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2.22【戮史】往复（现代/连载中 51L更新第九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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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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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樓發表於: 2021-03-27 2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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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29樓(空帝) 的帖子

“艳文再也不会放手了。”
接下来会甜的对吗？

道理，从没有绝对。

頂端

空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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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樓發表於: 2021-04-19 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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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的会的（大概）不过就严格来说写故事的时候也没有想过甜虐的问题，生活嘛

頂端

空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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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樓發表於: 2021-05-02 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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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2.22【戮史】往复（现代/连载中 29L更第8章

***7***

戮世摩罗起来的时候都过了中午了，睁眼觉得头都要裂了，比挺久一次前宿醉还厉害。
他记得那一次之后自己就不太喝酒了……说起来自己昨天，不对应该是今天凌晨，到底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最近的记忆是早上手机震动了好几轮，不知道公子开明又有什么事找自己，昨天给网中人挑的外装是哪款来着？他昨晚打了多久消消乐？——是不是破纪录了？醒来到现在都忘记喝水了，好渴……还有什么事来着——睡觉被子也盖太厚了，捂得都快起疹子了，说起来谁给自己盖的被子——
是史艳文。
史艳文再一次拒绝了自己。

啊——
少年把整张脸都浸进盥洗池
选择性记忆的自我保护措施失败，绕了那么多弯还是没绕开——自己就不能有一天不念着史艳文么？！
不能。
戮世摩罗烦死了。

人总要定个小目标，今天上午不要再想起史艳文——戮世摩罗如是下决心，却在端着水杯走进厨房瞥见厨房垃圾桶里露出一角的包装的瞬间破功。

“史顾问，你手机有响，就刚才。”欲星移见史艳文从从楼上下来，食指轻轻点了点抽屉——里面的手机刚才震了一下他想来还是应该要提醒一下对方。

“嗯，艳文下楼时有听到。”史艳文一边说一边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不由得露出一丝惊讶，立马便回拨过去，过了一会却又放下来——仗义……占线呢。
史艳文摁了两下手机，设置好了什么才放下来，想了一下又拿起来，再回拨了一次，还是没有人接。
看着史艳文不甘不愿又把手机放下——在对方准备第三次拿起以前，欲星移忍不住提醒道：
“如果对方通话中或者占线的话，最好等个几分钟再打比较有效，别急。”

戮世摩罗打了几轮俏如来也没接电话，这让他有点丧气，手中捏着的胃药包装又让他有些上火，放下手机后机身震了两下未接来电显示一条条蹦出来，在少年看清名字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接起。

“仗义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有拿手机——”
“你吃饭了么？”电话那头的声音活像讨债，顿了一会少年似乎察觉自己语气不好，内心深吸一口气放平和：
“——或者说你这周有在下午两点和晚上九点吃过饭的有几天？”
“……不记得了。”史艳文心虚起来。
“找个人提醒你吧，我刚本来想找史精忠但他没接电话。”戮世摩罗想起在厨房垃圾桶看到的胃药包装，只觉得头疼——心理上做的努力就算全废好了，至少他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肠胃不要再毁了。
“其实仗义你来——”史艳文试图说些什么。
“好了，就这件事，我知道你听我声音不自在我马上就挂。”
“我没——”
“嘟——”戮世摩罗难得鸵鸟，直接挂了电话，不想再耗尽气力去应对史艳文可能的各种拒绝。
被挂电话的史艳文倒也不恼不悲——仗义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欲星移看到史艳文被挂电话的样子不由得犯了替人尴尬的病，比当事人更想要突破这种尴尬，这种积极被察觉，史艳文想了想便从抽屉里抽出一叠厚厚的资料，上面贴着密密麻麻的小标签。
“这一本是欲科长你上次说的缺漏颇多的档案，艳文暂且借来将记载空缺的部分找资料补齐了，有些没有佐证的补充只能是艳文根据记忆，所以是手写的标签——字体排得有些密，不过我有用比较整齐的字体，你看的习惯吗？”
“这个字完全就是打印的吧，你会模仿很多种字体么。”欲星移像是看见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凑近标签。
“偶尔也是会有需要冒名签署文件和谈判的时候。”史艳文一边坦率地满足对方的好奇心，一边抬手随意在纸上写下‘物证科欲星移’——连欲星移自己都分辨不出笔迹。
“那我可不能招惹史顾问，万一哪天被偷偷签了卖身契都不知道——对了，史顾问下班能赏脸一起去一趟档案总馆么——我听说你有权限带人进入。”欲星移理直气壮要蹭人面子，果不其然得来了对方一如既往的微笑回应。
“好，不过下班后我也有些最近的工作要交接，可能要麻烦欲科长稍等一下。”
欲星移一边点头，一边笑着接过资料再把卷角抚平，不同以往地缓缓说了句：
“多谢。”

从档案馆往回走的路上，欲星移敏锐地起了话头；
“说起来史顾问你今天一天似乎都在交接工作，是要暂缓工作一段时间么？”见对方没有否认，也没有回答他又补说：
“我上次给你的建议，你——”话说到一半，有一道灰色身影直冲欲星移撞过来，他轻巧闪避开来却也被这道仓皇的身影打断了思路，刚定了口气准备接着说下去时却对上了史艳文沉思的神情，闪过各种犹豫惊疑最后笃定，史艳文扣住了他的手臂——
“怎么了？”欲星移禁不住歪头发问
“刚才跑过去的那个孩子，左边脸上是不是有一块浅色的菱形胎记？”史艳文劈头盖脸就一句话砸过来。
“我以为你刚才在走神。”欲星移边说着不痛不痒的感慨一边在努力回想，最后点了点头。
“艳文的确走了一下神，所以记不清那个孩子往哪边走了，好在前面的路口只分了两边，欲科长——我们兵分两路从这个路口包过去一定可以找到她。”
“但——”
欲星移鲜少有一头雾水的时候——譬如此刻，他还没问两个字对方人都没了，空留他一个人在原地。
过了两秒，他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
“为什么我一个物证科的要做勘探科的事——”
可对方不暇思索将另外一条道交给他的信任眼神——罢了，活动筋骨之于活络思维好比读万卷书和行万里路。欲星移只能这样宽慰自己。

深夜，警局。
“也就是说，你们救到这个七年前被拐卖失踪的孩子，完全是巧合对么？”负责做笔录的警官抬起头来问欲星移。
能算巧合么？
欲星移回答不上来，他瞥了一眼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拿着刚买的毛巾给眼角带着胎记的少女细细擦干净面部手臂甚至手指缝里的灰土的史艳文，后者正在消毒酒精和碘酒之间犹豫。
“你比较喜欢酒精消毒还是碘酒？”最后他诚恳地向当事人提问。
闻言，还在恐惧愣神中的少女沉浸在自我世界的情绪也终于回来了一点，搭在膝盖上的手晃了下，她抬起头看着史艳文，半天没有说话。
“有什么区别？”录笔录的警官替她问道：
“酒精消毒效果比较好也没有颜色，但你伤口太多了全部消毒的话会有些疼。碘酒效果会没有那么好，可能需要多涂一些，会有颜色涂在脸上会显得青肿，洗起来也有点麻烦——但不太疼。”
女孩抿了一下唇，抬手在面部的胎记上抚摸了一下，回答道：
“酒精。”
“我已经狼狈太久了……”
她有一双十分美丽的金色眼睛，直至此刻它们都恢复了顽强冷静。
史艳文闻言眼睫颤动了一下，随后恢复表情——
“好，那艳文尽量轻一点。”
欲星移只好又转过头去继续跟人做笔录。

史艳文给人好好上完药再送去临时休息室完后轻轻带门出来时已经接近凌晨，胃部袭来的细微疼痛让他想起了上午仗义的电话……摸了一下手机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早就没电了。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一块白色的移动充电器递到眼前。
欲星移终于做完了笔录，还顺回来关于受害少女的资料——刚调出来的。
水蓝色发丝的男人一边翻开资料一边说道：
“刚才录完笔录发现手机没电了，想起你应该也差不多，就多借了一个——这个女孩的留档资料已经是七年前的了，模样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幸得凑巧有胎记，不过——这真的是巧合么？碰巧在某一天史顾问在某个地方见过她的资料？”欲星移想对方应该不吝于给自己一个解释。
史艳文从善如流地接过资料，开口：
“眉眼，面部走势，骨相——人的面容基因很大一部分早就暗含在我们的幼童时期，艳文学习这方面知识有些时候了，能判断依据远不止胎记。”
“想不到史顾问还兼修看相……根据幼童时期的样貌预测他们未来的模样，能熟练做到么，况且——”
史艳文认真核对着资料，不假思索地快速回答：
“艳文必须能。”
欲星移心念电闪
“如果不是巧合看到对方的资料的话——难道说，整个中原辖区，所有记录在案的失踪人员资料你全部都记住了？”
“不能说全部……大概近十二年吧，还是难免疏漏。”
时间咬合，欲星移有了预感，而这预感也带了某种翕动——
“——你那时候是存着……某天在路上遇见小空一定认出他来的想法吧。”
双方陷入几秒的短暂沉默，欲星移觉得喉咙开始有些发麻发痒。

“艳文……总归有些奢望。”
史艳文垂眸，那些他自己都曾觉得不切实际的幻想又确实十年如一日地鼓胀着……无数求而不复得的渴望与锥心遗憾连成的深夜化作池潭深渊，被理智吞咽的执拗与妄念如一枚枚刻着那一个名字的银币，落入不见底的池水。
史艳文不肯放弃，魔怔般一次次将愿望投入深渊，或许那些银币堆满的那一刻——

——【你是，仗义！】

天可怜眷。

“可……”
欲星移顿了一下，他听到了某种细微的声音，像是破掉的肥皂泡，轻盈缥缈，但确实有什么碎掉。
“小空已经回来了不是么？”话出口时也不知究竟是在宽慰史艳文，还是自己。
是啊，小空已经回来了。
但这两年间，乃至未来，那些银币仍旧会不断被投入池中，不过是有光照进池水才会看清，那上面已经刻上了许多许多不同的名字。

“那样的痛苦不该有更多人遭受。”
史艳文垂下眼睫，也抚落了还未坠地的那些泡泡
欲星移又想叹气又想笑——真的存在的啊，这种家伙……总想去共情和体谅自己早已承受不起的痛苦。
月明唯恐山阴晦，清风只惜叶落秋。

欲星移自认从不是好人，但这并不妨碍他时不时就会被幼童少年到如今一直在心中此起彼伏的那些东西击中——被屡次摁到水下的葫芦反弹，一蹦三尺高，甩了他一脸水，令人突如其来的狼狈。
——十年间，也许面前的人在救回每一个孩子时欣慰总是抵不过袭来的无尽后怕，循环往复，也总不愿意麻木。
令人措手不及的共情到来像是过量的咖啡因和配错的安眠药，一招不慎，一夜无眠，错愕的感动中还有不少郁闷，可人最后总要为了能合眼而妥协。
“史顾问，你真是，天真又不死心的家伙啊。”
“欲科长应该从一见面便是这样想的吧。”史艳文笑意带着一丝透彻与无奈，眼神落定后却又选择了包容。
“刚见面的事……”被人戳穿欲星移一时语塞，好在对方从不穷追猛打，他才能自己给自己摸了个台阶下。
“我记不太清了。”
欲星移想要抬手摸一下鼻子，好在及时察觉收回了这个小动作，刚想要说什么，却被打断。
“我，有一件事想要请你们帮忙。”
临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少女走到他们面前，细瘦的十指泛着苍白，死死扣在一起，像是用力从胸腔里挤压出什么，史艳文想要伸手抚拍一下对方让其稳定一些。
“我明日恰好成年——我想要跟我的父母断绝关系。”
史艳文的指掌僵在半空，进退不得。

欲星移不动声色伸手将其轻轻压下，转向女孩的时候笑容并不掺杂其他情绪：
“如果要走司法途径，会有一些程序要再商讨”
“虽然是兼修，但我也是有律师证在身的，具体细节我们借一步说话吧，既然你有这个决心，律师费可要打欠条给我。” 男人语气从容而风趣，另一只手指向临时休息室。
少女跟着欲星移离开时不禁回头看了史艳文一眼，对方像是浸没在某种无能为力的情绪波涛中，再没有抬头与她对视一眼，她抿唇不再说话。

欲星移出来的时候史艳文似乎还维持着进门前的低头的姿势，没有察觉到来人已经走到跟前：
“她的案件倒不算复杂，但情形比较少见，受害者被救时神智清醒的便不在多数，如若清醒，幸者所困不长，不幸者……人生已经无法扭转。而所救时也会面临无民事权力，或是需要集体转移，涉案其他无法自主决定等其他问题，而她，介或幸与不幸其间，失踪七年，独自逃出总有足够的勇气和选择的机会，她只是选择了剔除不需要的部分，并不意味着她的人生不完整……”
史艳文始终没有抬头，似乎意识到某些来得太迟却显而易见的结论，欲星移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别扭地宽慰：
“史顾问……可豁达些。”

“那她这些年过得还好么？”史艳文终于抬头问道。
每一个每一个救回来的孩子史艳文都想这样问，可总有更合适的人，他总担忧每一个落下的字都将敲击他人的伤痕。
“她对我没什么倾诉欲望，但为了需要，我也试图问过她的理由……她却问我小时候有没有听过一个童话故事，叫——”
“瓶子里的恶魔。”

很早以前，有一名恶魔被被关进了瓶中扔进了海里饱受煎熬。
第一个世纪它许愿——谁要是在这个世纪里救了自己，自己一定会答应他所有的要求，没有人来。第二个世纪恶魔不放弃地继续祈求，要是在谁这个世纪到来，自己就为他做牛做马，当然，依旧没有人来救我。第三个世纪恶魔许下一座金山……第四个世纪又许下一世平安——可，依旧没有人来。第五个……第六个世纪。
直到第七个世纪，恶魔彻底绝望了，它暗暗发誓如果，不论是谁来打开瓶子，自己都将杀死他。

——【第一年，第二年……原来已经七年了……我祈求了七个世纪那么长，没有人来救我，我已经彻底绝望了。】
——【我恨他们】

欲星移只能转述，眼见史艳文闻言下意识瑟缩了一下，用膝盖想都知道对方联想到了什么，他在一旁坐下，继续说道：
“过长的缺位，根源的遗漏疏忽都给了她选择的动机，确实遭受到的伤害赋予她选择的权力——加上果断与勇气的推进……她明白自己并非别无选择于是做出了常规之外的选择。”
“我们只能尊重正当的恨意。”
一句落地。
史艳文提醒了自己对理想温柔感到触动的能力依旧灵敏，他便回敬以对真实伤害与恨意的深谙和断定。

欲星移把方才买的罐装咖啡从左手抛到右手，犹豫再三还是接着说了下去，他深知他接下来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将被哪怕昨天的自己不屑……
是不自量力，缺乏立场，窥不尽全貌却要多管闲事——
“有句话或许我不当讲，她与小空有些像……时至今日，他们早就将那个「选择」重复太多次，早已足够坚定和清醒，自己回应了自己的求救与祈祷，其实早已没有什么可以动摇他们的选择……我们或许只能尊重。”与前些时候的自己类似的说辞，却换上了完全不同心境与犹豫，他只好承认言尽于此的无能为力——很多事。
人只有真正想要做些什么时才会由衷觉得无能为力。
欲星移将微温的咖啡递给史艳文，递到一半想到上次那杯到最后都没有动过的咖啡，转变的心境使得他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我似乎没有问过，史顾问你爱不爱喝咖啡？”
“其实都还不错，但这几年胃不太好，也就喝得少了。”史艳文愣了一下，微笑着接过握在手中，也没有开封。

“已经凌晨了，既然接下此事，这几天有的忙，她的父母那边也需要想好说辞，需要先回去休息养神才是。”交代告一段落，欲星移起身边提醒史艳文。后者闻言低头从座位下拽出一个纸袋，显然是刚才出去买的。
“我以为你刚才一直在这发呆。”欲星移不知对方有意隐瞒还是心绪过于稳定，他善于察言观色也总是看不出其内心与行为，以至于总在对方身上感受到新奇——这样想着他往那个纸袋里瞥了一眼，意外又不意外，张口了几次，最后只能叹了一口气——
“史顾问，你啊……”

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
少女探出一个头，她深吸一口气犹豫再三还是走出门去——她记得那双蔚蓝眼睛在听到她的请求后流露出悲戚的模样。
或许对方也为人父母，她那样直接而贸然地倾吐诉求显然让对方触景生情，受到伤害。
而在这之前她甚至没来及跟对方说一声谢谢。
可对方已经离开，坐过的位置只留下一个纸袋，颜色柔和，边角也被整理过，像是等着什么人来领取一样……她打开了那个纸袋。
少女睁大了眼睛——
酒精的效力早就过去，她只感觉自己身上每一道涂抹过的伤口泛起隐秘的疼痛……
——袋子里是七个蛋糕。

“最后我离开时她似乎想要问我什么可最后还是没有问，我猜她或许是想问问你，史顾问……她应该很想要谢谢你，只是没来得及。”
“艳文知道。”早在他给少女消毒伤口的时候就察觉到对方几次想要开口，不过是被更加激烈的感情压抑。
欲星移瞥了一眼史艳文欲言又止的样子，便接着补充道：
“「可能我骨子里就并非良善吧，只有恨这个选择才可以给我力量」——她还这样说了。”
“艳文并不这样认为，她并没有恨我们。”一直维持在默许和接受态度间的史艳文闻言立时做出了反驳，欲星移心中对史艳文不再怀有实用主义抗辩或者所谓出于理智的提醒，只在言语虚实间打趣道：
“就算是恶魔，第七个世纪被放出来时听到祝你过往七百个生日都快乐——也不会生气的吧。”
“总会峰回路转。”察觉到对方一直想宽慰自己的苦心，史艳文也打起来了精神。
“史顾问也总让我刮目相看。”
“我也没想到，欲科长体能如此优秀。”方才他们几乎是前后脚追上的少女，对方脚程之快，他确有几分意外。
“少时家中存了全面发展的心思修习了许多体术，志不在此未有精进，研修期间又捡起苦练一番，颇有小成吧。”
“研修期间有什么事发生么？”
“——如果我说遇到一个非常讨厌的学长想着练好以后在门口套他麻袋所以才苦练，史顾问会相信么？”
“欲科长也是师从墨学院吧，你和说的那位学长应该也都是精忠的前辈。”
“你信了，史顾问。”
“所以打到了么。”
“我后来再也没有修习了。”
“这样，艳文知道了。”
“说起来——你有给过小空十个蛋糕么？——还是他不喜欢吃甜的？”察觉到史艳文神色有异欲星移八百里加急寻了个台阶给铺好了，不禁感叹自己真的多管闲事都要管出母性光辉了。
史艳文脑海里出现金属碰撞木板的的声音——是他拉开抽屉动静稍大时总会滚落磕碰到抽屉边缘暗的戒指。
“你手机电应该充满了，可以开机了。”欲星移提醒道，史艳文这才想起赶忙开机。
手机一直在震动，是未接来电的提醒，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半夜两点，史艳文和欲星移对视一眼
手机震得没完没了，终于停下来了的时候……
27通未接来电。
——仗义
欲星移不禁看着对方，露出一个‘祝君好运’的表情。
史艳文只能礼貌和对方先行告别。

返回途中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史艳文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戮世摩罗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
“我今天去了你工作的地方，他们都说不知道你去那了，你又整出什么意外来了。”
“……抱歉仗义，你还没睡么？”
听到史艳文的声音正常，气息平稳，少年放心下来。
“在沙发上睡醒了，正好起来煮个东西，你吃过了我就不煮了。”
“仗义为什么会睡在沙发上？”
电话那端沉默了，过了两秒，对面似乎是喝了一口水——
“如果我说是在等你，你会感到困扰么？”
我都给得起，只是……
感受到史艳文的沉默，戮世摩罗只当自己抛出的问题又让对方难进退了，无妨反正他时刻准备了大把台阶给自己下，少年自顾自说下去：
“我想你大概也没时间吃，我稍微做点吧，正好我也有点饿了，你还有多久回家？”
“半个小时。”
“好。”

史艳文回到家的时候戮世摩罗正从厨房出来，飞快瞥了他一眼以后，就拿着碗筷坐到桌子另外一边去了。
史艳文拿起碗筷吃饭，在这个期间少年一直将视线放在墙角或是沙发垫子上，没有再看他一眼，也没有说一句话。
戮世摩罗余光瞥见史艳文捏着碗筷凝视着桌台，半晌露出一个笑容——那是一个从眼底漫出，却又细细密密渗入骨髓的，如释重负的笑意。
笑什么呢——余光瞥见这个笑容的戮世摩罗和发觉自己笑意的史艳文自己同时在心里问。
此时的心境史艳文感到一丝熟悉，似乎是重逢之后第一次同仗义坐在一起吃饭时……也是这种仿佛被热汤蒸腾起来的气体熨帖着自己五脏六腑的感觉，他或许也这样笑了吧。
笑什么呢？
是感激么？
感谢仗义平安，健康……
还有呢？有什么柔软强韧的枝蔓一点点向他内心更深处生长探寻，他日常隔绝的，去屏蔽的那些情感信号，来不及细思的可能和因为过于理所当然而藏在潜意识里的所求。
他仅仅是希望仗义平安健康么？
只有这样么？
史艳文低垂眉眼，眼睫遮住情绪，他感到空气中有另外一个自己在看着这一切，他脑中清醒过甚，清晰分离着希望与渴望，浮出水面的希望，与沉于深潭的念想，如所有乐章的背后总是埋着定音鼓点……每一次敲响——

——“那么庆祝一下，给我一个奖励吧。”
——“史艳文，我小时候总希望你生不大不小的病，我和小弟一人压住你被子的一边，史精忠帮你关灯……”
——“没想到病得最久的却是我。”
——“你抱了别人那么久，也给我抱一下。”
——“我相信你了~”
——“我照顾自己当然不成问题，要照顾的不是史艳文么。”
——“没想到最后继承了母亲手艺的人居然是我。”
——“你喜欢这个味道啊，你都没说过。”
——“你看，你担心的事都不会发生。”
——“可我又许愿，等我长大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帮你分担辛苦——”
——“但我已经没资格的是么？”
——“因为我动了歪心思。”
自他所记，也许表意多样，弦外之音也不尽相同但少年对自己情感总是同一种倾向……或许爱的形式的确是有些令人意外，但其实自己更加无法接受的并非爱的形式而是——
——【第一年，第二年……原来已经七年了……我祈求了七个世纪那么长，没有人来救我，我已经彻底绝望了。】
——【我恨他们】
爱终比起形式……更有存亡。
——艳文并无多少期望，只希望仗义平安健康地成长，拥有正常安稳的人生。
但如果这份人生……
如果仗义说……
【她只是选择了剔除不需要的部分，并不意味着她的人生不完整……】
【我们应当尊重正当的恨意。】
分离的十年间他不是没有祈求过，只要仗义能够平安健康，即使你会恨我。
那双带着湿冷水汽的手回抱了自己
即使你会恨我，我也——
史艳文，你撒谎。

他抬眸对上戮世摩罗的侧脸，蓬松的深绿色发丝在若有似无的风中的细微颤动，开口之前史艳文又愣住……
他似乎从没在吃饭的时候主动跟对方说过什么话，事实上戮世摩罗凑过来跟他叽叽喳喳的时候太多，像是要堵住他所有悠闲缝隙，但却克制着不侵占他支配时间。
似乎也曾探讨过，他空缺了十年总该有太多该说的话要补给少年，但又不知是否合适……该从哪补起？
——【仗义，你比较感兴趣什么方面的话题，如果——】
——【没有啊，你记得每天跟我说话，就挺好啊。】

史艳文眨了眨眼，他的确不擅长跟少年起话头，想了想他悄悄将筷子伸向桌台一边的调料罐——半路就被伸出来的筷子拦住了
“那里面的辣椒很辣，银燕上次来爱吃我就没换……你别弄混了，你的胃——”
史艳文又笑了，少年意料之中的余光每每总是盯着一个方向。

少年察觉到了对方的故意倒也不恼，只是转过脸来凝视着史艳文，手还捏着筷子搭在桌台上，认命地开口：
“淡了盐还是你有话要讲？”
“我——”史艳文对上少年金眸刚想开口却猛然停住，无数次意料之中，少年总看着一个方向，他脑中全是少年仿佛透过火焰望过来的视线，总是，总是这样看着自己……像是翕动之物都在此刻睁眼，而从水下浮起的事物带着绵延不断的水泡不断在胸腔内某处炸裂，他张口就有什么会飞出来……
他不得不再次低下头去——
史艳文才发觉，他理智剖析也冷静地对自己宣判，却在张口欲言的一呼一吸间，与少年对视的那一瞬间——心跳如擂鼓。

笑什么呢？

不过是笑劫后余生……
他就着低头的姿势抓住了戮世摩罗的手，连着手掌的血管有有密密麻麻的刺痛感传来，成百上千的针尖在心中密封的幕布上扎出孔洞，透光望去就像星空——

——没事，我教你啊，一点点教，教到八十岁你说不定就能炒出史家最好吃的蛋炒饭了
——可我又许愿，等我长大一定会……
你并不是别无选择，这是你的选择……
仗义。

史艳文抓得更紧了，戮史摩罗只觉得指骨都有点发痛，有什么在剧烈跳动……戮世摩罗睁大了眼，刚才有一瞬间他错觉是自己的心跳，但那样的震动确实来自于——
“史艳文？！”
史艳文松开了手。
调整好了呼吸，史艳文抬起头来像是日常交代一样，一边将碗碟收拾到一起，一边告诉戮世摩罗最近自己几个月的工作计划——可能会有许多差要出，因为前段时间接下了很多工作都需要处理，也有很多交接要做，等到都处理完以后会清闲许多……
少年起初还为方才感知到的震颤惊讶不已，听着听着却不自觉皱起眉来，张了几次口，最后却也没打断史艳文说话。
你又要避开我了么？
史艳文话锋一转——
“如果出差我就会提前告诉仗义，计划和日程都会，也会记得按时进食作息——仗义如果想要提醒，或者想要联系都可以直接打电话，如果当时没接到，艳文睡前也一定会看一次手机。”
“艳文也会给仗义打电话……”话语停顿下来，像是为了掩饰某种紧张一样史艳文飞快眨了几下眼睛，急急补上一句：
“每天都打。”
戮世摩罗看着史艳文的眼睛——他试图让自己的神态透出一丝锋利探寻的意味。想来自己拨出去对方没接的电话少说几百个了——还是就算这几个月的，要不是了解史艳文做不出，他都要觉得自己被拉黑了。
可最后他总要败在对方那双澄澈的蓝眼睛下，只能不安地嘟囔了一句：
“你自己说的……”
“仗义可要记得开机。”
“我会等你的。”
“嗯。”
再等一等，仗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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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樓發表於: 2021-05-02 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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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戮世摩罗一边打开冰箱一边将手机换了一边，听着电话另一端史艳文说话，金眸闪闪烁烁，语气却也故作平常模样。
“中午会吃奶油炖菜么？那你少吃一点菌菇类，容易胀气……我不需要，别带特产了，我看你行李已经很满了，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会塞不下……我当然知道，因为你吹风机，胃药，拖鞋都没收，我最后塞进去的。”

史艳文一边蹲下身收拾行李一边开着免提说话，房门虚掩，隔壁欲星移来想进来看看他们是不是可以准备走了就撞上了如下对话。
像是偷听别人讲电话一样，欲星移有点尴尬，只能在史艳文挂断电话以后给出礼貌的感想：
“小空十分关心你。”
“仗义很照顾艳文。”史艳文自然而然地回答并把箱子拎起来。
但……欲星移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小空对你的事一直如此么？我是说嗯……事无巨细。”
欲星移脑中一闪而过‘贤惠’这个形容词，但怎想诡异都挥之不去，他只能急刹车换了个中性说法。
“那他的确十分喜欢你。”

人总是对未知且自己曾尝试思考过许多次却依旧没有有得到正确答案的事物有着好奇，尤其是聪明人，其好奇范围包括但不仅限于天文地理哲学思辨悬案未决以及——家庭纠纷。
具体来说，欲星移八卦了。

“史顾问。我思考了很多可能但各种迹象总会在随后便反驳我的推测……”戮世摩罗怎么看来都不似有怨尤，史艳文更不可能是对他人意志横加干涉的封建家长，
“当然若说一开始的探寻别有目的倒也确实，不过现在我只是很单纯好奇想要问一句——你和小空到底是因为什么问题冷战至今？”
与过往每一次谈及这个话题对方的局促和无可奈何都不同，史艳文只是愈发安静了下来，露出了一个看上去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的微笑，眼中情愫却起伏更甚——这本该是化解的前兆，欲星移感觉却越发微妙。
“那并不是什么问题。”
史艳文转过头来，开口继续说了下去——
“ ”
欲星移睁大了眼。
————

深夜。
戮世摩罗出门没走两步想起没拿充电器，赶紧把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时间是十一点，电量是2%。
“你们有人带充电器么？”戮世摩罗问了周围人一圈，没人有。
“那我还是上去拿一个吧。”
“有必要么，你一会直接开车回家了，路上也没什么要用手机的地方吧，你上楼还要重启一遍办公室的安保系统，麻不麻烦啊。”
曼邪音只想快点回去睡自己的美容觉，美女熬夜可是大忌，但好像也不能直接走了撂戮世摩罗一人。
可话还没说完臭小子已经冲回大楼里面了，曼邪音值得抱臂啧了一声，点了一支烟，静静等着。
公子开明和炽阎天互相对视一眼
“说起来在今个是项目的收尾，怎么不见荡神灭——”
炽阎天扶额，心想公子开明果然没安好心。
“啊，我想起来了，今天是城南那家夜总会‘梅香坞’老板娘的生日诶——不过没关系有小明在项目一样收得漂漂亮亮~”
“说起来老板去拿充电器有一会了。”炽焰天看了眼曼邪音越来越不妙的脸色，想要岔开话题，却不料对面公子开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让他有不妙的预感——
公子开明一边状似不经意地低头划拉手机，一边悄悄向戮世摩罗发出了语音电话邀请，做完这些便把手机放进外套胸前的口袋里，继续说道：
“说起来老板非要上楼去拿充电器大概也是担心一会没电，会接不到电话吧，今天就快过完了。”
公子开明想起上个月他问起戮世摩罗时对方那莫名其妙地炫耀感，心中恶作剧和逗小孩的心思同时腾升而起，在感受到袋子里的手机传来对面接通电话的第一声震动之后开了口——
“是日课哦，接史艳文打的电话~”

戮世摩罗刚接通公子开明的电话就听到对面传来对方念念叨叨什么史艳文的的电话之类的，刚想要问对方在说什么就听到了公子开明故作夸张的一声惊呼——
【哇，曼邪音你动作不要那么大，烟都要甩到我裤腿上了。】

【他有病么？】
电话那头的曼邪音劈头盖脸砸过来一句。
戮世摩罗一愣。

骂完这句的曼邪音抬脚狠狠踩灭了烟头，满脸一副——‘老娘今天不吐不快’的模样，炽焰天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偏偏公子开明还在推波助澜——
“哇，虽然你平时也常常叽叽歪歪恋红梅贱人但你两好歹是打过照面的，你这都没见过史艳文呢就这么妄断人家有病不好吧。”

“我是不知道他什么样的人，我只知道说远了他把人一丢丢十年，臭小子找不到怨不来。说近了，前几个月不肯接电话根本不联系是他，这几个月电话打得像查岗也是他，根本是他说怎样就怎样——他怎么不安个开关在臭小子身上？”
曼邪音连珠炮似的语句把炽焰天都说愣了，公子开明一时间也接不上话。
“就，可能，总有一些苦衷吧才会不自觉回避吧……伦理和性别之类的问题。”炽焰天还是试图缓和一下气氛——戮世摩罗和史艳文的事他多少差不多也知道了，想也觉得很难办，虽然少年心受煎熬的模样他也十分不忍，但这种事总是不好太去苛责另一方。

“呵，风月场上情杀人，恋红梅也是这么哄荡神灭的，我说你们男人是不是就让绿茶一招鲜吃遍天，自己脑袋里都还缺根弦就想着给人编织所谓苦衷的网，我呸！”
“可是史艳文也是男的……”炽焰天总觉得自己也被内涵了，开口提醒曼邪音不要以偏概全。
“就说你们缺根弦，绿茶还分性别？”曼邪音一视同仁，全都乱棍打死。
“说不好，万一在老板和牛头眼里他们就是天顶的仙女呢。”公子开明恢复了戏谑语气，生怕曼邪音还不够上火。
“那我也就夸一句真是绿茶里的冻顶乌龙。”曼邪音本来想翻个白眼，心想这黑灯瞎火也没人能瞅见便也作罢了。
一阵连珠炮式的发泄与沉默过后，半明半暗的路灯旁曼邪音又点了一支烟，烟雾吐出来的时候她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抖落烟灰，情绪透着如烟头般明灭的疲惫：
“我知道你在暗示什么……或许恋红梅也曾用她风月场像骗荡神灭一样骗来的钱捐了几家福利院，可我只看到到我十几年的兄弟伤心难过。也许史艳文也真的人美心善，我不清楚，但这些就赋予了他们伤害爱他们的人的权力么，这些到底是魅力还是资本——我看着倒也像是武器……”
对方突如其来的伤感，一开始抱着恶作剧心态引导话题的公子开明也有一时间愣住，在对方看不明晰的地方悄悄摸了摸鼻子，笑嘻嘻地开口：
“曼邪音啊，你说这段话的时候好温柔，小明看到母性光辉了诶～”
“呸，你们要真是我儿子我一个个拿你们脑袋拖地——头一个就是你，公子开明。”
“你就不兴人家前几个月不喜欢现在就又喜欢了～人心海底针咯”公子开明也不在意耸耸肩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拖着话题。
伤感不过几分钟的曼邪音又上火起来，冷笑一声：
“喜欢什么，喜欢你乖喜欢你体贴喜欢你按时给打钱？”
“恋红梅我是不知道，史艳文自己应该挺有钱的，老板还住人房子。”现场唯一的老实人炽焰天陈述事实。
“这是重点么？！——”真是朽木不可雕，直男脑袋不开窍。
“甭管是哪种喜欢，跟臭小子不一样都是白搭。”
第二只烟也被曼邪音松手丢落，踩灭。
公子开明的手机发出一声电量过低的呜咽，他掏出手机果不其然上面还闪烁着戮世摩罗的私信提醒
【你想干什么？】
【没有~就是我们公司唯一的情感大师真情实感为你开麦，令人感动，实该记录~】
戮世摩罗直接切断了语音群聊，并用管理员权限撤掉了群聊关闭提醒，没有再回任何话，就连走下楼的时的神色都一如往常，经过曼邪音身边看着人脚下的烟头还记得提醒人少抽点烟。

第二天曼邪音桌上的装饰水晶瓶里被插上了一朵花，花瓣细长恣意地舒展开来，映着窗外阳光映在眼中形成一抹亮色，像是许多人视线第一次落在她的红色蔓草纹身上时的惊艳感——问了一圈说今天最早来的人是戮世摩罗~

曼邪音趁着拿资料进办公室的功夫状似不经意搭问戮世摩罗：
“你今天心情很好？”
“不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那就是不好，曼邪音又问——
“那你为什么突然送我花。”虽然这样问，可怎么有女人被送花不高兴呢。
“因为内因无解，所以从外因来解决我的心情状态，我忽然想到，如果跟我共处一室的人心情都变好的话我会不会也受到感染呢~嗯——现在看起来是有点效果。”戮世摩罗笑嘻嘻。
“员工让老板开心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来——”戮世摩罗将安排好的工作打成表递给曼邪音。
“像接受你的工作一样接受这朵花吧。”
曼邪音被逗得想笑，接下表默念了一句臭小子，后者托腮眨了眨眼：
“我看得懂哦。”

傍晚
戮世摩罗回到家想起昨天晾的衣服好像还没有收，收进来折时想起史艳文昨天带着困倦睡意还要拖着嗓音告诉自己明天回来的时间点——时间大概是再过两个小时。

【甭管是哪种喜欢，跟臭小子不一样都是白搭。】

字句仿佛灌了铅在戮世摩罗脑海里反复晃荡，砸得他脑仁都在疼，曼邪音的话引动他在这短暂缓和期内，因疲惫而一时逃避思考的问题——如今他们相处模式，与他所忌惮的史艳文的‘想要回到最初’否有本质差别，是否是他的处境仍旧面临倒转，如避难般回到最初……
他们这一次的和平共处究竟源自弥合还是或有突破？
渴求和欲望再次提醒——这样就够了么？

戮世摩罗想不出结果，白天上班时尚且能宽慰曼邪音如今只剩他一个人坐在这个满是史艳文痕迹的房子的时候，只觉越发烦躁，但他无处发泄烦躁只能又将矛头对准自己——
戮世摩罗不要再想这些了，公子开明和炽焰天的邮件看完了么？一会要去采购下周的食材清单列了吗？换季都快一个月了地毯洗了么——你很闲么？！
少年起身弯腰直接把地毯抽出来卷成一捆，深吸一口气，以繁杂事务的处理来堆积对抗情绪——

戮世摩罗冲干净地毯上的泡沫时，水声开到很大以至是史艳文走到身后了都没有发觉。
“嘶——”
酸性泡沫溅到眼里，戮世摩罗不得不关停水龙头，水声停止的刹那细微的气息和响动一齐朝着他涌来。
少年整个愣住。
“还会疼么？”史艳文朝他眼睛吹了一口气问。
“唔……”戮世摩罗睁不开眼，感到对方拉着他的手牵到一边板凳上坐下，翻出棉球沾了点水轻轻掀开少年眼皮洗干净泡沫，待对方睁开眼才又问了一句：
“现在还疼么？”
“其实没必要搞这么复杂，我自己多眨两次眼睛就好了。”戮世摩罗一直低着头盯着史艳文的鞋面。他还是觉得很累，说话也没有多少劲，加之他的嗓音略微沙哑听上去颇有一丝不耐烦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也没听到对方带着惯常礼貌妥帖笑意的回复，戮世摩罗这下才真正抬头望向史艳文——对方眼中竟有一丝慌乱委屈。
“仗义……你不喜欢这样么？”
戮世摩罗一阵莫名，情绪起伏间自身也挣扎出一丝不甘，就像是冲撞着找不到出口——
对方总是每一句话都诚挚得像誓言，可你下次无解的沉默又会在何时到来？
戮世摩罗早知自己已毫无防备，也想要同对方对峙嘶吼在这僵持数月间每一个头痛欲裂的半夜——这种问题有什么意义——如果说一声喜欢你就会一直这样对我么？
他看不懂史艳文此时的目的，也问不出口那一句——
你真的关心么？
算了，自己又有什么样的筹码去质问对方，
少年弯下腰去帮史艳文把裤脚卷起来一点：
“我在冲洗地毯，浴室里都积了水，你过来弄这些鞋子裤子都会湿。”
“仗义现在就要洗完么？”史艳文突然问道
“也不一定。”
“那一起来吃饭吧。”
“你先吃吧，没差。”
史艳文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但艳文喜欢跟仗义一起吃饭。”
戮世摩罗一阵心悸。
发现自己的语气因为紧张好像有一点强硬，史艳文只好再次拉起对方的手，少年也只能就着他这个动作起身。

【甭管是哪种喜欢，跟臭小子不一样都是白搭。】
像是卡顿还关不上的复读机，戮世摩罗无法阻止这句话的循环。有什么一直在他胸腔催逼就像是逼到堤坝跟前的汹涌潮水，每一次排浪声都动摇心神。
你喜欢什么呢？
什么样的喜欢？
可他机会从不充裕，戮世摩罗凝视着史艳文的背影凝神再次聚拢了堤坝。
不是现在。

“仗义，我明天还会出差一次。”史艳文夹了一口菜，开口说道。
“这次日程隔这么近的么？你记得不要漏东西。”
“嗯……因为前段时间揽了很多工作。不过很快就处理完了，仗义等一下……”史艳文急忙解释。
“等什么？”戮世摩罗不过顺嘴一问，沉默却使他顿感一丝异样，像是某种暗示，空气中有一种奇异香味，跟热汤的香气丝丝缕缕分明开来，他不知怎么想起第一次与史艳文接吻的情形——
累累果实压弯的枝条轻垂到了窗台上，这一次它们没有跌落……香味比任何一次都要稀薄却明晰，比起熏然更像是刺痛。
他看着史艳文，后者第一反应是眼神闪躲，但也在用某种勇气维持着自己目光不移，少年又听到了排浪汹涌。
在堤坝崩溃之前，香气也会刺破皮囊吗？

戮世摩罗开口：
“你知道我在等的是什么吗？”

史艳文想要开口回答却只觉得喉咙一阵刺痒，有什么柔软又密集的东西层层沓沓铺叠起来掩盖了他的口鼻，散发出浓烈香气。他想要抬手，却觉连拿筷子的手都觉得被什么软韧的的藤蔓缠住，细芽般的刺就要生长出来。
看出对方微妙的动作戮世摩罗直接顺着轨迹帮史艳文夹了菜——动作似乎也有一丝紧张，他将菜几乎是摁进了史艳文的碗里。
史艳文几乎可以看清淡色汤汁浸渍着米饭粒的痕迹，断续地嗡鸣怎么也无法止息，他完全找不到刺痒的根源，只觉得手脚发麻，不应该的，他应该更妥帖合理冷静地回答，他知道的不是么？他可以平静下来像告诉欲星移那样——
“仗义……”
他无意识地叫了一声，像是缺水地挣扎与混沌地呼救。
“什么时候走，晚些时候的话我送你。”戮世摩罗退了一步故作轻快语气。
史艳文终于缓了过来。

“你怎么都不说话。”
戮世摩罗在堵车的间隙指尖一下一下敲击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着坐在后座的史艳文，昨天还有点意外他真的答应让自己送——说起对方好像是第一次坐他的车，且不论对方自己也有车，史艳文根本就是要跟公共交通相爱一生的人。
史艳文刚上车的时候，出于坐别人车的礼貌距离从来都直接进后座的行为似乎让戮世摩罗不高兴了，可对方也没纠缠太久淡淡看了一眼也就调过头去开车，他却不得不细细思索，忽视了这一路的沉默。
此时少年一句话砸过来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戮世摩罗擅长不给自己冷场，很快补上了：
“啊——我忘了，好像本来就基本都是我在说话。再过两个路口就到了。”
史艳文这会突然非常想要看清戮世摩罗的表情，可后视镜总是看不分明，直到下车的时候，戮世摩罗一直轻车熟路地帮他拖着行李往前走，问着检票口在哪你同事有没有来接的时候，也没有回头……

史艳文虽然想要说什么，就像是捏着一块已经被手心捂热的石头，犹豫要不要投向这深潭水面。
——而这僵持终于还是在他被人潮簇拥进安检口时被突如其来的铃声打破，是戮世摩罗的特别铃声。
史艳文有些奇怪为什么刚才不说，要此时过了安检口给自己打电话呢，他接通了，对方那边却半天不出声。

“仗义……怎么都不说话。”
“这个机场外面有钟楼呢……”少年开口，话题异常跳脱含着某种虚无缥缈的笃定。
“嗯……是很早之前留下的，据说以前中心广场还会举行社交舞会，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史艳文放松下来，同以往一样不管知识还是闲散逸闻什么的，他总乐意将所知分享给对方。
“听起来很像灰姑娘……说起来我还没听过这个钟响，不知道响起来以后会发生什么。”
“可能你不怎么来这边所以没有听过……理论上他每天都会响，如果是跨年的话会有烟花仗义”史艳文有越来越强烈的预感……他尽可能认真回答戮世摩罗每一个不着边际天马行空的问题。
“钟响之后灰姑娘就会变回原样，说不定我也会变回你想要的“原样”——我会在这等到那声钟响。”
“仗义，仗义——”
电话挂断了。

「你知道我在等什么吗？」

史艳文在机舱里睁开了眼。
“艳文，艳文？”
“艳文——”
“抱歉，我走神了。”史艳文这才意识回笼。
“感觉你精神状态不太好诶？是不是这样连着出差还是太辛苦了？”燕驼龙担心地看着史艳文
“也许，飞机快开了么？”史艳文换了一个话题。
“嗯嗯应该还有一会吧，你累的话赶紧闭眼休息一会吧——其实这次你不去也没什么大事。”
“工作毕竟是艳文接下的。”
“工作是做不完的。”燕驼龙一边递给史艳文苏打水一边宽慰对方不要神经太紧张，殊不知对方此时完全不是因为工作紧张。
那通电话……
之后史艳文不论再怎么打过去都是关机，戮世摩罗不再解释也不再抗辩颇有将最后希望悬于蛛丝的决绝。
变回我想要的‘原样’？……史艳文只觉得一阵阵心悸。

——【看，你担心的事都不会发生。】

仗义是用什么样的表情，说着这句话的？

戮世摩罗围着钟楼走完第十三圈的时候循着着响起的钟声抬起了头——古老沉重的响声带来整个楼身都在细微颤动，抖落些微墙灰，落在他的鼻尖。
他想要掏出手机确认一下时间，才发现早就没电了。
少年只能朝着广场中心走去，此时广场上空旷了许多，只有零落的人影来来往往，很容易就可以看得清每一个人——
没有史艳文。

他并没有多少犹豫的返程，直至回到家楼下时抬头看了一下夜空，这会飞机应该早就启程了。
到这时戮世摩罗一直憋着的一口气才舒了出来，开始整顿思绪——
从太早之前就偏移错置的感情，不论是表达时机和方式乃至渐进的进程他都反复考虑——何时该行动何时该沉默，言语和行动的表达哪一个才会最早传达到对方胸口。
他犹豫谨慎地试想了太多次许多次，毕竟他很清楚那机会从来不多，只要逼到出口，他们之间总要面临去留。该怎么做？他该说到何种程度？亦或怎样的气氛下才会增加概率？是触摸到史艳文心跳的时刻，还是数次僵持？是他一往无前的当口？还是令对方避无可避的情形？
直到刚才他才终于明白，那从来不取决于自己选择的时机，因为——
那是史艳文的选择。

可人总是要为了自己无能为力的选择而努力，狼狈和挣扎都只能换来可惜。
戮世摩罗在家门口停了下来，两年以前他站在这里，在带着水汽，湿冷而沉重的一呼一吸间，以回抱的姿势，埋葬了充斥胸腔浓烈得比爱更加疯狂尖锐的感情，就像是诀别了某一个自己。
而现在他依旧需要冷静对剩下的这个自己下达最后的通牒——若他可以诀别经年增长的不甘与恨意，那与之相伴在每一初缝隙里错根深长的非正当的爱是否也该可以。
还不能到此为止么？
少年轻声询问着心中堪堪熄灭的劫灰一捧。

思考却被门内细小的响动打断，就像是打火石窜出的火星，死灰复燃激烈得让少年一瞬间就口干舌燥——立刻魂不守舍地找起钥匙，比任何一刻都更加慌乱。

门被拉开之际满屋早就看惯了的灯光却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穿过玄关比他绕过的十三圈广场更长，他看到了沙发上的身影——

史艳文坐在沙发上，听闻响动时身形摇晃了一下，就像是突然惊醒，过了好一会，这才转头与戮世摩罗对视，眼神中有惊疑迷茫——脚边还放着自己收好的行李箱——

“仗义你刚电话里没说，你要走……”
史艳文的语气甚至有一点委屈，恍若指控对方说话不算话。

戮世摩罗感到一阵失落。
果然……

少年在要怎么解释的纠结和对方并不是如他期待的那样回来找他的失落间，不断拉锯——
离开么？
不得不说他确实动过这个心思，时此时若说放弃威胁太显大度，他不过是舍不得，他好不容易才找回来，就算无法得到期望中的回应也只能接受，才在话冲到喉咙的瞬间改了口——罢了，如果那是你的希望，我们便变回原样。
可他总还想挣扎，便用了模棱两可的说法——尽管他从来清楚为不是自己可以做下的选择挣扎该是多么狼狈，可这点小心思对面史艳文的委屈也瞬间粉碎，他百口莫辩，只能垂头，一步步朝着史艳文走过去，最终在他身边蹲下认命地打开箱子开始往外一件一件拿着东西，直到箱子里只剩下一些要放回卧房的衣物时才重新合起箱子准备起身，要拖回卧室，起身时开口：
“我不会走的，行礼收着玩的。”
说完又觉得理由根本烂的没人相信，但心迹倒也不作假——管他的，他的爱情都发讣告了，他有什么办法。
但还是补充了一句：
“一般同一目的地的航班还会有票，你快订了，不要耽误出差——”既然已经得到了答案，少年不会放任自己再折腾和耽误对方行程下去。

“好，那艳文也不走了。”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史艳文也莫名做出了回答，其间毫无逻辑的因果关系连接成了一种隐秘承诺——
他终于将手中的石块投入深潭，打破了平静而僵持的水面，落水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行李箱翻倒在地。

史艳文感到一阵眩晕，不仅是说出话的精神脱力，他也在瞬间被少年带着发狠力道按进沙发里，此时逆光他更加看不清戮世摩罗的表情，可比起自己对方此时更像惊弓之鸟——
“我说得应该够清楚了吧——史艳文。”
“——爹亲。”少年难得地呼唤了一声，加重了每一个音。
“我再说一次，今晚不一样，你现在说留下来意味着什么你知道么？”

【你知道我在等什么吗？】

“知道。”
史艳文闭上了眼再睁开，确认自己的心跳和那时一样。
“意味着你接受我所有感情，亲情——”
他伸出手环抱住了少年接上没头没尾的话语：
“和那之外的。”
“史艳文。”少年最后一次示警。
那双手在戮世摩罗肩颈后摩挲最后扣紧。

“意味着你愿意跟我上床。你听懂了么？”
所有狼狈挣扎都不过是为了剥去粉饰与伪装，他不打算再做出任何可以让史艳文‘曲解’与‘缓冲’的表达——他的欲望从来如此赤裸。

史艳文紧紧抱住了他。

————TBC————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