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2.22 (默俏現代) 靜水流深，公開特典第二、三、四篇，486F-488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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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飄綺

遠謫、漠視、古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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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92)

410樓發表於: 2015-06-14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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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又是一年夏末，臺北的蟬鬧得不像要換季的模樣。即使朝暖暮寒、即使幾場豪雨，仍舊一聲聲吼出死前最後的燦爛。
無視時序的牠們醉生夢死，亦或死生不過一場大夢。夢裡，俏如來走在路上，昂首血雨滿天，魔瘟擴散，點點落下似白朗峰終年不化的冷雪，他回頭，看不見會議結束後默教授隻身離去的機翼。他是修伯里筆下滿心憂怖的飛行員，以為海是一面裂痕累累的鏡子，鏡裡默教授笑怒模糊，不似人間。
那一面默蒼離總在擦的鏡，哪兒去了？
俏如來持續前行，一路風刀霜劍，他撇頭躲不過默教授丟下的論文，一張張一片片紙花紛飛是那一年萎謝的杜鵑。他以同樣姿勢彎下腰試圖拼湊，花瓣再集合不出一句簡潔的戀語，滿是紅字的紙張聞不出任何香氣，如默蒼離破開的胸膛，靠近了也只有僵硬的冷漠。
默蒼離的氣息，是否漸漸淡了？
俏如來一再拋下與拾起，殘餘的情感像融化的琉璃，稀薄地閃耀最後的熹光，是每一盞熄滅的燈，在和室仰臥可見的天花板、在廚房相擁的門板旁、在走廊微步經過的低腳處。垣頹樹枯，一點一點珠光已撿不起，消融淌出心口，冷卻成為餘燼。
默蒼離的琉璃珠，是埋了起來、或者浸在深淵？

蟬鳴猛然死寂，取而代之是電子錶冰冷的鈴聲。俏如來醒轉，擦擦臉──溫潤乾燥，淚痕死乾。
俏如來按掉鬧鈴，見是下午一點半了，短暫的午休因為舊夢而冗長疲憊。他洗了把臉，收拾東西出了研究室。
隔壁研討室正有學生要進去，見了他紛紛招呼：「俏教授好。」
「好。」俏如來微笑回應，「上誰的課呀？」
學生臉頰微紅，「溫皇教授！」
俏如來面色不變，「溫皇老師難得回來一個學期，你們要用功喔。」
學生們恭敬稱是，在他身後發出一陣壓抑的尖叫聲：「俏教授好帥──！」

俏如來失笑，轉過迴廊，廊柱投下一層淡漠的影子，俏如來笑意消失。路過了系主任辦公室，欲星移恰在窗邊洗手台給魚缸換水，俏如來微微點頭示意，欲星移視而不見地轉背過身。
俏如來歛下眉睫，又抬頭揚聲道：「主任，待會兒的會你過來聽嗎？」
清朗的聲調迴盪走廊、裏頭的助教想必也聽見了，於是欲星移回身笑道：「喔，你們忙吧，我有事就不去了。」
俏如來乖巧地應諾，腳步不停地走了。臨到系辦前，就見蒼狼推門出來：「啊，俏如來。」
「蒼狼。」俏如來走上前，「今天還挺熱的。」
「是啊，嗯？」蒼狼捧著一疊講義在手上，望了望他，「喔，你開會啊。」
「是。」俏如來做了個煩惱的表情，「總是開不完的會，你怎麼也不來幫幫我？」
「哈哈！」蒼狼大笑，又擠著眼睛詼諧道：「我還很菜，這種事就麻煩你們啦。有課，走囉，改天吃飯啊。」
「嗯，再見。」
俏如來走進會議室，右首第一個位子雲十方從書裡抬起頭、與他默契一笑。另一側，競日孤鳴的掌心從姚金池隆起的肚子抽回來，對他點點頭。
「看來都到齊了，」俏如來在主位坐下，「開始吧。」

窗外來了一陣午後雷陣雨，巴掌似地打溼了長長的柏油跑道，飛機的前輪濺出一片水花。

「散會吧。」傍晚，俏如來收拾了資料夾站起身，先對桌子那頭的何問天說：「會議記錄就麻煩你了，明天……嗯，後天給我來得及嗎？」
「好的，俏教授。」
「去吃飯嗎？」雲十方同樣站起來、掮過背包帶，俏如來對他笑著應了。

二人來到校外的餐廳，擇了靠窗的老位子坐下。
「吶，」點完餐，雲十方率先說：「默先生這陣子就該回來了吧？」
「嗯。」俏如來向服務生點頭致謝，拼起環保筷，「大概吧。」
雲十方皺了皺眉，沉默地咀嚼過後，仍不懈地開口：「前幾年默先生忙也就算了，這一年休假又跑出國，你們……還好吧？」
俏如來垂下眼睛，佯作忙著用餐、不暇答話。

幾年來，默教授先是接了系主任（欲星移在那之後就不怎麼跟「默黨」的人說話了）、又做了全國的中文學門召集人。俏如來從旁的管道得知，史艷文的幾些政策舉措也有默教授的手筆，實是忙碌異常。
俏如來則是在默教授勒令下迅速拚完升等，今年度才剛轉正教授，文章寫得慢的雲十方、近年忙結婚造人的競日孤鳴都比他緩一些。
走得快了，難免錯過些許風景。

俏如來沒能看見，默教授關上書房門沉重的嘆息；俏如來沒能看見，默教授聯絡審查委員偶爾低聲下氣；俏如來沒能看見，默教授皺緊的眉尖、捏緊的拳頭，搔弄小北的耳朵、笑意恍惚。

默教授彎下身，併攏了皮鞋──俏如來去年寄給他的──走進客廳落座後抬起頭，廢蒼生對他冷冷地「哼」了聲。
「神經病，」廢蒼生譏笑道：「難得偶爾也有你求我的一天啊？」
默教授沉默不語，垂低的視線裡廢蒼生的居處裝潢竟意外得典雅，掛了一幅雲十方的字，默教授便觀賞了起來。
那頭廢蒼生踢掉拖鞋──倒是更符合他的脾性許多──翹起腿仍一副小人得志面孔。「怎麼？俏如來受不了你的陰陽怪氣了、杏花君也懶得理你了對吧？還得要我去給你接機。」
「你跟杏花不同，」默教授轉過頭來，「你不會向著我。」
廢蒼生額邊浮出青筋，莫名地懂了這個「不會向著默蒼離」等於「不會幫俏如來說話」的公式、又因這莫名的理解而更加憤怒。
「你活該。」廢蒼生還想說話，忽然像是受到提醒一般、抬眼看了看壁上掛鐘，「你等一會兒。」
就見廢蒼生迅速起身（以這把年紀也算不易了，默教授想）、進廚房端了杯水出來，竟逕自轉進去內室了。
默教授於是也看向掛鐘，數得分針堪堪走過一刻鐘，廢蒼生才空著手從內室走出來，理理領口、難掩滿臉春風得意。
廢蒼生甚至不遑坐下，直接站在沙發邊道：「沒事快滾，我這兒忙得很，不歡迎你！」
默教授瞇起眼，顯露出估算的神色。廢蒼生倒也不掩飾臉上的不自然、反而引以為豪似地對他一陣冷笑，終究還是回到沙發坐下。
「說吧。」廢蒼生冷著臉，卻仍是開了口：「找我要幹嘛？」

夏秋之際，日頭落得慢，殘餘的夕暉一半灑在巷弄裡的舊磚牆上，一半映著俏如來銀白色的頭髮、恍若神祇。
俏如來的抑鬱竟似十足渲染、惹得雲十方也默默無語。從餐廳轉出來，滿排舊式教職員宿舍的灰牆斑駁得彷若時間倒轉了一個世紀。俏如來望向巷尾那頭，曾經開張某個咖啡廳的轉角、如今已換了招牌，身旁的也不再是那個人了。俏如來極目遠望，他知道那一端總還有人可堪告解，於是他說：「也許久沒見宮本師了，不如順路走過去看看？」
太陽下山了，早亮的街燈在雲十方眉宇投下一陣陰影，他說：「這些天……恐怕不太方便。」
「咦？」
雲十方的苦笑略有些艱難，「是劣生的不是……最近，在幫小恆勒戒。」
俏如來瞪大了眼睛。

路燈一盞盞點亮，默教授終究被廢蒼生轟了出來。他撢撢身上塵埃，推著行李箱叫了輛計程車──國內的計程車司機政治涵養頗高，馬上便認出來他是連任的市長傳聞中的軍師，禁不住在後視鏡裡打量他。
默教授面無表情，指頭落在行李箱捲起的貼紙上、下意識地摳了兩下，又捏了捏拳，從鏡裡把司機的視線冷漠地瞪回路況上。
早就習慣了，默教授想，他已習慣承受他人的眼光而無動於衷，不論是普羅大眾的好奇與敬仰、知識分子的嫉恨與忌憚，不在乎的人的眼光、他從不放在心上。
周遭親友的眼底含蘊，他則能讀懂各種內涵。他曉得廢蒼生純粹覺得他自找麻煩發神經、並非涼薄而只是懶得為他花時間。他知道杏花君心裡願他歡喜、見不得他把唾手可得的所有任意輕擲。
默教授能可將俏如來的心一眼望穿，那綿密柔情、能單純因為彼此相伴而感到真摯的喜悅。

默教授回到家、打開燈，張望一室幾乎毫無異動的模樣。睽違一年的小北、小東西機伶地竄出來，觀察兩眼後很快地認出了他、撲上來撒嬌。
滿五歲的小北健碩有力，直把默教授撲倒在沙發上、金黃色的大頭蹭得他領帶都亂了；小東西則溫柔多了，黏在他褲管邊不停地膩喊。
默教授不由得低笑兩聲，難得放縱地癱躺下來，也不嫌熱地攬住貓狗，靜靜地出起了神。

太舒適了，旅途勞頓的默教授昏昏欲睡，想著這樣狗兒子貓女兒愛嬌的承歡，家裡環境幽靜恬淡、社區機能便捷如意，學校工作瑣碎且一成不變，堪稱內外無事──這樣的生活太過平靜，像是把俏如來的羽翼甜美地折斷。
默教授總是高速運轉的腦袋最後緩了下來，只剩一篇簡易的正反合論述：他該放走、甚至推走俏如來，打磨那珠光更耀眼輝煌；他也可以推翻自己的一廂情願，仍舊在此窩居中把日子過得喜喜歡歡的、歲月靜好；但他終究欠俏如來一個公平的選擇。
午後陣雨的溼氣竄入鼻尖，默教授睡著了。

今日的雨可謂乾淨俐落，只在下午痛快地傾盆、傍晚時雨腳點滴、入夜後歸諸平靜。
俏如來在研究室收拾完東西出門，隔壁研討室竟依舊燈火通明──溫皇回校後欲星移為他大開綠燈，這個時間或許是溫皇在帶研究生的讀書會吧。
回頭鎖門，俏如來握著破舊的門鎖，這是往時忘今焉的研究室，這學期起他與雲十方共用。他轉過頭，溫皇舊研究室的所有權幾經遞嬗，曾經他也有那把鑰匙。
俏如來下了樓走到停車場、思緒翻湧。

雲十方常常嫌他退得太多，比如好好的研究室說還給溫皇沒二話就還了。但是，他不明白，俏如來想，一切犧牲但求值得。就像其實雲十方為求天恆君勒戒功成、反倒不經意傷到了宮本，凡事皆為取捨。
天恆君吃喝嫖賭毒無一不沾，雲十方卻毫無怨悔。
──小恆性子不好、喜歡玩，甚至會犯下錯事；但是，劣生依然希望他好。雲十方說。
「希望他好」。

俏如來驅車返家，一路上不停梳理往事歷歷、品味並且自省。
他仍然感覺這樣的日子喜悅得無以復加，濃情蜜意像是把他拋進水裡、或者他情願自己就是那水，溫柔地將默教授淹潤，願能洗淨琉璃珠上的鐵血、使重返光潔。
默教授的心卻始終停駐岸邊，漠視他驚滔駭浪或涓涓潺潺，他像錯位的河道，越沖灌、卻離默教授越遠。
他一陣陣一次次、執迷不悟地拍上岸頭，卻只換得默教授疲憊的回聲：「走吧」。
俏如來轉過頭，副駕駛座荒無人煙。

一到家，俏如來敏銳地察覺空氣裡有默教授的味道。
他急急走進、忙忙停步，夜裡隱約的月光，折照著默教授平靜的睡顏。
小北精明地聞到了他、搖擺著大腦袋就要下來，俏如來忙放輕手腳將牠抱起、低聲地哄了牠去玩。
默教授整潔的髮線也因風塵僕僕而顯得凌亂了，俏如來硬睜著眼、想要好好看清他，用盡全力卻僅能輕輕地握住默教授的手指。
這多年難得能有如此安寧，俏如來像是禱告般，提起默教授的指頭、貼上了他的唇瓣。
無論如何──俏如來心道──無論如何，你說你捨不得我。

電光石火間，宮本提點的一句話射入腦海：「知道一個人，不是看他『說』什麼，要看他『作』什麼。」

──這樣的文章就想升副教授？你以為審查委員都像初禪心一樣好說話嗎？
──啊……可是、可是，可是一步老師的書裡也說……
──這麼想給他歌功頌德你應該去拜他為師，我沒有這種毫無學術創見的學生。
──我、我知道了……

──專心拚升等就夠了，寫那些東西做什麼！
──那是學弟邀我寫些日常生活的專欄……我……
──所以就把私事公諸於眾？你就這麼想出名？
──不……我、我，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俏如來驚覺知道與做到的落差猶如鴻溝，默教授傲慢地站在高崖，氣宇宏闊高山仰止，然而遼遠難親。默教授兼且口是心非，像聲符與意符斷裂了邏輯，他越斟酌、便越迷惘。
我並不是累了，俏如來心底自語，不是倦了厭了膩了傷心了。
俏如來站在河的那一頭，用千百餘年的力勁，卻只能小小聲向默蒼離致歉。
我只是發現，一時選錯岔路。

俏如來眼眶潤熱，又連忙掩面擦眼──他知道，淚水只是徒勞無功。

默教授醒了過來，便見俏如來跪坐在地板上、低頭揉著眼睛。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像是可以千千萬萬遍地為俏如來擦臉，卻立刻警醒地頓了動作，忙踩煞車的指尖甚至微微顫抖。
同樣的手掌，曾經無可救藥地一遍又一遍擦著那彷彿永遠血痕未乾的銅鏡，曾經輕柔地抹過俏如來的淚痕。他像死刑犯一般伸出手，任廢蒼生挑著簡直像想敲斷每一根手指的眼光、評估著哪裡下針錘鍊筋脈直至壞死，但他又在臨門一腳之際退縮，惹來廢蒼生破口大罵掃地出門。
你等不知──默教授想，曾用來半真半假的哄騙仍舊是他心底最不堪的秘密──你等不知，他的滯留使他何等懦弱。

默教授眼裡水氣氤氳，一瞬間幾乎是癡迷地望著俏如來──像孩子一樣，眼淚與任性、只屬於在乎的人。
泰戈爾說：眼睛為他下著雨，心卻為他打著傘，這就是愛情。
默教授想：我願為你的傘，可是我千瘡百孔。
默教授為俏如來擦去他的眼淚。

俏如來猛回神，對著默教授模糊的表情，三分羞愧、三分淒哀、更多坦然純粹地說：「我想你了。」
「嗯。」默教授簡短回應，讓俏如來把他牽起身，用了遲來的晚餐、收拾了行李、洗淨了旅困，再一程將他牽回房裡。

俏如來已適應了乾癟的沉默，這些年裡，竟如初入默教授門下似的、除了斥責得不到半點溫存。俏如來也順從了空洞的主動，他往那座懸崖勉力投擲一切話語，卻只回得寂寞的風聲。
俏如來撇著頭更衣，側耳聞得一聲金屬頓在木製床頭櫃的沉重響動。他轉眼去看，見得是一只精緻的懷錶。
「老師，給我的麼？」俏如來恍惚問道，默教授只是背著身把睡衣摺在一邊，隨口哼了聲「嗯」。
勾著虛弱的笑，俏如來拿起懷錶端詳：「還以為今年生日老師不送的……」突然他失聲一頓，見這懷錶作工精細、雕刻優美，打開蓋子，時針與分針紋絲未動。
俏如來僵硬地望向默教授，赤裸的背脊肌理勻稱、更襯得那一頭淡綠的髮絲清爽柔亮。俏如來走上前，抖著指頭撩開層次分明的鬢角，眼尖地發現耳郭後面一綹白髮。

俏如來嗚咽一聲，猛然將默教授撞倒，大顆大顆的眼淚冒出來，連著他啃咬默教授的嘴角與鐵鏽味並呈。俏如來像是要掐死默教授一樣撫摩著他的身體，體溫馬上竄升、心內卻猶如寒冬。
俏如來哭了一陣，感受著肌膚相親的美好，卻不敢睜眼，如此矛盾──默教授掌緣的細繭摩過他的臉，一滴一滴地將他的淚水拂去。他驀然福至心靈地領悟：默蒼離在高山上那樣遠、其實也那樣孤獨；他在河那一邊那樣無情、其實也那樣冷。
默教授本身即是進退維谷，在靜水裡艱難跋涉，回頭卻遲遲拉不動他，陷在深淵的漩渦，對著他憂傷地皺眉，卻背著本可昂首笑看的天際。
「蒼離……」俏如來低泣，摸索著將默教授填入體內，再哽咽一聲：「我明天就搬出去。」
默教授眼裡流光閃爍。俏如來彎下腰，按著默教授的心口、舔吻默教授嘴角的血絲，問：「你疼嗎？」
默教授畏縮地閉上眼，放任俏如來支持著身子將他吞吐。往事如繪掃過腦海，他卻不願違心否認。這一條路暫且走了半生，俏如來顰顰笑笑、高語低吟，卻是他血染了那精巧的唇瓣，淚痕霑染。
他決定了。默教授告訴自己。他終於決定了。

默教授睜開眼，迎向俏如來潸然慘然、釋然澹然的目光，那斑斑血跡沾在俏如來的唇吻妖豔異常。默教授坐起身，摟住俏如來的腰，點點將血淚吻遍，挺身直至俏如來深處。
「不疼。」默教授安慰似地說，翻身將俏如來壓倒、猛烈動作，心底祝語：我的燈──翱翔天際的──別怕風別怕雨，有我不疼。

清秋夜冷，默教授收拾了床單，將俏如來洗漱乾淨了先趕回床上，在浴室裡刷了牙，嘴唇上的創口不再滲血，默教授也不擦藥。
回到床鋪躺著，俏如來纏過來要抱，默教授由著他。
俏如來枕著默教授的胸口，牽住默教授的指頭，低語道：「你當年對赤羽先生說的話，是謊言吧。」
默教授唔了聲。
俏如來眼睫輕搧，梳理默教授蓄意的種種誤導，恨意與藥是默教授矛盾的思緒，正如此情此際，默教授細細琢吻他的髮旋、終可毫無負擔毫無保留。
俏如來於是說：「往後別再吃安眠藥了，真有什麼不好要去看醫生。獸醫說小北要多跑跑，啊……小北我就不帶走了吧。五樓王先生他們家老是說想和小北配種，我看他們家Tina也很乖，可以讓牠們相處看看。還可以讓你……」
俏如來抬高視線，「睹物思人。」
「用不著。」默教授淡然道。
俏如來微微一笑，下頷磕在默教授胸上，「你在歐洲這一年常做夢嗎？」
默教授揉揉他的頭髮，「畢竟浮雲遊子。」
二人精神默契同遊，想起這個關鍵字在李杜的詩句裡如此多情，並且入夢。俏如來便調侃道：「我可還活著啊。」
默教授暗自回應：在我此生。

俏如來絮絮叨叨地說了一筐話，堅持睜著眼望著默教授，彷彿可以這樣看到天明、直至生命盡頭。
默教授始終相陪，也偶爾提一些休假這年在歐陸客座的瑣事。清晨時分，俏如來話聲漸細、終於睡了過去。默教授一直、一直地，凝望著他。

早晨，俏如來慵懶地醒轉，用了默教授準備的早餐，收拾了公事包便要出門。
「師尊今天早上沒課吧，」俏如來打著領帶，低頭輕輕抬腳將小北趕去瓷磚地板窩著。「喔，先前跟欲師叔打過招呼了的，幫你公告十月開始上課，師尊還可以再休息一陣。」
「無所謂，」默教授說，見俏如來一邊分心逗狗實在不得其法、上前給俏如來打了個漂亮的溫莎結。「讓溫皇再代一陣，反正他愛找罪受。」
俏如來整理完服儀，在玄關穿了鞋、從默教授手裡接過公事包，回過頭，「我走了。」
「嗯。」默教授簡短應聲。
俏如來拂過默教授眼尾細紋，那半闔的眼睫底下血絲斑斑。「你多睡些。」
「好。」
「要想我。」
默教授心裡回應：無時無刻。

俏如來推門離開。

早枯的秋葉隨風輕舞，默教授回到室內，視線遍及他和俏如來一起釘的狗屋、和俏如來一起整理的書櫃、窩著俏如來挑來的抱枕、倒在俏如來躺過的沙發。
殘蟬唧唧，小東西推遠了一顆球、小北汪了兩聲追去了。睿智的女巫撲個滿懷，對默教授喵了喵。
默教授搔著牠的脖頸，想牠這渾名叫著叫著也敷衍太多年了。
「悔之。」從父姓，「默悔之。」

傍晚，雲十方拎著購物袋轉進巷子裡，想特意挑了個去瘀的藥膏，小恆掙扎時揮中宮本師臉上的青紫應能好得快一點。再抬頭，忽見熟悉的車牌號。
雲十方快步上前，幾番磚牆轉開，晚風徐徐，一條銀白人影倚在家門邊的柏樹旁。
夕陽西垂，彷彿映出那人眼眉間水光閃爍。轉過頭來，卻是未見淚痕。
「學長。」俏如來微笑。

[ 此帖被刀．飄綺在2015-06-15 00:4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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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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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26)

411樓發表於: 2015-06-14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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較於42的激烈，今篇充斥著一股空洞的孤寂，像藤蔓，緩慢又刻不容緩的占據默俏兩人之間的牆
牆依舊佇立，卻是怎麼樣也推不倒了
孤獨活著兩人....不敢去想那樣激烈宣示過後，兩人到底是怎樣度過這些年
但是文中那片段中俏簡直是唯唯諾諾的回應，看得我快哭了....
如履薄冰的關係，就算沒有明定分開，卻也早就漸行漸遠了啊OTL
那簡直是想要直接讓傷痕狠狠的烙印在深處的情事也很虐.....

終於見識到雲前輩的愛盲了...真心希望最後他也苦盡甘來有好結局啊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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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y5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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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3)

412樓發表於: 2015-06-15 00:1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教授還深愛著俏如來阿
但是，他希望俏如來是自己選擇要待在他身邊的，是嗎？
所以他把他推離，推得遠遠的，然後讓他自己選。
五年的空虛與寂寞，究竟是癡，還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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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飄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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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92)

413樓發表於: 2015-06-19 20:5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焚鶯道友：
咦咦真的很虐嗎？XD
放心吧！分開是為了成長啊！
這幾年的過程也就不交代了，大家各自腦補。其實也不是很糟啦……（心虛
小雲真的就愛到卡慘死，之後有空會拚一拚寫他的番外的！

sty5408道友：
教授真的很深情有木有！
你這樣的詮釋基本上沒錯喔，我們還是展望未來吧！（喂

感謝回應，感謝獻花。
本週某刀要返鄉過節，也就不更新了。
剛好這兩天撸了一段廢鍛的小段子XD，就當給大家的彌補。
其實有點猶豫要不要PO的……總覺得略有損某刀小清新的形象。XD
總之，感謝大家。祝端午佳節愉快。：）

他們的一切都慢慢地，所有愛，所有恨。－－靜水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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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92)

414樓發表於: 2015-06-19 2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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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集廢鍛小段子

廢蒼生領著默教授到家，心裡各種煩躁──
這個殺人不見血罵人不帶髒字神經兮兮古裡古怪的瘋子，臨時一通電話就要人去接機，從機場回來又低頭對著平板也不解釋，以為他誰啊！
「怎麼？」廢蒼生坐下、翹起腿跩得個二五八萬似的，「俏如來受不了你的陰陽怪氣了，杏花君也懶得理你了對吧？」
廢蒼生嘴角譏笑，「還得要我去給你接機。」看來這傢伙還是想得到自己的嘛，這不──
「你和杏花不同，」默教授從壁上的字畫轉過頭來，卻並無感激涕零的表情，「你不會向著我。」
──杏花君向著默教授，幾次私下聚會裡要默教授跟俏如來好好過日子。廢蒼生一悟：你他媽的拐著彎酸我見不得你好？！
哼！俏如來雖然不怎麼樣、總還是個乖孩子吧他，看你們拆夥了老子就爽！「你活該！」不像老子屋裡那個，性子拗了點還是湊活著能一起過──
喔，廢蒼生注意到，這都下午三點多了，那隻臭貓也該醒了吧。
「你等一會兒。」廢蒼生緊忙起身，到廚房裡倒了杯波多氣泡水，一邊倒一邊心裡碎念：就這鍛神鋒毛病多！喝個水都要名牌，假掰！

廢蒼生端水回到內室，午後秋陽半遮半掩地映進來，惹得鍛神鋒滿頭蒙在被子裡躲。
室內冷氣的溫度調得又略有些涼了，鍛神鋒半蓋著肚子，蜷著身像小孩一樣翹出屁股來，短褲底下修長潔白的腿交疊著，整個人像烤了一半的蝦子、上邊捲著下邊直著的。
「什麼睡相。」廢蒼生口頭嫌了嫌，先去拉緊了窗簾，朦朧的光線裡拍了鍛神鋒翹臀一掌──手感好，形狀漂亮，廢蒼生嘴角一勾，話聲也就略軟了下來。「起來，睡豬。先喝點水。」
「嗯……」鍛神鋒的聲音還有些慵懶，這傢伙只要在床上就這麼嗲氣嬌慣，廢蒼生嘖了聲，自灌了一口水捧著鍛神鋒的臉就親了下去。

血壓低的鍛神鋒素有起床氣，每次叫起就擺臭臉，廢蒼生多年來摸索出了應對法則，親下去就省事了。
被這樣熱吻鍛神鋒再怎麼懶也是醒了，積極地纏著他的舌頭不死不休的，直到那兩口水大半嚥了下去、幾絲淌出唇際，鍛神鋒才推開他擦擦下巴，擰著眉頭說：「髒。」
廢蒼生冷笑兩聲，卻幫鍛神鋒掀開被子，說：「你的老二我都含過了，還嫌什麼髒。」
徹底醒神了的鍛神鋒危險地瞇瞇眼，「臭老頭，」一把揪緊廢蒼生的領子、纏身又吻了上來。

嘴裡還殘點礦泉水的清爽，鍛神鋒較起勁來吻得火辣，廢蒼生也不甘示弱地掐著鍛神鋒的腰反擊回去。一邊唇舌交纏、鍛神鋒的長腿就勾上廢蒼生的腰，提醒了他昨夜的滋味，廢蒼生的大掌也就不規矩地游移起來。
任廢蒼生捏著他，鍛神鋒開始啃廢蒼生的喉結，那架式像是要撕了他這件襯衫似的，嘴裡還嘟囔著：「穿這什麼破衣服……」鍛神鋒每次都要給他治裝，廢蒼生懶得理那些牌子有的沒的，偶爾還是穿自己的舊衣，看在鍛神鋒眼裡總是嫌棄。
廢蒼生這才想起來他今天是特意挑了件樸素的衣服出門去接默教授的，人現在還在客廳呢。也就忙停下鍛神鋒的動作，「喂，別發騷，我有客人。」
鍛神鋒不甘心地瞇眼看他──勾人的小模樣──卻是撇了撇嘴，面上有點不喜的樣子、又刻意地問：「要我去見見不？」
廢蒼生審視鍛神鋒兩眼，這是有伴侶的自覺了？他心裡不由略略有些歡喜，語氣卻顯僵硬：「不用了。」
鍛神鋒聽了、雋朗的眉頭一凝，臉上寫滿不悅幾乎讀得出來：我難得這麼善心大發為什麼不用我去見那人是你的誰你現在嫌我了是不你當我是你的誰不對你以為你是誰啊──
廢蒼生又補了句：「反正就默蒼離那個神經病，我馬上就趕他走。」
鍛神鋒又高興了，滿意地笑了笑，蓄意嬌嬈地橫了他一眼，推開他翻身躺回床上，用廢蒼生最喜歡的翹臀搖擺兩下。
「你快點啊。」
廢蒼生罵了個髒字，撲倒鍛神鋒又狠狠地親了兩下，趁著失控前趕忙出了內室。一路走回客廳還魂不守舍的，理理領口、還難免帶了點得意在臉上，衝著默教授就罵：「沒事快滾，我這兒忙得很，不歡迎你！」

默教授瞇眼一副打量模樣，好像質疑他的速度似的，廢蒼生略有些尷尬、總覺得大白天這樣有些羞人，但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這就是成功男人的典範，於是又冷笑了笑。看默教授還是不說話、想這老瘋子到底還是有事，終究就坐了下來。
「說吧，」廢蒼生冷著臉，卻還是開了口，「找我要幹嘛。」

他們的一切都慢慢地，所有愛，所有恨。－－靜水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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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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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26)

415樓發表於: 2015-06-21 23:4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看廢叔自豪自己是成功的男人覺得挺爆笑的~~
也只有他制得住鍛大小姐這個傲嬌啊XDDDD/////
至於對話內容，相當符合兩人啊~~
要說兩人會甜言蜜語我也想像不出來，簡單粗暴才適合這兩隻XDDDD
所以清新形象什麼先丟一邊吧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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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92)

416樓發表於: 2015-07-07 02:1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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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415樓焚鶯于2015-06-21 23:45發表的 : ";F'~}bDA
看廢叔自豪自己是成功的男人覺得挺爆笑的~~ wT@og|M
也只有他制得住鍛大小姐這個傲嬌啊XDDDD///// t0S1QC+
至於對話內容，相當符合兩人啊~~ t_^4`dW`
要說兩人會甜言蜜語我也想像不出來，簡單粗暴才適合這兩隻XDDDD HfVZ~PP
所以清新形象什麼先丟一邊吧哈哈哈哈哈 Hka2

這一對相處起來真的是簡單粗暴。ＸＤＤＤＤＤＤ
廢鍛真的是官方綁定強推的啊，大傲嬌跟小傲嬌真的各種萌。＞／／／／／＜
雖然我對這對的想像非常的肉慾。ＸＤＤＤＤＤ
嗚嗚嗚我還是要說我真的是很清新的啊。ＸＤｒｚ

哎，期末真的太忙了。
天氣太熱整個人又懶洋洋的，有點不想面對正文。ＸＤ＂
所以擠了篇教授的番外，其實番外要寫啥基本上都排定了啦。
雖然不小心還是爆了字數，番外五本來想把俏俏碩班階段寫完的，結果只寫到碩二完而已。Ｏｒｚ
總之，近期會努力拚一拚的！

那麼，番外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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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92)

417樓發表於: 2015-07-07 02:1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番外五　情根

默教授常被形容是個冷血無情的人，久了，他也這麼自我定位著。
最早似乎是廢蒼生那個老傢伙這樣罵他的，雖然這評語初誕生時他們還年輕。
默教授早年的生命史像是一場紊亂的夢，充滿各種殘酷的人性與暴力的語言。每當他的人生面臨轉折，數不清的天災人禍便堂皇降臨，促使他好學深思乃至辨偽疑古的稟賦一再進化，終而放棄懦弱的信仰的慰藉、轉而崇尚理性的邏輯。
因學生運動而欠了一張大學畢業證書的默教授，鮮有人知其實他是學西哲出身的。

「默其實骨子裡是個浪漫的人。」那一年餞別的晚宴上，他的指導教授醉紅了一顆酒槽鼻，邊還抓著自己的捲頭髮這麼笑談道。
「什麼？」
「怎麼可能！」
「老師你開玩笑的吧。」大鼻子抗議道，一邊略有點妒忌、略有點嘲諷地對他橫了個白眼，那時候還年輕的默教授沉默不語。
老卷毛常常說默教授比他們這些本國人更有日耳曼精神、世人對隔壁法國佬「浪漫」的刻板印象其實是誤解。
「你當我不知道，雖然你不願意做藝術史，但每次我們進博物館你總要跟──」老卷毛拍拍他的肩膀，溫暖的綠眼睛望向他、彷彿能理解他那麼些浮雲遊子的鄉愁，「宮本和我說好了，回去吧。」

青年默蒼離是有些被動的。同學向他求婚、他便應了；老卷毛要他回亞洲、他便應了；妻子決定離婚，他也應了。
乃至俏如來希望他指導的請求，默教授躊躇萬千，終究還是應了。

矛盾是默教授好不容易發現並且決議剷除的人格特質，為了阻止自己日益膨脹的情感，默教授下定決心以對待學生的態度對待俏如來──卻忘了這樣的態度本身存在一種模糊的預設：俏如來不是他的學生又該是什麼。
「一個暑假的時間你就寫了這種東西？根本偷懶。」默教授把論文摔到俏如來臉上，一頁頁批滿紅字的紙張飄落，掩去了俏如來懊喪的表情和默教授不自然的神色。
「看來我還是高估你了，連這點基本功都做不好。回去多讀幾套思想史，我不想再看到你這麼沒有架構的講義。」默教授一次次地將俏如來整理的講義打回去，卻暗自打開雲十方前些年製作的版本對照，又有些得意炫耀地去信叫雲十方再用功些。
默教授只覺得對俏如來彷彿恆若不足──他該再要求多一些、將這唯一的傳人培訓得無堅不摧；他該再嚴厲一些、樹立自己鐵面無私的導師形象。
初入默門的俏如來渡過了異常艱辛的一個學期，他那一篇論版本的文章被默教授罵了個狗血淋頭、他剛開始著手編輯的中哲史講義被默教授退回了N次。俏如來似乎做足了心理準備，依舊勤奮得像隻搬松果的小松鼠，無怨無悔地幫默教授去跑報帳、印講義、找論文乃至打掃默教授的研究室。

入冬了，默教授判斷這是個清洗空調的好時機──不排除把俏如來多留在研究室的陰暗想法──遂命令俏如來擇日為他清理研究室。
新學期的幾個月下來俏如來已能概括承受默教授的一切要求，並且逐漸培養出世故的效率。他首先請默教授當天晚點來研究室、再從系辦那兒要來了空調廠商的電話，揣著研究室的鑰匙等來遲到的工人、小心翼翼地舖了舊報紙在默教授的書堆上、指揮著工人拆卸空調並一一清洗……這些都是默教授後來得知的。等默教授心焦地捱過俏如來指定的時間迫不及待地進了研究室時，冷氣機都已經裝回去了、乍看之下其實沒什麼不同。
只有俏如來，包著頭巾戴著口罩高高地站在梯子上，揮著一把跟文院清潔阿姨借來的雞毛撢子，正在清理默教授書櫃的積塵。
「老師？」拉下口罩，俏如來似乎訝於見到他，瞥了眼時鐘，「啊，已經這個時間了……啊！」一個搖晃，俏如來站著的梯子擺了擺，默教授連忙上前扶穩了梯子、卻碰倒了一旁高高壘起的書堆，推骨牌似地眾書們翻倒遍地。
「啊，老師對不起……」俏如來慌忙道歉想要下來幫忙收拾，一個踏空、竟便從梯子上摔滑下來，默教授顧不及書、趕忙一把將俏如來扶住。
持續碰倒的書籍是一曲交響樂，默教授挽著俏如來的臂膀，低頭見俏如來好像慢動作一般地抬起頭。

俏如來那可笑的頭巾也碰掉了，昂首那潔白的髮絲線條流動如一句詩，寫滿心慌、歉疚、羞窘、後怕的眼瞳水光閃爍，雙頰還殘著赧然的暈紅，細緻到幾乎見不著毛孔的肌膚晶瑩剔透地鑲著溫潤的嘴唇。默教授握著的手臂是纖細的，默教授攬著的肩胛是單薄的，俏如來在他懷中像一尾柔弱的人魚，默教授霎時間心跳急促，咳了一聲若無其事地將俏如來放開。
二人的臉可疑地紅了──俏如來的純粹是窘於這一連串的笨拙，默教授的則不可明說。
「咳，」默教授飄開視線，「收拾收拾。」然後極其鎮定地邁開穩健的步伐落荒而逃。
默教授避到研究室外，側耳聽著俏如來正一本本一冊冊地整理散亂的書、想來短時間不會出來。他這才敢一掌掩面、一掌按著自己搏動的胸坎，腦海裡不斷重播俏如來抬頭的瞬間，那髮那眼、那唇那臉，就連俏如來眉間的黑痣也使他渴望吻遍。
默教授驚覺，有什麼已經不受自己控制了。

默教授於是從中級控制狂進化為高級控制狂，他命俏如來兼了幾個計畫的助理、使其幾乎天天都要來研究室報到；默教授要俏如來隨時回報工作與課業的進度，連俏如來資格考的科目都指定了書目閱讀；默教授對俏如來一點一滴累積學分的進程太不滿意、連俏如來修了誰的課都要過問。
一個學期過去，默教授略有點心虛地將大學部期末考的考卷交給俏如來批改，俏如來眼底青黑很是明顯。

冬天，明明還不到最冷的時候，俏如來出入時卻把自己遮得密密實實，默教授不曉得俏如來這是在躲記者──那時史艷文與苦海女神龍的地下戀情剛剛曝光──只留了個俏如來似乎很怕冷的印象，卻不好開口、僅默默拉緊了窗扉，破天荒地自個兒去泡了壺熱咖啡。「喝吧。」
俏如來幾乎是受寵若驚地再三謝過，雙手捧著杯子、眼睛紅通通得像隻受驚的小白兔。默教授對俏如來的注視很不習慣，惡聲惡氣地說：「讓你提神，免得考卷改不好。」
俏如來已略能掌握到默教授口不對心的規律，只是清清淺淺地微微笑，卻忽然一陣響鈴聲使俏如來風雲變色，道歉後抓著手機就避了出去。默教授叫那倏忽即逝的笑意撓得心癢又好奇，不由自主地便偷偷跟了上去。
出了研究大樓來到文院裡側的中庭，只見俏如來柔軟地靠在牆邊、對著手機小聲說話。默教授忍不住趨前細聽，俏如來尚且在與那一頭言語寒暄，語調聲情竟是前所未有的細膩溫柔。
「嗯……那就好。我？我還沒吃飯，現在還在文院，今天要把老師的考卷改完。是啊……不用擔心，我很好……我也很想你……」
俏如來的話聲從未如此多情，默教授幾乎是有些嫉恨了、正待要拂袖而去，俏如來忽然高亢起來的聲音又吸引住他的腳步。
「離婚？這、這是真的嗎？」俏如來翻過身來，默教授趕忙躲到牆壁後側，稍稍歪出頭瞇眼細看，俏如來面色蒼白，睜大的眼睛惶惑迷茫，優美的嘴唇失了血色、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是在與誰對話？默教授心底推敲著，然而答案很快出爐。
「母親，你不必要這樣……」俏如來的聲音一時不穩，他立馬咬緊了袖子，默教授眼睜睜望見，俏如來的眼淚一滴一滴地冒出來，偏還僵硬地壓抑著，故作無礙的聲線細薄得彷彿隨時要斷。「那好，母親你搬出來我們一起住，我養你……我可以休學……」
聽到這兒默教授也無法冷靜了，他左右觀望，猶豫著挪向了走廊另一邊，站到了俏如來側面的窗戶後頭。便聽得電話那頭似乎又說了好長一段話，俏如來的淚水猶如珍珠斷線般不要錢似地猛落，他卻仍咬著袖子、半點不吭聲，好一陣子忍住了，才又開口：「你沒有欠他什麼。」
默教授隱約能意識到俏如來這句話裡的恨意，那一頭俏如來的母親耗了好大力氣似是要安撫他──也不知她是否聽得出他壓抑的低泣──俏如來只能偽裝出冷靜乃至冷酷的音調，絲絲點點將憤恨纏繞在其實並不客觀的評述上。
「弟弟們失蹤本就不是你的錯，現在銀燕也回家了、母親往後好好疼他就好，祖母不是你的責任，那個女人的孩子更不是你的責任！」默教授冷眼瞧著，俏如來一貫溫柔敦厚的眼底燃著一簇不平的火焰，「母親你其實……是捨不得他的吧。」
默教授心底一動，已漸漸抓出頭緒。俏如來電話那頭似乎說了些什麼使得他沉默許久，俏如來沉痛地閉上眼，啞聲道：「我知道了。銀燕會生氣的……就說是我要你們離婚的……不，我就不去了……寒假也不回去了……嗯，嗯，好……母親保重……」
俏如來掛上電話，默然佇立好一會兒，終究脫力地蹲下身來，背靠著牆、手掩著臉，許久，哽咽哭聲傳來，像隻負傷的小獸。
默教授站在窗邊始終未被發覺，手掌緊緊捏著窗框，不能去安撫、不能去慰勉，默教授渴望能輕柔地梳一梳俏如來的頭髮、為他擦去眼淚，卻仍然僅僅能枯立一旁，旁觀一位敏感無助的青年在無人的角落暗自飲泣。

那個下午回來讓默教授頗不自在，卻在看了滿天的新聞之後瞭解了事情的過程。史艷文與苦海女神龍公開戀情的照片裡笑容幸福，默教授卻明白背後那對犧牲的母子有過多少淚。
默教授覺得自己似應該對俏如來好一點、卻是無從做起，因為追根究柢他們只是普通的師生關係，默教授再遺憾再惋惜，也只能理性地作壁上觀，看著俏如來如初學飛的幼雛拚命掙扎。
「要對他好的話，你就不要這麼嚴格啊。」那年春節，默教授照往例和冥醫吃飯，冥醫咬著筷子提供了不可靠的意見，「少叫他做事啊、主動給他需要的資料啊……之類的。不是我在說，哪有指導教授像你對學生這麼壞的啦──」
「老卷毛就對我這麼『壞』。」默教授漠然打岔，「我跟他領域不同，只能給他開書單，我也不想培養出只會打伸手牌的學生。」
印象裡忘今焉那個昏老頭就是這種保姆似的指導教授，那個笨黑頭小子需要查找的原典與二手研究都幫他準備得好好的──到底是誰要寫碩論？「至於工作，我叫他做的都是該做的事。」冥醫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默教授只好退讓道：「我打算暑假帶他出國……開會。」
「喔～去哪呀？」冥醫興致勃勃。
「法國。」默教授無動於衷。
「這樣啊～」冥醫擠擠眼睛、捏捏剛蓄起來的小鬍子，「還挺浪漫的嘛～喂！不要翻白眼！」
「我沒有。」
「我明明看到了！」

過完寒假回來，俏如來似乎瘦了一些，默教授無從推斷沒返鄉的俏如來如何消磨這寒冷的冬季，轉眼春天卻是不遠了。
新學期默教授開了一門拿手的上古學術史，略有點酸氣地發現到俏如來與那黑頭笨小子彷彿是約好了一起來修課，因此他決定調整原定的報告模式，杜絕任何分組合夥的可能。
俏如來的碩二下似乎非常忙碌，一早便先與默教授打好招呼無法每日到研究室值班，導致每一週默教授穿衣風格千變萬化，見面時俏如來卻常常心神恍惚、疲憊憔悴。
「把你的日程表給我。」默教授不悅地敲著桌墊，企圖掌握俏如來每日的行蹤。他太過優秀的學生只是苦笑一番，隔日奉上了新的課表，默教授注意到他超修了幾個學分。
「這學期這麼忙？」默教授不動聲色地問。
「其實還好，」俏如來羞澀地搔搔臉頰，「最近在忙社團的事，過完這一陣子就好了。」
默教授拉下了臉，無情地訓了俏如來一頓，要他專注在課業上、做好本分內事。俏如來幾番扁扁嘴，看上去像是不服的模樣但終究沒有回嘴，默教授忍不住自我質疑是否把人推得遠了，卻暗暗留意近來校園中四處張貼的海報與搭建的棚架。
杜鵑花節那天是週末，默教授卻起了個大早，不滿意地換了幾套西裝，「我只是去學校拿書。」這麼樣說服著自己，腳步卻不由自主地往表演台移動。
椰林大道被各個社團的攤子占滿，除了滿眼嚮往的高中生外更多的是各個社團奇裝異服的招攬人員，這一邊是國術社打起了拳、那一邊是馬術社牽出了馬，時不時還有尖叫高笑聲，每個人臉上掛著青春的笑靨，人面桃花相互映紅。
默教授歛著表情低頭前行，繫緊的領帶讓他有些悶，滿滿是書的公事包沉重地壓低一邊肩膀。他走到大道的底端，一時讓陽光閃眩了眼，再睜眼時俏如來的社團已經上台了。
默教授停下了腳步，眼光左右掃視卻望不見俏如來的人影，忽然鼓掌聲起，俏如來從舞台的另一端轉了出來。
他和樂團其他人一樣穿著社團的白上衣和牛仔褲，只因微冷的天候多圍上一條淡藍色的圍巾。瘦削的手臂持著指揮棒揚起、有力地震落。
默教授情不自禁地挪動位置來到舞台側面，俏如來卻專注得絲毫未留意到他，而是面帶灑脫自信的微笑，眼瞳的亮光射向每一個主旋律的聲部，偶爾不出聲地數著節拍，俐落地翻過一頁頁樂譜，雙手震動如拍翅。
一瞬間，默教授的眼與耳失落了整個世界，全副心神只剩下那一襲潔白的人影。暖暖的日光下，俏如來隨著樂曲的高潮仰起頭，彷彿白鴿震翼西飛。
才回神，俏如來已經轉身謝過了觀眾要領先樂團下台，一抬頭竟迎向了默教授的目光。
俏如來微微一笑，默教授飛也似地轉過身快步走開、覺著這初春的天氣似乎太過悶熱了。

有了上學期的經驗教訓，默教授略略調整了分派給俏如來的工作份量，每一週在學術史的課堂後加開一次私人的meeting，訓練俏如來的閱讀與表達。沒有人敢指責默教授不公或者表示不滿，因為俏如來的負擔著實更加煎熬了。
「方才你的說法並不完善，」默教授領著俏如來走出研討室，路過迴廊轉過轉角抵達默教授的研究室，俏如來有事弟子服其勞地為默教授開了門，「君權的維護的確是法家核心的關注，相權反而不是主要的──毋寧說，韓非其實對任何可能竊位擅權的重臣都是抱有疑慮的，『法』的設定是為了使中庸之才的君主仍可以守成，『法』是用來牽制所有人，而不是你說的、君主透過『法』遙控臣子。」
「唔……」俏如來開了燈、二人拉了椅子坐下，「所以老師剛剛才說韓非子有些矛盾嗎？劃下了賢臣與權臣的二元對立不可並存、君主親近任用權臣卻其實正該猜忌權臣，反之……」
「我上課一開始就說了，」默教授泡了杯茶，「每一篇著作都有作者背後的潛意識，〈孤憤〉有其情緒上的侷限，其實賢臣與權臣不必然是對立的。理想上，『法』才是至高的權威，君主以『二柄』扭曲法的詮釋，疏離地利用法、利用賞罰的機制操縱臣民，但以這種『法』治國的結局為何，歷史已提供了答案。」
「嗯……」俏如來彷彿頗有觸動，默教授在俏如來整理想法的同時為他泡了杯茶，在俏如來抬頭凝望的時候若無其事地說：「有什麼想法？」
「嗯，法家思想的確是如老師所說這樣設計了一套治國的方針和原則，不過，老師，好像有點……理想主義？」俏如來歪著頭，像隻慧黠的小狐狸一般輕笑，「『賢臣與權臣不必然對立』什麼的。」
俏如來眼裡波光閃爍，那讓默教授不自在地撇過頭。
「沒錯。」默教授迴避對視，看向暑假那場全國研究生研討會的報名表，俏如來柔韌復剛勁的簽名竟是墨汁的舞蹈，演化出一幀幀俏如來變化表情的畫面，連同方才那一笑的生動素描，在心版上入木三分。「沒錯。」默教授又說。

二人靜靜地喝著茶，彷彿尷尬於這過於私人的話題。為了逃避這種被揭開的感覺，默教授轉頭對著電腦點開了這些天在忙的論文檔案，下意識地期待俏如來告辭離開──這已是他們近來培養出的默契了。
俏如來卻是從深沉的思索中回神，笑著對默教授說：「所以老師下一週安排我們讀墨子的〈非命〉，是從聖王和法制這個角度作連結嗎？」
默教授聽出俏如來已然事先預習了課程，不自覺欣慰地點點頭，「暑假我要發的那篇文章就是談墨子的非命與存在主義的關係，我寄給你、你回去先看看。」並且又不自覺地給俏如來開了後門。
俏如來頗不好意思地低下眼睛，「剛好最近在查相關的資料，」又好奇地望向默教授，「老師對存在主義也有興趣？」
對著俏如來笑盈盈的眼睛，默教授雙頰微熱地避開臉，「還好。」他嘗試讓自己冷靜下來，偏頭想了想，又道：「有的還好。」
俏如來顯得興趣盎然，比起方才未完成的討論、似乎覺得默教授個人的思想傾向更有意思，默教授於是簡略地談了一番，外頭卻不知不覺已天黑了。
俏如來開了燈，拎起包準備要走了。
「──但是我還是覺得存在主義，怎麼說，好像有點消極……或說被動了？不選擇也是一種選擇之類的。」俏如來回過頭，「我還是相信人的意志是有意義的，雖然這種想法好像……」
尚且不自信的青年笑了笑，有些害羞、卻也有些瀟灑，「好像太浪漫了。」
俏如來與默教授道別離開，默教授研究室的燈卻亮了整夜。

默教授用了頗長一段時間自我反省，解構他的信仰復而重新建構、質疑他的情感進而自我解答，許多沒有答案的問題終究不必出口，他只是默默地努力拉扯自己的內在，竭盡心力再度以最嚴格的標準對待俏如來的學業，並且安安靜靜地守護著青年的迷惘與成長。
如此又是一個學期過去，俏如來開始閉關寫論文──當然每週還是要向默教授報告進度──除了固定在研究室每週一次的meeting，默教授鮮少再在學校裡見到他。
默教授認命地在心裡開闢一方天地安放俏如來，日日夜夜以嚴苛的標準與紀律衝撞那個打不破反而越漸茁壯的角落，卻也以最赤誠的心血與熱情澆灌那一圃園地，像是充滿走獸飛禽的森林、或者落雁沉魚的一涓美麗的水。
新的一季秋天時，默教授數著俏如來固定來研究室報到的規律，暗暗期待著在圖書館遇得到他。
他揹著沉沉的書包走過俏如來曾展翅飛翔的大道，總圖的草皮並未能反映時序，仍是生機勃勃的油亮。

「哎呀！」路過活動中心時，默教授耳尖地聽到了熟悉的呼喚，他禁不住走上前，重重花樹影後，俏如來和那個黑頭笨小子扶起了一個杯子。
「好險這次沒弄倒了……」蒼狼說，邊帶著懷念的神色，「喔，現在想到碩一上做默教授的報告那時候，真是恍如隔世。」那時也是在這片草皮，他們討論報告翻倒了一杯咖啡。
「哈，」俏如來更是活在當下的人，他苦笑著說：「老師是行動式的炸彈，炸死了我，你的故事就完了；炸死了你，我的故事還長著。」
蒼狼朗聲大笑，「好啦，感謝那時候你幫我這麼多忙──真的炸死你我的報告就真的完了──你現在還好吧？默教授也未免太嚴格了。」
默教授心頭一動，稍稍往前細聽。
「嚴格是嚴格，」俏如來喝了口咖啡，這似乎是同學之間友好的下午茶，「每週都要有進度，累當然是累的，不過倒也挺安心的。」
「不是我在說，」蒼狼皺了皺眉頭，「默教授未免太無情了吧……你們領域不一樣，他除了開書單也沒能幫你什麼忙，還對你這麼兇……」
在默教授心頭蒙上不悅的陰霾時，俏如來搖了搖頭，「老師不是個情緒化的人，雖然，唔，可能骨子裡是很浪漫熱情的……」
「哈？」蒼狼不敢置信，俏如來微笑著說：「暑假老師帶我去法國開會，參觀了幾個博物館，老師看著那些古文物的眼神……嗯。」
似乎放棄了多作解釋，俏如來回歸閒談的主題，「老師其實心地蠻軟的啦，真的。他給我的訓練都是有意義的，這我感覺得到。」
默教授只覺心口彷彿掀起了一陣颱風，溫潤的雨滋養大地，俏如來便是那廣袤無垠的原野，又是那清香甘醇的空氣，是那暖融融的光芒，照見一片萋萋芳草、嬉鬧打滾的野獸、巡行棲息的鳥群、拍濺水花的飛魚。
「而且，」俏如來展現招牌似的側頭淺笑，「老師總是很懂我在想什麼，雖然我有時還是不明白老師的一些要求，但我知道他很努力透過研究找尋什麼──那個東西也許老師也還在追尋吧，我想──我身為學生本來就該迎頭趕上，閱讀與思考、寫論文的挫折，都是朝這條路前進的基石。所以老師對我要求高一些也無可厚非……我知道老師是關心我的。」
蒼狼擺出一副難以言喻的表情，默教授卻已不暇再聽。他轉身快步進了圖書館，繳還了幾本書籍，熟門熟路地上到固定的書架位置，在老地方停了下來。

各式各樣的原文書靜謐地停駐在舊書架上，默教授的指尖掠過了那一個個哲學家的名姓。書架之間的間隔有些狹窄，一部部經典著作探索的那個精神世界卻無限遠大。
默教授揚起酸澀得幾乎泫然的笑意，穿梭在走道間，影印室的玻璃窗映出了他模糊的影子。那裏他看見了自己複雜的表情，憂傷卻也欣喜，苦苦掙扎卻又望風而降。
默教授內省甚明、自知自覺。
他知道，俏如來在他心中種下了一株樹，根深蒂固。

--
很抱歉某刀真的一點也沒有哲學的慧根。Ｏｒｚ
欠這麼久沒有更新真的太對不起大家了，就先貼出來，之後有什麼問題會再修一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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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日

一起出頭天吧XD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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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7)

418樓發表於: 2015-07-07 15:2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哲學的深奧....我也是無知境界...但小刀大寫的~讓教授會有另一種風味
雖然外表冷漠無趣....但骨子裡卻是浪漫熱情的人

就像是個藝術家，普通人看作品外表是看不出所表達的意思，只有懂藝術的人才明白他的涵義~

教授遇到了能了解他冰冷皮肉下所含有浪漫熱情的人，俏哥被他訓練成能獨當一面學生時，同時也讓他能了解自己真正的思想
雖然冷漠嚴厲，但還是挺悶騷的教授XDDD(真的會被止戈流開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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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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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26)

419樓發表於: 2015-07-07 19:2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我想到當初老師上墨家哲學時我在出神(炸
教授從被吸引想親近，又覺得拉不下臉(或自己也矛盾)，
然後又忐忑的留意著俏俏的心思，
很喜歡他倆討論到有分歧的學問畫面時，俏俏那股純粹初生的坦然樣，
以及這樣的畫面直擊了教授的小心肝腦練，唉唉~~~真是悶騷的傢伙啊XDDDDD

番外雋永加深了兩人的羈絆因子，等正文回歸啊~~~(淚搖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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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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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43集廢鍛小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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