頭髮的男人突然走了進來，擋住了南風不競的去路。“你醒了？”男人的聲音很悅耳，面容也很英俊，他就站在那裏，身上散發著柔軟溫和的氣質，讓南風不競一時呆住了。
南風不競上下打量著男人，不覺往後退了兩步。那男人穿著藍白色的輕紗，背上背著一柄長劍，看打扮與七海水族殊為不同。更令南風不競覺得奇怪的是，明明身處海底，那男人居然還維持著人類的模樣，下半身並不是魚尾或者其他水族的樣子，而是和人類完全一樣的雙腿。在水中這個人居然還如同在陸地上一樣活動自如，要不是看他呼吸均勻平和，南風不競還真以為對方是個人類呢。“你……你是？”
男人嗯了一聲，彬彬有禮地點了點頭，算是見禮：“忘了自我介紹，吾乃傾波族淩主，靖滄浪。此地乃我傾波族領地。”
“傾波族？”
傾波族乃是隱居於七海北方的一支水族，因為北方海域嚴寒，其他水族根本無法適應，所以很少會來到此處，與世居此地的傾波族自然也是少有來往。南風不競記得他在幼年時聽長老提起過一次傾波族。說的是久遠之前，他的父親獨自在外遊蕩，在某處海域偶遇了一名傾波族的少年，兩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成全了一段友誼。
後來那名傾波族少年說嚮往人類居住之處，想要去人類的地方看看，而當年的人魚王雖年少，還是謹記著長老的教誨要遠離人類。於是兩名好友就分道揚鑣，臨別之時人魚王將一枚傳訊海螺送給了傾波族少年，兩人約定有朝一日要回海中再見。
南風不競還曾見過那枚海螺，可惜他和父親一直不算親，自然是沒見過他那位傾波族的友人。他看著眼前的靖滄浪，微微皺眉：“你是……父親的朋友？”
靖滄浪點了點頭：“吾與故友多年未見，沒想到竟成了永訣。吾收到他的求援信號就帶人火速趕往海底神殿，只可惜還是晚了一步，現場只剩下你和你孩子了。吾看你傷勢嚴重，所以將你們帶回了族裏。”
“父親他們都……”南風不競臉色大變，忍不住捂住臉，說不下去。
靖滄浪沉默片刻，上前拍了拍南風不競的肩膀，輕聲安慰道：“抱歉，請你節哀。”他也不知如何安慰南風不競，只好默默在旁等著。
許久，南風不競才平靜下來，連串的珍珠漂浮在他的周圍，是淚水所化，他大約覺得有些狼狽，不願在外人面前示弱，隨手一揮打散了珍珠。此時，他突然想起了什麼，抬頭問靖滄浪：“我的孩子呢？你有沒有看見我的孩子？”
宮殿裏並無嬰孩的蹤影，南風不競想起他艱難產下的兩個孩子，心裏仿佛針紮，他拽住靖滄浪的衣袖，眼中閃現哀求：“他們在哪兒？”
“你先別急。”靖滄浪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他向來是個冷情之人，雖然當年去人類的領地遊歷過，也曾與人類交往，但很少表現出熾熱的感情。與一生一愛的人魚族不同，生長於冰海之中的水族更顯得冷靜而淡漠，“他們很好，吾讓族裏的人照顧著，你想見他們，吾帶你去。”
“嗯。”南風不競點了點頭，又低頭摸摸自己的腹部，“他們才剛出生不久，是我和……”他咬住嘴唇，那兩個孩子是他所出瞞不住，但要不要告知靖滄浪他們的生父是個人類，卻讓南風不競很是躊躇。
南風不競跟著靖滄浪遊出宮殿，向另一邊的貝殼宮殿遊去。一路上不少人看見靖滄浪都會恭恭敬敬地行禮，連帶著對南風不競也友好地點了點頭。靖滄浪是傾波族的族長，在族中地位超然，他帶著的人自然被倍加禮遇。
“你不用那麼拘束，吾族之人雖然少與外界接觸，然都心地善良，若有什麼需要，皆可直接與他們說。”靖滄浪和善地解釋著，見南風不競吃力地在自己身後遊動，憐他身體虛弱，便放慢了腳步，“不必逞強，你之前一直昏迷不醒，還發著高燒，幸好有吾友珍珠護持，才留下一條性命，望你自己也要懂得保重，莫辜負吾友一片心意。”
靖滄浪說話文縐縐地，南風不競點了點頭，又問：“靖……靖先生？”
靖滄浪咦了一聲，緩聲道：“喚吾靖滄浪即可。”
南風不競也不矯情，立刻換了稱呼：“好吧，靖滄浪，你們傾波族……為什麼和人類一模一樣？”他看著靖滄浪的雙腿，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原來你是在意這個？”靖滄浪露出訝異的神色，又和善地笑了，“吾族與你們人魚族不同，乃鯤鵬後裔，吾現下與人類相似的外形，只是為了方便，至於本體……罷了，便讓你一觀吧。”說罷他旋身一揚，整個人化作了一尾巨大的魚，身上佈滿了淺藍色的鱗片，霎是好看。
片刻後，靖滄浪恢復了人形，重新站在南風不競面前：“如你所見，本體樣貌太過巨大，還是這樣好些。”
“嗯。”
靖滄浪見南風不競神色不豫，微微沉吟片刻，終於還是問道：“你很在意人類？”
“啊，什麼？”南風不競心亂如麻，低下頭不知如何作答。“我，我……”
靖滄浪輕歎了口氣：“吾見過你的那兩個孩子，他們只有一半人魚血統，而另一半血統則來自於非水族，吾認為，他們的父親應該是個人類。”
“是。”原來根本瞞不過靖滄浪，南風不競乾脆承認，他想了想，又問，“那……除了你們傾波族，可還有其他和人類相似的水族？”
“嗯，你為何如此問？”
“那些兇手……”南風不競心中還有一線微弱的希望，如果能證明兇手是其他水族而非人類，他的罪惡感也許會稍微減輕一些。他潛意識裏已經認定了兇手，可還是希望只是自己的錯覺。“他們也長得很像人類，可是人類，人類怎麼會到那麼深的海底去？”
“這，吾暫時也給不出你答案。”靖滄浪對兇手一事也很在意，不過眼下人魚族只剩下南風不競一人，即便要復仇也不在這一刻，何況一切情況未名，還有那兩名嗷嗷待哺的孩子在，此時也不宜對此事多作糾纏。“吾知你心中痛苦，只是追查兇手和為人魚族復仇之事急不來，你生產不久，還是先養好身子要緊。走吧，吾帶你去看孩子。”
兩人進了貝殼宮殿，魚僕嚶嚶叫著向他們行禮，靖滄浪點了點頭吩咐他們先下去，帶著南風不競遊到里間。乳白色的珊瑚中央安置著那個巨大的珠蚌，靖滄浪打開珠蚌，南風不競便看見兩尾金色的小人魚正躺在其中呼呼大睡。
那是南風不競千辛萬苦才產下的孩子，南風不競心中一陣柔軟，伸手撫向那幼弱的小人魚。小人魚們似乎感應到了周圍水流的變化，微微翻了個身，露出吃得飽飽的小肚皮，一起一伏地呼吸著。
這小人魚有一半的人類血統，雖然現在還是人魚的模樣，但這睡姿可像極了人類。南風不競歎了口氣，伸手抱起兩個孩子，但見他們一模一樣的兩張小團臉兒，眉目已經漸漸長開，十分肖似他們目前遠在陸地的父親，更不用說那和燁世兵權完全一樣的金色捲髮，以及淡金色的美麗尾鰭，若是變成人類嬰孩的模樣，簡直和燁世兵權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唔……完全長得不像我。”生產完南風不競就已經近乎昏迷了，根本沒來得及好好看看那兩個孩子，眼下看見孩子們和燁世兵權如此相似，心中不免有些彷徨，再一想到那闖入海底神殿的黑衣人和自己身上的追蹤法術，更是心如刀絞，連對著兩個孩子都糾結了起來，“他一直很期待他們出生。”
靖滄浪默然站在一旁，在他知曉那兩尾小人魚是南風不競與人類所生時，他便隱隱約約猜到了些不詳。當年他與人魚王同遊，人魚族對人類的態度如何他見識過，而南風不競竟與人類結契生子，當真是一段孽緣。“嗯，你，要帶著孩子回去陸地上找那個人嗎？”
回去？
南風不競猛然回過神來，重新將孩子們放回珠蚌之中，望著天真無邪的小嬰兒，他和那個人滿心期待了許久的孩子，他的心被狠狠地撕扯著。回去？回去他該如何面對他那慘死的族人？“那個人……那個人……”
“你怎麼了？”
“沒事。”南風不競勉強壓下心中的苦痛，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太過失態，輕輕撫摸著孩子熟睡的小臉，“說起來，我還沒有感謝你救了我們。”
“此乃吾當為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靖滄浪見南風不競的情緒一時歡喜一時激動，極不穩定，也不免有些擔心，加上他生產時驟逢巨變，身心受損嚴重，此刻也是十分虛弱，便道，“吾看你們也沒別處可去，你的身體也未恢復，不如就暫時留在吾族休養，但恢復之後再著手其他之事如何？”
南風不競已是孑然一身，他孤身一人也養不了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靖滄浪肯庇佑，自然是再好不過：“多謝你。那我……”
“你照顧好自己，孩子吾會讓族人幫忙照應。”靖滄浪說著，那兩個孩子一時睡醒了，大約是肚子餓了，小嘴一扁一扁地，沒一會兒就哇哇大哭起來。
南風不競倒是嚇了一跳，忙抱起其中哭得厲害些的孩子哄了起來。人魚幼崽的生長速度與他們的父系關係很大，若是純血的人魚幼崽，不出一年就會懂事了，但這與人類混血的小人魚，三年五載大約也和人類嬰孩般懵懂無知。南風不競哄了片刻，非但沒哄住懷中的孩子，另一個見自己沒得抱，哭得更加厲害了。
“這……”南風不競一時無措，求助般望向靖滄浪，靖滄浪平靜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不得不也抱起了一尾小人魚，兩人各抱著一個，面面相覷不知要怎麼辦才好。靖滄浪低頭看向哭得滿臉通紅的小人魚，輕聲道：“好像是餓了。”
“呃，嗯。”南風不競把手指伸到懷中孩子的嘴邊，那小人魚立刻張開小嘴含住了，努力吮吸幾下，什麼都沒有吸到，哭得更加委屈。南風不競見餓著了自己的孩子，頓時心疼不已，可他又沒有乳汁，慌亂之下，只好再用血來喂。
“原來你是這樣喂他們的。”靖滄浪趕緊阻止，按住南風不競道，“不必如此，稍等片刻。”他提高聲音喊了魚僕過來，又有兩個傾波族的女子進來，將孩子抱了下去，“放心吧，傾波族也是聚族而居，若有幼兒，會相互幫忙哺育的。”
南風不競感激得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那兩個女子便將孩子們抱了回來，吃飽睡夠的孩子們睜著漂亮的眼睛，一眼認出了自己的生父，搖著小尾巴就繞著南風不競遊動起來，張開小手咿咿呀呀地要抱。
南風不競不得不一手一個抱住兩個孩子，但見他們歡喜地蹭著自己，玉雪可愛的模樣，頓時把他心中的恨意都抹去了，只剩下無比的柔軟，他低頭吻著孩子們的頭髮，身體輕輕發抖。
靖滄浪望著他們父子天倫，心中也稍感安慰，等南風不競和兩個孩子親昵夠了，便道：“你且安心留在這裏吧，只是有件事要與你說明。吾傾波族居於極北冰海之下，為保族人安居，吾在族外設了極冰術法，外人不得入，內部要出去也不易。你若有事便與吾說明，萬不可擅自離開吾族之地。”
南風不競垂下眼睛，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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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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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樓發表於: 2021-01-01 2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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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將百師的心情很糟糕。
兩個小時以前，他穿著整齊的軍裝，昂首闊步地踏進了軍督的官邸，很快，他就發現官邸裏的氣氛很不尋常，那位七海霸主大人最近的脾氣又變大了，不知是不是因為即將臨產的夫人不在身邊的緣故。將百師心裏嘀咕著，可面上完全不敢表現出來，自從他受到軍督賞識之後，他的表現一直不錯，自然也平步青雲的，軍督很信任他，有什麼事都會找他商量。
今天的召見並不是例行的，將百師接到訊息的時候正在家中休假，但他還是立刻穿戴整齊，匆匆趕到軍督官邸應召。軍督正在書房裏踱步，即使不熟悉軍督的人，也能立刻感受到籠罩在他身邊的低氣壓。
軍督抱著手臂，眉毛緊緊地擰起，詢問了一些城內佈防的事宜，將百師一一作答，可謂對答如流。緊接著軍督的話鋒一轉，又問起了城裏黑市商人的事情來。
將百師頓時覺得有些不妙。當初為了南風不競一事，他暗中替軍督處置了全城最大的黑市商人，連著他全家一起抹殺乾淨。如今軍督再度問起，讓他不得不懷疑當初是不是有漏網之魚，還是又有什麼新的變故。好在軍督並沒有糾結當初的事，只是詢問他最近城裏的黑市可有什麼新的買賣。
只要商業貿易沒有停止，黑市的貿易就會如光影隨行，不可能消失。一名黑市商人的倒下，只會讓更多的黑市商人出現。從前燁世兵權都是睜只眼閉只眼的，只要不鬧得過分，他從來不過問。但如今世道不同，他暗中命令將百師小心留意，並在千葉傳奇的幫助，逐漸將黑市的貿易收攏到自己人手中。
“黑市最近流通的仍是那些普通珍寶，並沒有什麼特別稀罕之物。大約就是有個貴族老爺最近新收了一只通體雪白的鳳鳥，算得上稀奇。不知軍督想問的是什麼？”
“除了鳳鳥以外，沒有其他活物貿易？”燁世兵權追問了一句，反正將百師也知曉真相，他乾脆挑明瞭，“可有深海其他水族被販進黑市？”
將百師思索片刻，搖了搖頭：“沒有。”
“算了，你繼續替我留心黑市，若有什麼異常，立刻稟告於我。”燁世兵權松了一口氣，若是沒有流入黑市，大約也算一件好事。“你先回去吧。”
“是。”將百師恭敬地行了禮，告退離開，走出軍督官邸之後，他才發現背後已經被冷汗濕透。
燁世兵權的心情更是惡劣到了極點。此時距離南風不競返回海底生產已經過了整整四個月，可是燁世兵權依然沒有等到心愛之人的任何消息。當時南風不競說過，他三個月就會回來，雖然燁世兵權囑咐了讓他養好身體再說，但分開的每一天都是那麼得難熬。
影一直都奉命留駐在海島上，密切關注著海裏的消息。傳信從三天一次變成了一天一次，但燁世兵權始終沒有等到他的南風。面對茫茫大海，即使是七海霸主都無可奈何，他眺望著無盡的海域，卻也只能彷徨等待，其他什麼都做不了。
算算時日，他們的孩子應該早已經出世了，不知道一共有幾個孩子？男孩還是女孩？生得什麼模樣呢？閒暇時燁世兵權也會想像，他獨自住在他與南風不競一起生活的房間裏，面對空了的大床和平靜無波的水池，陷入沉思之中。
因為最近南風不競不曾出現，貴族們對軍督夫人的議論少了許多，他們甚至以為軍督已經厭煩了那不知何處而來的卑賤小奴，所以送他去南州之後就拋諸腦後了。帶著幸災樂禍的心態，貴族們期待著軍督宣佈廢除南風不競的頭銜，不過他們很快就失望了，因為軍督好像並沒有忘記那位來歷不明的夫人，甚至還以雷霆手段在政治上翻雲覆雨。
關於稅收的爭執在綿延兩個月之後終於有了個初步的結果，燁世兵權實在不耐煩他們再繼續拉鋸下去，於是出面強勢調停。而這一次，這位大權在握的七海霸主再次展現了他的霸道，他站到了眾議院的那一邊，給紅發的尤裏撐腰，親自挑釁了以他自己為首的貴族利益集團。
此事一出，元老院一片譁然，然而在掌握了軍隊絕對話語權的燁世兵權面前，守舊貴族們毫無反對的實力，只能忍氣吞聲任由燁世兵權獨斷專權。之後，燁世兵權解除了反對最為激烈的兩個元老院貴族的權力，讓他們返回封地養老，並把紅發的尤裏從眾議院調到了元老院，再讓千葉傳奇以候選身份進入了眾議院。一番操作下來，表面上燁世兵權得罪了大部分貴族集團，實際上他卻以這樣的手段同時掌控了元老院和眾議院，勢力更加如日中天。
政事上的建樹並不能讓燁世兵權感到松一口氣，南風不競之事懸而未決讓他倍感焦慮，他暗中派人多番打探，可惜始終得不到任何訊息，他心愛的人魚就這樣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之中，再也沒有出現過。
南風不競離開的第五個月，燁世兵權依然沒有等到愛人的消息，他恨不得把整個七海翻個底朝天。時間已經夠久了，燁世兵權感覺自己的耐心都快被磨光了，他甚至想到了去尋找那些會潛入深海術法的法師們，沿著海域一點一點尋找，哪怕找上一年兩年，甚至一輩子，他也必須要找到南風不競。
就在燁世兵權越來越暴躁的時候，安雷德侯爵卻突然登門拜訪了。安雷德侯爵正是安娜小姐的父親，來自西北海域的大貴族，他的面子極大，因為西北的兩片海域被狹長的陸地分割成片，獨立於七海之外，那裏的海盜猖獗，燁世兵權多次派遣軍隊圍剿，但仍不能肅清。後來正是因為這位西北的侯爵鼎力支持，才勉強控制住局勢。
燁世兵權即使再不耐煩，也不得不耐下性子來接見這位一直以來都很安分的侯爵。令侍從們在官邸的會客廳裏做了準備，燁世兵權以隆重的禮儀接見了安雷德侯爵。
安雷德侯爵的年紀不過四十許，身材高大，面容嚴肅，在他這個年紀的貴族裏算得上保養得宜，也能夠看得出來他年輕的時候應該是很受貴族小姐們歡迎的類型，也難怪能生得出來安娜小姐那般傾國傾城的美人。不過，與他嚴肅的面孔不同，安雷德侯爵卻實在是個很好說話，甚至有些軟弱的人，面對軍督的時候，他總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
安雷德脫下了帽子向燁世兵權行禮，他局促地把手杖從右手換到左手，和燁世兵權寒暄過後，並沒有坐下來，而是陪著笑容開口：“軍督，我此次前來，其實是想向您辭行的。”
“哦？”燁世兵權倒不意外。安雷德侯爵並非是元老院的成員，他一直留在主城的原因，實際上是因為巡海活動之後想把他的女兒安娜小姐的婚事順利解決。然而，燁世兵權從聖帝那裏獲得了南風不競的授銜書，使得安娜小姐的希望落空了，她一直都鬱鬱寡歡，原本那時候，安雷德就打算帶著安娜小姐回去了。“你要回封地了嗎？”
“正是，在主城呆了這麼久，我也該回歸故地了。”安雷德畢恭畢敬地回答。軍督把夫人送去了南州，並且一直沒有接回，貴族們都在猜測軍督已經厭倦了東方小奴，所以安雷德又燃起了些許希望。可如今五個月過去了，燁世兵權根本沒有多看安娜小姐一眼，甚至在舞會上連續拒絕了安娜小姐主動提出的舞蹈邀請。安雷德知道，他的女兒和軍督恐怕是真的沒有緣分了。“我打算帶著安娜回家，所以特地來向軍督辭行。”
“去吧。”燁世兵權求之不得，趕緊一口答應下來，又說了許多場面上的客套話，為了讓安雷德安心回去，還答應晉封他為公爵。如今的七海霸主大權獨攬，即便是聖帝也要聽他的命令行事，給個公爵的頭銜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反正安雷德一向很聽話。
“關於晉封公爵的事，實在是擔當不起。”安雷德搓著雙手，磨蹭了半天，終於小心翼翼地開口，“在下也不敢和軍督您平起平坐。”他話鋒一轉，略帶遲疑地說道：“只是另外有一件事，想請軍督應允。”
“你說。”
安雷德搓了搓手，低頭又行一禮：“軍督，請允許我的無禮，讓我先獻上珍寶。”
燁世兵權不知他葫蘆裏賣什麼藥，略略遲疑，見安雷德恭敬的模樣，終於點了頭：“可以。”
貴族們向七海霸主獻寶是常有的事，燁世兵權見怪不怪了，就像上次將百師獻著獻著居然把南風不競當作珍寶給獻了上來，讓燁世兵權大感意外。而這一次安雷德突然說要獻寶，燁世兵權不知怎麼的心中一緊，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預感。“是什麼東西？”
安雷德走到門口，低聲吩咐了守候在外的侍從。過了一會兒，幾個侍從合力抬著一口大箱子走了進來，那箱子看起來很重，上頭繪著漂亮的花紋，還蓋著紅布，看起來很精美。燁世兵權暗暗松了口氣，還好，起碼這箱子裝不下一條人魚。
侍從們放下箱子就退了出去，安雷德走到箱子邊上，輕輕撫摸著箱子上的鎖扣，低聲說道：“不知軍督是否聽過關於人魚的事？”
“嗯？”這句話聽得燁世兵權心中警鈴大作，瞪著那箱子說不出話來。安雷德並沒有賣關子的打算，繼續說了下去，“我聽其他貴族們說，大約一年多前，黑市裏流傳著捕獲了一條人魚的說法，可惜後來黑市那裏莫名發生了一場大火，把一切燒得乾乾淨淨，那人魚的傳說也不了了之了。可惜了，我也沒見過活的人魚，那樣的珍寶無法獻給軍督了。只能獻上此物。”他俐落地打開了箱子，滿滿一箱子的珍珠散發出異常奪目的光彩，閃耀地令人移不開眼睛。
燁世兵權望著那珍珠，突然心口猛然揪了起來，他上前幾步，仔細驗看那珍珠，那的確是非常珍貴的珍珠，每一顆都碩大圓潤，大的有雞蛋那麼大，小的也如同鴿子蛋的大小，品相都非常完美，更令人驚奇的是，每一顆珍珠上都有暗紅色的美麗紋路，在珍珠潤澤的光芒中，散發出異常的美感，讓人移不開眼睛。
血紋珍珠！
燁世兵權一瞬間覺得自己的血液都冰涼了，他把雙手背到身後，緊緊握住了拳，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內心的狂怒與激動。安雷德絲毫沒有覺察出燁世兵權的異樣，仍然沉浸在獻寶的幻夢中滔滔不絕：“這是我搜羅來的血珍珠。不知軍督是否聽過血珍珠的傳說？聽說人魚臨死之前的哀嚎會凝結成血珍珠，一條人魚只得一顆，您看？”他捧起一顆血紋珍珠遞到燁世兵權面前，“這麼美麗的光澤與紋路，不愧是稀世珍品，若是，若是軍督喜歡，做成裝飾品或者首飾，都非常美麗。請允許我將這難得的寶物獻上。”
燁世兵權怎麼可能沒有聽說過，南風不競親口告訴過他，血紋珍珠的殘忍與血腥，人魚一族的生命之源，然而安雷德獻上了這麼大一箱子的血紋珍珠，這背後擁有多少人魚的血淚，更可怕的是，這其中會不會有一顆，正是來自他心愛的人魚？
從安雷德手中接過那顆血紋珍珠，明明是冰涼的珍珠，卻讓燁世兵權覺得燙手。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緒，半晌之後，才忍住翻騰的怒意，壓低聲音問道：“果然是寶物，你從哪里得來的好東西？”
安雷德沒有隱瞞，爽快道出來歷：“我也是無意中獲得的消息，大約三個月前，黑市裏突然流落出一批這樣的珍珠，因為價格太高，幾乎只能單顆出手。這樣的寶物要是流落別處實在可惜，我費了好大的功夫，從幾十位商人手中用了各種辦法，才把所有的血珍珠收集而來獻給您。”
“原來如此。”燁世兵權冷冷地望著那一箱子血紋珍珠，沉吟許久，又問，“獻上如此貴重的寶物，花費不小，想來你提出的條件也不會簡單，說吧？”
“請恕我無禮。”繞來繞去終於繞到了正題，安雷德見燁世兵權的注意力集中在那箱子珍珠上，便知道有戲，看燁世兵權身體微微顫抖還以為他是愛不釋手激動的，於是壯著膽子道，“我想請軍督……賜予我西北兩片海域的控制權。”
西北兩片海域緊挨著安雷德侯爵的封地，離主城很遙遠，七海霸主對那裏的節制本就很弱。為了確立海上霸權，燁世兵權一直都在謀劃加強七海的管制，尤其是西北兩海域，那裏交通不便，因而海盜猖獗，主城的軍隊圍剿了數次，仍是不能根除。
燁世兵權思慮了許久，原打算加強對西北兩片海域的控制，派遣將百師或者其他信得過的人前往管制，沒想到安雷德居然提出了這樣的要求，看來元老院的口風也不是那麼緊。燁世兵權冷冷盯住安雷德的眼睛，長久無語。
安雷德被燁世兵權盯得心裏發毛，忍不住後退了一步，暗自後悔自己的魯莽。“軍督。”
燁世兵權握緊手心的珍珠，突然冷笑出聲：“我，答應你。”
“軍督？”
“這珍珠每一顆都價值連城，區區兩片海域，還是我占了便宜。”燁世兵權冷漠地說著，將珍珠放回箱子裏，合上了箱子，“這珍珠我收下，兩海的控制權還需要交接，恐怕要你再多留幾日。”
安雷德掏出手絹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現在他已經是西北二海域實際上的控制者，腰杆硬了不少，立刻挺胸抬頭，一看見燁世兵權緊皺的眉頭，又立刻縮了回去：“軍督放心，我一定會治理好兩片海域的，今後也定會按時獻上貢賦，不會辜負軍督的期望。”
“嗯。”兩片海域的控制權交出之後，一切軍事、稅收和商貿往來等等都由安雷德負責，只需每年按時向主城送上貢賦即可。二海雖然偏僻，然而這的確是一塊極大的肥肉，等於獨立於主城之外的小國家，這筆賬誰都算得清楚。“你先回去吧，我還要知會元老院此事。”
“是，那我就先告辭了。”安雷德面露喜色，又跟燁世兵權寒暄了幾句，便喜滋滋地離開了。
燁世兵權重新打開那一箱子珍珠，突然感覺胸口一悶，突如其來地跳痛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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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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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39樓發表於: 2021-01-01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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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千葉傳奇在第二天天亮的時候被緊急召進了軍督的官邸。
一踏進書房的門，千葉傳奇便感覺到了空氣中的肅殺。弑道侯端坐在椅子上，燁世兵權則抱著手臂站在書桌前，兩人都是一臉凝重，周身環繞著低氣壓，一聲不吭，眼睛紅紅的，想來是一夜無眠。
千葉傳奇知曉，肯定又有什麼大事發生了。他默默地走上前，低頭行禮，一刹那心中轉過千百念，竟不知如何開口詢問，只好低聲道：“軍督、弑道侯閣下。”
弑道侯向千葉傳奇微微點了點頭致意，他向來看中能力而不在意出身，雖然千葉傳奇身份低微並非貴族血統，但這些年來在燁世兵權身邊做事，其出眾的才能和強大機敏的辦事能力都讓弑道侯看在眼裏，弑道侯對他也是十分佩服的。
三人僵持了一小會兒，還是弑道侯先一步打破了沉默，他起身整了整衣衫，轉頭望著燁世兵權道：“軍督，您真的執意要將西北二海的控制權交給安雷德嗎？”
燁世兵權點了點頭，眼中顯出不容置疑的決斷：“不錯。”
“唉，那好吧。”弑道侯欲言又止，歎了口氣之後還是答應了，輕輕搖了搖頭，“不過此事元老院那幫老傢伙恐怕還有話說，看來少不得費一番功夫了。”
燁世兵權嗯了一聲，沉聲道：“辛苦你了，儘快處理吧。”
“好，我這就去元老院佈置。”弑道侯點了點頭，“對了，紅發的尤裏在元老院也很激進，此事他不一定會站在你這邊，若是我壓不住，還得你親自去處置。”紅發的尤裏一如既往的烈火性子，向來對事不對人，哪怕是曾經支持了他稅收一事的燁世兵權，也時常因為意見不合而被他當面反駁對峙。
燁世兵權道：“可以，稍後我去找他。”
“那就沒問題了，我會在明天早上召開關於此事的元老會議，先去準備了。”弑道侯是燁世兵權最忠實的夥伴，由他經手處理的事情，自然一切妥當。和燁世兵權商量完畢，弑道侯向千葉傳奇使了個眼色，之後便告辭離開。
等弑道侯走了，千葉傳奇見四下無人，便抬頭問燁世兵權：“軍督，究竟發生何事？為何突然要交出西北二海的控制權？”
當初燁世兵權初入元老院，不過是個普通不起眼的貴族，雖然爵位很高，卻是個沒什麼用的虛銜。這些年在千葉傳奇和弑道侯的輔佐下，燁世兵權一步一步走來，終於控制了大半個元老院，也取得了七海霸主的權力和地位。這其中的艱辛困苦自不必說，多少次死裏逃生的驚險，真正是從地獄血海中殺出來的，如今輕描淡寫就要交出兩片海域的控制權，自然會引起千葉傳奇的疑惑，也完全不符合燁世兵權向來霸道強勢的性格。
“只不過是暫時的蟄伏而已。”燁世兵權冷笑出聲，一句話便讓千葉傳奇明白了，他慢慢在書房裏踱了幾步，走到千葉傳奇面前，簡單地將昨日安雷德前來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提到血紋珍珠之時，他的眼中閃過幾絲恨意。“兩海的控制權我給得起，也要看他拿不拿得起。”
千葉傳奇哈了一聲，走到書桌前，摸了摸造型精美的茶壺，微溫的觸感讓他輕易判斷出這壺茶的時間：“茶涼了，我讓人換一壺。”千葉傳奇親手端起茶壺，走到門口令守在門外的侍從去換一壺新泡的紅茶。他稍微等了片刻，再轉身回去書房，迎面便對上燁世兵權緊皺的眉。“軍督，請直言。”
“你應該聽過血紋珍珠的事。”燁世兵權並不避諱千葉傳奇，微微遲疑之後，他從袖子裏取出了一枚血紋珍珠。“我想聽你的見解。”
千葉傳奇博聞強識，七海之內沒有他不曾知曉的傳說，他年少時追隨燁世兵權，在燁世兵權掌權後便允許他出入元老院的貴族圖書館，他在那裏呆了整整三年，遍覽群書：“……南風的身份洩露了？”他立刻反應了過來，望著那顆血紋珍珠，悚然道，“軍督，他……”
燁世兵權搖了搖頭，將血紋珍珠緊緊握在掌心，幾乎要把它捏碎。然而他終於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壓下心頭的怒意，沉聲道：“沒有那麼巧合的事情，這就是沖著我來的，海域的控制權，想要我就給，我倒是要看看他們究竟想要做什麼。”
千葉傳奇也沉下臉，這事情到了這一步可大可小，他不曉得那一箱子血紋珍珠裏究竟有沒有屬於南風不競的一顆？若是有，那後續燁世兵權會做出怎樣的舉動，連他也不敢想像：“南風閣下一定不會有事，軍督不要太過憂心，目前我們還是要先穩住事態。當然，對方既然已經動手，我們也不能不還以顏色。”
“你去查。”燁世兵權慢慢收攏十指，“從安雷德開始，查，我要知道這些血紋珍珠到底是哪里來的，什麼時候出現，又是什麼人經過手。”
“是。”千葉傳奇低頭，心念微動，他咬住嘴唇，一時也說不出其他話來。
燁世兵權把自己關在了書房裏，不許任何人進來，獨自一人仔仔細細地研究著那一箱子血紋珍珠。他記得當初南風不競提起血紋珍珠時那哀傷的神情，每一顆珍珠，都是一條人魚的生命，燁世兵權不敢去數這裏面究竟有多少顆珍珠，珍珠上美得令人心驚的紋路仿佛是人魚臨死之前的控訴，血淚交織，連曾經滿手血腥的從戰場上回來的不世軍梟都不由顫抖了雙手。
珍珠上的氣息已經蕩然無存，每一顆珍珠都發出漂亮而死氣沉沉的光澤，被打磨得圓潤可愛，是貴婦們趨之如騖的裝飾品。燁世兵權慶倖沒有從這些珍珠上感受到南風不競的氣息，卻又滿心的不安，南風不競離開已經快要半年了，如果他沒有遭遇不測，他應該早就帶著孩子回到自己身邊，為何至今都渺無音訊。
可是，如果……
燁世兵權敲了敲額頭，阻止自己再想下去。他不是一個會耽於情緒無法自拔之人，沒有確定的事，終究還是能懷著一線希望的。
數日後，千葉傳奇回來複命。他仔細調查了安雷德手中這一箱子血紋珍珠的來歷，發現正如安雷德所說的那樣，他的確是從數十位不同的商人手裏一點一點收集齊了這一箱子的珍珠，因為想要換取二片海域的控制權，他可是不惜血本重金，把市面上所有的血紋珍珠都買了回去，湊成一箱子獻給了軍督。
再去追查那數十位不同的商人，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千葉傳奇還是做到了。他派遣了大量的人手暗中調查，發現這些商人的貨源來歷也是五花八門，有從漁夫平民手中收購而來的，有無意中在出海時捕撈所得的，也有從南州北地甚至東方幾經輾轉才到了他們手上，這些珍珠來源不一，涉及甚廣，再追查下去便如大海撈針，實在沒有什麼結果了。
線索就此中斷，令千葉傳奇也甚是苦惱，垂頭喪氣地去向燁世兵權回復結果。這些珍珠明明就是源出一處，但卻被分散四方，然後通過一直看不見的黑手操控，彙聚於安雷德處，再送到燁世兵權面前，這分明就是對七海霸主的挑釁。
為免打草驚蛇，燁世兵權令弑道侯加速交接了手續，放安雷德回去故鄉，並晉封了他的爵位，將西北二海域的控制權交給了他。離開那天安雷德帶著女兒安娜小姐來向燁世兵權辭行，安娜小姐憂傷地望著她曾經心動的七海霸主，提著裙角盈盈行禮：“軍督。”
無論政治上如何明爭暗鬥，燁世兵權並無意遷怒於無辜之人，依舊保持著他的風度翩翩：“安娜小姐，願您永遠健康幸福。”不失禮儀地向安娜小姐點了點頭，燁世兵權並未再對她多看一眼。
“謝謝您，軍督。”對於輸給了南風不競，安娜小姐也唯有釋懷，“替我向南風夫人問好。對了，這顆珍珠請代為轉交給夫人，父親留下了最後一顆給我，然而我覺得還是更適合夫人。”她取出被小心珍藏的血紋珍珠，那顆珍珠碩大圓潤，光澤瑩潤。
燁世兵權猛然一顫，正不知說什麼，安娜小姐將珍珠放到燁世兵權的手中，輕聲道：“父親搜羅了好幾個月，將最好的一枚留給我。然而七海的榮光應該留給您，軍督，希望您和您的夫人孩子都健康平安。”
安娜小姐的殷殷祝福猶在耳畔，燁世兵權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安娜小姐，您可記得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收集的，又為何突然心血來潮要收集這些珍珠獻給我？”
安娜小姐愣了愣神，遲疑道：“好像……是三個月前吧，對了，那時候父親聽說黑市裏流通著血紋珍珠，所以費心收集想獻給您。這樣漂亮的東西，父親說只有您才配擁有，連我這一顆也是因為我過生日才偷偷給我的。”
“多謝你。”燁世兵權深吸了一口氣，三個月前，若是推算無誤，那大約應該就是南風不競隨人魚族回去海底神殿的時日，若是他們遭遇了不測……燁世兵權穩住心神，再度向安娜小姐點了點頭，“此番回去路途遙遠，請安娜小姐一路保重，我會派軍隊護送的。”
送走安娜小姐和安雷德之後，燁世兵權再度召見了千葉傳奇，重新捋回線索。三個月前血紋珍珠突然成批現世，然而這些漂亮的珠子居然全部都被安雷德收走了，一顆也沒有被其他貴族獲得，這實在不太正常。“這麼漂亮的珍珠，瑞莎夫人她們會不舍得收購回去製作成珠寶炫耀嗎？”
千葉傳奇很快給出了答案：“這批血紋珍珠從出現到被安雷德收走，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其他貴族根本沒有得到消息，有人暗中操作了這一切，那幾十個商人和各種來源，都是幌子。”
“說下去。”
千葉傳奇歎息：“可即使是這樣，涉及那麼多人，也根本無法進一步追查。這背後之人必定有極大的能量，能夠操縱這麼大的陰謀。”
“你還忘記了一件事。”燁世兵權沉聲道。
“哦？軍督請說？”
“血紋珍珠的來歷。”燁世兵權凝眸，雙手緊握成拳，“在南風出現之前，人魚只不過是一個傳說而已，而在他失蹤之後，突然出現了這麼多血紋珍珠，要如何解釋？”
“傳說人魚獨來獨往，並不是群居的物種啊？”
燁世兵權轉過臉，臉色陰沉地可怕：“然而南風告訴過我，每到固定的時間，他們全族會聚在一起，前往深埋海底的海底神殿祭祀。”
“有人知道了這件事，趁祭祀對人魚族進行了屠殺。”千葉傳奇心中一沉，這樣南風不競豈非凶多吉少？更可怕的是，“官邸裏有奸細？”
燁世兵權不置可否，而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要潛入深海之下，只有運用高階的魔法，這也不是普通人能夠完成的。”
千葉傳奇立刻明白了：“看來，我要去拜訪一下魔法公會的那些傢伙了。”魔法並非是人類世界的主流，燁世兵權向來不屑於與那些號稱魔法師的傢伙來往。不過那些能夠操縱簡單魔法的人有時候也必須小心地應對一下，這樣的工作自然交給了千葉傳奇。
“你不要親自去，我會另外派人。你就繼續盯著血紋珍珠的來歷查下去吧。”既然官邸之中有奸細，自然要給奸細安排一點新的戲份，“另外，把影召回來，派他去趟南州吧。”
又等了數日，依然是毫無進展。燁世兵權照常出入元老院主持事務，元老會議結束之後，他便獨自返回官邸閉門不出，連許多例行的貴族聚會也不再參加。
流言悄悄地在城裏流傳了開來，不過貴族們的傳說和平民間流傳的說法卻截然不同。貴族之間的傳言並不友好，他們譏諷七海霸主拋棄了他那身份卑賤的夫人，那位東方小奴已經帶著見不得光的私生子不知所蹤了，大約是已經死了吧。
而平民之間的流傳版本就比較神奇了，他們說軍督的夫人原本就不是什麼東方的小奴，而是海裏的公主哩。市井的故事總是帶著傳奇的色彩，傳得有鼻子有眼的，說是軍督那來歷成迷的夫人是海底的美人魚公主，因為被軍督英雄救美，為了報恩才來到了軍督的身邊。可是美人魚公主不能長久地生活在陸地上，軍督為了保護已經懷有身孕的人魚公主，才讓她返回了大海。
雖說故事有點出入，但燁世兵權幾乎立刻就知道了市井的傳聞是怎麼一回事，以流言對抗流言，千葉傳奇這一手玩得漂亮，而且民眾似乎輕易就接受了南風不競不是人類這件事，甚至引以為豪。
燁世兵權並不理會流言，只當做耳旁風罷了。
某個風和日麗的午後，燁世兵權在房中的水池邊讀書。自從南風不競離開之後，他依舊保持著每天更換水池中海水的習慣，以便迎接心愛的人魚隨時回來，即使池子裏現在並無愛人的身影，但只要呆在這裏，也能讓燁世兵權內心感到平靜。
信手翻過一頁，燁世兵權看見書頁邊角上手繪的小印記，不由垂下了眼睛，當初他和南風不競在此地有多少甜蜜的回憶，此刻就有多少的悵然。“南風……”
“軍督，將百師閣下求見。”
將百師知曉南風不競的秘密，燁世兵權也從不避諱他，將他視為親信。將百師步履匆匆得走進來，一見燁世兵權便單膝跪地：“軍督。”
“何事？”
將百師又焦急又激動，連聲音都在顫抖：“軍督，我們派往北地巡查的船回航了，他們帶回來一個人，好，好像是……南風閣下。”
“你說什麼！”心臟猛然一震，燁世兵權從未如此不淡定得抬起了頭，“說清楚。”
“是。”將百師道，“我們派往北地的那艘船回航途中，在海礁上救了一個人，那人的長相聽起來很像是南風閣下。因為之前軍督曾私下派人尋找過南風閣下，那個船長不太敢確定，只是覺得很像，所以將那人帶回來了。”
燁世兵權立刻起身：“人在哪里？”
“軍督莫急。”燁世兵權抬腿就往門外走，將百師趕緊追了過去，“船長先行送資訊回來，此刻船應該剛剛入港口，時間不急，我先令人準備馬車和儀仗，再……”
“不必了。”燁世兵權此刻心跳如雷，哪里還等得了，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飛到港口去確認，“不用驚動其他人，我們騎馬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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